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童子」
「山童子」

「山童子」

       ▎文画并行的妖鬼奇谭物语企划 ▎ ◆{ 中华风 }◆                                           

       |子夜抚华,歌一曲。今宵有鬼,说与君。 |                           

                                                  

   “北冥有山,无以为名,暂称之曰溟山。周有九峰,其上多灵妖,有一司南,可通三界。于北冥上飘摇,行踪不定,故未有记载。”                                                      

   “山童子,是为幼年的山鬼。”    ——《魍深山录》                                                                      

    山童子起初专为幼年山鬼的称呼,后成为山中精怪的概称。大抵是源于人们对山神的敬畏与亲切,山中精怪又是山中花草树木山石水溪之灵,乃是山的孩子,便依照人类对孩童的称呼: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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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OFTER存档地址:http://shantongzi.lofter.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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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支线剧情企划《山童子·菌森之地》即将开启。                     

▲【山童子】群号:30 330 7470 (一般在晚上放人进w加群注明E站名)官博:@-山童子-                                           

▲章节顺序       

《山童子·溟山夜话》       

《山童子·封山令》       

《山童子·菌森之地》       

《山童子·笼山幽变》        

(【溟山夜话】为前期收集资料、角色、设定、图像。)                              

▲目前章节:【封山令】   

 (此地长期活动,企划为副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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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望月记(一)

    莜姬yuuki
    2016/03/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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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TTENTION:   

    一不小心又好久没有填坑了……难怪我的坑总是填不完【揍   

    这次填了一点和七皇子的互动。(太久不动笔文力又创新低求看官们多多担当【喂你)没错就是周奇谭《花客》里那个被卖到溟山成为了种花农的皇子。虽然这篇还没有写完,不过确实皇子的结局就是那篇里的那个样子没跑了也没打算跑啦233【你   

    总之,这是发生在那之前,皇子还在皇宫里的故事。   

    —————————————————————————————   

    (一)  

    深秋时节,天寒露重。无月的朔夜,夜色苍莽,浓云密布,连一星半点的星光也不见。然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却有一痕单薄的鸦青色身影,于布满青苔的城墙之下,踏着细碎的步子掠过潮湿的石板路,无影无迹,无声无息,留下一径朦胧的凄迷。晚风来疾,撩起那“鸦青”额上过长的青丝,露出女子清丽的眉眼,同眉眼之上怵目惊心的疤痕。手中明明没有半点灯光烛火,这女子的步履却毫不迟疑,不过须臾便同暗夜溶为一体。然丈许外,却有一抹白影,亦步亦趋,不即不离。如此在荒郊野岭中行了数十千里,终于,鸦青色女子的脚步,在一个山坡上,一块残损的石碑前停下。  

    长年累月的风吹雨打,早已磨平了碑上镌刻的字迹,不知其为何物。然女子解开身上的包袱,拿出祭奠的冥纸、香火之类的东西,才让人意识到,这竟是一座墓碑。  

    看面相,这女子不过二十五六的模样,而从墓碑风化的程度来看,葬在此处的人,少说也已仙逝了百年光阴。女子与长眠于此的逝者,按说应当是风马牛不相及,可见她扫墓时的细致入微,涕零时的肝肠寸断,却又像与逝者是至亲至爱似的。  

    洒扫毕,女子忽然发出一声轻叹。这轻叹,却是与祭奠无关。她整理仪容,向着黑暗中没有由来地忽然道了一句:“这位小兄弟,你尾随了我三日,不知究竟有何指教?”  

    见形迹暴露,隐匿在树影里的那抹灰白身影也不以为意,闻言,便堂堂正正地从斑驳的树影中现出身形。不过十四、五岁少年的身量与面相。雪青的长衫,外罩一件毛绒衣领的月白色大麾,连同眉间一点朱砂,腰间一块双鱼佩,俨然一副世家公子的模样。然而,少年宛如月光的银色长发,同那双琥珀色的明眸,却分明揭示了他非人的身份。  

    不过,即便是在她零碎的记忆中,会追寻她有足迹而来的,不是满口仁义道德的术士便是居心叵测的妖异,又何曾有过例外呢?  

