极地调查研究所262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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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现已被企鹅国王攻陷。

昔日难觅,只落下只言片语,供各位旅客消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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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梅花鹿先生去看心理医生

    AYUR
    2023/1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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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管你信不信,人确实是文字的狗。我知道有声音马上会从有声读物或电台传来附和,但冷静点吧,我们并不是一路人,完全不是。我始终坚信在所有感官里视觉是捕获力最大的一个,此结论源于被选错了十二次的人机验证答题之“请从以下图片中选出蘑菇”,因为分不清车矢菊和花菇,我被打入了安卓地牢。言归正传,说回我们的主人——文字。不知道是不是所有人都和我一样(表面徘徊不定的陈述实则不容反驳)平庸地遇见了某个词组、短语、寓言、诗句或故事,却在之后对它念念不忘。此事可能出现在你人生的任何阶段,影响会不容置疑的笼罩了后半生,此后无论是在吃饭、开车、洗澡、做爱还是得了阿兹海默症你都忘不掉它,好笑的是人们几乎是拼尽全力地用了各种表现手法和载体试图诠释“一见钟情”的合理性,却没有谁能做到和文字一样令大把大把的人感同身受。  

      

    我知道一些身边人的“恋爱对象”,类似“在蓝色的荒原上……”、“讣告”、“黑色星期九”、“火腿肠的故事”、“不求回报的爱”什么的,总之都不太常见。我曾经有个保镖名叫保罗,就是你站在罗马广场上扔把石子就一定会砸中的那个保罗,深爱的文字对象是“我想和你结婚,未来去很远很远的地方“,39年春天的第二个礼拜日他在酒吧里蹲马桶时又被这十六个字组成的闪回刺伤,把手枪抵在下巴上终了此生,死时裤子都还没提上来。我没空帮他收拾像被踩了几脚的狗屎一样的残局,只在后续以雇主的身份接受了调查,警察问我他有没有精神类疾病史时我果断地回答:没有,这不过是社会性的集体精神错乱在作怪。  

      

    我无法忘怀的文字组合是一个故事:男人奸杀了一个女孩儿却被无罪释放,但很快他就发现自己无论走到哪儿女孩儿的父亲都会在不远处看着他,久而久之,男人打心底产生恐惧。他开始旅游,环游地球;匿藏,隐姓埋名,但女孩儿的父亲仍阴魂不散,像个无法被摆脱的鬼魅。最后男人崩溃了,他把自己关在昏暗无光的旅馆房间里,决定做个了断。他拉开一直被合拢的窗帘,当着站在对面街上的人拿出剃刀割断了自己的喉咙。而他最后看见的一幕,是女孩儿的父亲也拿出一把剃刀,划开了自己的脖子。  

      

    这个故事并不冷门,我周围的人都听过,周围人周围的人也听过,周围人的周围人的周围人也听过。等轮到艾斯也听过时,劝谕变成了鄙夷,更多人并不反思其中的因果报应,而是质疑那个男人既然想摆脱女孩儿的父亲为什么不直接杀了他。我早说过,不必专门研究暴力史,人类历史本就是一部暴力的进化史。  

      

    星期六下午我照常去看心理医生,躺在舒服的椅子上回答充满试探的问题,她似乎一直不能拿定主意,往常、病人们只要来一次就能知道自己大脑哪个部分抽筋了,但我不慌不忙地连着去了三天仍没拿到黄色的复写纸。,这便有些令人困惑了。和前两次一样她表现出了的记忆力不太好的样子,好几个问题像车轮似的反复从我脸上碾过,痛不在她身上,罪魁祸首就也毫无知觉。我双手交叠着放在肚子上,假装自己是尸体,愉快妄想着自己真在咨询室悄无声息地暴毙后会给别人带来多少谈资——他甚至把棺材都给自己选好了!不过真轮到医生问我有没有自杀倾向时,我毅然决然地回答说了没有。  

      

    第二个故事:女孩儿杀了人,为逃避法律的制裁假装自己是精神病(具体是哪种我忘记了,这还是我很小的时候从电视上看到的事儿),马上就要瞒天过海时因为多演了一出假装自杀的戏码而被识破,最后更是在数据恢复的“大显神通“下彻底败露,被正义执法。  

      

    可以说这就是我即使有也不愿意承认的最大原由——这里说的还是自杀——是因为它就像考试中ABCD中的C选项,即使拥有显而易见的错误也比其他多吸引几缕人的目光。最可怕的是身为考生的你还不知道评分标准为几何,虽然内心疯狂叫嚣着“想选!”但也生怕这一步之差可能就是三振出局中的第三下,饱受徘徊不定的折磨,真是要命。纠结这个倒不是说自己杀了人害怕被警察抓走——我从事了快二十年的赌场和高利贷行业,死后有没有灵魂还得拿出来单说。不过有件事是可以肯定的就是人总归是要敬畏生死,无论愿不愿意。  

      

    真实的心理咨询和大众的刻板幻想相差甚远,更像是一种私教健身,共同点除了一对一辅导跟昂贵的价格外还有逐渐令你陷入祈祷的心态。最后的十分钟总是最难熬的,极度放松(谨遵医嘱)的身体状况下膀胱总会特别敏感,有件事自从爸妈死后世界上除了我以外再没有第二个人知道、即使艾斯也不知道的是,即使我脑子没病也绝对不会活过60岁。我爷爷是目前为止最长寿的贝尼尼,活出了107岁的高龄,光鲜亮丽的外表下是人生中30年挂着尿袋的恶臭难闻,他经常和人夸耀说自己就算坐轮椅也能轻松避开暗杀的子弹,而大部分人和我都没说出口的事实是杀手不允许自己被排泄物溅一身的尊严救了他。即便如此,爷爷还是在一个默默无名的星期四下午去世了,多不可一世的人下场皆如此,我从那时就知道了。  

      

    “话聊”结束还剩五分钟时,医生终于拖拖拉拉地把诊断报告交给了我,拿到那张波如蝉翼,印有蓝色字迹的纸,看清上面的内容后,我拼尽全力才没让自己狂笑猝死。她思前想后了无数次最后在我身上得出的结论是难以置信的三个大字:忧郁症。别被乍一看的马虎大意骗了,不是抑郁症,她写的是忧郁症,什么鬼啊。从诊所回家的路上我拿手机Google了下,没想到还真有这东西,但维基百科的诠释指向官能,我一个字也看不懂,可心情前所未有的明媚。想象下未来有小报记者愿意花500欧元买一个黑客来挖我资料,后者从病例里翻出“忧郁症”的诊断证书时的表情——假如他没有强迫症,只原封不动地把这玩意交给对方的话故事就告一段落,可我坚信每个看到这份资料的人都会迫不及待地修正上面错误的词汇,制造抑郁的正确谣言。写作、截稿、印刷、登报,宣判诽谤!其他收入正是人们最喜闻乐见的东西。我可以继续说下去,一直不停地说下去,可惜故事的重点已经被说完,也没什么荡气回肠的尾声,更何况我已经到家了,所以就此落笔。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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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巫师,魔王,交警,医生

    巫师,魔王,交警,医生

    AYUR
    2023/1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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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隔多年,姗姗来迟,给我cp完整的一生(鼓掌  

      

    上接:http://elfartworld.com/works/186616/  

    下接:http://elfartworld.com/works/420104  

      

      

    虽然呈上转下,但一别经年再读也是不连贯的,可以当成另一种结局、也可以当成人物的更新,无论如何、在此圆满(多意)落幕  

    修正角色性格时也适当增添了一些角色背景细节,无伤大雅,仅作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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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地缝通信+

    +地缝通信+

    AYUR
    2023/1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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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需要番茄的时候,请给我打电话

    AYUR
    2023/09/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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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总的来说:20岁时你会把安全套好好放在口袋里,但37岁你只会想把它叼在嘴里再和人跳交际舞。 

     

     

     

     

     

    37岁的时候我突然意识到,人们最期待的那种人生是永远不可能存在的。 

     

    我在说永远不可能真实存在的那种人生:每天早上五点钟起床,换运动服去晨跑,回来后洗澡,穿着浴衣给自己煎鸡蛋、培根,煮新鲜的咖啡,然后开着车去公司上班,大谈特谈股市和汇率,午休时和一群人挤在洗手间里聊国际形势,下午回到电脑前整理扭曲成环形枢纽状的Excel表格,直到凌晨一点下班回家、面对失眠,最扯淡的是循环一般的,第二天你依旧要在五点钟醒来。我说的是这种人生,另外包括坚持不懈的健身房DLC和离谱的健康水平外挂。 

     

    这种人生是不可能存在的。什么自律有才又多金,还要生理和心理一样健康的人生就他妈像是死了的人又复活一样,每时每刻都有人谈论和试图实践,但从未成真过。37岁的生日宴上,在喝了一整座香槟塔后,我趴在乔诺瓦肩膀上向他炫耀自己的聪明才智,把这惊世箴言的真理第一个告诉他。 

     

    他说让我滚开。 

     

    老实讲,那还挺伤人心的,尽管人们不承认我会“伤心”。我留给大众的印象从来都是“过于早熟”,比我父亲撒手人寰时留下的几百万负债还他妈逼真,其中最值得一提的是刚上高中那阵我开始和其他人一样,努力让自己尽早脱离处男的队伍,可过了五个月后才发现,学校里每一个女生都愿意和我约会、牵手、实践时下最流行的法式热吻,但没有一个人愿意跟我上床,因为我太——成熟了。她们中最仁慈的那个充满遗憾地如是对我说:抱歉弗朗索瓦,你太好了。但对我们来说,你也太老了。那时我首次体会到了妄图口吐鲜血、当场死亡的自杀冲动究竟为何物,再加上年轻人没经历过任何风风雨雨,看人从来是用鼻孔,自尊心厚得垫在脚下就能爬上珠穆朗玛峰的种种特性,导致的结果便是高中毕业时,我成了所有毕业生里唯一一个处男。当然没人会傻到真的去统计这件事,但我知道,我就是知道,即使后来上了大学我也没能如愿以偿地和同龄人滚到一起。荒诞故事的结局是我被托付给了一名从利物浦来的老师,她教我们统计学,也确实把我照顾得很好。 

     

    如果你37岁时去回忆自己20岁的事,你会觉得幸福;如果你20岁时去回忆自己12岁时的事,你则会觉得不幸。又打开一瓶家酿葡萄酒时,随着软木塞旋出的声音在耳边逐渐被放大,我情不自禁地在姑且还能或者和座无虚席的歌剧夜相比算“稀疏”的人群里寻找艾斯的身影。 

     

    然后我才想起来——哦,今天也算是他的生日。 

     

    回忆幸福的20岁,不仅有俱乐部狂欢、狩猎季、大胃王比赛、考试月,还有金头发的男孩儿女孩儿、棕头发的男孩儿女孩儿、鼻子上有雀斑的男孩儿女孩儿、把莫名其妙的英文大写字母纹在身上任何一个位置的男孩儿女孩儿。最后一种如果你不要命地去问他们字母的含义,最羞涩的人甚至能把它胡说八道成自己名字的缩写。没猜错,我就是在由男子会操刀的“癫狂-20岁!-操他妈所有人-喝到呕吐物蔓延到罗马否则你死定了”生日派对上听到这屁话,然后转头就把嘴里的啤酒喷得到处都是,像你8岁时最爱玩的后院里浇花专用洒水器。每个人都疯了,扭得和他妈花园鳗一样恶心诡异,我只记得自己前面有个缀满银色闪片的屁股,在我夸张地“喷水”时那人转过身来抓着我的下巴,给了我一个二十年来体验最棒的深吻。假如我们有后来,即使分手了我也一定要找人订座奖杯,当着全校人面前颁发给他,只可惜也和其他所有人一样——陌生人也拒绝和我做爱。 

     

    第二天,我是在学校的化学实验室外醒来的,通宵的研究生满怀恨意地用板砖厚的报告(作废版)把我脸扇红,可恢复意识后我想到的第一件事却是:靠,我确实从没考虑过自己的性取向问题。投票箱里出于种种利益计算,我是兄弟党无可厚非的“铁哥们儿”,但在世界地图某个不存在的角落,我坚持维护无性别厕所的推广。所以当然,在我看来,任何人都可以有一个闪闪发光的银屁股。 

     

    20岁时重新探索自己的性取向是美好的,快感赛过手淫、初夜还有和性有关的一切体验;37岁时再思考自己的性偏好则无比痛苦,因为你只会发现自己早被税务问题、人际关系还有和社会意义上的“生活”摧残至性功能永久性障碍,到了连晨勃都成了值得庆祝一整天的处境。 

     

    有段时间我看心理医生频繁得像喝水,害得乔诺瓦不得不跑到诊所来向我汇报工作。我躺在柔软的沙发床上,像尸体一样把手交叠着放在胸口,他还什么都不知道,一个劲安慰我说男人一生中过不去的坎儿总是这个那个、还有前列腺。我没理他和答案八竿子打不着的废话,透过窗户直勾勾地看到艾斯站在路边抽烟。那天巴里下着细细绵绵的小雨,空气里弥漫着反胃的鱼腥味儿,他穿着一套风格完全不适合他的棕色格纹西装搭配浅蓝色衬衫,每一颗扣子都在它们应该在的地方被拴得很好,但领带还是不翼而飞。他抬手时会露出沾满血的袖口,还有暗红色的凝固物卡在边缘缝隙里的指甲,我觉得他那时肯定也看到我了,因为在眼睛因酸涩眨动的一瞬间后,他便消失不见。 

     

    我一直很好奇他怎么没想起来把我杀了。不用大费周折,深夜摸进卧室把一旁的枕头拿起来摁在我脸上就行,他要处理的挣扎估计也不会比一根手指的颤抖多。但是他就是没这么干,甚至再回忆起来,我会错愕地发现中间早过去了十年。我没有兴趣跑到他面前说:嗨!你好吗,祝你生日快乐,顺便问一下我27岁郁郁寡欢的时候你怎么没顺手把我杀了。是个人都会觉得太蠢了。 

     

