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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th Street - (现代AU)

Bright Night City - (20sAU)

  • [Aromea Night] - Siea篇

    背景故事四篇完整更新 

    *Alexander篇 http://elfartworld.com/works/789845/

    *Isabella篇 http://elfartworld.com/works/789846/

    *本篇 

    *May篇 http://elfartworld.com/works/789848/

      

    大树下的小树 

    Part. 1 

    Siea很小的时候,他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记不住自己的父母。这也是没办法,因为那时候他的父母远在西南部的珍珠湾,忙的一年半载都来不了一次。小孩子的长期记忆基本不能指望。 

    童年印象中,他的名字一直是Siea Vico,而对Bertram这个真正的姓氏毫无感觉。 

    从小,他最亲近的人是他外祖父。他就和很多人家的老头子差不多,散漫而闲事,平常就是去钓钓鱼,养养狗,种种花,大约就是这些东西。Siea陪着他,平常的日常也差不多,就像是在乡下长大的孩子一样,无忧无虑,基本上就是在玩。 

    当然就和很多祖辈带大的孩子一样,他很多喜好都像老爷子一样。Siea也从没去上过学,倒是有家教来教,可老爷子疼小孩子,不会让他坐太久。Siea喜欢看闲书,不过也仅限于乐趣而已。但是和其他人不同,他身边很少会有同龄的孩子。偶尔他的舅舅带着同龄的表兄会来庄园一起玩,只不过他们性格并不太合。 

    直到他九岁那年,外祖父去世,父母不远千里来到翡翠城,带着他去了首都。 

    首都是一个和翡翠城完全不同的地方。从颠簸的两天火车路程上变换的自然景色,到建筑风格的逐渐变化,无不证明这点。当然九岁的孩子其实记不住什么事儿,窗外飞驰的景色目不暇接,小脑子一会儿就忘得差不多。 

    首都是个发展飞速的地方,一切就像是万花筒那样斑斓。 

    然而首都的那些光彩繁荣对一个九岁孩子没有任何概念,但是有概念的这部分,让这个乡下的孩子痛苦不已。那就是学校。 

    Siea被父母送进了学校,转瞬间他身边充满了同龄人,同时也被各种卷子塞满。他没怎么受过特别系统的教育,第一天上课就花式懵逼,何况学校里的条条框框的规则他又不懂。老师对这个新学生还算照顾,照顾的给他了一堆补习资料和试题。顺便通知家长给他找补习班 

    这孩子跟不上。 

    Alexander把他放到了自己原来的学校,十几年过去,这里早就是男女同校。好处是离家还算比较近,其次是学校里面各样的人都比较多,并不像那些特别传统的私立学校条框分明,可以学习和各种人打交道。不过另一个是,Bertram家可以隐藏他的姓氏。Bertram家的小公子,唯一的继承人,的确身份敏感了一点。Siea也就一直用Siea Vico的这个名字,而非全名。他又比较安静乖僻,不张扬,学校里面知道他身份的人寥寥无几。这个所有男孩都活泼好动的年纪中,像Siea这样的乖学生一般都是老师的宠儿,十岁左右的乖孩子能坐的住学东西,成绩进步还是很快,他慢慢也到了年纪中上游。 

    父母这个时候并没有多少精力管他,他们那时候各忙各的,和其他家庭情况没什么差别。照顾Siea的除了老管家Francis,再就是从小照顾他的女仆Jane。Siea很少见到他的父母,也就是放学之后一家人一起吃晚饭,虽然多多少少有些程序化,只可惜有时候气氛冷凝的让人吃不下饭。能明显感觉到父母不睦,Siea就赶紧躲回了自己房间。这情况一直持续到Isabella离家,家里又空荡荡的只剩Siea一个人。 

    格格不入。 

     

    Part. 2 

    Alexander这个是也才三十出头,虽然在同辈之中算是杰出,到底只是一个事业起步没多久的年轻人,Bertram先前留下的基业既是资本又是牵掣。他的忙碌和焦躁也是这个年龄的人很普遍的状态。 

    这样忙碌的家长,往往对孩子的教育参与的并不多,但是要求不会降低。Alexander很清楚自己需要一个有能力的继承人,而他只有一个选项,他唯一的儿子。Siea的资质还不错,但是性子太柔软,Alexander把他放养,让他多多去接触上上下下的各种人,也是希望Siea必须自己有意愿和想法变得更强硬。 

    Siea性格温和柔软,也从不与人起冲突,就是习惯性缩在自己的安全区,做事有些畏手畏脚,完全不像其他的男孩子那样撒野,太过安静。这种性格的确不容易犯错,但是并不是继承人所需要的领导力,甚至可以说相反,懦弱的就像是待宰的羔羊,或者温室里经不起一点风吹雨打的花。 

    身为父母又能怎么办呢,也只能趁着孩子还小,慢慢引导着看看。 

    虽然Bertram一家有意的保护自己的独生子,但是也需要让他多多接触周围的人,接触多了人,既是人脉也是锻炼。Siea在12岁那年的暑假被送到了一个夏令营,和家世相当的同龄孩子一起去了赛里奈附近的一个庄园。 

    那却成了一个温吞内向少年的噩梦。 

    Alexander的本意是让Siea好好和这些同龄的孩子接触,和男孩子打打网球,或者和女孩子跳跳舞。但对于Siea来说,突然来袭的集体生活让人十分惶恐。周围的孩子都是父母金钱砸出来的宝贝,从小都和首都其他的小孩子玩着扮演大人的游戏。首都本来就聚集着三教九流里面的人精,大大小小的集团企业数不胜数,巨头公司也扎堆。这里本就是商业权贵最集中的地方,再加上关系繁复。这些年经济形势又很好,繁华耀眼的首都区也多了不少新贵新星,奢靡之中隐约的攀比较量风气也不可避免,多多少少也传到了这些孩子的身上。说白了一群富二代富三代将来可能要接父母的班,而提前跟其他继承人联络是不可避免的。 

    而Siea对这些却并不敏感,他在夏令营里面手足无措。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们家培养孩子有问题,Siea从来都没有身为继承人的自觉。 

    不过幸运的是夏令营里也多的是礼貌友好的孩子。Siea也认识了几个非常友善的同龄人,好几个温柔心细的女孩子。十几岁的女孩子发育都男孩快多了,已经有些小大人的风范,而男孩子还在傻乎乎的攀比打闹,基本是就是熊孩子。有些年级大一些的家教良好的男孩,可并不愿意和小一点的Siea混。这个时间的孩子一岁压一岁,等级严明。可女孩子们却有点喜欢这个温柔腼腆,又长了一张精致女相脸的小少爷。别的男孩都在拿着球拍土的时候,女孩们都会嘻嘻笑笑的嘲笑这些心智幼稚的男生,不过也会对男生们进入青春期而开始发展的漂亮肌肉有感觉。 

    只有心细安静的Siea坐在女孩子边上并不突兀。到了练习跳舞的时候,女孩们喜欢拉着漂亮的男孩子一起跳。Siea在同龄人中身高其实算高的,和小姑娘搭手也并不难。他真的是意外地继承了父亲的女人缘好。 

    然而不可避免的,Siea也被那些同龄的男孩嘲笑“往女人堆里扎”“娘娘腔”“吃软饭的”。彼时的Siea压根不理解这些词的意思,却也听得出里面的嘲弄。他茫然的缩回了自己的安全区,很少参与集体活动。短暂的夏令营对他来说十分漫长。 

    一天一天的,数着夏日雨后烧红的夕阳,难熬的夏令营也结束了,很快就又开学了。 

    Siea回到学校,周围总算是熟悉一点的同学了。大家不攀比家事,只管学习上的事,剩余的精力都是在讨论去哪里吃好吃的啊,或者最近有什么好玩的流行。学校生活简单多了。但Siea以为已经结束的暑假短短一个月时光,却招来了难以想象的后果。 