    少年从树影中踱到女子身畔,抱着双臂立在墓前,淡淡地念出碑上已经不可能再看得见的字——“爱夫陆嘉石之墓”。  

    不知是慨叹还是嘲讽。女子脸色微变。  

    少年又道:“肉体早已腐烂成泥,三魂六魄也不知轮回了几遭,此刻在与怎样的女子相依相偎,姐姐不去寻他转世,却年年来祭拜这早已化为尘土的破皮囊,究竟是一片痴心,还是仅仅心有歉疚呢?”  

    “你……”  

    闻言,女子的脸青一阵,白一阵,问道:“你是谁?”  

    少年笑吟吟地走上前来,向女子作了一揖,道:“人道‘贵人多忘’。不想魑魅魍魉亦不能免俗。姐姐对小弟可有救命之恩,如今却不记得了?”  

    若说为何没有像往常一样将跟踪者甩脱,或许是因为对方身上语焉不详的似曾相识之感吧。感觉让人有些怜惜,又有些让愤恨,却又一时回忆不起。然而……  

    “救命之恩?”  

    女子闻言,眸子里便凭空升腾起几分怒火,冷然道:“小家伙,我看你也不像是轻薄之辈,你我井水不犯河水,为何特意拿这天大的诳语来消遣我?”  

    语罢便要拂袖而去。少年见女子要走,也不追赶,只笑着摇首道:“岂敢?想来如我这般无名宵小,自然是不会被姐姐放在心上。不过,要说起我的旧主,姐姐无论如何都不会不记得吧?”  

    闻言,女子回首,只见少年看似闲庭信步的足迹,印在这片乱坟岗上,竟恰是一个“王”字。女子顿时脸色大变,二话不说提起水袖,无数散发着黑气的蝴蝶,气势汹汹地向少年扑面而来。不料少年竟不闪躲。他清啸一声,迎着蝶群纵身一跃。  

    ——飞蛾扑火。  

    女子心中闪现过这四个字。然而真正的飞蛾却似乎不是少年。只见黑压压的黑蝶只是触到他的衣袖,就像火中的飞蛾那样化作一团黑气,钻入地底。  

    失去黑蝶的阻挡,少年的指爪直取女子的颈项。女子大惊,却未失分寸。心下念动真言,躯体便化作黑色的蝶群,四散开来。少年扑了个空。见纷飞的黑气于十丈外凝聚成人形,额角的汗珠在夜色中闪闪发亮,正是那身着鸦青长袍的女子。  

    “不会错了。能散发出这样冲天的凶煞之气,除了上古四凶,恐怕也只有你了吧。”  

    少年说着,微微抿起嘴角,眼里却没有笑意。女子打量着少年,眼神变得锐利,心念电转。  

    “我记起你了。你可是五百年前王家地牢里的那头异兽?”  

    女子冷笑道:“生来便只能藏污纳垢的脏东西,光是想起名字就让我恶心。当年姓王的将你巧取豪夺,其子孙又将你囚禁百年,如今你竟认贼作主,真是可笑。只可惜今日要与尔等小儿拼命。”  

    闻言,少年亦回以冷笑,道:“姓王的那混帐害白老爹家破人亡、流离失所,我就是将他扬灰锉骨也难解心头之恨,又岂会认他作主!他家后辈也净是些唯利是图、脑满肠肥的渣滓,是死是活也与我无关。然你可还记得当年在王家为奴、无故病夭的幼子?你敢说,此儿夭折,不是你的业造!”  