    20岁时我们谈论死亡会很酷地敞开嘴,把铺天盖地的交通事故、枪击事件、政治谋杀、吸毒过量放在里面大嚼特嚼;但37岁后你会发现,不必定义和重组,死亡早已成为我们人生中的一部分、一篇坑坑洼洼的长篇小说里随处可见的part A。 

     

    艾斯当我面杀过人。那屌人吸了他妈太多五颜六色的东西,脖子还没有一根筷子粗,但还是选择从楼洞里冲出来给他一刀。艾斯肯定了他的勇气可嘉,然后反手割开了面前比纸还薄的喉咙。黑色的血不合常理的粘稠地流着,像一条条蛆在地上爬。当他走向我,面颊被溅上的血迹已经被雨水掺合着沿着下巴迅速滴落、逃离。是的,那天也他妈下雨,感谢地中海,感谢圣母玛利亚。 

     

    站定时他身上那件价值几千欧的外套已经变得和抹布无异,我对他说:你技术真烂。他朝着我脸就是一拳。我还在原地、纹丝不动,亲自证明了即使一个星期只去两次健身房也是有成效的,但是我哭了,因为没有哪个健身房有针对泪腺的硬拉训练。我能感觉到自己冰凉的泪水和雨水混在一起拼了命地往下淌,和每个寿终正寝的意大利老人回忆自己短暂的人生一样——总是无休无止的雨。 

     

    他还是来到了我身边,总是这样。在茫茫人群里我找不到他,必须是他主动到我身边来才行。今晚艾斯穿了套还算适合他的深蓝色条纹西装,搭配跟千层面一样繁复的花领衬衫,他左手握着只装满威士忌又没有冰块儿的杯子,似乎下一秒就要把它砸在谁头上。 

     

    大概是看穿了我的想法,他白了我一眼,喝了一大口酒作反驳。 

     

    “倒点你的酒给我。”我突然想到个好主意,把一只刚喝干净的空杯子递到他面前。 

     

    “不。”他干脆地拒绝。 

     

    “想看乔诺瓦出丑就赶紧给我。”我提出了他绝不可能拒绝的诱惑,果真被接受了。艾斯十分大方地倒了三分之一的琥珀色液体进入和它格格不入的高脚杯,然后看我随手从路过的服务员托盘上拿走一瓶啤酒,把它们混合在一起。 

     

    他咧开嘴。“我要跟你一起去。”他说。 

     

    我们一前一后地跨过半间大厅,中途又和四五张根本不认识的脸打了招呼才找到躲在柱子后面忙着调情的乔诺瓦。看到两个瘟神过来,他条件反射的就要开骂,但被我递过去的酒杯和艾斯说的话给堵了回去。“离席之前我们想专门敬你一杯,感谢这几年的工作,希望我们之后依旧合作愉快。”他模仿起我平时那副假的要死的做派起来实在是太有模有样,乔诺瓦毫无还手之力,在我们一唱一和的连哄带骗下喝下了一整杯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我建议下次万圣节艾斯直接装扮成我的样子。 

     

    之后我们遵守诺言,离开了宴会厅。音乐在沉重的木门后久久回荡着,太阳出来以前绝不会停止。为了符合主题的“怀旧”,走廊里没有开灯,而是模仿中世纪城堡的风格插满了燃烧的火把,光亮彻底成为朦胧不清的东西。我们就这样沉默又默契地乱走,好像走廊永无止尽,可以一直走下去,偶尔拽一把快撞到旁边墙壁的对方是唯一的交流。 

     

    大约过了二十分钟,一阵慌乱的脚步声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刺眼的亮光从缝隙里出现了几秒后又匆匆消逝,空荡的廊道里满是某人响亮的步伐和止不住的呕吐声,激情宣告着永远不要把蒸馏酒和发酵酒放在一起喝。我们张大嘴努力不出声的同时释放狂笑,像屁股后面在着火那样急匆匆地往楼上跑,逃离该死的命案现场,直到进入安全的客房。磕磕绊绊地倒在地上的过程并不值得一提,更不用说期间我们的额头好几次撞到对方的门牙,可这都不能阻止快乐的肆意增长,就像在停下来后我的腹部也因受到强烈的伤害止不住地发痛——这就是快乐的代价。 

     

    我们面对面地躺在地上,假正经的西装外套早不知道在拉扯中被丢到哪儿去了,鼻尖间只有大概5厘米的距离。我想起16岁的暑假,他第一次被父亲派去杀某人的儿子前对我宣誓而和我接的那个吻,当时按照“规定”,我必须要僵硬地捧着他的脸,和他紧紧贴住足足一分钟,现在被稀释得所剩无几的记忆只剩下我们两个和夏天一样干燥龟裂的嘴唇互相僵持时微妙的摩擦感。那一分钟里,我们在接吻,且谁都没有闭眼。那种距离你是看不清任何人的,但就是没人闭眼。 

     

    他晚上10点整坐马车出发的(真他妈见鬼了这个年代还有马车),第二天中午在所有人正吃饭时从客厅的窗户爬进来,除了身上多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污渍外没什么不同。自那以后父亲就开始叫他艾斯·贝尼尼。这个家里只有我知道他恨这个名字恨得要死。 

     

    我们鼻子的距离只有5厘米,滚烫的呼吸交叠在一起,过分私密。 

     

    在我恍惚地入睡前,他忽然用胳膊肘撞了撞我问:你在想什么?我呆滞了片刻,然后诚实地说:我在想我们12岁时参加的那个夏令营,墨西哥。我当然记得了,他说,我们的第一次见面,能忘了吗。我继续说:我在想我们一起做饭,把意大利面夹在可颂里,试图引发第三次世界大战那回,你问我怎么做意大利面才好吃,有没有什么名门贵族的独家秘方,我说有,秘诀就是‘多加番茄’。番茄越多,肉酱越好吃,意面就越好吃,这是铁一样的定律。 

     

    艾斯哼哼了几声作为回应,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困了要睡了,但回忆的阀门一旦打开,我的倾诉就像洪水般一发不可收拾。所以我继续说:我还记得我去自助食材区那里拿了太多了番茄,真的太多了。我甚至把运木材的三轮推车偷来用于运它们。然后我在路上遇到一个女孩儿……完全不记得叫什么名字,但我知道她是俄罗斯人。她先是对我的行为报以尖叫,接着酸溜溜地说,如果用不完记得把剩下的食材留给她做罗宋汤。我说那玩意就跟魔鬼的洗澡水一样难喝,她转头便去告老师,害我的食材都被没收了。 

     

    但我们做的不错,他说,反正我是觉得我们做的不错,除了你最后在上面加的那两块儿菠萝容易引来杀身之祸外,别的都很完美。 

     

    我知道,我就是故意的。 

     

    我知道你是故意的。黑暗中,他用那双被月光照得亮晶晶的浅色眼睛看着我说,我那个时候、12岁的时候就知道了。 

     

    我一时间哑口无言,被混乱的情绪瞬间席卷。艾斯伸出手来同时抓住我的鬓发和耳朵,把拉扯的痛发挥极致。别哭,他用和动作完全相反的平静语调说,你又不是不知道你一哭我就没办法。 

     

    滚开。我虚弱地骂道。 

     

    你的问题在于你太抑郁。他用另一只手撑着脑袋,把自己的上半身支起来。 

     

    对,你有什么好建议吗? 

     

    多吃意大利面,尤其是不是奶油蘑菇的口味。他打了个气味儿几乎不可言喻的酒嗝,让我不得不朝他猛踹上一脚,但在黑暗里他还是躲开了。于是我叹息着笑起来,抱着胸口稍微蜷缩了一些,假装自己是没有壳的寄居蟹、海马。今晚……我就在这里睡了。我把头在地上蹭了蹭,硬得像铁的太阳穴也紧贴在上面降温。他把手用力地插入我的头发,用不可抗拒的力道向后划去,直到将发顶歪扭的手绳扯开才带着潮热的余温缓缓退出。 

     

    那你还记得16岁时的事吗? 

     

    你是说杀人,还是老爹叫你贝尼尼的事。 

     

    后面那个,你不想知道为什么我讨厌吗? 

     

    说来听听。 

     

    如果我是艾斯·贝尼尼,我就是一个完整的人了,有名有姓的代价就是背负姓氏、家庭的责任和义务,这个我没说错吧?所以我不想成为艾斯·贝尼尼,因为我没有责任心,也不是乐于助人的慈善家,我只想做‘艾斯’这个概念,牢牢抓住属于自己的第一名。直到某天被人顶替前可以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如果我是艾斯,就可以完全的属于某个人、尤其是你。 

     

    这就是我和乔诺瓦刚刚说的,过不上的生活。我说道。 

     

    我从不对艾斯再做过多的解释,因为从古至今印证的例子比比皆是且十分不幸、据我所知,艾斯在大学整整选修了四年世界历史。事情一般都是——你想嫁给王子,但却是条美人鱼。要么你是个国王,可一心只想成为最优秀的开锁匠。这两个看似毫不相关的故事中残忍的关联性是:最后主人公都付出了惨烈的代价。 所以现在再被十三四岁的孩子在街上拦住说要加入月亮湾时,艾斯会说“走开”,而我会说“不要折断那把意大利面”。 

     

    他看着我,在月光下美得像一座钻石雕像,让我冒出一股冲动,像那种加速过几百倍后植物生长的记录视频那样,冲动从胃里破土而出,疯狂生长的枝节一直顶掉我鼻腔深处最脆弱的地方。我想抱住他号啕大哭,虽然艾斯说他最受不了这个,但我知道他也并不介意。大多数时间里,我始终无法理解人类社会对于性行为道德规范的程度。有人奋斗整整十年十五年给一个在地下室里操摩托车的人辩护,更多人却坚决不能接受即使是在双方性同意的情况下你和你的兄弟姐妹打炮。所以基于以上种种我只好回到20岁,凭借早熟的饥渴做挡箭牌去吻他。房间里的座钟发出12整点报时,对他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生日快乐。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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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16月的坚果

    AYUR
    2023/08/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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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略:他30岁的故事。 

     

     

     

     

     

    我父亲就要死了。 

     

    之所以保守来说,是因为在他身侧的心跳测量仪上,颜色和魔鬼相同的线段已经成了条笔直的马路,并非通往罗马。开始我以为是机器坏了,它们往往都连接着医院的警报系统,一旦患者出现情况马上就会有五六个人冲进来,像台风过境一般将之卷进鲜红的抢救室里。但现在——安静,很安静。我紧张得连呼吸都得努力克制,此外只有窗外隐约的虫鸣在陪伴着我。 

     

    父亲只剩下骨头的手被我轻轻捂住。这是他的右手,由于未矫正错误的握笔姿势,中指左侧有一大块儿凹陷的阴影。这只手签过月亮港的收购合同、让戈兰先生亲吻过、被母亲口红混合着泪水洗礼过,是只在巴里受人尊重的手。这只手在我身上,从后脑勺、左面颊、左侧肩胛骨路过的次数最多,是只作为父亲来说尽职尽责的手。现在,这只手被我小心翼翼地捧在掌心,用体温仔细呵护。 

     

    我还是不知道父亲究竟有没有死。 

     

    困意先找上了我。不知何时,我睡着了。这很正常,每个人都无法记住自己入睡的那个时刻,好像时间点上的这个它生来就是被遗忘的。同梦和现实的反复拉扯间,我好像听见了就要死去的父亲的声音,他说:“弗朗索瓦,你还有最后一次机会问我问题。”可从13岁起就见证过无数衣冠整洁的好小伙为了命运多舛的“最后一次”挣扎死在戈兰先生的机关枪的我,早以为贝尼尼的家典中永远没有“最后”一词。 

     

    结局是一个陷阱,死亡亦然。我没有问在梦或现实中的父亲最后一个问题,仅仅因为我是贝尼尼的儿子。 

     

    凌晨四点,我被终于醒来的警报声惊醒,连眼睛都没能睁开的就被一群人推倒在地。杂乱的脚步和话语像暴雨砸在地上,我就是那个没有带伞的孩子。我把睡得发热的脸贴在旁边冷冰冰的瓷砖上,待人群离开后再度睡着了。 

     

    护士在一个小时后找到并且叫醒了我,她告诉我,父亲终于死了。他们第一时间拨通了家里的电话,没人接,正常。自父亲生病起我的母亲就整日以泪洗面,家庭医生给她开了太多的安眠药才让让名为家的大屋子安静下来,不再回荡着野兽撕心裂肺的哀嚎。我和父亲正式搬入医院后的第二天艾斯就打来电话说,他现在站在母亲的卧室门口。房门没有关,地毯上躺着一个人,问我需不需要帮忙处理掉。我告诉他不必,走开就好,然后挂了电话。再然后他们给我打电话,没人接,因为病房内不允许带手提电话,幸好护士台的人很快就发现了这场蛇咬尾的乌龙、才将其制止。再再后来,他们宁愿给艾斯打电话也不愿意查查只有一页厚的高级病房陪护人员登记表,真是一群白痴。我死的时候绝对不会选择这家医院,绝不。 

     

    她有力的手把我像是根埋在地里的萝卜那样拔起,接着从一旁的病床上扯过父亲生前盖过的毯子披在我身上,让我跟紧她。裹紧天蓝色的绒毛毯前我稍微犹豫了一下,害怕上面布满衰老和死亡的气味,可实际上什么都没有。绒毛毯就跟新拆封的一样,甚至有些廉价的塑料包装味儿。护士带我走过七扭八折的走廊,可能因为在高层,我没见到其他病人。最多听到几声从身后远远传来的、低沉的、苦涩的干嗽声。谨遵教诲,我一次都没有回头看过。 

     

    踏入员工专用的电梯,我和护士一起向下飞奔,好似由天堂堕入地狱,柔软的保温毯就是翅膀。接着在还沉迷于幼稚的幻想时,反光的金属门已经悄无声息地打开。我抬头看了下电子屏上显示的数字,才反应过来自己已到了地下三层,也正是太平间所在的位置。父亲的尸体被盖上白布,横在电梯口不远处,十分便利地等着我。他周围站了三个人,分别是主治医师、管理员和“好律师”埃利奥。前两个人像大理石雕像般纹丝不动,周身散发着尖锐的寒意,只有埃利奥上前靠近我,递来死亡证明和遗体认领单。 