    秋风萧瑟的一个下午,他课件在操场的的时候就被几个高年级的缠住了。Siea茫然的抬头,才发现,是之前夏令营遇到的一个骄横跋扈的富二代。 

     

    Part. 3 

    Alexander那段时间真的很忙,忙得焦头烂额。他刚刚和政府部门谈成了一个长期协议,又有一些新的项目在跟进。进入秋天的天气终于没那么潮湿,天气凉爽,正是开工的好时机。夫人出门之后,也会从各地寄信寄东西回家,有的是给Alex的,有的是给孩子的。Alexander也拜托Isabella偶尔帮忙去远处的地方考察一下。两个人关系慢慢缓和,恢复正轨。 

    切瑞诺布尔太大了,整个城市里面每天人来人往,多少人平地翻身,多少人一夜之间失去所有,都是在正常不过的。Alexander就算是有两代基业撑着。他见多了,也怕了。这个时代变化真的很快,一阵风来无数花飞扬飘舞,风停又花落一地践入泥。商界往来博弈,西大陆的精明商人,还有社会风气的回荡变化,多多少少都会吹起波浪。 

    人到这个年纪,早就清楚生命中有多少风险,多少意外可以将人一击拍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Alexander也经历过这些,他印象深刻的很。二十年前,Alexander的父亲就是死在了席卷大陆的工人运动风潮中的一场意外。这些年商业场上一阵风又一阵风,越是往高处走越让人心惊胆战。 

    可是商海的事情也不是个人努力就能解决一切的。这些年金融领域的发展,迫使他们这些搞实业的也开始注意扩大领域,囤积资本。但金融本身就是一场赌博,盲目乐观搭起来的纸牌屋。赢家全是喝彩,输家陪上一切。牵一发而动全身,让人不得不注意庞大公司的每一个可能的弱点,每一处角落上的朽木。 

    总说公司会有致命弱点,说到底了还是人的弱点。这个阶层消遣的方式多了去。最简单的是赛伯瑞冰城的大大小小的赌场里一掷千金,稍微麻烦点就洛达维克和恩斯特泰里面找几个年轻的肉体拿来赏玩,又或者是弄些有头有脸的高级社交场合满足一下虚荣感。但Alexander很清楚其中的门道,消遣的放松里多的是搞死人的办法。那些不上台面的金钱交易,陪场子的年轻娇花,媒体有意无意的曝光,这些人情往来之下水很深。谁知道什么时候就被坑一把。 

    首都这种风气的确有些过了。舆论媒体里面总喜欢用“男人会肉体出轨,女人玩精神出轨”夺眼球。年轻的恋人觉得这些都是笑谈,然而上了年龄却清楚保持忠诚多么难。 

    生意场上有不少人喜欢带着年轻男女入场起哄的。有些人也知道Alexander当年结婚是标榜的自由恋爱,就不怀好意的往他身边塞女人的。即使到了如今Bertram家大业大,Alexander有的时候还不能拂了他们的面子,推脱不了只能想办法打发。而丈夫身边环绕太多心怀不轨的异性,Isabella也曾心有怨怒但无可奈何。一来二去的,这也成了感情破裂的导火索。 

    Alexander的焦虑症愈发严重。他下意识地抽烟排解压力,或者一杯烈酒下肚,微醺的状态有点让人上瘾。他的朋友和下属却并没当回事儿,都觉得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业有成的成年人应有的状态。也就是Alexander的私人医生提了提注意排解压力,少抽烟少喝酒什么的,Alexander这种时候只能苦笑。余下唯一的排解就是Isabella定期从远方寄来的信件。 

    没多久就到了阴冷的冬天。切瑞诺布尔很少下雪,但直通北方的艾利走廊总会有风暴一路横扫到南方海湾,骤降的气温迅速让地上凝结一层霜。Bertram家里的几个长辈这些年陆陆续续都去世了。Siea的祖母去年年初刚走。家里其实也就剩下Alexander和Siea。 

    转眼间就到了AC170年的新年,家里的仆人保姆大多也都回家过新年了,Bertram公司也早弄完了年终,开始了新年假期。然而Isabella在她哥哥姐姐那里留宿,并没有回家,宅子里依旧冷冷清清。Alexander这段时间并没有出去旅行,最远也就是开车带着Siea去了趟洛达维克的大学聚会,和混得好的同辈人随便聊聊各行各业的新趋势,最后去看了看有名花市的鲜花。再多的,也就是各个行业都会有聚会,或者政客出席的一些酒会以此攀上关系。这些事又是一个集团掌权人很难推脱的,但他也不能带着孩子去。 

    小孩子都喜欢热热闹闹的新年,今年真是太冷清了。 

    刚过了新年,Alexander就遇到了一些非常不愉快的事情。Bertram集团最大的对手是艾默生机械动力公司。原本他们的领域并不算重合,但这些年为了占领扩张市场,这两年竞标遇到的争锋数不胜数。本身十拿九稳的事情,这两年在竞争对手的冲锋下也难保结果。最近这又是一个西大陆开发的大订单,他们两家的暗里争锋已经摊牌在了明面上。客户自然是喜欢竞争的,竞争才能拿到低价和好品质。可对于Alexander来说,虽然越来越繁忙的公务能应付过来,但精神上却不可避免的疲劳。他知道民间合作的项目对于以后在西大陆布局多么重要,在这个阶段是不能马虎的。 

    可天不如人愿。这件事被东大陆政府以技术保密为由狙击被迫停止了。企业是无地域边界的,但政治是有的。Bertram这么多年风风雨雨,在东大陆扎根太深了。即使现在两边明面上是商业开放,互通互助,但暗地里有些较量不可避免。艾默生不如他们扎根深,但胜在开放,民用级别的解决方案并不会有太多影响。然而Bertram吃了这个哑巴亏,政界为此也不得不赔不是,实的虚的工作都得做。哪个月朗星稀的夜晚,他们也请Bertram集团的几个高层去参加政府的一个噱头足够的宴会。 

    虽然在商言商,好的商人会抓住一切机会,Bertram当然会以此要挟更大的利益来减少损失。可Alexander的闷气还是难以疏解,不留神之间喝了不少烈酒,等快到午夜的时候才回到家。浑浑噩噩间管家给了一杯解酒药,然后被搀扶着进了衣帽间。已经是十二点多了。他浑沌之中换了衣服,打开卧室门,门口却是Siea依旧瑟缩的站在门口。 

    解酒药起效很慢,Alexander尚在宿醉的头疼之中,他居高临下的看了看自己这个瘦弱清秀的儿子。他没精力扮演一副慈父相,不耐烦的想把儿子赶回去睡觉:“这都几点了还不睡?” 

    Siea却没动,犹犹豫豫,欲言又止。如同暴风雨之前那样闷热潮湿压抑的气氛持续了一会儿,Alexander已经有点不耐烦了,这时Siea才开口,声音又小又含糊,Alexander仔细听才听清楚:“爸爸……上学期期末考试的试卷,老师要家长要签字开学检查。” 

    这种小事,真是够麻烦的……Alexander揉了揉眉心,转身带着孩子去了隔壁小书房,手撑在书桌上,检查起来Siea的卷子和成绩单。 

    等Alexander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脑子就像锈住了一样,冰水洗脸才勉强清醒过来。他今天需要去阿兹里亚出趟差,工厂新年重新开工之后,新的管理层需要开会。阿兹里亚是著名的工业城,距离首都并不遥远。也就一天的短差的功夫。平常Alexander都习惯自己开车去,今天他精神并不好,还是让新的小年轻助手Vincent开车了。一路上晃晃荡荡的,Alexander又在车上看了一会儿材料,头昏昏沉沉,又眯了一会儿。 

    临近中午,Alexander才到总部,各个项目组的管理领导都已经到了。这边的办公室却突然找到Alexander,说切瑞诺布尔主宅那边有人打电话过来找他好几次了。 

    Alexander诧异了一下,跟着助理去接过电话。 

    声音是Jane的:“是先生么?”  