    女子本不以为然,闻此,却像记起什么似的,忽然失了锐气。她望着那残损的墓碑,将脑海中破碎的往事渐渐拼凑完整。  

    半晌,女子长叹道:“当年姓王的害我亲夫,我便失了心智,一心只想为夫报仇。直到百年前王家倾覆,我才渐渐灵台清明。但已不知连累了多少无辜,虽是悔不当初,然错已铸成,于事无补。也罢,是天道轮回,我当遭此天谴。也好。小家伙,今日你便杀了我罢!我自知此身之罪孽罄竹难书,然我也只有这一个赎罪之法了……不过,我曾机缘巧合之下得知了你所言的那位幼子此世轮回之所,便告诉你罢!你若有心,报仇之后,也可去探望他。”  

    于是便将那孩童的转世轮回之所一一同少年道来,而后心灰意冷道:“你动手吧。”  

    “动什么手?”  

    不料少年却反问。  

    “你……事到如今你还要消遣我么?”  

    女子有些恼怒,却又道:“你不是要取我性命,报我害死了那孩童之仇么?”  

    “呵。”  

    闻言,少年却笑了。  

    “我是要找你算帐。可我几时说要取你性命了?”  

    “可是,杀人偿命……”  

    “是天经地义?”  

    少年打断女子的语笑道:“姐姐,你学人类的样子生活未免走火入魔了吧。就算是,那也是人类的条条框框。我又不是人类,又何需为它所困?何况,你虽害了那孩子,却也救过我一命。我若杀你,岂不是恩将仇报?孱弱渺小如人类,生老病死皆为寻常。更何况人死不能复生。你虽为祸神,却也有神灵之名。我又何需为那已死之人的一饭之恩,白白背负弑神之罪?”  

    看少年开朗的笑颜,像是当真对种种前尘往事不以为意,祸神不禁恍然道:“原来如此。与其让我一死解脱,不如让我继续不老不死地存在于这世上,永远背负着罪恶、骂名和良心的谴责,才是对我最大的惩罚么……”  

    闻言,少年流光溢彩的金眸刹那间似乎掠过一丝凄然,但转瞬便被笑容所覆盖,仿佛方才只是错觉。  

    “姐姐不要胡妄揣测。小弟绝无此意。姐姐身为祸神,身不由己。若论为害人间,我也难辞其咎,哪有资格对姐姐指指点点?”  

    少年点到即止,话锋一转道:“倒是姐姐告知我彼小儿如今所在,多谢了。”  

    语罢便要纵身离去,女子忙扯住少年衣袖道:“要知前生后世,已非一人。任谁都有命定之劫。你……当真要护他?何况彼处必有高强术士,道行不在那姓王的之下。你虽异兽,却尚年幼,只怕不是老奸巨滑、不择手段之流的对手……”  

    面对祸神好心相劝,少年只笑而不语,将目光投向对方身后。祸神不解,顺着少年的目光回首,方知不知不觉中长夜将尽,丈夫那半截墓碑旁,原本已芳草萋萋。再回首,东方露出鱼肚白,异兽少年早无影踪。  

    (二)  

    是日,正值中秋佳节。普天之下,万家灯火,阖家欢聚。北国映雸,宫墙之内,也少不得摆宴、搭戏,共享一场天伦之乐。此时距离开宴时辰尚早,冷清的别苑中,年轻的宫娥一边麻利地服侍着皇子更衣,一边又像个小麻雀一样叽叽喳喳。  

    “七殿下,平日里别个殿下仗着七殿下母后仙去得早,无人撑持,总将七殿下当作透明人似的。今儿个中秋佳节,少不得吟诗作对,鸣丝竹、奏管弦,七殿下正好使出看家本领来,在陛下尊前一鸣惊人,叫其他主子再不敢将我家主子看扁!”  

    七皇子笑而不语,只唯唯着敷衍而已。不巧小丫鬟的这番言论恰好被进门的老黄门听在耳中,便怒咤道:“珠儿,你这丫头片子,见识浅薄,又在胡言妄语,该掌嘴!此家国大计,岂容你我置喙?还不快伺候了七殿下更衣,早些去御花园候着陛下尊驾!”  

    七皇子平日对待下人甚是宽厚,小丫头知道在这里只有他才是自己的救星,便努努嘴,作楚楚可怜状,口中唤着“七殿下”,一扬首——  

    哪还有七殿下的影儿?  