     

    “你父亲于今早两点四十九分离世,但因尚未确认的故障问题导致检测仪四点才触发警报……” 

     

    “没事,就这样吧。”我疲惫地打断他,想了想又补充,“走普通流程就行,别搞麻烦的。” 

     

    律师点点头,把签字页翻开和笔一起放到我面前。我整个人头重脚轻,连维持站立都十分困难,所以分辨签字区域的大小也同样艰难。幸好埃利奥早上的心情总是特别好,等我磨磨蹭蹭的搞定这些文件,刚还在周围的医生和护士早就各忙各的去了。 

     

    我决定打车回家,躺在床上狠狠地睡一觉再说别的。但身子还没转过去就又被叫了住。 

     

    “你需不需要再看一眼你父亲?”埃利奥用两根手指轻巧地捻着白布的一角,试探性地问我。翘起的尖端和形状呈三角形的阴影让我想起露营地上的帐篷,和空气中弥漫的松林香气。 

     

    “不用了。”我只是回答。 

     

     

     

     

     

    回到家,迎接我的还是一如既往的黑暗,大厅中两条深色的旋转楼梯宛如恶魔坚硬的犄角、支撑起这栋房子。我脱下风衣挂在旁边,迷迷糊糊地想:这样倒也不错。 

     

    卧室是二楼左手边的第二间,但爬上拐角时即使扶着扶手也再不能用双脚行走,我的下半身就像棉花糖般中看不中用,空荡的胃也抗议地翻涌起作呕的酸液。所以我只能屈服地弯下腰,用四肢着地的姿势暗红色的地毯上爬行、挪动。如果不是因为毛刺过太尖锐,缝隙里藏匿的灰尘又让人难以呼吸,我可能连房门都不会开,直接睡着大厅里脚踝上被捆了两枚手榴弹的圣母像之旁。 

     

    这个时候母亲在哪儿呢?在这个我最需要她也是她最需要我的时候,我的母亲应该正抱着自己永远数不对片数的蓝色药片,用温度正合适的水送它们落入胃中,成为不用思考和烦恼的另一具尸体、躺在父亲身边。她的梦里不会有她的儿子,那个被山峰大小的睡意折磨,穿着手工定制的衬衫跟西装裤,却又像动物一样在家里的楼梯上艰难爬行的男人。她不会想到,甚至路过也不会看一眼。 

     

     

     

     

     

     

    我是被腿关节处隐隐传来的沉意慢慢唤醒的,那感觉说不好,模糊得若隐或现,好像宠物在床上跑来跑去、偶尔踩到人几脚。我们家里没有养狗,因为母亲不喜欢。没有养猫是因为父亲过敏。养鸟被嫌弃吵闹,其他动物又过于软弱,只有施特叔叔送父亲作为他40岁生日礼物的鸵鸟在家里短暂成为“第四人”过。它有当时的我两个那么高,黑色的羽毛泛着油光,秋天狩猎开始时被一个蠢货当成猎物击毙,和父亲之后对他道歉的回应一样。之后家里重新变回三个人。 

     

    像筋挛似的,我快速抽动了几下麻木的大腿,结果发现压迫在上面的东西反应比我还大得多。对方宛如惊弓之鸟,原本懒洋洋的动作瞬间加快,几乎是从床上弹射而起。我在朦胧的脑内回忆了片刻从床沿到门口的距离,觉得他真可以直接飞到走廊去。我不介意对方搞得惊天动地、鸡飞狗跳的诸多破事,但如果他现在敢开灯,哪怕是床头灯也会让我直接跳起来给他的头打烂。睡在昏迷的悬崖边上,我几乎是消耗着生命来维持小指甲盖那么大的清醒。 

     

    过了几分钟,看我没有继续动作,不速之客才缓慢靠了过来。黑暗里,我只感受到人体散发出的温度逐渐逼近,最后在一个即将贴上的距离巧妙停住。“操。”对方发出很不文明的声音,还把刺鼻的酒气硬塞进我脆弱的鼻腔里,“你在我房间里干他妈什么?” 

     

    “谁他妈的在他妈的你的房间。”我努力使自己吐出口的每一个字都发音清晰,如果不是睁眼太痛苦,我也真想看看自己说话时艾斯脸上“精彩”的表情。“睡鬼”比醉鬼更令人无可奈何,因为生理作用高于一切。“不睡觉就滚。”我下完最后通牒,把脸整个埋进枕头里。窒息。 

     

    “这是、他妈的、我的、房间!” 

     

    并不是模仿我。每次他生气,都会这样一字一顿地讲话,好像美国大片里的狂躁症患者——逃债人们最熟悉了——比起这,真正让我反感的是空气中无法忽略的潮湿混合廉价威士忌的味道。名为肝硬化的定时炸弹,每一天我都在期待它的到来。 

     

    他走远时又嘟囔了几句,用脚想都知道肯定只是些贫瘠的垃圾话,我索性不再去听。将身体转回更舒服的侧躺姿式。不一会儿,背后就传来床垫凹陷的感觉。 

     

    “你不回你房间睡了?”我饶有兴趣的继续激怒他。鬼知道这是谁的房间,我不在乎。 

     

    “不想被踹下去就闭嘴。”闷声的回击里掺杂着一些强硬,多半是今晚“工作”不太顺利的缘故。我也识相地不再继续多管闲事,抱臂准备重新回到睡梦中。被迫和另一个成年男子挤在同张床上的事我们都没怎么经历过,但艾斯比我紧张得多,我能感觉到他贴在我肩膀的上臂紧绷得像根弦。 

     

    就在多虑的意识即将消散前,他突然用尖锐地手肘超后戳去,清晰的痛感让我顿时瞪大了眼睛。如果不是身体上地疲惫仍难以反抗,我定要头也不回地一拳锤破他那张脸。 

     

    “你父亲死了?”听到提问,我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在床上。 

     

    “嗯,你父亲死了。”我纠正说。 

     

    艾斯响亮地咂舌,坚持地说:“他才不是我父亲。” 

     

    “好吧,那下次记得在遗嘱公证前说。”我张大嘴,打了一个恐怕是人生中最大的哈切,漫不经心地回应。一开始我本想对艾斯说“如果你不想继承他的亿万家产,请随意”,可想到会计那张死人脸,又觉得可能还是说“如果你不想失业的话,请随意”的杀伤力更大。但再往后一想,如果他真的辞职罢工,整个意大利乃至欧洲可能都找不到像艾斯·贝尼尼这么便宜的打手,于是从长计议、我还是选择了折中的说法。 

     

    我们背对背躺着。此刻我的睡意已褪去大半,睁大着眼看向不见五指的前方。 

     

    “你要去参加葬礼吗?” 

     

    “不去。”他拒绝得干脆利落,做作地倒吸一口冷气,“我没有话要讲,去凑什么热闹。” 

     

    我哼了一声表示知晓,也是赞同。 

     

    又过了会儿——来自充满恶意的默契——他该死地又开始讲话。 

     

    “你父亲死前没再跟你说点什么、宝藏,之类的。你知道,最后才说的‘大秘密’?”他含糊地问时还在古怪地扭动身体,像条躁动不安的蛇,恨不得找个地方钻进去。 

     

    “你父亲没说,”大脑当机的片刻,我却已经把不该讲的后半句讲了出来,“但他倒是问了我,有没有什么想问他的。” 

     

    严格来说,那个提问很可能只是幻觉,因为父亲在此之前早就死了。但我讨厌细枝末节的纠结,更讨厌艾斯和行为完全相反的斤斤计较,所以进行了适当的忽略。我安慰自己反正也无关紧要,即使是谎言,也不必为此坐牢。 

     

    “你问了吗?”他好像有些好奇,肯定是我的错觉。 

     

    “没有。” 

     

    “不知道问什么还是不敢问?” 

     

    莫名的嗤笑让我火大,声调也忍不住高了起来。“我当然有想问的!妈的……我只是、我只不想因为他多回答了个问题就让他缺氧把自己憋死或者累死了行吗?我会感觉很屎。”我几乎是吼出了这段磕磕巴巴又没什么逻辑的话。但艾斯好像接受了这个回答,我能感觉到他耸了耸肩。 

     

    “你想问什么?” 

     

    我拒绝回答,却因为沉默太久被误认为成睡着,最后又免不了一通被骚扰。无奈下,我只能告诉他:“我最后本来想问他,为什么要给我起弗朗索瓦这个傻逼名字。” 

     

    如此一来,轮到了艾斯无言以对,我便趁机报复,用手肘狠狠钻向对方背部才让他反应过来,然后发出“咯咯咯”的傻笑声。愚蠢得令人无法评价。“活见鬼,你30岁了才想起来问自己为什么一出生就被取了这个名字的事儿吗?不觉得现在有点晚了吗?”他笑得合不拢嘴。 

     

    “我也不是一开始就觉得这个名字傻逼的,行吗?发现意大利有一群叫‘弗朗索瓦’的傻逼的时候我都开始接手月亮港,没日没夜的给那群牙上都镶钻的疯子们洗牌了,哪里腾得出时间来问这种破事。而且就算我去了,父亲……我是说你父亲也只会打破我的头让我滚,好吗?” 

     

    “所以你是怎么发现名字的事的?”他迫不及待地想知道真相,以至放弃了和我斗嘴。 

     

    “有天——具体是哪天我忘了,别问——我去上厕所,没问题吧?我是人,我上班,我上厕所,我上男厕所,我上完厕所洗手,都没问题吧?结果有个,额、女士,她喝醉了冲进来,但我觉得没什么。因为首先,我没在解决问题的中途,我不尴尬;其次厕所里也没别人,别人也不尴尬。所以我很有耐心地告诉她,我说:‘小姐,你走错了,这里是男厕所。’她死盯着我的脸发呆,我感觉有点不舒服,主要是怕别人进来,但我也没催她,毕竟她也算是个客人,我尊重她。结果她说什么?她问我:‘你是弗朗索瓦吗?你看起来就像弗朗索瓦!’虽然不知道她怎么猜到的或是我的脸怎么出名的,但出于礼貌我还是说:‘是的,我是弗朗索瓦。’结果她——” 

     

    “她亲了你?” 

     

    “狗屎,她扇了我一巴掌,夺门而出,然后当着整个大厅的人撕心裂肺地喊:‘弗朗索瓦你个畜生,你搞大了我妹妹的肚子,我现在就找我丈夫来阉了你!’” 

     

    有段时间我都怀疑他会因为笑过头直接死掉,但也合适,父亲还未下葬,多准备口棺材的事罢了。 

     

    艾斯咳了好久才把混乱的呼吸梳理正常,重新找回自己的语言功能。“我明白了,这么对比一下,我的名字除了太像美国人外没什么问题。”他说。 

     

    “你太他妈幸运了。”我抱住脑袋下的枕头,愤恨地说,然后咬紧了自己的下唇。平滑的门牙在厚度可观的肉上左右滑行,和小丑一般可笑。 

     

    我想说什么?我又能说什么?如果我指责艾斯,说他太幸运了,不像我,忍受着狗屎的名字、狗屎的童年、狗屎的大房子、狗屎的父母和狗屎的职业生涯,他就肯定能反过来说既然如此,我也不用忍受每天被人打出两升鲜血和寝食难安的狗屎人下人生活。人与人之间不能斤斤计较是我从父亲身上学到的唯一一个有价值的知识,如果待人苛刻,势必会遭到反噬。所以我们默契地从不讨论之前的人生,不管它再狗屎也闭口不谈。我们只谈论我们之后的人生,因为人生就是狗屎。 

     

    睡前,从脊椎蔓延到额头的热意最终转换成恼人的汗水并沿鬓发落下,让我想起儿时意外获得的一枚糖果、一块碎巧克力。我视若珍宝地将它贴放在胸前的口袋里,体温却反使之融化。黏稠液体渗入进价值不菲的纤维里,随温度下降凝结成无法更改的定局。就这样,我报废了一件又一件的衬衫,挨了一顿又一顿的骂,幸福的一次又一次地哭出来。 

     

    接着,我把糖渍和衣服一起含入嘴巴。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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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Archtophilist:

      从天堂坠入地狱的蠢物 二位好令人动容的family tie!互相厌恶同时深入骨髓的盟友关系 就这么在月亮港互相支撑着活到了三十岁呢…!能活到这个时候的黑手党真是了不起 没被当成某个弗朗索瓦给阉了属实幸运(什么民风淳朴意大利)啊啊……主宰着前半段人生的教父去世 家里连个宠物猫都没有 母亲也毫无关心的贝尼尼酱 可能最后唯一剩下的真只有同床共枕(?)的便宜好兄弟了呢……(擦泪) 看到最后感觉都能体会到火山群集的意大利南部热到模糊的天气 都热乎乎的热乎乎的 萌……萌死了……

      2023/08/20 15:45:47 回复
    • AYUR:回复 Archtophilist

      真正的家族情往往产生于距离产生美(肯定)是的十分纯真的由爱生恨 怎么苟活到现在干灰色职业养房子呢有空看看账簿(靠)好消息 下半身保住了坏消息暴露了亲妈对黑手党的认知局限于教父 很坏 至少便宜好兄弟是真的很便宜!南意真的特别好(特别热)有空一起烤一烤(翻译:你也来(?

      2023/08/20 20:30:21 回复
  • 一场莫名轰动的抚养案

    AYUR
    2017/11/08
    +展开

    01.    