    Alexander十分疑惑:“怎么了?家里出什么事儿了?”  

    Jane说的很急切:“先生,小少爷病了……你能回来看看么?” 

    Siea病了?Alexander皱了一下眉。病了就病了,他们的家庭医生Warren不是还在首都么?叫他去就不就好了。这边的经理已经在门外等着叫他去了。 

    Jane欲言又止:“先生……您赶紧回来看看吧……”又犹豫了一下,“……先生你昨天是不是打他了……” 

    Alexander懵了一下,“你说我做了……什么?” 

     

    Part. 4 

    Alexander扔下了一桌子的管理,急匆匆去启动车。阿兹里亚和切瑞诺布尔之间的线路非常繁忙,Alexander在车流之中挤来挤去。没多久却遇到了堵车,他怒骂了一句。昨天晚上酒精烧脑的作用太强了,他勉勉强强才拽出来昨天夜里模模糊糊的记忆。 

    Siea的成绩单不好看,短短一个学期,已经快到掉尾车的地步了,一落千丈。Alexander看着成绩单上鲜红的批注,顿时脑子血都上不来,转手就是一个耳光。 

    他一耳光非常重。 

    Alexander其实也不理解自己为什么会发那么大的火。突然暴怒起来的他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他印象中那个单薄的孩子就像一张纸一样飞了出去,撞到了墙上。他有点记不清自己后面还有没有下手,下手有多重。他甚至记不清自己怎么离开书房的。他好像把Siea留在了书房,让他跪在书桌面前反思…… 

    Siea一点声音也没发出来,一直在哭。哭的真……绝望…… 

    自己还说什么来着…… 

    “你这个样子我要你干什么!我拼死拼活为的是谁?” 

    “我的孩子怎么是个这样的废物!”  

    “哭什么哭!你还有脸哭!?” 

    “当初就不应该要你!” 

    Alexander一时之间几乎喘不动气,他怎么能说出这种话。他怎么能……对Siea说这种话。Alexander知道自己有一些隐隐约约很负面而阴暗的怨气。感情破裂之后他也曾反思过,他和Isabella结婚只是因为Siea么?如果没有这个孩子,他们是不是就好聚好散,给彼此留个美好回忆,做个普通朋友。而不是现如今感情破裂,两个人都不知道怎么往下走。如果当初让Siea在首都,他是不是可以把Siea教成一个完美的继承人。夫妻也不用为了教育孩子而吵架?是不是没有Siea,他的生活不至于崩坏的四分五裂。 

    可Siea做错了什么么?什么都没有。他只是个十二岁,成绩起起落落的孩子,除此之外顶多是性格柔软一点,不太擅长社交一点。正常十二岁孩子不多的是这样的?Siea平常也从来不惹事,也没像其他那些纨绔子弟招惹是非,要父母给他们收拾残局。当父母的还能求什么呢?求着他一夜之间长大变得像自己一样成熟担当么?Alexander其实知道自己完全是想当然,Siea来到首都也才不过三年,自己工作繁忙和他相处的时间其实极其短暂。屈指可数的日子里面,他其实并不了解Siea。 

    把自己的失败怪到孩子身上?他什么时候变成了这种废人。 

    Alexander开车开得很快。他很少开快车。一路都在抢,几乎是超速地奔回了切瑞诺布尔。他赶回了家里的时候,也并不早了,太阳西照晃了他眼睛一路。Dr. Warren应该已经来检查过了。Alexander快步走过门庭,奔上楼梯,一直到了Siea的房间。 

    推门而入。 

    Siea的房间向西,整个色调都是浅色。米白色的纱帘透过下午的阳光,烘暖了整个房间。当初这个房间是Alexander选的,他和Isabella纠结了好久给孩子房间的装修。房间全是用了浅色家具和装饰。窗户边永远放着新鲜的植物,浓重的绿萝,或者是芳香的茉莉。 

    而现在则是几盆蓝色的风信子。这些都是Jane弄得。这个房子里从小照顾Siea的只有女仆Jane。从Siea很小开始,Jane照顾他已经十年了。她到Vico家的时候也不过二十多岁的青葱年纪,现在眼角也有细纹了。或许在Siea眼里,Jane是比他亲生父亲母亲还亲的人。她坐在Siea床边,用冷水擦着Siea的脸颊。Siea侧着头,纤细的睫毛紧紧阖着。惊惧之后他开始发低烧,一直到现在没有退。Alex推门而入,站在门口一瞬间却不知所措。这个西向温暖、冬日永远比其他地方高几度的房间,此刻却凉的透底。 

    Jane抬头看他,那一瞬间的眼神里溢出的恨意就像万刃的刀子。 

    不过只是一瞬间的事儿。Jane随后就低下了眼睛,就如她往常那样存在感淡薄一样,放下手里的东西,起身离开。Alexander侧身让开门口,随即便急匆匆冲上前,看着被子里面那个瘦小的身影。Siea半边脸还是肿的,上面印着鲜红的Alexander的掌印。和他母亲一样的柔软如丝的黑发散落白色的枕头上。他一直都是这样的,看上去那么弱小,那么软弱,像是温室里面最娇贵的花。 

    Alexander伸手摸了摸Siea的额头,他想掀开被子看一看孩子到底伤的怎么样,手一抖却很不敢。他不敢。 

    “你没事儿吧。”门口突然传来一个男声。 

    “Warren……到底有多糟糕?”Alexander深深吸了几口气,像是在准备听到自己的判决。 

    “Doctor Warren。你总是记不住。他没什么大事,除了一些挫伤,皮肉伤以及小腿骨头伤到了之外。”Warren的声音冷静的像是冰,“但我觉得是你的问题更大一点。我已经去找了熟悉的朋友,是很好的心理医生。” 

    “……”Alexander默认了。 

    Warren靠着门边:“我就知道你早晚会出事。只是没想到居然是这样……你赶紧让孩子他妈回——” 

    “别,别告诉她。” 

    “Bertram,她是孩子的母亲,她孩子受伤了总该回来看看啊。”Warren苦口婆心。 

    Alexander站起来,低头看着孩子:“别告诉她,别告诉她最好……如果告诉她,我想大概一切都完了。” 

    “Bert……?”Warren刚张口,却哽在了嗓子里。 

    他看见Alexander在哭。 

    Alexander没敢在Siea的房间停留多久,那个洁白柔软的房间现在对他来说却如同噩梦。他和Warren一同出去了,冷静了一下又给阿兹里亚那边打了个电话,让那边的Vincent安心一些。他把工作丢给了那个小年轻助理Vincent,他总得操心一下。令人意外,这个年轻人却抗下了突如其来的重担,尽力的完成了。Alexander那天晚上在Siea的门口守了一夜。 

    Alexander和Warren离开房间没多久,Jane便回来了,又坐到了床边。 

    Siea那双银白色的眼睛盯着窗边的风信子,几乎不眨眼的盯着那阳光下摇曳的花,可那双银色的眼睛,冷冰冰,黯淡的几乎没有神采。 

    “小少爷……”Jane又伸手摸了摸Siea的额头,已经没那么烫了。 

    Siea稍微偏头蹭了蹭她的手。 

    “谢谢你,没告诉爸爸我醒了。” 

    …… 

     

    Part. 5 

    转过来就是周末,接着周一开学了,但Siea请了病假。他右腿有很长一段时间不敢着地,只能坐在床上,或者拄着拐杖,Jane还拿来过轮椅。Siea大部分时间都在Bertram主宅的花园里面,白天看书躲在亭子里,晚上披着毯子看着被光污染的天空发呆。 