    在宫里手忙脚乱地找了一阵,一看时辰,小丫头不禁急得要哭鼻子。  

    “这中秋佳筵不过一时三刻了,七殿下又不知所踪,这可如何是好呀?”  

    陈大人便道:“哭哭哭!现在知道急了!刚才怎么不看好人!事到如今,还能怎样?一面预备着禀报万岁爷说七殿下报恙,无法赴会,然后接着找人呗!”  

    于是,宫中为数不多的几个宫人,一时间倾巢而出,一同寻那七皇子去。  

    ——顺带一提,这便是这座冷宫中的日常。  

    (三)  

    清冷的别苑中,一株株木樨由于无人修剪,生长得盘枝错节,然而,尽管寂寞如斯,却也在这一轮冷月之下,旁若无人地盛开。幽幽的冷香,说不上香飘十里,却也宛如炊烟,袅袅地攀上黛色的屋脊,与悬在屋檐上的那只青葫芦里的漫溢出的清冽酒香,水乳交融。细碎的花瓣却是丝丝缕缕地洒落到屋后的池塘里,微波粼粼,打碎了一池的月光。屋顶上,一袭锦袍的少年郎便沐浴着这一身芬芳,端一枝玉笛,在唇边吹了一曲又一曲。这便是那正在不知去向的七皇子了。如此数曲毕,谪仙似的少年终于放下笛子,提起脚边的酒葫芦,一仰头,一饮而尽,便有些不胜酒力,生了几分醉意,连赞三声“好酒”,却又蓦然一声长叹,道:“只可惜有此良辰美景,却无知音共赏。”  

    正喃喃自语,恍然间就见到一个月白的身影,披着满身清洌的月色,翩然而至。七皇子看得痴了。不自意脱口道:“值此良辰,可是嫦娥仙子赏光驾到?”  

    刚一出口,忽而自嘲般地轻叹道:“冷宫如斯,又怎会有仙子垂怜?一定是我醉了罢,竟产生幻象了。”  

    “仙子”越走越近,伸手揪住皇子衣襟,像老鹰捉小鸡一样提到跟前。  

    “仙子?”  

    皇子见对方笑得暗藏杀机,不解,正要出声询问,忽然仙子一伸手,自己便整个人沿着屋檐滚下去,扑通一声,跌进了屋后的池塘。  

    七八月份的北国,秋水已然凛泠如霜。可怜的皇子从池水里探出头来,牙齿直打架得差不多要从牙床上掉下来。  

    “仙、仙子为何……”  

    然,一语未毕——  

    “还未清醒啊。”  

    “仙子”轻笑戏谑,伸手又将皇子的脑袋按进了水中!  

    是……刺客?  

    纵是与世无争,却还是免不了要死于非命么……  

    皇子连挣扎的力气也没有,在本只没过脖子的冰冷的池水中失去意识。黑暗中,一丝微光,让他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去。  

    黑暗深处传来野兽的低鸣,他怕极了。却又身不由己地只能涉险而去。他战战兢兢,手上端的碟子几乎要掉下来。  

    别、别吃我……  

    他心里默念。对方蜷在笼子里,像一只小狗。  

    “你……”  

    与传言中凶恶的猛兽不同,眼前的明明是一只比自家的小黄还要瘦骨嶙峋、毛发稀疏的小丑狗啊!这么一想就觉得和眼前的小家伙顿时亲近了几分。  

    “呀,你是不是受伤啦!”  

    注意到小家伙的腿脚上似乎绽开的皮肉,他不由地脱口而出。然而小家伙似乎很怕生,连忙把伤腿往身下缩了缩。  

    “诶别啊!让我瞧瞧!”  