        

    荣格在五月二十一号下午十五点二十三分的时候从丽莎理发店对面的小巷中狂奔而出,当时理发店的老板娘丽莎·克里里正在费尽心思的给镇长弗里德里希·罗德先生的二女儿凯蒂丝·格里德·罗德那头短短的金发末端烫出现在法国最流行的波浪卷,当她挪动着肥胖的身躯转身去店铺后方推昨天刚到的烫发机时眼睛正好撞上荣格那在全镇出了名的、天使的微笑,这让她心情顿时好了许多。尽管当时她也很疑惑这个平时慢条斯理、做事细心的孩子为何此刻表现的如此毛躁又快乐,但由于手头上还有要紧的工作要干,所以她也没能再去及时追究。    

        

    荣格一路奋力奔跑,一步不停的从理发店所位于的第五大道跑回了第三大街。乌托邦孤儿院位于第三大街的正中间,也位于荣格心中终点站的位置,镇子里没有人不知道这座金碧辉煌的孤儿院,它位于镇内教堂的对面,在耶稣的洗礼和其神圣光芒的笼罩下无条件的接收着来自五湖四海无家可归的孩子。孤儿院的经营者德里克·罗德是镇长弗里德里希先生和一个异乡女子生下的私生子,他由母亲带走抚养长大、童年的记忆大多都是伦敦阴沉的天空,直到十七岁时母亲去世他才被不知怎么得到消息的父亲带回了法兰西并在那里读完了高中和大学。在二十五岁的时候他随一批西班牙商人出海去做生意,回来后大发横财的他做了三件事——一是和镇长也就是自己的生父断绝了关系,二是和自己作为高中校友的初恋多拉·璜结婚,而第三件事就是修建了这所全镇最辉煌的建筑,乌托邦孤儿院。    

        

    德里克是在罗宾大街捡到的荣格,直至今日他还清晰的记着那是一个寒冷到无意义的雪夜。荣格被他母亲草草的裹了一块白色的毛巾毯后就扔进了同样苍白的雪地中,如果不是因为罗宾大街的路灯是全镇亮度最高的、德里克觉得自己一定不可能发现这个漂亮的孩子。当他把荣格抱进怀里,用大衣为婴儿取暖,看着对方终于睁开眼睛笑着望向他时,同样的、直至今日德里克也不得不承认,他被那双犹如深海之蓝的双眸触及到了灵魂。于是就这样,在各方无法让步的条件下荣格成为了乌托邦孤儿院的第一个入住者,孤儿院里的每一个孩子都认识他、每一个员工都喜欢他,就像镇子里每一户人家都想收养他一样。荣格是幸福的。    

        

    德里克·罗德和多拉·罗德虽然像父母一样的将荣格抚养长大,但两个人都拒绝荣格称呼他们为父母,用多拉的话来说他们之于荣格比起父母更像是朋友,真正适合带走并且抚养他的人绝不是他们而是还未出现。话虽这么说多拉却在基于荣格自己的选择之上加了更多、更严格的筛选标准:从个人简历、学历、房产、经济收入情况乃至家庭情况、外界评价和业余嗜好。这一切行为所导致的直接结果就是如今十二岁的荣格依旧生活在孤儿院里——虽然偶尔德里克还是会在逛街散步的时候听到又不甘心的人向他抱怨自己的妻子究竟是多么的苛刻,但也只有他和多拉知道为什么他们不肯轻易的放出荣格的抚养权。这不仅仅是因为爱。    

        

    法比奥·菲奥拉万蒂在五月二十一日中午十二点三十三分的时候抵达了这个镇子,他原本打算徒步走来这个终点站,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他抵达的日期最早也会变成六月一号店凌晨,但还好非常幸运的他在途中遇到了一个好心的马车夫。法比奥帮他把车轮从泥泞中解救了出来,于是最为回报对方带了他一程抵达了这个几乎位于法兰西共和国边境处的小城镇。在那一年五月的正午,阳光比过去几百年来都要毒辣许多,很多镇内居民猜测是魔鬼降临的预兆、但镇长只是一边安抚着人们一边不屑于他们迷信的说法,所以一直到后来明明身为恶魔降临受害者的法比奥一直被多拉·罗德说成是那个五月的恶魔。虽然他并不在乎自己是什么。    

        

    由于过度的疲惫和阳光的摧残,法比奥在抵达城镇后没有按照计划中的先去找一家旅馆入住。他在第五大道上的一家没有名字的小餐馆里吃了饭,点了一小份五分熟的牛排和一杯柠檬水。餐馆的主人莱莫·塞格里是个二十岁左右的小伙子,当年因为在私立高中里长期打架斗殴、最后还险些造成命案所以被校长退学,而他父亲也就是镇子里第二有钱的罗宾·塞格里先生听说了这件事后勃然大怒、在认为自己在孩子身上的大笔投资都打了水漂的情况下直接把这个败家子攆出了家门。而跟所有豪门子弟一样的,莱莫继承了他父亲的倔脾气,在母亲百般的恳求下他不但没有向父亲道歉,反而只是在拿走了自己全部的积蓄后在离他父亲位于的那条罗宾大街最远的第五大街开了一家无名餐馆。他视这家店为自己最后一根稻草,因此很关心店内的生意,在五月恶魔降临的期间他曾一度为无人上门而感到绝望,因此当那天下午一点零五分、法比奥·菲奥拉万蒂带着他那简单的行李推开餐厅玻璃门后,莱莫的目光和欣喜若狂的情绪一直缠绕在这个沉默寡言的异乡人身上。    

        

    无名餐厅在丽莎理发店对面靠南一点,也同样是位于理发店对面的窄巷旁边。莱莫把与巷子相连那一侧改成了大玻璃落地窗的形式,用来开阔视角、防止有突发情况发生但是他不知晓,因此在法比奥不紧不慢的吃完饭坐在位子上一边想事一边喝着冰凉的柠檬水时他看见了从窗前疾驰而过的荣格——事后莱莫回忆起来时因为他注意力全在法比奥身上,因此并没有看到荣格跑过的身影,所以即使街对面的丽莎太太一口咬定她确实看到了,莱莫也只能勉强说出确实法比奥再在一段时间里喝水的动作很不自然的僵硬住了、这样不可靠的证词。    

        

    莱莫唯一能提供的最准确的证词就是法比奥是在那天下午十六点整的时候起身离开的餐馆,接着他也依旧没有按照计划中的那样先找个旅馆安顿,而是一路出发向东边的第三大街、乌托邦孤儿院走去,日后这成为了对他最不利的一项可疑举动:为什么一个异乡人第一次来到这座镇子就熟知其中的各种建筑物和路线?法比奥曾解释过一次说他并不熟悉所有只认识乌托邦孤儿院,因为这是镇子里最大的建筑物,但一向低调行事的罗德夫妇和深知镇子一向默默无名的法官戴纳·福克斯都不能接受他的辩词。    

        

    法比奥与荣格相遇的那一天注定是不平凡的,过了很多很多年以后,当已经逐渐衰老的多拉·罗德女士再一次想起一切罪恶与悲剧的开端、魔鬼降临的五月二十一号时,最为追悔的还是自己的作为——那天清晨多拉接到了来自自己兄长唐·璜加急邮到的信件,信中说请她下午三点左右的时候去邮局亲自取一个重要的包裹,而在魔鬼还没有撤离镇子之前都不想离开金碧辉煌的避难所的多拉顺手将这件事就交给了荣格去做。十四岁的荣格和其他所有的同龄儿一样,对于自然气候无所畏惧、一心只追求着风一般的自由,满心只有玩乐的想法,由于多拉过分的熟悉荣格所以严令禁止他在阳光依旧毒辣的时候出去嬉戏,所以当那天中午在法比奥走下马车、乌托邦孤儿院中所有的孩子都吃完午餐、多拉女士将取包裹这项艰巨的任务交给了荣格后他便一直欢快的如一匹脱缰的野马,既无法控制自己也不被任何人所束缚。看着他这样子德里克难得的对妻子开玩笑说不论是谁都禁不住自由的诱惑,并且在四个小时后荣格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的走进大厅、法比奥吃饱喝足精神饱满的走出莱莫餐厅时德里克没有责怪前者的莽撞,反而只是夸奖着对方一边推荐他先去洗澡再去见多拉。荣格实际上也是这样做的,那个时候法比奥已经背着麻布做成的帆布包走过了丽莎理发店,店主丽莎女士依旧在为镇长的二女儿忙碌奔波,根本没有看到那个异乡人经过。    

        

    多拉·罗德那天坐在办公室里待了一下午,什么都没有做的只是细细品味与回想着自己和养兄长唐·璜曾拥有过的也许美好也许痛苦的回忆,她并不着急得到或者拆开那个重要的包裹,所以荣格有很多时间来收拾利落自己。虽然多拉并不是那种要求特别高或严谨的女士,但荣格自己本人却是——他在微凉的泉水中洗净了自己的身体,让透明的水流带走了那些脏兮兮的汗液,而后用异域传入的香波将头发和身上都打上了一层厚厚的白沫,这使最终洗净的荣格身上总会带着一种淡淡的仙人掌味。德里克和一些孤儿院内的员工都往往因此感到非常惊讶,因为据他们所知这种香波的原材料是以地中海玫瑰为主、与沙漠中的仙人掌可谓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接着荣格会换上被熨得平平整整的白衬衫,穿上牛仔布制成的吊带短裤,摸出一根墨绿色的丝绸带在领口打上一个饱满的蝴蝶结。那根丝带是一次他和多拉去参加镇上的圣诞舞会时一个非常喜欢他的贵妇人送给他的礼物、说是很衬他的眼睛,但等他晚上在回家的路上和多拉说这件事情的时候身为真正的贵妇人的多拉·罗德只是不屑一顾的哼了一声,然后叫荣格不要听那个母爱泛滥的脑残女人瞎扯淡,而荣格最终也还是听了多拉的话。    

        

    “那些女人都是骗子,”她说:“她们是想博得你的好感以便日后领养你。”    

    “为什么她们想领养我呢?”每每提到'领养'这个话题的时候,荣格总是和其他的孤儿一样显得非常兴奋,不过那些孩子并不理解他为什么这么想离开孤儿院、鉴于他拥有着全镇最富有的这对夫妇几乎全部的爱和关照,如果荣格仅仅是想要一个家庭和一个平稳幸福的生活的话他早就拥有了。因此只有多拉和德里克真正理解荣格不善表达的内涵:他想被领养、被带走,不是为了得到什么,而是希望自己有能被认同的某种价值。    

    “因为你长的好看。”多拉好毫不怜悯的说道,看着荣格原本因为激动而扬起的头又重重的垂了下去——她说的是事实而且永远也只会说事实,因为只有直接给荣格看真相才会让这个孩子真正理解他所处的处境,而不论多拉再怎么溺爱荣格她和德里克也不得不承认,在理解能力和智力方面荣格确实有点花瓶。不过她认为这都是他妈的上帝的错不是荣格的。    

        

    法比奥汗在终于无法忍受恶魔的阳光后流浃背的走进了一条阴暗的小巷打算停下来歇歇脚,而就在他一屁股靠着冰冷的砖墙坐在布满了沙尘的地上的时候荣格正巧推开了自己卧室的门,拿着拿包看上去普通的包裹走向了大理石走廊另一头的多拉的办公室。德里克和多拉在孤儿院初建的设计图中唯一观点相符的就是要把大量的资金投在修建走廊上:地砖要用名贵的大理石,柱子要选择时下最流行的款式,还要有高高的穹顶和五彩斑斓的诸神壁画,而且还要专门雇一批人无时无刻的保证走廊的整洁、包括给沿路每隔十米就设立的一个大理石插花台中及时的更换新鲜的玫瑰和白百合花。这可不是项容易的工作、甚至有些奢侈的病态,但还好那天下午负责打扫的人是艾米·福克斯女士。她虽然看上去弱不禁风、身体纤细到看上去病怏怏的,及腰的长发也雪白到惨淡,但干起活来并不马虎甚至非常优秀,艾米总对那些新来的清洁佣人说这是一项绰绰有余的活,但从没有人认同过她。不过同样的,也没有人质疑过她的能力,就像是镇子里没有人质疑过那天下午艾米确实用她仅剩的一只眼睛看到了荣格抱着那个用粗麻绳绑起来的牛皮纸袋走过了孤儿院三层走廊、进了多拉的办公室一样。    

        

    在从今往后的三十七年中法比奥总是要问为什么五月二十一号下午五点整的时候荣格会贴着墙根坐在孤儿院后方的草坪上,而作为被质问者的荣格永远只是笑笑而后轻描淡写的说也许这只能用命运和缘分解释,但法比奥才不相信他这鬼话。在那个位于法兰西共和国南部边境处的小镇里,所有认识荣格的人从生到死都认为他是个天使,但只有前前后后加起来认识了这个所谓的'天使'两辈子的法比奥·菲奥拉万蒂知道也许荣格在聪明才智和运筹帷幄上完全不占优势,但在蛊惑人心混淆事实方面,他确实是一把好手。但不论如何的至少荣格说对了一点事实,那就是在把那个包裹放在了多拉的办公桌上而后跟对方道别后他确实一口气顺着螺旋楼梯直奔孤儿院的一层大厅,接着绕过了在厅中看报的德里克·罗德和坐在前台无所事事的玩着数独游戏的雅可比·罗德、悄无声息的从厨房后门溜到了这座如城堡般精美庞大的孤儿院少有人烟的后院——这里原本是属于雅可比·罗德小姐的,她曾一度想把这里种满各种水果和花藤、使乌托邦更为名副其实一些。雅可比小姐是镇长弗里德里希先生的大女儿、也是德里克同父异母的姐姐,虽然他和生父的早已断裂,但和另外两个姐姐的关系却还一直尚好。雅可比作为罗德家的第一继承人常年忙得不可开交,但当她一旦有时间停下来休息时就会一头钻进乌托邦、享受这份华丽的美好与宁静。没有人不喜欢雅可比,多拉甚至开玩笑跟她说如果不想做镇长了可以来孤儿院做前台,而雅可比也半真半假的同意了下来。五月二十一号非常凑巧的,镇子里所有的重要人物都齐聚在这个恶魔降临的舞台上,等候着一场即将到来的、盛大而又莫名其妙的戏剧正式开幕。    

        

    神父弗雷克·布利萨克在乌托邦孤儿院对面的教堂于十七点整的时候敲响了五下圣钟,沉闷的声音也以钟楼为中心缓慢而坚定地在镇内弥漫开来,身为外来者的法比奥自然也听到了这悲伤沉痛的钟声、于是懒散且不经意间的抬起了眼皮。他偷懒了一把、顺着阴冷的小巷企图同样抵达目的地,但即使是在花费了一番心思后法比奥也只能悲哀地发现自己最终只能抵达孤儿院的后方、日思夜想的正门还遥遥无期的立在他遥远的前方。但尽管如此他还是得到了他想要的。五月二十一号下午十七点整,在经历了八百七十一点三四公里、二十四万五千二百八十个日夜,六亿四十七千万次祈祷之后,法比奥·菲奥拉万蒂终于得以与荣格再次相见。后者此时正穿着短裤光着脚,坐在草坪上读他手中那本已经有些破破烂烂了的诗集,当法比奥凝视的时间足够久了以后他抬起眼皮、用那双蓝到发黑的深色双瞳无声且温柔的瞥了眼站在后院栏杆外屹然不动的对方,红润的唇角柔和的划开了一个春天的弧度。    

        

    Sans toi,     

    les émotions d'aujourd'hui ne seraient    

    que la peau morte des émotions d'autrefois.     