    而他父亲却很少去看他,大部分时间都是在躲在灌木后面,从他背后远远的看一眼。父子二人之后却连面对面都没有过,他们在硕大的宅子里互相避让。但就像Alexander每天晚上都会在Siea睡着之后去Siea房间帮他盖好被子,Siea也会Alexander回家办公的时候不经意的路过紧闭的书房门口。他们都听得到对方的脚步声,但却什么都不敢做。 

    然而Siea的好日子就结束了,他在家休了差不多两个多月,之后便只好回到学校继续上学。Alexander那段时间也很少回家,依旧是公司里大大小小的事情不断。Isabella去了遥远的北方,寄信的频率小了不少。 

    三月,切瑞诺布尔的空气已经开始湿漉漉的。 

    Alexander走在二十年前曾经熟悉的校园,高高低低错落的灌木依旧鲜绿,操场上只有零星上体育课的学生。曾经的学校扩建了一倍以上的面积,然而挡不住首都涌入的人口。整点的钟声敲响,那些学生就如同自己当年一样,跑出教室,咋咋呼呼的在操场上瞎闹,在繁忙的课业中间喘口气。 

    他夹在这些孩子中间,看着这些青春的面孔上全是张扬的笑容,一点点心思都藏不住。这些呼啸而过的面孔中并没有熟悉的脸。也不意外,Siea也不像会在走廊里跑跳的孩子。Alexander以为Siea会呆在教室,去了教室一看,密密麻麻镶嵌的桌子中间却没看见他的影子。他低头问了问那些凑上来大胆的女孩子,她们却愣了一下,说不知道。Siea总是早上来了之后又一个人跑出去了,一天都见不到人。老师都习以为常不当回事了。 

    Alexander眯起那双鹰一样的眼睛。他询问了一下办公室在哪,转身离开教室。他推开了办公室的门,居高临下环视了一下里面的几个老师,清了清嗓子: 

    “你好,我是Siea Vico的父亲,谁能告诉我,我孩子在哪里么?” 

    那个年轻的班主任忐忐忑忑的跟在Alexander身后。他是去年新来的老师,这年头教师人手并不够,他管的孩子太多了,只能眼睛盯着几个尖子生,其他则不闻不问。 

    他们在校园里面四处转悠,身边打闹孩子不时地会撞过来,然后又跑远了。 

    Siea在哪里…… 

    到处都没有。 

    难道是Siea看到自己了?就躲起来了么? 

    Alexander急匆匆的大踏步,几乎让那个班主任跟不上。他们转过一个又一个走廊,匆匆走过那些灌木掩盖的小道。他在嘈杂的孩子呼声中中努力分辨着自己儿子的线索,可一无所获。直到一个声音突兀的响起: 

    “躲啊,你不是很能躲么?” 

    接着稀里哗啦的一阵东西摔到地上的声音。 

    那是从宿舍楼背面树丛后传来的声音。Alexander停了脚步,轻声慢步的靠了过去,躲在树后面。他看到好几个高年级的男生,围成一团,地上散落着一地的书和笔。而被围到中间的,被迫跪在粗糙的水泥地上的,那个单薄的身影,是……Siea? 

    “找了你好久啊。现在是学聪明了不呆在教室了?”又是一阵哄笑。 

    Alexander隐隐约约的看不清。Siea没说话,或者声音太小。麻木的脸上就像习惯了一样。那个为首的男生揪着他的头发,一推把他推到地上,一脚踩了上去,嘴里骂骂咧咧的。 

    他们没神气多久,上课铃就响了。几个男生的动作顿了一下,抬起了脚。 

    “你以为完事了?”他们不怀好意的又笑了起来,“找你找了半天,都没上厕所呢。”说这他们这些热血上头的男生做出了难以置信的事情,他们拉开裤链,对着匍匐的少年一阵浇淋……“不过没关系,帮你洗一洗。”旁边一个男生又提来一桶水,冷水倾盆倒下,少年浑身被浇的透湿。 

    “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什么攀权附贵的死娘娘腔乡巴佬还想跟我们混,不自量力。”他们随即扔下Siea就跑了。 

    自始至终,Siea什么都没有做,一句话都没说。连哭,都没有哭。 

    那群人已经走了,但他还是跪在地上。一阵凉风吹的他浑身发抖。周围没有人了,偌大的校园,又恢复寂静。Siea看着那些湿淋淋的书,像是听不到那急促的铃声。他往后一靠,抱着膝盖坐在地上。膝盖上泛着红,已经被水泥地磨破了。他低着头,湿淋淋的头发已经黏在脸上。 

    无比的熟悉的一双手帮他捡起了地上的没干的书本…… 

    Alexander站在他面前,蹲下来捡起散落的书。轻轻捧起他的脸,头发上的水一直滴到手上。那双茫然银白色的眼睛睁大了,几乎是惊恐的颤抖着睫毛。身子像是掉入陷阱的小鹿被猎人发现了一样发抖。 

    “爸……爸爸……” 

    Alexander伸手解开Siea的校服上衣的扣子:“把衣服脱下来,会着凉的。”他将自己的外套披到Siea身上。可年幼的孩子对他的动作反应僵硬,在自己怀里不知所措。 

    怀中的孩子却喃喃了这句话:“别,告诉Jane……别告诉她好么?”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要瞒着所有人? 

    你眼里就是这样的么?觉得我会袖手旁观? 

    “Siea,你不喜欢学校么?” 

    “你不喜欢就不用再来了,好么?” 

    “我们回家吧?” 

    Alexander把地上的东西捡起来,塞进那个被人踩得脏兮兮的书包。又裹紧了Siea身上披着的外套,把抱起来就走。刚刚跟来的班主任,看着他怀里湿透的孩子不知所措。Alexander没理他,从他身边径直走过去: 

    “Bertram集团给学校的捐款已经十五年了。现在你们管理的这个烂样子,别浪费钱了。” 

     

    Part. 6 

    淅沥沥的雨季终于过了,这座城市又迎来阳光普照。 

    硕大的宅子只有打扫房间的仆人来来往往,打理那些家具上的浮灰,清洗高处的窗户,换上新的壁纸。那些藏污纳垢的地方,都被彻彻底底的清理,里里外外的焕然一新。那些家具也要搬动,来好好清扫床底或者柜子后面这些藏污纳垢的地方。Siea的房间也不例外,书桌和床都被迫需要搬动,墙纸重新粉刷,窗帘拆下来洗净。 

    从Siea退学之后,Alexander托朋友找了靠谱的私教,天天来家里给Siea上课。这个年龄该学的东西还是要学的。那几个老师也是很实在的,单独辅导的效率比学校大锅饭好多了。Siea本来就是个很安静的男孩,并不笨,好的老师细心的讲,慢慢就追回来了。 

    Alexander想抽空多陪陪他,所以开始有意无意的把事情都推给了小年轻苦力Vincent。这个年轻人就如同自己当年一样,很痛苦的试图在强势的领导下面学习做事。而领导给他的回报则是待遇优厚的十年长期的合约以及更长时间的避免竞争条款。 

    然而意外地,Siea还是不怎么跟他说话,躲躲闪闪的。Alexander和他之间像是一道打不开的门,任由Alexander怎么敲,Siea都顶着门。 

    不上课的那几天,Siea经常自己就跑出去了。几个仆人盯都盯不过来,一眨眼的不留神小少爷就跑了。他一个人走到远远的车站,这里公交车很少来,只能算好了时间。有的时候他会去市里的图书馆,或者市政建设的动物园和植物园,还有一些古董店和天文收藏馆。家里人拿他没办法,只能默许了,暗暗派人跟着,Alexander心有愧疚,也就放任了。 

    切瑞诺布尔到底是人潮汇集的地方,也多的是各种各样的文娱项目,那些偏门小众的东西也能活得滋润。Siea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喜欢这些东西,只是这些是他少数能感到舒服的地方。硕大的图书馆,天文台,植物馆,来去都是陌生的人,没人认识他。 