    小家伙这么一躲他便着急了,一急……睁开眼睛,皇子却发现自己并不是在什么陌生的黑暗之处,而是四仰八叉地躺在自己行宫的屋顶上。上半夜遮天蔽日的阴霾不知何时消散无遗,将苍穹中那圆润的月轮展露无余。十五的夜色真是正好。皇子不禁想道,只可惜以自己眼下的姿势,配上身上这套透湿的衣裳,活脱脱就是一尾砧板上待宰的鲜鱼,未免大煞风景。皇子正感慨,忽然一阵夜风吹来,冻得他从每一根头发丝到十根脚趾都哆嗦起来,差点从屋顶上滚落下去。然后就从身畔传来了凛冽的话音,不但毫无关切之意、甚至还有一丝幸灾乐祸的话音——  

    “醒了?”  

    啊。闻声皇子心中暗叫不好。这可不是之前那企图溺死自己的刺客的声音么?那个……被微醉的自己误认为是嫦娥仙子下凡的奇女子……她究竟是受何人指使?动手了怎么还没走?哦不,应该是自己怎么还没死透?  

    皇子心念电转,尽管心中疑云丛生,还是先硬着头皮撑起身来。循声望去,不由得吃了一惊。原来之前自己醉眼朦胧、如坠云中,此刻醉意全消,才看清身畔的不速之客,虽然容貌清俊,银色的鬓发上系着颇受女儿家青睐的红色头花,却确确实实是一个如假包换的——少年。  

    “原来是仙君,不是仙子。方才多有冒犯了。”  

    皇子一边赔着礼,一边将这前前后后在心中默默串联,深感少年行事之自由散漫,与其说像是蓄谋行刺,倒不如说,更像是单单对自己将对方误认为是女子的惩罚?只是,既然不喜被误认为是女子,又为何要佩戴女儿家用的首饰?也难怪自己微醉之下没有认清……  

    皇子在心里嘀咕着,只听对方答道:“无妨。不过,我可不是什么仙君……”  

    ——什么,莫非,确实是仙子?  

    皇子差点脱口而出,却见少年眼色陡然如刀似剑,欺霜赛雪,便涨红了脖子,硬生生地将那句话从嘴边咽回了腹中。  

    “咳咳。那敢问公子是何方神圣?”  

    皇子小心翼翼地问道。  

    “这不是一目了然的吗?”  

    少年似是终于满意话题进入了自己预想的轨道,莞尔一笑,像对皇子示威似的,露出寒光闪闪的尖利犬齿来。  

    “我是妖怪。”  

    银发的少年一字一顿、意味深长地说:“是渴饮人血、饥啖人肉的恶兽哦。”  

    一语毕,眼前一直瑟瑟发抖的皇子不但没有如自己预想中那样将面部表情与抖如糠筛的肢体语言恰到好处的配合起来,露出惊慌失措的模样,反倒是不知时务、不合时宜地,噗哧一声笑了。  

    “臭小子,你笑什么?”  

    少年有几分恼羞成怒的意思,不自觉提高了音量。皇子这才止了笑,拱手道:“失礼了。只是,不知公子为何恐吓在下。”  

    对于自己这么快就露出了马脚,少年似乎很是意外,不由地一愣。但转念一想这样的反应不就更验证了自己是在吓唬人么。虽然牛皮已经差不多吹破了,但少年还是有些心有不甘地追问道:“你说我恐吓你,有何依据?”  

    将少年这一系列心里的小动作尽收眼底之后,皇子不由得莞尔,心中原本残留的最后一点担忧和防备也随之烟消云散了。  

    “实不相瞒。在下虽不才,却也喜欢侍弄些花草鱼虫,故而略通些万物灵性。公子身上散发着清濯之气,又岂会是暴虐杀生之辈呢?”  

    皇子此言虽是主观,但许是因他言之凿凿,抑或是因这答案出乎意料,少年竟一时失语。但这沉默只持续了短暂的须臾。少年很快回过神,不以为然地别过脸,冷漠道:“不过是我最近人肉吃腻了,才换换口味罢了。再说尔等凡胎肉眼,不过以貌取人,又岂真能明辨甚么清浊好坏!”  