        

    十七分钟后法比奥走进了梦寐以求的孤儿院大门,罗德姐弟两人共同接待了他,但他却摆了摆手说自己要见的是多拉·罗德。于是二十三分钟后他坐在了多拉办公桌的对面,那个牛皮纸包裹还原封不动的躺在多拉的右手边,法比奥看了看对面女士冷淡的神情感觉自己可能打扰到她了,不过这不能阻止他提出自己的要求,所以最终在四十分钟后多拉尖叫着让德里克把这个穿着破破烂烂的牛仔裤和洗的已经白到接近透明的短袖衬衫,看上去活像是偷渡来的流浪汉的男人从安乐幸福之国中粗暴的赶了出去。当德里克不明所以又不得不十分抱歉的把法比奥请出孤儿院后转过头问妻子究竟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多拉·罗德只是像高中时候那样满脸通红的重复着一句话:    

        

    “他他娘的以为自己是谁?!”    

        

    法比奥走出门口的时候荣格正抱着诗集坐在门口的楼梯上哼着歌。雅可比和德里克都到办公室去了,除了他们没人见证了这一幕,荣格还是没有穿鞋、就像是法比奥没有再看他一样——他独自一人大步流星的向傍晚的黄昏中走去,打算到罗宾大街住进那里最豪华的旅馆,然后明天去街上的服装店准备一身新衣服后办公民入驻的手续。荣格坐在他身后微微的笑,直到看懂对方下定决心不回头的时候才肯扬起好看的头开口问了起来。    

        

    “为什么你想领养我,因为我长得好看吗?”他语气中有掩饰不住的笑意,却让法比奥停下了脚步。他不想听他说这样的话,之于双方而言皆是。    

    “不。”他沙哑的声音让荣格感觉像是自己现在赤脚走在沙漠中的砾石地上一样,苦涩又艰难,但是他们却谁也不能停下来:“不。“他又说了一遍。    

    ”我领养你的理由只有一个。“法比奥说。    

    “因为你是荣格·格里德·罗德。”    

        

    因为你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荣格·格里德·罗德,你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被他深爱着的灵魂。法比奥想着,没说出口,因为他在犹豫、因为他为回忆痛苦。他想要他握住自己的手、捧住自己的头,亲吻自己的鬓角,诉说对他自己的爱意。但是同样的法比奥·菲奥拉万蒂也知道,在这一切结束之前、那是不可能发生的。    

        

    02.    

        

    多拉·罗德自幼在镇中就是出了名的急脾气,在和德里克·罗德相遇的高中里她曾因为制造了一场极度暴力的足球赛而被学校开除,不过事后她总是以此为荣、直到大她两届的凯蒂丝·格里德·罗德学姐终于对她的傲慢无礼忍无可忍了之后,她才勉强算是沉默不语、偃旗息鼓了下来。之后的第二年她被学校严令禁止以各种形式参加足球比赛,而也是那一年凯蒂丝同父异母的弟弟德里克·罗德转来了这所学校,他比多拉小一岁的事实并不能阻止两人相遇与相恋,因此在多拉·璜高二的时候高三所有还为她曾经在足球场上勇猛的表现津津乐道的人几乎全被她威胁了一遍、导致这件事不再为德里克所知,也因此当多拉·璜高三的时候也终于将这所高校纳入了自己的掌控之中。总之这场记入校史、轰动全镇的足球比赛在多拉·璜和德里克·罗德相遇后整整四年未被人提起过。那段时间里多拉总是告诫那些管不住嘴的人,说是此事事关她的名誉和被告诫者的命运。    

        

    后来当她渐渐长大、从多拉·璜变成了多拉·罗德以后,人们对她多话题也从最初的津津乐道变成了由衷的赞佩。没有人会怀疑那个每月会在一日固定的午后时间中穿着简单大方的连衣裙、踩着干练方便的平底鞋,步伐急匆却也沉稳的女孩已经成长为了一个女人。孩提时代蓄起的长发在被一次干脆利落的剪短后就再也没有回到曾经优柔寡断时的模样,德里克喜欢深夜的时候轻轻用手指抚过自己妻子短发的切口处,他觉得某种意义上这象征着他们。有喝醉了的吟游诗人有时会遇上在黑幕下赶路回家的多拉·罗德,然后因为对方的美丽和坚韧唱出乱七八糟的骚扰诗。毫无笔墨的花花公子喜欢描写她洁白细长的脖颈、说她那头短短的金发比雅典娜的聪明才智还要夺人耳目,歌颂她那果断坚毅的眼神与气场与圣女贞德相比也不输一二。后来那个花花公子被德里克找上门,摁在他自己的房间里被罗德先生打断了鼻梁骨、下巴也错了位,两只眼睛肿的几乎睁不开、暗红色的液体被弄的满身满地都是。令人们惊讶的是这件事最后还是没有上镇法庭,仅仅是以挨打那一方长时间的沉默作为结尾宣布了告终。经历了这件事情后人们总在议论罗德夫妇两人和他们的坏脾气,不过也大概是因此才从没有小偷之类的角色想挑战他们。    

        

    因此当那天法比奥·菲奥拉万蒂在惹火了多拉后还能毫发无损的从孤儿院里走出来后,整个镇子沸腾了。第一个见证了这件事情的大厅清洁工克劳伦·塔塔作为全镇跑的最快的人不负众望的在第一时间把法比奥这个异乡人与他不可思议的故事告诉了镇子里的大嘴巴女士米莉亚·凯伦,于是不出十分钟、当德里克还在办公室里试图平复自己妻子的情绪,并且得知她和那个男人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时候,几乎全镇的人都已经知道了这个如同传奇般的故事。法比奥走到第五大道的时候已经几乎算是被人夹道在围观,很多男人通过他那头乱糟糟的如同火焰般的头发推断他要么是个曾经富有过的西班牙人要么是个杀人如麻还在被通缉的海盗头子,女人们为他脸上贯穿左眼的两道交叉重叠的棱形淡青色纹身而小声尖叫、偷偷和旁边的女伴打赌这个异乡人收拾利落了绝对比全法兰西共和国的男人都英俊帅气,而当人们跟着他来到罗宾大街的富人区时镇子二度沸腾了,法比奥住进了亚米·凯伦开的皇家旅馆里。亚米·凯伦是米莉亚·凯伦的姐姐,姐妹二人自幼似乎就性情不和,一等到彼此成年后亚米首当其冲的搬出了家、美名其曰逃避幼稚多嘴的妹妹。和那种人生活在一起你永远没有隐私可言。她曾坐在名贵的皮革沙发上,左手搭在美甲师面前接受着高档护理、右手优雅的捏着一个倾满了淡金色液体的高脚杯,对着镇上最有名的记者安德鲁·堂吉柯德语气痛心的说道。安德鲁认可的点了点头表示认同并且记下了这句话,但三天后的报纸头条上却是亚米·凯伦被镇上的石油大亨罗宾·塞格里包养为情妇的故事。美人和富人共同出入房间和赤身裸体的照片清晰的连最厚脸皮的傻子看了都感觉羞臊,而这些如山铁证的提供者就是其中一方当事人的妹妹米莉亚,当时亚米·凯伦知道了这件事以后暴跳如雷,于是从那时开始她们两个人就彻底的算是恩断义绝、老死不相往来了。    

        

    但即便如此这点小小的丑闻风波在亚米·凯伦跌宕起伏的人生经历中老实说也算不上什么,当人们蜂拥在旅店门口争先恐后着想进去看看那个异乡人是不是真的打算住在这种花费惊天的地方时亚米依旧可以操着熟练的笑容和温柔的语调让这些穷鬼既不会感觉到不耐烦也可以滚蛋。当时米莉亚也在人群里,作为这个消息的主要传播者、她当然也想一饱那个外乡人的英俊外貌的眼福,也想第一时间知道这个故事接下来发展的第一情报,但是当她透过密密麻麻的看到亚米那油腻的笑容时,憋了大半辈子的怒火和突然飞流直下的心情让她心中的愤怒之火被狠狠的又泼了一桶汽油、顿时无法收拾。于是在那个傍晚所有人的注意力从法比奥·菲奥拉万蒂身上又转移到了凯伦家姐妹周边。对于人们来说消失在黄金制成的建筑物中的人远没有近在眼前就能看到的两个互相甩对方巴掌的女人有趣。截止那天晚上七点一刻、警察姗姗来迟时,亚米·凯伦已经被拽掉了一半的橘红色长发,左眼被打出了紫红色的眼圈,面颊肿胀、嘴角的血迹混杂着白沫,而作为这场斗殴案的另一个当事人米莉亚也没有好到哪去:她引以为傲的黑色短发也掉了好几把,身上的衣服、脸上的皮肤,露出的脖颈都被亚米长长的指甲挠的破碎难看。在警察把她们两个人分开,打算分别带回警局的时候亚米·凯伦恶狠狠的趁机推了一下踉踉跄跄的米莉亚,导致放下了警惕的后者直接整个人都摔了出去,头撞上了旅馆门口的雕塑。亚米因为故意伤害被警局关押、米莉亚由于头部受了重伤流血不止被送去了急救,此刻事态过分的瞬息万变导致警察不得不当场决定封锁这间旅馆作为案发第一现场,由于旅馆本身平日里就没有什么客人的缘故、再加上晚餐时间快到了,所以他们并没有搜查每个房间、只是简单的拉了一条黄线后意思了一下就赶走了围观人群,并在之后也撤退了——在场的人没有一个人想起来当时法比奥·菲奥拉万蒂刚刚入住这里,就像当晚后者也没能找到一个使者解决自己的晚餐问题一样,唯一一个还心心念着他的人是头颅裂开了的米莉亚·凯伦,在之后的两个小时内、她停止呼吸前,米莉亚一直在向身边的人打听法比奥的消息,可惜并没有人理会她,所以她也只能就这样抱着遗憾的死去了。    

        

    法比奥·菲奥拉万蒂并不富裕,他远渡重洋终于抵达法兰西共和国的土地上的这次长途旅行已经几乎花光了其所有的积蓄,因此他也没准备在皇家旅馆里住很久、毕竟直觉告诉他开这家店的女老板绝对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皇家旅馆有四层楼高,是镇上仅次于乌托邦孤儿院最有特色的标志性建筑物,楼体的每一部分建筑材料都与黄金有关、法比奥曾推测这么大的旅店里只有一个女老板没有其他员工可能是因为造楼的时候开销太大老板实在没有发工资的能力了。而直到后来荣格躺在草地上和他闲聊的时候法比奥才知道这栋楼是这条街的主人罗宾·塞格里送给她情妇的礼物,对亚米·凯勒而言皇家旅馆其实只是她的玩具。高昂的住宿费足以让路人退避三舍、独自一人的享受反而使她快乐。总之在多方势力的共同作用下实际上他在那里只住了三天,仅有的一背包行李也并没有被收拾或者打开、不论法比奥到那里去他都要背着它们,这也导致坎瑞拉·米勒最终花了整整三个月也没能找到有人在里面住过的痕迹的原因,不过这已经是后话了。    

        

    第二天天蒙蒙亮就醒来时因为一晚上没吃东西有些愤愤不堪的菲奥拉万蒂没有和任何人打招呼的就在清晨时分出了门。两百多年前就已经养成了的习惯导致他在早上六点以后就再也无法入睡,因此在早上六点二十四分法比奥推开被脆弱的黄线勉强封上的大门、大步踏入绝大多数人还在昏睡不醒的镇中的时候,不论是多拉·罗德还是五个小时后会因视察时发现警戒线被撕毁和皇家旅馆的大门空荡荡的敞开着的惨状后大惊失色的警察局警长坎瑞拉·米勒如今都还在朦胧的梦境沼泽中挣扎起伏、不得脱身。不过法比奥·菲奥拉万蒂并不在乎这些人,当下的他自私无比。    

        

    弗里德里希·罗德镇长当下已有八十九岁的高龄,是全镇中最长寿的人并且没有之一、甚至比镇长第二高龄的戴纳·福克斯镇长年长了整整十岁,后者在得知这件事的时候曾对他的学生哈哈大笑说他一定能活的比弗里德里希时间长,受到挑战的另一个老头在得知这件事后也同样的只是神秘一笑,并不怎么纠结。他对自己的身体情况有着足够的信心,一直坚持冬天在冬泳和夏天长跑这两项运动,镇子里没有秋天和春天、对弗里德里希来说日子只有每天凌晨四点多太阳和深夜十一点的云朵。他年事已高、不再经常像年轻时那样出门到各家各户去走动帮忙,而是选择了花更多时间待在办公室里,但即便如此镇中条件的改善依旧肉眼可见、人们对他的喜爱和他自身的权利一样依旧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不断上涨。弗里德里希并非圣人,他住在镇子最靠北和巴黎的庄园中、别墅比亚米·凯勒的皇家旅馆还要气势磅礴,他企图在镇子实行温和的君主专制、把镇长的位子在自己死后直接传给他的大女儿雅可比·罗德。她是他和自己的初恋所生的女儿,因为巴黎的本家的长老不承认这个法律上的第一继承人、并且在雅可比一出生的时候就叫弗里德里希勒死她,导致当时刚刚二十多岁年少轻狂的这个法国小伙裹挟着一笔巨额存款和自己的女人一路南下跑到了这个共和国最南端、名不见经传的小镇中。走的时候他曾向雅可比的母亲发出过邀请、但最终被拒绝了,于是后来他在狂热的追求下娶了当时全镇最美的女人特蕾莎·格里德·克劳迪,有了第二个女儿凯蒂丝·格里德·罗德——特蕾莎·格里德·克劳迪是个极度聪明且美丽的女人,这一事实就像她愚蠢的落入弗里德里希的情网一样真切。婚礼前一天她才幡然醒悟他和自己结婚的目的仅仅是为了将那张请柬送到弗里德里希远在巴黎的情人面前、作为报复的工具,因此第二天婚礼后长达三个月她拒绝与他同房,直到特蕾莎发现把自己用爱情和生活折磨的筋疲力尽也无法从弗里德里希眼中得到一丝聚焦和关怀的时刻她终于如同一堵墙般轰然倒塌般、崩溃殆尽。一年零两个月后她生下了他的女儿并且如愿以偿的死去,而为了维护自己的名誉,弗里德里希·罗德将特蕾莎的家族名作为了他们女儿的中间名,但这丝毫不能化解那个和她母亲年轻时几乎一模一样的女孩深海调的双眼中无时无刻不透露出的对他连绵不断的恨意。    