    偌大的城市,他依旧是孤单一人。 

    转眼就又入了秋,北方的一阵寒风吹进了切瑞诺布尔,街道上的行人都欢喜的穿上了并不实用的冬装,贫苦的穷人则冻得哆哆嗦嗦缩在路边乞讨。 

    Siea刚刚从一家很小的门店的出来,里面堆满了各种各样的新奇收藏。店家是个很好的老婆婆,说这些东西都是她和他老头子一辈子攒下的,而如今人也要走了,这些东西却没有人爱了,便只好卖掉来求有心人好好照顾。门店虽小,在寸土寸金的切瑞诺布尔里面能有一席之地已经很难得了。他没穿外套,阴冷的风吹过来,还是打了个寒颤。旁边是家咖啡馆,应该有热乎乎的饮料,排队的人也很多。他要了一杯巧克力,坐在角落里面发呆。 

    “哎呀,这不是小家伙么?好久不见啊~” 

    鲜红色的明媚少女突然坐在了他的面前。金晃晃的明眸,笑盈盈的看着他。 

    Siea惊讶的睁大了眼睛: 

    “May?” 

     

  • [Aromea Night] - May篇

    背景故事四篇完整更新 

    *Alexander篇 http://elfartworld.com/works/789845/

    *Isabella篇 http://elfartworld.com/works/789846/

    *Siea篇 http://elfartworld.com/works/789847/

    *本篇 

      

    贪吃蛇与贪心龙 

    Part. 0 

    Aromea大陆上百年前第一次修成了贯穿东西的铁路。时至今日铁路网已经纵横整片大陆,成为大陆资源经济流转的血管。 

    现在火车上往来的除了权贵商人,还有普通的旅行者,贩卖廉价劳力的劳工。享受卓越交通运输线的人似乎早就把这铁轨之下埋葬的冤魂忘得一干二净。原始资本的积累之下都是鲜血。同样的二十年前轰轰烈烈的劳工运动,他们的高歌现在已经四散消失在荒野之中了。 

    现在是享乐主义的时代。 

    少女看着车窗放映的景色,是无限延伸的荒野,森林与河流,丘陵与泻湖,再飞越过一座一座钢筋铁骨支撑的桥梁。 

    但她也同时盯着车窗上人来人往的倒影,十分警觉。 

    几天之前鲜红及腰的长发已经被干脆利落的一剪子剪到齐耳,她没来得及染上其他颜色就被迫匆匆逃离阿兹里亚。戴上一顶劣质假发,一身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简单裙装,完美融合进了拥挤的人群。她不是没想过女扮男装,可天生长了张精秀的少女脸,太容易被戳穿了。 

    她缩回到座位,压低帽檐,低头啃着手里的硬面包。这种列车上供应的食物都是一个货色,她没得挑。 

    少女要去的是偏远的东方。大概没有人会想到这个衣服灰暗看不出颜色的少女选择去遥远的东方,而不是向西去另一片大陆。东方矿产区,百分之六十的煤炭都供应给了阿兹里亚燃烧的蒸汽机,这是交通网贯通之后的经济风向。虽然卖资源致富并不是很好的选择,无论金山银山总有吃空的一天,但却是快速致富经济转型的手段。 

    她对东方的理解仅限于地图上标注的几座矿业城市。也不能怪她肤浅,东方在珍珠湾工业金融大圈的印象就是乡下供血的地方,顶多再供应一些漂亮矿石宝石,就没有了。他们的兴趣都在西大陆,数亿人口的巨大市场,而不是默默无闻,尘土飞扬的东方。 

    而如今她就是要远离这个灯火通明的珍珠湾,跑去默默无闻的东方之地,仅仅是为了求一个自保的安身之处而已。 

    切瑞诺布尔确立为首府也是在一百年前。 

    而在这一百年中,切瑞诺布尔就像是内燃机里高速燃烧的一团光球,耀眼无比,光环笼罩。 

    但光明之下所藏匿的影子并不是那么显眼。强光晃得人眼睛疼,也就看不清那些光辉之下的细节和裂痕了。就像华美装修的角落底下藏着的霉菌,海堤旁边被锈蚀的铁栅栏,邮轮管道船桨里的附着的海鞘。这些东西虽然为人所唾弃,但如果真要清理其实成本巨大,眼不见为净。 

    首都只是一个缩影而已,这只是人性和社会性的妥协。秩序的建立过程中总有些灰色的缓冲地带。蛮荒生长的经济,丛草之下总需要有人去给根部通气。 

    不过往好里想,正是因为有这些盘根错节的缝隙,很多人才能如鱼得水的活下来,而她也能逃开那些追杀自己的人。 

    她曾经很喜欢这个城市淅淅沥沥的雨季中,漫雾笼罩城市模糊的样子,但她也不喜欢每到冬天空气中的燃烧煤炭的硫磺味。这个时候的她年纪还小,对待事物多少有些小孩子的非黑即白。 

    但这座城市其实也不在乎别人对它的看法。他们在乎的只是清脆的金钱声,在乎的只是光鲜亮丽的外套,在乎的只是地段和高位。至于敛财积累的资本有多血腥,漂亮的皮草上有多少只动物的血,爬到高位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能有几个人在乎? 

    换一种说法:投机倒把,唯金钱论而已。他们说这是来自北方的贪狼。 

    所以在她的眼里,首都的繁华光荣就像是喷淋器上虹光,只是光环而已。 

    她逃离首都,就可以把一切过往仍在身后。 

    脱胎换骨。 

    蜕皮重生。 

     

    Part. 1 

    她辗转火车最终到达东方的一个小城,用了伯伯给自己留的一个假证件找了一个住处。 

    小城人不多,但也没有熟到所有人都互相认识。房东太太倒是个慈祥的人。很这种地方不太可能会有首都那边的势力渗透过来。至少目前来说真的是个很好的落脚点。但这座城市富裕安宁,并不像首都那样喧嚣。少女在城中简单的转了转,很快找到了来自三壁岛的银行。她并不是试图去取自己的那部分丰厚遗产,毕竟现在动那些东西太打草惊蛇。她用假名开了个机械保险柜,将一半的文件存入这里,又去另一家存入另一半文件。三壁岛的顶级银行非常注重客户的安全和隐私,十位数机械锁极难破开。虽然小城并不如首都,但总归比放在自己身边安全。 

    少女只留了足够的现金,供自己在一段时间生活,之后可能就需要去找份工作。再遥远的未来,她还没考虑过。终归是个和平年代。就算是暗流涌动,大陆上的人们考虑未来的时候总是觉得一切会更好。经济繁荣,总能找到工作,总会有出路。 

    对吧。 

    可惜命运也没给她留多少清净时间去好好考虑。 

    和平年代…… 

    “嘭——”一颗子弹落在了身旁。接着又是远处几声乒乓爆响。 

    和平个屁!!! 