        

    多年之后当一切爱恨情仇已成往事,弗里德里希·罗德也最终在时光的摧毁下成了一个还算是比较精明的老头子,因此现在他唯一能为自己做的事情就是明天凌晨四点起床后绕着整个镇子跑一圈,他跑的不快、所以满身是汗的跑回家门口时已经是三个小时以后的事情,罗宾大街直达北部的交通让法比奥站在这位镇长的家门口前等了很久,弗里德里希一眼就认出了法比奥是那个昨天轰动了全镇的异乡人,他不怎么喜欢他。    

        

    “虽然我只为本镇人服务,但是如果您有需求我也可以努力帮忙。”弗里德里希开门见山的说道,一边拿挂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擦头上的汗。    

    “事情就是这样的,镇子先生,”法比奥并不为对方的语气感到难堪,他只是继续实事求是的说道:“我想成为您能服务的人。”    

    “你有正规文件的话我自然会同意。”镇长不满的摆了摆手,他很确信这个异乡人身上没有任何正规渠道可以让他达到目的的东西,他甚至觉得自己已经有把握可以在巴黎警察局的统计名单上找到这个红毛强盗的通缉令。    

    “实际上,我有,“出人意料的法比奥很轻松的回答了镇长刁难的问题,迫使后者不得不惊讶的直视他:“我们可以到您的办公室谈吗?”他问道。    

        

    弗里德里希没有理由拒绝法比奥,于是在七点一刻的时候他穿戴整齐开始在桃花木和黄金制成的办公桌前看法比奥的身份证明与一系列文件。很明显红发的异乡人没有说谎也没有说实话,他有正规文件、但唯独缺了最重要的转入证明,唯一一个转入证明是推荐他去伦敦的,多少人曾为了这薄薄的一张纸而疯狂、弗里德里希本人也不例外。他看着自己求而不得的文件冥想许久,最后松开了手,看着桌对面的法比奥开了口。    

        

    “你不是傻子,我也不是,”他直白的说道:“为什么不去巴黎,每个人都想去巴黎。”    

    “巴黎没有我要找的人。”法比奥简单的回应着,弗里德里希却从他眼中看到了更遥远的东西——曾经某种他也拥有过、特蕾莎也拥有过,但都未能留下的东西。    

    “巴黎有我要找的人。”镇长脱口而出年轻时曾噎在喉头几百个日日夜夜都未曾说出的语句,而后一滴浑浊的泪珠从他眼角的褶皱中艰难留下:“也许我们可以做个交易。”    

    “为了爱情。“法比奥安静的说到。    

        

    他从始至终表现的异常冷静与镇定,就像是知道事情会像他想象中那样发展一样。最终法比奥·菲奥拉万蒂用了一小块黄金和一份转入巴黎的通行文件换得了镇内正式居民的身份,弗里德里希叫他去罗宾大街随意那个服装店里整一身好衣服然后下午来他家拍照做身份证明,于是在傍晚时法比奥·菲奥拉万蒂就终于成为了他日思梦想了一百五十多年之久的镇子中的正规居民了。镇长把自己最初在镇子里拥有的一套没舍得卖出的房产卖给了法比奥,金块抵过了其中的费用,于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在两天三小时又四十八分钟三十六秒后,乌托邦孤儿院院长、荣格名义上的监护人多拉·罗德把镇中合法居民法比奥·菲奥拉万蒂告上了镇中最高法院,而这也成了那古老严肃的全镇居民听证会堂在时隔了一个世纪后第一次重新开启。也同样的如果法比奥知道便会说出乎他意料之外的,在他和镇长这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见面的二十八年后,弗里德里希才会虚弱的躺在他的初恋温暖如春的怀抱和巴黎香气扑鼻的夜风中恍然大悟那个给他通行文件的男人与他对话时的冷静并不是因为自信、而是因为在他见过自己回忆的影子后就无可自拔的陷入了爱情记忆的长河,那个男人被一路淹没无法自拔、根本无法回到现实中来,所以才会有如此死气沉沉的冷静——因此弗里德里希就会明白他们两个是一样的人,然后喃喃着特蕾莎·格里德·克劳迪的名字,吞下那块金子、结束了自己漫长的一生。    

        

    03.    

        

    德里克·罗德花了整整一天多的时间才终于从多拉口中得知了那天她与法比奥发生了怎么样的冲突,于是他在放下了一颗心的同时暗自抱怨起了自己妻子的坏脾气。多拉不喜欢法比奥的原因很简单、仅仅是凭借女人的第六感,而每当德里克质疑这一点的时多拉都要扯出几年前她拯救了整个镇子的事情——那是差不多十几年前的事情了,当时多拉·璜还是个大学生,住在学校的宿舍里独自思念着远在海洋中心的恋人,当天晚上她难得的辗转反侧无法入眠,心里总是隐隐约约的感觉的有些不妙、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于是行动主义至上的多拉从宿舍窗户翻了出去、一路摸到了镇子教堂的钟楼上,敲响了紧急集合的钟声、把当时还沉浸在甜美的睡梦中的所有居民惊醒,让他们尖叫且不管不顾的到了市政大厅那里集合。而也就在多拉敲响钟声后的第五秒,贞德大街上的一家餐厅忽然爆炸,引起的连锁反应几乎是瞬间摧毁了整条街道。后来据警长坎瑞拉说他毫不怀疑如果多拉没有敲响钟声、或者再晚一分钟整个镇子都会难逃一劫。总之最后因此她被评为了本镇的英雄人物,镇长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星期日午后当着所有居民的面颁发给她了镇上最高的荣誉奖章。那块纯金打造的勋章至今还被多拉骄傲的作为自己最昂贵的藏品放在她办公室的保险柜中,而这也成为了为何多年后她执意要和丈夫把孤儿院开在教堂对面——不仅仅是为了耶稣,这里也是她直觉的荣光最为强烈的地方。因为终究还是没有亲眼见过而且也不好意思问别人的原因,德里克至今还对这件事抱有着很强的怀疑态度,这是也成为了多拉对她丈夫最不满的一点。    

        

    “实际上你并没有拯救谁,反而使镇子陷入了慢性死亡。”德里克抱怨的说着,而他们都懂他指的是什么——贞德大街摧毁的那一年是全国经济最困难的一年,镇子的开销赤字的让人后怕、镇长向上级申请的维修费也如同石沉大海一般的久久没有回应。而且当时还是夏天,随着气温的升高废墟灰尘和垃圾臭味笼罩了整个小镇,每个居民都苦不堪言甚至有过激的表示如果镇长不早日解决这个问题就要迁走。于是压力与万般无奈之下弗里德里希批准了私人修路与暴发户罗宾·塞格里的入驻。相传他发的全是不义之财,因此没有人喜欢他,不过罗宾并不在意,他挥霍着自己的金币几天内清理走了废墟和垃圾,并且开始修筑起了属于自己的罗宾大街。虽然罗宾大街有一百年的所有权是属于罗宾的,但归根结底依旧是镇内产业的一部分,因此从罗宾大街建成后镇子每年的利润与开销都愈发有赤字的倾向,而这一切也都应该感谢罗宾先生平日生活的荒淫无度。    

    “还有八十多年罗宾大街就会变回贞德大街,但如果你死了可不就是等八十多年可以解决的了。“多拉对德里克目光短浅的发言和认知非常不满,她冷冷地甩了他一个眼刀:“总而言之我是绝对不会允许那个异乡人带走荣格。”    

    “我认为更重要的还是荣格的想法,”德里克努力为那个可怜人辩解道,虽然他也并不了解或者喜欢那个异乡流浪汉、但最基本的怜悯心和同情心他却比自己的妻子多得多得多。多拉曾跟他说过他是那种典型的同情心泛滥的烂好人,可以被说成是烂人的那种,而德里克也不敢还嘴反驳什么:“如果他觉得跟那个男人走,我们也拦不住。”    

    “不,你错了。”忽然多拉沉默的下来,站起身走到了办公室的玻璃边。那里能看到荣格最喜欢去的孤儿院后花园,而此刻天使正在杂草地上睡觉:“他一定会跟那个男人走,所以我们才要阻止他带他走。“    

        

    当时的德里克·罗德并没有理解自己妻子的话,或者是他这辈子都没有机会理解。直到审判结束后他再一次的见到法比奥的时才终于理解了这是怎样的一种纠葛,怎样的一种追寻,怎样的一种痛:其实他们和他和多拉一样,是永恒不变的属于对方的,只是他和多拉很幸运、总是能相见,但法比奥和荣格、他们是恰恰相反的求而不得。    

        

    在得知真相且又过了小两天后法比奥依旧没有登门造访乌托邦,而这时正好是一个周日。德里克和多拉正惬意的躺在镇子最西端的沙滩上晒着太阳。那是一片被荒废了多年的沙滩,上面净是一些破船烂零件之类的玩意,不够好在没有什么味道、所以镇子上的很多人都喜欢休息的时候来这里晒晒太阳。但是从来没有人下过水,因为拍打在海岸上的水沫实在是太肮脏,弗里德里希曾说过如果有人愿意出资从巴黎买个现在最先进的海水净化器捐给镇子的话不仅可以给所有居民带来快乐,同时也能让他们正式发展起旅游业。所有人都知道他这话是说给罗宾·塞格里听的,但后者不但不闻不问、还在自己家的别墅后院和屋内修了两个私人游泳池,后来得知此事的弗里德里希差点为此气歪了鼻子,并且发誓一旦罗宾失去了大街的所有权他就要杀了他。所有人都很认同镇长的做法。    

        

    “罗宾·塞格里就是个婊子,“德里克躺在太阳椅上随意的说道,毕竟多拉知道他不会游泳。    

    “生活本身就是个婊子,糟糕的事情总是接踵而来。”多拉漫不经心的话,反而让他不安。    

    “为什么这么说,明明事情都在变好,你看、你讨厌的那个异乡人再也没来过孤儿院。”    

    “别止步于现在、亲爱的,”多拉拿起了身边的马提尼,轻轻的抿了一口其中的粉色液体,异常坚定的说道;“明天才是战争的开始。”    

        

    于是在之后的周一清晨,法比奥·菲奥拉万蒂终于再一次的出现在了孤儿院的大门口。他这一次和罗德夫妇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大不一样,不仅递上了自己的名片先做了自我介绍,更重要的是整个人都被好好的打理过了一番:红色的头发被柔顺的洗净梳整,一半刘海自然垂下、一半梳为背式,刚好完整的露出了他脸上那淡色的刺青,看上去倒不怎么可怕、反而让人感觉安心可靠。多拉认出了法比奥身上的西服,看上去像西班牙黑手党穿的那种、应该是意大利的。袖扣是纯金打造的,她瞬间就确定他是在罗宾大街新买的而绝不是自己的带来的。法比奥严肃认真的样子几乎都要让多拉相信他真的如名片上所写的那样是个律师了,但她自认为对方身上庸俗的铜钱味依旧是挥之不去的令人厌恶。    

        

    “看啊,钱能买到多少东西,”她毫不遮掩的对身边的丈夫说道:“西服、入驻证,律师资格证,现在他还想要一个孩子了。”    

    “我只想用合法的手段领养这个孩子,毕竟您知道我的条件满足您苛刻的要求,”法比奥递给多拉一个牛皮纸袋、似乎是想让她明白,但对方一把抢过来后直接又给他扔了回去:“所以我也希望这个过程不受到您非法的干扰,不过撒脾气没关。”    

    “收起你那一套,我是不会同意你的,”多拉语气尖锐且果断的说道:“没什么原因、孩子我就是不想托付给你,而且我也劝你最好有点自知之明现在就放弃。”    

    “您知道我的回答。”法比奥中规中矩的回答道,眼睛里毫无波澜。    

    “那我们就法庭上见。”    

        

    多拉·罗德说完扯着裙子大步走上了楼。浅蓝色的裙摆像一大朵蝴蝶花一样绽放在空中,画出优美的弧度后又转瞬即逝。法比奥礼貌的在原地等对方离开后才转身准备下楼,而一直被忽视的德里克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最终选择了用办公室的电话从第五大街的无名餐馆叫个披萨来吃,他跟莱莫这个孩子很聊得来、也许今晚的时光注定要在他们和星星和啤酒中流逝而过了。    

        

        

    当法比奥推开乌托邦孤儿院大门准备离开的时候,来给自己的表弟送花的雅可比·罗德刚好和对方撞上,由于样貌太是后者喜欢的类型,因此第二天开庭前她又专程去找了一趟对方——那个时候法比奥正坐在休息室里收拾着自己公文包里的文件,他看上去并不胸有成竹、但也不焦虑恐惧,只是一如既往甚至令人可怕的平静,而雅可比也正是被他这一点所吸引,于是不顾自己是居民陪审团主席的身份,她跟他搭起了话来。    

        

    “这不是个明智的行为,”他说:“你是主席,而我是被告。”    

    “如果就在这一秒我们什么都不是呢?”她微笑着问。    

    “那我只能告诉你我喜欢同性了。”他毫不掩饰的说道,着实把她吓了一跳。    

    “不知怎么我觉得你说的是真的。”她惊讶的说道。    

    “这确实是。”他继续低下头整理自己的东西。    

    “你知道在抚养案中说出这种话没什么好处吧?”她忽然为他的诚实有些哭笑不得:“他们会认为你有恋童癖,要么就是贩卖人体器官的人,你会输的体无完肤甚至被驱逐出境。”    

    “而我也知道你不会说。”他还是很冷静,没有自负、没有自卑,她很疑惑。    

    “好吧,那我顺便也告诉你一点事作为你诚实的代价好了,”雅可比最终无奈的摊了摊手,不得已的放弃了他:“镇上的法官是戴纳·福克斯先生,他今年已经七十九岁了,公平公正是可以被绝对保证的,但有一件怪事就是在他手下打赢的官司中没有一个胜利者是男性的,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是的,谢谢。”他说。    

        

    离开庭还有两个小时多的时间,但迫不及待的镇民们已经争前恐后的涌入旁听席,他们甚至有很多人自己带了抹布来擦这已经落了快一百多年灰尘。从休息室透过百叶窗,雅可比可以依稀看到外面兴奋的人群,福克斯法官和多拉还没有来,法比奥还在收拾自己那永远也收拾不完的文件,没有任何感情因素的、她忽然就想要时间停在这一刻。    

        

    “你一定要去吗?”她说话的语气已经仿佛是他的一位老友在阻止他的自杀,而后雅可比就会惊讶的发现一直活在自己的世界里的法比奥突然抬起了头,茫然又真实的望着遥不可及的远处,突然喃喃自语了起来。    

        

    “是的,”他说:“我已经等了太久了。”    

        

    戴纳·福克斯今年七十九岁,虽然看上去老态龙钟但是熟悉他的人都知道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活到一百七十九岁都不是问题,他四十多岁的时候被扔到这个小镇里来做法官,拥有着令人羡慕却也无法企及的漂亮学历的他沦落到这般地步不由得都引起了当地人的怀疑和猜测,有的人说他是因为触犯了上面的人才惨叫流放的、但也有的人说是因为他品行的不检点。年轻时候的戴纳·福克斯有着一副好皮囊,雪白的中长发和红宝石般的眼睛,以及诱人的单身条件让当时镇子里的无数少女为他倾心。而另一方面的,由于他本人也是个绅士,所以几乎是当年所有女人心中的梦中情人。福克斯法官为人正直、坚持真理,但即便如此人们也不得不承认无时无刻、不论是庭上还是庭下任何人都能轻易看出他对同性别的人的态度恶劣。从来没有一个男人从他那里赢过官司,但也没人发现有他任何偏私或者遗漏的行为,他的好名声和背后的猜疑声日渐增加,人们甚至有胆大的敢跑到镇长的庄园去问弗里德里希的二女儿、戴纳·福克斯身为私人家教的唯一学生凯蒂丝·格里德·罗德,那个出了名的坏脾气女人,只为一求镇法官的真实面孔,但最终那个平日里发言毒辣的女人也只是简简单单的说了一句奇怪的话。    

        

    “戴纳·福克斯不是人,”她说,语气平淡又生硬,亦真亦假、还掺了点冷笑和嘲讽的味道:“他是个巫师。”    

        

    面对从不开玩笑的凯蒂丝·格里德·罗德的回应全镇的人都哗然了,巫师这个看似离谱的身份却某种意义上和同样离谱的戴纳·福克斯相符,于是人们开始肆无忌惮的恐慌起来。那个年月恶魔的五月还没有降临,但就已经有人联合亲戚邻居一起给镇长写信要求要么开除镇法官并且把他放逐到境外、要么就直接在镇子广场上架起火堆烧死他。作为这件大事的核心角色戴纳·福克斯冷静镇定的让人难以置信,人们认为他胸有成竹在于可以随时逃跑,于是又马上变更了方案要求以扰乱治安罪先把他扣留逮捕起来。而对于法官来说他只困扰的有两点,一是那些在他家门口贴标语、砸窗户,打扰他休息的人(如果说女人他就会当没看见,如果是男人他就以自我防御为由把对方直接暴打一顿,福克斯总是有方法),二是镇上的面包店不卖给他吃的。    

        

    面包店的老板姓米勒,是一个坏脾气的男人,他很讨厌福克斯并且拒绝卖给他东西,让那段时间里的法官过得很痛苦。后来出于年幼的同情心面包店老板的孩子坎瑞拉·米勒决定偷偷藏一袋子店里每天卖剩下的面包然后送给福克斯,这让后者大为感激并且度过了之后那段艰苦的岁月。等到巫师事件不了了之后他不仅帮坎瑞拉打赢了面包店老板遗产的官司还帮这个正义的男孩进了警局。坎瑞拉当上警员后没几年就发生了贞德大街的爆炸事件,在那场火灾里虽然没有人员伤亡、但是为了救一个孩子福克斯还是因此付出了代价、烧伤了半边脸,当人们幸灾乐祸地说他终于由一个高高在上的天使变成了掉落在地上的凡人时却又发现法官并不对自己的外貌非常在乎,于是从那以后的二十多年里再也没有人敢挑衅或者质疑他——戴纳·福克斯终于成了人人敬仰的大法官。    

        

    现在这位老当益壮的法官正坐在自己的位子上悠闲的擦着眼镜,法庭还没有开案、一切还没有开始,只有安安静静等看着文件的他和自己优秀的学生凯蒂丝,两个人面对面坐着,干着自己的事情——凯蒂丝·格里德·罗德原本也被掺入了这场案子里,在法比奥抵达镇子的那天因为荣格跑过第三大街时她在正好能看见他的理发店里做头发,本身也是要被作为目击证人而传唤的,但由于心情不佳和她不喜欢多拉·罗德的缘故,凯蒂丝拒绝了做证人,而是一如既往的成了她老师的记录员。    

        

    “为什么不想去林肯律师学院,那可是个好学校。”福克斯忙里偷闲的对自己的学生打趣道:“自从知道被录取后你好像一直不开心。”    

    “我没有不开心,你想多了。”凯蒂丝冷漠的回应道,让福克斯叹了口气:“比起我,你应该对外面那些下赌注的人感兴趣——他们赌你一定会判那个异乡人输。”    

    “这要看真理掌握在谁手中。”他严肃正经的说道,让凯蒂丝忍不住做了个呕吐的动作。    

        

    多拉·罗德最终决定以抚养权的形式来决定这场官司的输赢。之前她从未和任何一个想领养荣格的人闹到这个地步,一部分是因为有些人没有他们想象中的那么在乎这个孩子、另一部分就是因为多拉手中握着他们肮脏的故事和历史,所以没有人敢继续追求下去,但是法比奥不一样——那个男人从遥远的异乡而来,没有人知道他的过去、但证明他身份的文件却又如铁证之山般叫人无法动摇。这让多拉·罗德异常愤怒,她不想在这里把这个孩子交给法比奥、不论用什么手段,而这偏执的保护的理由也只有她一个人知道。    

        

    “他会害死他的,”很多年以后在临死前,她会颤颤巍巍的用最后一口气说出这句话,然而等到那个时候身边已经没有一个人能听懂她在说什么:“像之前那样。”她说完,再也没了解释和痛苦的执念。    

        

    法比奥·菲奥拉万蒂本身就是个律师,所以自然用不着花大价钱再去请个好律师之类的云云。他把更多的钱花在了自己的新西服上,之前卖给他衣服那家店的店主跟他还蛮聊得来,于是毫不留情的嘲笑了他的鲨鱼牙并且劝他少笑一点,但法比奥只是固执又模糊地说他爱的人曾说过喜欢看他笑起来的样子,所以店主只能无可奈何的扔给还处于热恋中的中年人一套合码的深蓝色西服叫他穿,说是深海更适合鲨鱼。多拉·罗德本来是想请镇上最好的律师,但是听说了这件事后觉得是法比奥在向自己挑衅,所以气急败坏之下直接拿出了她丈夫多年前从一个在海难中逝去的船友身上顺下来的律师证,直接让商人德里克·罗德先生变成了德里克·罗德大律师,这让后者苦不堪言。    

        

    这场前所未闻又莫名其妙轰动全镇的抚养案开了整整半个月,在这半个月里几乎镇子上所有的人都被多拉请来当过了一次证人,但是没有一个人的证词如此有说服力以至能直接把法比奥的尸体钉死在多拉·罗德的十字架上。这半个月里镇上的人每天都跟打了鸡血一样每天都乐此不疲的到听众席去报道,凯蒂丝对那些吵吵闹闹干扰她听写的人群十分地不耐烦,而福克斯却只是不嫌事大的安慰她、然后继续默许了不仅仅是镇上居民还有法庭上法比奥和多拉两个人针锋相对的胡闹——也许多拉在平日里看上去不成熟又易怒,但是在法庭上连凯蒂丝都不得不承认,她语言的尖锐程度绝对不亚于这位即将成为林肯律师学院中的一员的高材生。她会心平气和且不厌其烦的用她女性天生的敏感度对法比奥的每一句证词进行仔细的雕磨和反复地询问,只要他一旦露出一点马脚她就可以直接把他推下深渊、永世不得翻身。不过即使最后她没有成功也给法比奥·菲奥拉万蒂留下了深刻的心理阴影以至于之后的几十年中他不敢再回到这个镇子。两个月的时间逝去的飞快,在镇民的停工和嬉笑中、凯蒂丝笔尖的沙沙声中、法比奥和多拉的争论中、德里克的梦境中和福克斯深邃的眼神中,它如同在水边嬉戏的少女一样瞬间出现又瞬间消失,争论的两个人都步伐虚晃、谁都不知道结果如何只能等到第三周的星期一法官才会宣布最终的判决,而后就在周日夏风温暖的黑夜里、法比奥去见了福克斯。    

        

    “我可不是什么法师,”老人对着法比奥冷笑了一下,表示了自己的不欢迎:“我不能改变真理的结果,而你也应该知道判决前一夜来见法官是多么危险的事情。”    

    “我不害怕舆论,只怕您不再是您自己。”法比奥安静地说着,一如既往。    

    “这就像我们认识了很久一样,嗯哼?”福克斯几乎要为他幼稚的发言而大笑不止,他给自己倒了一杯威士忌、加了两块冰。    

    “并没有,之前也没有。”法比奥诚实的说着,微妙的话语让福克斯停住了脚步:“之前我没有见过您,但是从凯蒂丝小姐那里听到了不少关于您的故事。”    

    “……所以这么说,你是个法师?”福克斯认真的说着,要是别人听了都会觉得是他在开玩笑的话,但只有法比奥知道他是认真的。    

    “曾经是,”他闭上了眼沉默了一会儿:“所有都是曾经的事情了。”    

    “哈!但有些事情还是不变的吧,”福克斯咧开嘴不屑的笑了一下,喝了一大口酒:“你还是那么爱他,即使不能永远的得到他。”    

    “您也是一样。”法比奥直视着福克斯的双眼说道,眼睁睁的看着对方的玻璃杯掉到了地上。大块大块的玻璃碎片就像福克斯曾经碎掉的心一样混乱又支离破碎,流淌在地上的威士忌和未融化彻底的冰块,福克斯想、就像他最后的孤岛一样。    

        

    于是在六月五号的那个星期一镇法官戴纳·福克斯宣布了关于多拉·罗德和法比奥·菲奥拉万蒂之间这场啼笑皆非又莫名轰动的抚养案的结果——由于没有充足证据,多拉·罗德的起诉被驳回,法比奥成功地得到了荣格的抚养权、成了他的法律监护人。为了使这令人震惊的结果更加印象深刻,福克斯当场就将荣格的新身份证明和一些文件交给了法比奥,本来这件事应该由镇长弗里德里希·罗德来做,但是福克斯说他因为五月的恶魔得上了难缠的热伤风,所以这件事只能由他来代劳,于是就这样的、在全镇人震惊和多拉·罗德不甘的目光中法比奥接过了荣格的文件。这意味着从那一刻开始荣格变成了荣格·菲奥拉万蒂,并且终于是属于他的了。获得这一概念的法比奥终于崩不住原先自己冷静至死的躯壳,手忍不住的颤抖起来,要不是因为还在众人面前、他几乎想要嚎啕大哭。    

        

    下午三点的时候法比奥在莱莫·塞格里的无名餐厅里见到了荣格,在再次分别后的半个月后的再次重逢、他都几乎有了自己又死了一次的错觉。但是荣格还是荣格、荣格依旧是那个荣格,还是那个穿着简朴的白衬衫和牛仔布吊带裤,脖子上打着规规矩矩的绿色蝴蝶结,笑的一脸人畜无害的荣格。恍惚之间法比奥觉得自己又看到了自己熟悉的、曾经的那个荣格、那个荣格·格里德·罗德,如果是他在这里一定会穿着一身和自己很配的白色西服、胸口再别一只饱满且还沾着新鲜的露水的红色玫瑰花。那个荣格喜欢白色、但因为种种原因他只被允许穿黑色,那个荣格曾经不止一次向他抱怨过这个事情、而法比奥也不止一次的因为这件事安慰过对方,不过说实话对他来说荣格穿黑色和白色都没差——他穿什么都好看,黑色把他的腰身的曲线映的更加诱人,白色把他整个人衬托的更加温柔天真。只可惜现在的荣格·菲奥拉万蒂还没长成荣格·格里德·罗德。    

        

    法比奥在玻璃窗外面又看了一会儿,看着荣格坐在高高的椅子上荡着两条小短腿,美滋滋的吃着他的意大利肉丸面。法国人做的意大利面真的不怎么样,法比奥决定之后一定要带他去一趟意大利。去意大利又不只是意大利,他们要去很多很多、荣格曾经想去却没法去的地方——意大利、西班牙、葡萄牙、奥地利、冰岛、瑞典、芬兰、荷兰,随便什么地方都好,他想起曾经荣格趴在他身边说过的话,只要不是德意志就好。他说,只要不要被钉在原地、寸步难移就好。    

        

    法比奥突然觉得很难过。荣格是那么好的人,他想,他值得最好的、但命运总不给他。    

        