    少女暗暗骂了一句。她躲在一片岩石和灌木的后面。她那个鲜亮的红头发就算使用兜帽遮盖,稍不注意仍是活生生的靶子。她不敢动,生怕发出一点声响。她努力压低急促的呼吸声,看向前方,有没有可以躲藏的地方。前方二十米有一棵百年古树,然而能躲避的地方也就到此为止,再往前又是一片开阔的草地。 

    呵—— 

    没有退路。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突然落到这个境地,逃到了一片旷野之中。她今天本来是想找一下附近的码头和船,准备去三壁岛中转,再逃到西大陆。可这帮家伙跟了自己将近一千多公里,从首都一路跟到了大陆最东边。然而还是没逃掉。 

    少女刚到码头,没一会儿就发现有人在观察自己。她快步转过街角,急匆匆偷了一辆车,驱车慌忙逃跑。现在想来真是傻逼透顶的行动。她不认识路,只好随便跟着道路乱开。结果不知道怎么就开到了这荒郊野岭。 

    不过小姑娘才不过十四岁。早熟,但还是天真。 

    她觉得逃离首都就能获得安稳,可惜命运从来都不会让人好过。 

    可人是无法逃离过去。过去的影子永远会追逐你。 

    有一个脚步声正在接近,窸窸窣窣的植物茎叶断裂的声音。她屏息凝神,压低身体。如果刚没看错,八点钟方向两个人,四点钟方向远处一个,近处一个。他们应该是在乱放枪,希望能惊到自己。 

    扑腾扑腾,空中一片野鸽子掠了过去。铺天盖日,像是一块浓稠的积雨云。 

    少女突然从岩石后面跳起,精准踢中了对方的软肋,双腿缠上他的脖子,一拧将其击倒。接着夺来手里的长杆猎枪,向前方射击。一切都在瞬息的几秒之间决定了胜负。 

    干掉两个,还剩一个。 

    她伏在地上,趁着对方无法反抗,拿着枪杆狠狠一砸,眼疾手快拿到了他腰间的弹夹。接着迅速躲回岩石后面。头顶一阵呼啸的子弹声。她并没有听到所预期的声音。这不妙。 

    旷野苍穹,只有呼啸的风声。 

    自己的位置已经暴露,但对方并没有紧跟过来。她急忙换上子弹。如果对方聪明的话,应该会从左边靠过来。她听到了细微的动静,风声里面的杂音。她朝着左后方开一枪。一声闷响——命中。少女长呼一口气,迫使急促的心脏平静下来。 

    左肩膀突然传来一阵撕裂的剧痛。 

    还有人!? 

    少女慌忙逃跑,眼前仅剩的掩护只有那棵大树了,她飞速的狂奔,转身躲开了飞来的第二枪子弹,仓皇躲到树后面。肩膀的剧痛让她没法被迫扔掉了仅有的武器。剧痛让她一瞬间视线都有点模糊,冷汗浸透了额头。左手无力的垂下,鲜血顺着手臂流到指尖,滴滴答答的落到草茎上。 

    还是没逃掉么? 

    这周围没有村落,没有住户,最近的那条路离得大概有一千米以上了……估计自己也走不出这个地方了……她靠在树上,抬头眯着眼睛看了看天空,阴霾霾的雨云终于撕裂了一道口子,露出了一点点湛蓝。 

    耳朵里面传来草茎被压断的声音,应该是有人过来了。 

    呵……也好,哪怕死在这里,起码风景还不错。 

    总归比烂在那个肮脏腐败的地方强…… 

    少女闭上眼睛。失血带来的眩晕让她差点站不住。 

    除了肩膀,刚刚袭击对方而撞伤的小腿也隐隐作痛。 

    不过,难道自己是那种自暴自弃的人么? 

    区区这一点肩伤就让你放弃人生了? 

    当然不是。 

    开什么玩笑。 

    开什么玩笑!!! 

    她身体绷紧,重心下蹲,如同一条蓄势待发的剧毒眼镜蛇,睁开那双黄金一般耀眼的眼睛。 

    眼前站着的是一个孩子。 

    少女愣了一下。 

    苍翠绿色的长茎草中,站在她面前的,是一个身着棕灰色猎装,带着贝雷帽,年龄不满十岁的孩子…… 

    黄金的眸子里映着的,是一双明月一般澄澈的,银白色眼睛。 

    “姐姐……好?” 

     

    Part. 2 

    等到了主宅,女仆Jane小心翼翼的从少女左肩取出几片细小破碎的弹片,伤口很快包扎好了。麻醉剂的作用麻痹大部分感觉,刚刚那种钻心的疼痛终于暂停了。没一会儿,Jane帮她处理完伤口,离开了房间,留少女她一个人靠在床上发呆。 

    安静。 

    似乎一切都那么平静,安全。 

    刚刚的一切就像一个噩梦。她躺在沙发上,看着天蓝色装饰华丽的天花板吊顶,一时都觉得自己是没醒过来。脑中的思绪一片混乱,记忆纷乱地在眼前飞舞。她精神有点恍惚,似乎是止痛剂让她进入了幻觉。 

    “吱嘎”一声,门突然开了。 

    少女从神游的思绪中缓过神来。来者是刚刚的那个小男孩。少女从刚刚周围人对他的态度就知道这是他们家的小少爷。少女看他走过来,莫名有点惊讶。 

    那个叫Siea的男孩子站在自己面前,似乎有些腼腆又难以启齿。他那双清亮的眼睛看着自己,说到: “对不起。” 

    少女有点疑惑:这孩子跟自己道歉干嘛?来杀我的又不是你。 

    “那个时候我以为是有偷猎者来这里。那些鸽子是旅鸽,飞跃上千里才到达的这里繁育的,但我听说一直有人来打鸽子……所以才,才让Jane带着枪的。真的……对不起,我们不是想伤你的……” 

    少女一时也不知道从何开始怎么解释,万般思绪就像是一团乱麻。 

    少女靠在那棵树背阴处,左肩膀被打伤。当她睁开眼睛,看到眼前的孩子,她一时有点茫然。哪里来的孩子呢?她下意识地将左手收到身后,似乎潜意识不忍让孩子看到自己左手滴滴答答的流血。 

    “你好呀。”她蹲下想和孩子平视,却因失血一瞬间眩晕差点摔倒。模模糊糊中,她感觉到远处还有几个人也靠了过来。 

    “姐姐没事吧!?”男孩急匆匆凑上来,关切地试图撑起她的身子。这让少女意识突然清醒。她反应过来,抬起眼睛,回了男孩子一个微笑:“我没事。” 

    她没有精力去思考这里怎么会突然跑出来一个孩子。她撑起身体,打算起身离开,回去找他们留下来的车子,驱车回去。 

    男孩急切切的拉住她的沾血的手:“姐姐你受伤了?”少女肩膀一阵剧痛,她。倒吸了一口凉气,将痛呼压下。 

    这个时候那几个成年人也过来了。一个气喘呼呼的老爷子叫着男孩名字,几个成人,还有一个拿着枪的女人。她想不出他们是从哪跑出来的。 

    “我家离这里比较近,姐姐先去我家好么?”男孩翻找出手帕,捂住少女流血的。几个成年人急忙忙跑过来,看到她的伤,其中一个成年男人急忙抱起她,带她离开这片荒地,没多久就上了一部车,被带回了这栋宅子。那个男孩子也一起回来了。 

    意识就像是浸泡在了温水之中,晕晕乎乎的。 

    她也不知道那三个在荒野被她处理掉的人怎么样了。她出逃的时候杀掉了他们的老大,他们来追也是必然。想必现在自己的人头在他们的悬赏之中,可值钱了。 

    等少女回过神来,视野内的场景已经变的昏黄。 

    不知道过了多久。 

    “姐姐?醒醒。” 

    Siea握紧了手里的托盘把手,上面摆着精美的餐具和食物。声音里有些委屈和愧疚,像是做错了大事。接着他把手里的托盘放到少女面前,又说道:“已经晚上了,姐姐吃晚饭吧,我帮你送过来了。” 

    稍微喝了点糖水,少女终于从轻微的麻醉反应中恢复过来。她故作轻松的笑了笑,伸出右手揉了揉小家伙的头发,柔声细语的说:“怎么会是你的错呢?姐姐只是受了点小伤,没事儿。那些偷猎者不会再来了。” 

    Siea呼了一口气,好像他终于被原谅了。他低头打开盘子上的盖子,把晚餐推到了少女的面前,站在原地无辜的看着自己,似乎是在等少女用餐。 

    “你要看着姐姐吃饭么?”少女又问了一句。 

    Siea顿了顿,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总归是有我的错,姐姐手受伤了可能不方便,需要人帮忙。我等着姐姐吃完再走好么?” 