    过了半个小时后荣格终于吃完了,他把钱给了莱莫、跟对方甜甜的道了别后推开了店里的玻璃门,法比奥还站在玻璃门外、纹丝不动,他的眼睛钉在荣格身上,而后者仿佛没察觉到一样的并不理睬——哦,也是。法比奥忽然理解了,他们之间可能不会有那种感人而纠葛的感情故事了,因为一切并非重新开始、而是在一直延续。他所有东西都预料到了,偏偏没去想荣格是不是真正的荣格这个问题。荣格·菲奥拉万蒂法律上是菲奥拉万蒂家的没错,但是灵魂依旧是他熟悉的那个中间名是格里德的罗德家长子。如今那个他熟悉的、成熟的、温柔的灵魂透过百余年的等待和挣扎带着连绵不绝的爱意望向法比奥·菲奥拉万蒂疲惫、痛苦又脆弱的灵魂深处时,追寻宝藏多年的勇者终于轰然倒塌。    

        

    “我说,”他颤抖的上前一步,想要把对方紧紧地抱在怀里,但是又因为莫名的恐惧停在了半路,动作看上去可笑又可怜:“我很想你。”    

    “我知道,”荣格站在台阶上,努力踮起脚去够法比奥宽大厚实的肩膀。他对着自己高大脆弱的爱人扬起了一个六月天使的微笑,用温暖修补好了法比奥百年来因空虚而破碎的灵魂和心:“我爱你。”    

    “这太长了。”他一步上前把小小的荣格迫不及待的搂入怀中,几乎控制不住力道的那种。    

    “是的,我知道,”荣格并不为对方的粗鲁而抱怨、反而觉得异常安心的拍了拍对方轻轻颤抖着的后背:“我一直都知道。”    

        

    在抚养案结束后福克斯法官突如其来的一病不起,镇上所有的医生看过后都表示束手无策,期间只有他的学生凯蒂丝·格里德·罗德陪在他身边,在审判结束的第五天他开始着手准备遗嘱并且表现出了从未有过的强硬的姿态,迫使凯蒂丝不得不协助他完成了生命的最后一步。在此之后戴纳·福克斯的生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消退,死前他一直紧紧的将一个相框扣在自己胸前、直到雨夜中一道巨大的惊雷声把他的灵魂也彻底带走,当人们悲伤的打算为他更衣下葬的时候却发现无论如何也掰不开他那只扣着相框的手,就像是不想让人看到相片里的那个人究竟是谁一样,福克斯的尸体执拗着。最后在凯蒂丝    

    的劝说下人们放弃了,但依旧将他以隆重的葬礼埋葬。一切的一切最终都归于尘埃和荒漠不会有人再记得,只有凯蒂丝在很多年后还会偶尔回忆起那个她曾模模糊糊的见到过的、相片上那个绿头发的女人,然后简单思考一下她究竟是谁这个问题。    

        

    戴纳·福克斯死后弗里德里希·罗德以五月恶魔的残余等一些迷信又拽脚的借口开了一张驱逐令,他把法比奥·菲奥拉万蒂和荣格·菲奥拉万蒂一同驱逐出境,并且在此两个星期之后自己也在办公室里放了一封引咎辞职信、莫名其妙的消失不见了,从此以后镇子上再也没人见过这四个人,连最后的镇长多拉·罗德在多年后回忆这些乱七八糟、人们各自心怀鬼胎的事情之后也只会说最莫名其妙的一句开场白。    

        

    “在最后一次见到弗里德里希·罗德那个老混蛋的下午三点我回到了孤儿院,在自己的办公室桌子上看到了一直忘记拆封的,我哥哥唐·璜给我寄来的紧急包裹,而后我成功地错过了他的婚礼,并且再也没有见过他。”    

        

    00.    

        

    最初他们决定一起去伦敦。    

        

    在路上的时候荣格和法比奥聊了很多,无光感情、更多是现实的,法比奥向荣格坦白了他手中的钱的真正来源,那是荣格在英国伦敦原本是给自己的妹妹凯蒂丝·格里德·罗德建的学习基金库,但是鉴于在新的世界里凯蒂丝并不是荣格的妹妹也不需要那笔基金,所以法比奥就暂时把他们私自挪用了——作为百年前荣格的贴身巫师保镖和管家,法比奥能牢记荣格的各种金库密码既不算奇怪但也并不普通,只能说他所侍奉、所爱的人对于那样一个黑暗肮脏的世界来说实在是太纯洁,以至于格格不入、看上去傻的单纯。    

        

    而他深爱着他的这份单纯。    

        

    “我倒是不介意你用那笔钱,反正我们暂时只能靠他们过,我只是有点意外它们居然还在,”荣格坐在火车的用餐车厢内,看着窗外疾驰而过的风景,语气十分的享受:“还好当年我存的钱够多,够我们用一阵子的了。”    

    “比起钱我更惊讶,你似乎对自己不是罗德家的孩子这件事接受的很快。”法比奥看着手里的抱着,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对方聊到。    

    “因为雅克比在啊,亲爱的,你没见过她吧,”荣格怀念的说着,语气缥缈了起来:“我也是很小的时候见过她几次,很聪明的人、比我强太多了,但是没有什么天赋……也许这是我们的互补点吧,总之听父亲说后来她死了,真的太遗憾了,我很想念她。”    

    “这次她代替你留下了了,你被驱逐了,真的好吗?”法比奥放下了手里的报纸,喝了一口杯子里的热咖啡:“不过我跟她聊过,真的是一个很不错的人。”    

    “当然了,她是我姐姐!”荣格的眼中迅速的闪过一道光,就像是被匿藏在海底深处的宝石忽然折射出骄傲的余晖一样,闪痛了法比奥的眼睛:“其实还好啦,看他们三个在一起也很和谐,我也不用操心了,而且你不觉得这样更好吗?要是我还是父亲的孩子那我们现在私奔可就不是打个官司那么简单的了。”    

        

    法比奥觉得他说的有点道理。不知道怎么了,他觉得小时候的荣格比长大了的荣格要聪明太多,不过不是智商方面的,而是类似于情商但又似乎不是情商的那一方面。他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法比奥都快把自己绕进去了。    

        

    中午的时候火车要维修,在中间站台停息了差不多有两个小时。法比奥给了邻座的一对母女一些小费拜托她们看着他们的行礼、并且许诺回来的时候会给女孩儿带一只冰淇淋回来。十二点半整时荣格已经坐在了停息站最好的餐馆里,并且兴高采烈的点了一份意大利面,法比奥不想说教对方过分重复的菜单、给自己点了一份五分熟的牛排和一份凯撒沙拉,他把所有的沙拉都给了荣格,看着对方苦涩的表情摇了摇头。    

        

    “你还是个孩子,要多吃菜。”法比奥认真的说道。    

    “我不是个孩子,我都已经一百多岁了。”荣格小声的嘟囔道,委屈的用叉子扎着那些该死的绿菜叶:“为什么你的看上去那么大我就这么小。”    

    “这些都是命运女神的安排,别再想了。”法比奥用餐刀阻止了对方把沙拉变成蔬菜汁的行为,并且惩罚性的轻打了下荣格的手:“就像她给福克斯先生安排了一段模糊的记忆一样,我们都很遗憾却也无法挽回。”    

    “福克斯……你见到他了!差点忘了问他怎么样了?”荣格曾经是德国傲罗部的一员,和英国傲罗部的戴纳·福克斯合作过很长过一段时间,对方算是自己的后辈:“算了,我想我也知道了……”忽然像意识到了什么一样,他沮丧的坐了下来。    

    “我们都是被爱所困的可怜人。”法比奥淡淡的说。    

    “至少我们走出来了,法比奥,”荣格伸出手,安抚般的摸了摸对方的手:“之前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亲爱的,不会再来了。”    

        

    法比奥没有说话,他比荣格想象中的更加沉默、也更加成熟稳重,不知怎的荣格心中成熟的灵魂反而因此有些害怕,他似乎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爱人现在所拥有的并不只是一具成熟的躯壳、还有一个比自己更加强大可靠的灵魂——无法自拔的,荣格沮丧起来,他为自己的无能感到无能为力。不论是福克斯还是法比奥。    

        

    吃完饭后法比奥带着荣格去了童装店,他坚持要给荣格弄一身英国佬看了会喜欢的衣服,毕竟他要把自己的小菲奥拉万蒂送去那里读很久的书,可不能让那些刻薄的混蛋因为外貌什么的刁难自己的荣格。法比奥暗自想着,加重了‘自己的’这三个字的读音,然后看着荣格熟练的在店里为自己挑选合适的搭配。    

        

    他的荣格,他的。法比奥坐在店里发呆的时候忍不住的想。曾经他想了很久很久的东西居然这么快的就降临在他面前,他反而感觉喜悦到惶恐、到不知所措。    

        

    “这身怎么样?”最终荣格选了一件浅蓝色的长袖衬衫上衣和牛仔裤,法比奥不知道他怎么想的,看着他身上的西装黑色小马甲觉得荣格似乎没意识到现在是该死的夏天:“伦敦可没有什么夏天和冬天,除了冬天会下雪。”荣格不满的看着对方的反应,马上反驳道。法比奥无奈的投了降,选择了少说话直接结账。    

        

    在往回走的路上他给荣格和那个承诺过的女孩子两个各买了一个冰淇淋,自己偷偷跑到火车旁边的二手书店里买了点打发时间的育儿书看,他也不确定自己究竟买他们干什么、因为他的角色似乎不是父亲而是丈夫,当回到车厢看到荣格和那个女孩子各自笑嘻嘻的舔着手里的冰淇淋时他忽然有一种离开的冲动——让他留在自己身边真的好吗?荣格能得到最好的吗?他反反复复的想着,晚上做的梦里都是几百年前荣格最后倒在自己怀里的样子,于是他不得不惊醒、再次一夜无眠。    

        

    “我们要去伦敦。”冷不丁的,在第二天吃早餐的时候荣格突然这么说道。法比奥停下了手里切煎蛋的手,有些疑惑但又带着尊重的沉默的看着对方,等着荣格的下句:“所以我们要在那里住下来。”    

    “不仅如此,你还要在那里上学,一直上到大学,而我也要在那里找一份稳定的工作。”法比奥简单的回应道,还是不知道荣格究竟想说什么。    

    “我想去看郁金香。”荣格跳跃的说道,真的把法比奥搞糊涂了。    

    “等你毕业了我们就去环游世界,”法比奥同意了对方幼稚又难以搞懂的想法,他一如既往地过度溺爱着荣格。曾经可能不是很明显,但现在这种态度简直异常的明了:“如果你想去荷兰,那我们就先去荷兰。”    

    “这样的话毕业之后,”荣格故弄玄虚的眨了眨眼,然后裂开嘴如同恶作剧得逞了一般的笑的肆无忌惮:“我们就可以结婚了。”    

        

    法比奥愣了一下,然后忍不住的笑了出来——这个理由比荣格曾经提出来的任何一个都更加的无理取闹,但是他能怎么样呢,他又能怎么样的呢?面对荣格、他的荣格,荣格·菲奥拉万蒂,法比奥·菲奥拉万蒂想,他的答案只有一个,也只能有一个——    

        

    “好。”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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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文23064
    评论(4) 收藏(1)
    • 電療狂魔:

      沙发是我的!!!!法荣结婚吧!!!!!

      2017/11/08 23:21:04 回复
    • 電療狂魔:

      這個設定!!!!真的好神棍好帶感!!!!我喜歡!!!!!!尖叫!!!等我明天給你寫小作文!!!

      2017/11/08 23:54:32 回复
    • AYUR:回复 電療狂魔

      法荣结婚不可避!!!

      我就知道走神棍路线是对的 我爱神棍路线

      2017/11/14 16:42:27 回复
    • 電療狂魔:

      假装刚刚并没有什么格式车祸(……)

      我来了我来了我终于来了我跪在地板上大哭……

      首先说句很矫情的话我当初看这篇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这些文字值得被印在纸上被人阅读,而不应该只有一个数字化的网页来承载它(……哇太矫情了但是我真的是这么想的)

      法荣中暗秀一波德多这非常的ok,ok到我忍不住想赶紧剧透填满这群人的时间轴(看着自己电脑里的存货)这里的大佬终于扬眉吐气至少不用过的像隔壁那么憋屈了看得我真的爽到飞起

      虽然这个已经时隔半年但我还是要说你的魔现越来越熟练了,想起

      自己已经叛逃怎么觉得有一丝愧疚,不行不行我要和你一样脉动回来继续魔现!!几个转镜也太酷了点吧我真的闭上眼睛就能想象出那几个拉远拉近又放大又拉大远景的感觉……哇你们爱看电影的文手写文都这么厉害的吗.jpg

      如果世界上真的有天使那一定是小荣我不接受任何反驳!!这个配置太犯规了啊啊啊啊啊啊别说是法法了换谁谁都不行啊!!湿漉漉的蓝眼睛打着卷的软头发长得好看笑起来还甜,是人都爱……就算智力花瓶也他妈的是上帝的错(暴言

      521真的是个美好的日子,法法碰见小荣的那一幕我能回舔十遍!!太浪漫了太浪漫了御老师真的是罗曼蒂克派写手——!我爱我超爱我要反复朗读背诵这段!!!

      老福难得因为这个剧情多苟了两年,我突然觉得我对老福仁至义尽(??)但他还是惨,我也还是要涮他(没良心)凯蒂丝说他是巫师的时候真的梦回……唉,老福好人一生平安。

      不知为何弗爹吞金的剧情很戳我,唉浪子回头金不换呐(什么跟什么)只能说最后真爱无敌法法靠自己的强力股打败所有人,可以的,法法牛逼。

      最后的相处太戳我了呜呜呜呜满脑子都是他们怎么这么好他们请迅速结婚!!!其他的都别说了婚礼我出钱——!

      最后的最后说一句爱御老师!虽然我今晚似乎喝了假酒我也要深情告白!在文里发现了好多只有知道剧透的人才看得懂的小梗我不由得露出神秘的小微笑(嘿嘿嘿)

      等我把另一边搞定了我就刷一堆法荣来陪你——mua!

      2018/02/12 23:14:48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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