    “好啊~”少女右手一把把他拉到床边上,坐在她右手边。接着拿起勺子舀起一小牛肉,转手送到Siea嘴边。她勾着嘴角坏笑着直视少年茫然的脸:“那好,你和我一块吃吧~” 

    看着眼前的少年脸上从惊讶变得羞涩,磕磕绊绊的推辞着:“可,可这,本来就是只给姐姐一个人的。” 

    “太多了,我一个人吃会长胖的。”少女无辜的睁大了金色的眼睛,眨了眨,像是很委屈,“我们不要浪费粮食。 

    Siea犹豫了一下,张嘴含入那块肉粒,很不习惯被人喂饭。 

    少女吐舌头笑了笑,诡计得逞的邪笑了一下。 

    可她突然觉得自己有点陌生。自己有多久没这么发自内心的笑过了?少女一时也记不清。她看着眼前懵懂天真的孩子,看着他明亮的银色的眼睛,一时万般苦涩涌上心头,滴滴答答的酸涩。 

    她想哭,但不能哭。 

     

    Part. 3 

    这些年在东大陆首都圈子呼风唤雨地,是北方商团。那些来自西北的人似乎在这个时代格外混得开。 

    Aromea大陆的北部,从东而起高耸入云的高原,接着风暴呼啸的冰雪艾利走廊,再就是最西侧暴怒的山脉。地理环境造就的北方人民所有的性情,也和那些生于南方的富饶平原的人不同。曾几何时这些地域上的差异是Aromea大陆上最大的冲突,历史上数不清的战乱也烧过整片大陆。 

    但历史翻过去新一页之后,时代已经不一样了。 

    蛮人的时代。 

    有人这么称呼一战到二战后的这段时光,言语里面的轻鄙毫不遮掩。 

    但这个形容也没错。从一战时期北方大量征兵,再到和平时期北方商团富甲一方。或许真的是因为民风彪悍的缘故。然而百年的人口迁移,通婚,新时代形式的变化,地方商团的身形越来越模糊了。即使如此,在如今的和平年代,首都那些隐约的偏见,商派之间的冲突,小民之间的算计,也仍是在时代洪流之下的暗礁。不过北方商团的影响,仍然鲜明地烙在Aromea大陆上。 

    首都商业工业圈子有名的大公司:奥斯勒,德斯克,贝斯特林,诺让,萨尔特索,伯特伦,还有好几个媒体集团,真要论血统数一数,都算得上是来自北方。 

    她所来自的姓氏Seron也一样,往上数也是来自大陆的西北方。 

    只不过他们家里所做的事情,并不那么为人所知。 

    对于家长来说,无论他们从事的是什么样的职业,每天要和什么行当打交道,一般都不会选择告诉自己年幼的孩子。他们承担了所有的责任和压力,对自己的未来之星则是捧于掌心呵护。虽然寄希望于他们有一天能够成才,可也不希望现实的阴影太早地吓到孩子。 

    父亲于她就是这样。他对掌上明珠自幼溺爱,要什么给什么,也经常推了工作就为了给孩子一个生日惊喜。 

    即便少女只是个私生女,说不上多么光彩。 

    他父亲并没有结婚,一辈子就她一个女儿。至于少女的母亲,从来没有出现过她的生活之中。所以小的时候少女没有在乎,长大了她没放在心上过。父亲眼里的女儿总是活泼而快乐,像是明媚阳光之下的玫瑰。但直到一年多前,父亲才认识到自己女儿,是开枪手都不抖一下的天生反骨。 

    少女知道父亲其实不愿意让她接触手里的那危险的生意。在法律灰色地带游走的事儿并不容易。他似乎总是希望女儿能走另一条路,安全的路。可他估计也没想到的自己去世,自己的保护伞碎的那么快,都没办法保证他女儿生命安全了。 

    父亲总以为自己被瞒得很好。但少女很清楚,她的父亲,包括他们家的那些所谓工作人员,都是黑帮。 

    Mafia是个过于美化的称呼。 

    起码在少女看来,他们中的绝大多数都是就是小混混,用命换生存的普通人而已。就算是像他父亲那样已经站到高位的,所有的行动导向也不过是钱。她曾经偷偷看过父亲的手记,虽然语焉不详,但翻了几页就猜出了大概。 

    他们做的是走私生意。 

    走私生意是东西大陆商业往来上不可避免的产物。曾经的战争年代让双方政府对贸易都有所控制,然而只要交流的门打开了,需求就是存在的。西大陆的烟草玉石,东大陆的香料矿藏,倒买倒卖的都不是政府能够监控的地方。西大陆那种沁人心肺的廉价烟草深受底层劳工的喜爱,是他们少有能负担的起的娱乐。有些工厂会提供这种免费烟草当成了控制廉价劳工的手段,跟酒精相媲美。 

    这个时候的人们,可能已经记不住十几年前的劳工运动流的血。当年那些劳工,为了反抗过长时间的劳作,童工,极低的工资,以及恶略的环境,用生命和鲜血去反抗,去争取他们的权益。 

    可是并非所有人都是英雄,所谓的斗争变成了一场混乱。在那种混乱之中,普通人所求的,也不过就是一个生存和温饱。而他们斗争的成果,最后的妥协,慢慢变得不了了之。人们被黄金盛世的经济繁荣蒙蔽了眼睛,一切又恢复如初。而在这场盛世中失意的人,被抛弃的人,被大商家提供的廉价酒精和走私烟草所麻痹。他们能追求的,只有这种短时的快乐。醉生梦死,看不见出路,也看不见未来。 

    说着有意思,时至今日,联合起来的反而是大资本家,而不是劳工们了。 

    资本主义的每一枚金币上都是沾着血的。 

    那个时候无论是谁能控制一两条走私路线,每年吸血的回报就极其可观。吸血再往后的步骤就是洗钱。娱乐产业的虚假繁荣,奢侈品的纸醉金迷,艺术品拍卖上越来越惊天的价格,都是最好的佐证。 

    风险越大,回报越可观,越多人铤而走险。危险也就紧随而至。 

    普通的商业也就是面对破产的风险,不至于死。而这种赚钱的生意于赌博并无差别,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因此埋骨荒野…… 

    少女自嘲了一句:她不也差点埋骨荒野么? 

    父亲可能预料到自己早晚有一天会遭遇不测,也有给自己女儿上了保险,可命运本就是捉弄人。他这一病病的太突然,离开人世的时候也可能后悔自己做这个行当吧。 

    但估计他也没能预料到自己女儿能从重围之中突破,也不会预料到自己女儿会开枪杀人吧…… 

    法外之地,不开开枪死的就是自己。他人对自己如此残忍,何苦为了狗屁道德而连使用暴力保护自己都做不到呢?伤春悲秋的功夫已经在生死之间走了几个来回了。 

    可惜已经太晚了。 

    仔细算算,父亲去世前到现在,才不到三个月而已。她连沉浸悲伤的时间的都没有。没有人把她捧在心尖上了。 

    逼得她早早就要直面物欲横流的世界。 

    少女自认并不是反社会人格,只是生存策略如此。 

    不过,也许在他人眼里,自己的确不是个好人吧。 

     

    Part. 4 

    少女没过多久就反应过来,无论在那片荒野发生了什么,这个男孩子都被瞒得很好。 

    Siea似乎是把自己当成了普通的大姐姐,在自己养伤期间,他天天过来嘘寒问暖,似乎是在自责。但这栋房子中的其他人并不觉得一个一己之力干掉三个成年人的女孩单纯。他们也阻止过男孩来找她,但男孩子似乎不能理解他们的话中话。 

    她在这个房间中养伤,但不能踏出房门一步。 

    没过多久,那个看上去是一家之主的老爷爷便来找了自己。尽管他看上去慈眉善目,但人生阅历想必极其丰富到无论什么事都可以波澜不惊。当然一起来的,还有那天打伤自己的女仆Jane。 

     “我没想到我在晚年也还能遇到这样的事情。”老爷子并没有上来就提及狂野发生的事情,“啊,这是你的身份证明,我想上面的的名字也不是真的吧。” 

    少女不可置否。她接过来那本假护照,抚摸着着上面假姓氏Sauvin。她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坦白,眼前的老爷子信不信得过。 

    “当我年轻的时候,大概还会问你发生了什么。不过我也老了,现在。所以不太在乎到底怎么回事。”老爷子似乎是回忆起了很久的往事。 

    “你知道么,几十年前,这个地方并不总是那么平和。那个时候有不少来寻求法外之地的掘金者,偷盗本地人赖以为生的资源。那个时候,这种冲突总都有点,血腥。所以,即使像我们这样的家庭,也需要力量来保护自己。” 

    少女静静的听着,瞥了一眼旁边的金发女仆。那些平静的言语之下,是当年的腥风血雨。言下之意不言而喻,是非常友好的警告。 

    “我和我的家人决定不追究,以及,你担心的事情已经被处理好了。不过我也不能保证,会不会有继续的威胁。” 

    少女捏紧了护照的手,暗暗放松下来:对方决定保护自己。 

    老爷子的声音从温言细语,突然变得有一点压迫力:“你有好奇,为什么?” 

    少女转过头,将护照放在了床头。她试探性的猜了猜:“因为,那个男孩?你外孙?” 

    “Siea很喜欢你。Siea总是很喜欢小动物,保护他们,照顾他们。那孩子似乎总是相信这个世界的温柔。”老爷子依旧笑得温和: 

    “以及呢?” 

    她低下头,自嘲似的笑了笑:“我知道,我什么都不会告诉他。” 

    “好。”老爷子得到了满意的答复,“我们都希望,让他继续这样,我们会保护他对么?” 

    “嗯。”少女应声。 

    “不过我想你也不应该在这里呆太久。你需要尽快离开,当然这个由你决定了,在此之前,我们Vico家会尽地主之谊。”老爷子起身,带着人离开了。 

    少女看着他们离开,直到掩上的门一声“嘭”响,她才像是如梦初醒。抱紧了手臂,想寻求一点点安全感。 

    那之后没多久,的确有人来找过她。不过,就像老爷子承诺的那样,被处理好了。 

    她慢慢养伤,也被允许出了房间。她的业余时间除了要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办,另外就是陪Siea玩。这个宅子就像是在世外一样的梦幻城堡一样,或者说温室。她看着这个温室里长大的孩子,却越来越不安。 

    少女清楚自己并不是个好人。她再伪装,对这个孩子而言,也是一种危险。 

    是时候该离开了。她当然不能回到原来的世界。不过现在这个社会,所谓的文明世界,总有能她能发展的空隙。只不过自己需要更谨慎,她需要她父亲留下来的财产来运作。这很复杂,当然如果有人帮助会更好,可惜父亲死后没有人能信的过了,也没有人能手把手的教自己。 

    可无论未来如何,都需要她行动起来。第一步就是离开这个地方,去开始她的新生活。 

    未来不可知,诺大的世界,充满了危险,也充满了可能性。 

    她有些害怕,也有点兴奋。 

     

     

    Part. 5 

    开春的春雨之后,切瑞诺布尔每个角落上的浮灰被洗刷的干干净净。 

    满树的翠绿鲜艳,连天都恢复了那种澄澈的蓝。 

    少女很少有空在路上闲逛。 

    几年时间,她鲜红的头发又长了回来,略略及肩。晴天之下的切瑞诺布尔和珍珠湾海岸的确漂亮,但她依旧全副武装。手上撑着一把小洋伞,白色细麻长衣长裤,还带着帽子。这几年的流行都喜欢日光浴,那种西大陆的小麦色皮肤意外地受追捧。 

    可惜少女虽然爱美喜欢潮流,可阳光对她就是毒药,只会晒伤皮肤,长出难看的斑点。  

    而她旁边的少年,穿着短衣短裤,背着小背包,带了个遮阳帽,脚步轻快的走在她前面。阳光洒在他细软的发丝上,雪白的手臂上,还有修长的腿上。Siea窜的真快。感觉转眼的功夫,就差不多跟少女一样高了。也是,一晃五年,Siea已经是进入成长期的少年了。 

    如果家长看到这幕或许会对自己的孩子惊讶,他们印象当中的Siea总是腼腆又安静,很少表现情绪的乖孩子。而Siea现在则像是难以压抑兴奋的小孩子,眼睛亮亮的,在少女面前丝毫不掩饰。这时候的他可能才是他本来的样子。教养良好,干干净净,心无杂质的十三岁少年。 

    少女真觉得在某种意义上,他这样的孩子是这座城市的光明之处所在。 

    令她由衷的羡慕,爱护。 

    少女搬到切瑞诺布尔的时间并不长,她曾经的家离着这里也十分遥远。不同街区之间的差异非常大,她平常很少有时间闲逛,不是在西大陆出差,就是在各地到处跑,熟悉的也只有周围几个地方而已。这半年来她抽空陪着Siea去闲逛,才把切瑞诺布尔逛了大半。 

    今天她陪着Siea一起去中央公园的湖心做迁徙鸟的写生,可天空不作美,没过多久就一阵阴云吹来。他们被迫跑到旁边的咖啡店避雨。Siea看着被暴雨洗刷公园,眼睛里面藏不住的失落。 

    他还小,在别人面前似乎总是藏不住情绪。 

    没多久,等他们喝完杯子里的饮料。暴雨也终于结束,但公园草坪湿漉漉的没办法坐。Siea邀请了少女去他家。他们相遇半年了,但少女也没去过Siea家,她也不愿意让Siea去她那个小公寓。少女知道Siea家境不差,即使来到首都也能有安稳的立足之地。不过Siea平常都坐着公共交通来,九曲十绕,少女也不知道他家在哪。 

    Siea却招手叫了一辆出租车,他只说花园区离得太远,公交太费时间。少女想过Siea家境好,但也没想到他家在花园区。当然她不意外。出租车一路从切瑞诺布尔的中心城区开到了东部的花园区,没多久就到了Siea的家,但他们没停在门口。 

    雨停了,白色的蔷薇绕满了院墙,被暴雨打落了一地的白花,铺满狭窄的人行道。他们一路趁着雨后清新,一路走到大门口,才进入府邸。 

    少女跟着Siea一路转过大厅,走廊。Siea想带她去看他的小书房,他和他外祖父收集的珍惜标本,手绘画册,五彩缤纷的矿石原石,东西大多都是从翡翠城带来的,也有最近一段时间在首都城区买的小玩意。他就像是小孩子带着朋友来家里玩一样,只想分享自己最喜欢的玩具。少女对这些东西其实一点都不了解,她对石头的理解仅限于好看的珠宝,对博物学的了解仅限于好看。 

    但她喜欢看着Siea这样。 

    当然并不是因为”看到了可能的自己” 这种借口。她知道自己就算父亲活着,她也不会这样单纯,无忧无虑。她只是觉得太难得了。 

    等Siea展示完了手头那些漂亮的收藏,正好到了下午茶时间。Siea带着她下楼,去花园,阳光已经将花园中水珠烘的干净。但没料到,在楼梯转角就遇到了本应在公司的父亲。Siea突然噤声,只叫了一声”爸爸”。他父亲没有回应,反而疑惑的看向她。 

    少女看到这个高大的金发男人,愣了一下,一瞬间所有的疑惑都解开了。原来如此,一切都都说通了。她扬起标准的而仪式化的笑容,上前伸出手,说到: 

    “你好,Mr. Bertram。” 

    “我是May Sauvin,艾默生机械西部分公司的运营总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