    对于少年的强词夺理,皇子没有拆穿,只像对待任性的胞弟那般宽容地笑了。当然,他并没有什么胞弟。如果有的话。还得要如果是生在寻常人家的话。然而,人生自是没有那么多“如果”。他摇摇头,正想说些什么,却忽然听到这寥落的冷宫外,传来了参差不齐的脚步声,和车马声。  

    不同寻常的喧嚣使皇子不由得心头一紧。在屋顶循声望去,宫门外,可不是天子的车马么!不仅皇上,就连其他皇子也同来了。人群真叫一个浩浩荡荡,难怪他这远在宫中屋顶上都能听得到动静了。  

    “哟,小子,看不出你是这么受重视的人呢。”  

    面对少年的挖苦,皇子也不以为杵,只是提醒少年回避。没有回应。皇子蓦然回首,才发现少年已消失无踪。更加确信了那少年绝非凡俗,自保必足矣,皇子当机立断,认为自己这边还是先打发了宫门外不请自来的贵客们首当其冲,便准备施展轻功,飞下屋顶,不料一起身便觉浑身无力、头重脚轻,平日里颇以轻功为傲的自己竟失足坠地,硬是在冰冷的地面上挣扎了半晌都没能爬起来。幸好名叫珠儿的小丫头正巧寻他到了这门前。小丫头一见早些时候还生龙活虎的主子此刻竟跟个活死人似的,顿时唬得六神无主。随之而来的陈大人也是大吃一惊。然而姜还是老的辣,陈大人一眼就看出皇子此刻无心同他们解释,也判断出眼下的形势由不得他们兴师问罪,只得先将七皇子搀扶至榻上,等皇帝一来,他再一瘸一拐、连滚带爬地爬出房门去迎驾。  

    “儿臣接驾来迟,万望父皇恕罪!”  

    皇子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跪在御前。倒不是他装的。他装蒜的功夫要是能有这一半,陈大人可就要谢天谢地了。真真是先前浸了冷水又吹冷风把他给冻的。瞧这披头散发、唇色乌青的,倒真有几分病入膏肓的模样。就连明察秋毫如他皇帝,一见如此,也疑虑尽释,连声道“平身”,见皇子一边道着“谢主隆恩”一边又半天爬不起身,不禁长叹道:“我儿何须如此。朕听闻你抱病在床,本想来探望,不想反而劳动病体,真本末倒置、南辕北辙也!”  

    或许是年事已高,抑或是情不能自已,皇帝说着,居然亲自将皇子从地上扶起。这一下,不光是在场的其他人,就连皇子本人,也一时恍惚起来。这在他母后薨后一次也没有来探望过的父皇,这永远只能在朝堂上远远仰望的霸主,这总是难以让他意识到是自己“父亲”的君王,曾几何时,竟两鬓花白、苍老如斯?他只觉得头脑昏昏沉沉,甚至不记得自己究竟有没有谢恩,只隐约记得皇上似乎望着他半晌没有说话,最后才将他转交给宫人,领着众人各自打道回府。  

    这个中秋之夜,各方势力都各怀着隐秘的心思着迎来了拂晓。唯有这处于旋涡中间而不自知的七皇子,一觉睡到自然醒。  

    皇子一睁眼,便看见珠儿这小丫头跪在床边,不声不响地泪落成行,好不容易盼到主子醒了,却又哽咽着说不出话来。倒是一旁的陈大人立刻上前来询问他感觉如何,有何需要,有无不适,又骂了小丫头两句“不中用、只会哭”,打发她去给殿下端茶送水。陈闷的冷宫,终于稍微活泛起来。  

    屋里只剩下陈大人和珠儿,皇子便问:“父皇对我一向冷淡,任由我称病而不搭理,怎么中秋佳节,却一反常态?”  

    珠儿嘴快,连声道:“还不是那二殿下挑唆,说要来看。下人们一直寻殿下不见,真担心给其他殿下抓个正着,落下个欺君之罪,那怎了得?倒是七殿下您,究竟是跑去哪里耍了?早些时候不还生龙活虎的,怎么不过一时半会的工夫,就成了这副模样,跟给妖鬼吸了精气似的!”  

    老黄门见宫娥措辞不妥,吹胡子瞪眼就要教训,却是被皇子淡淡地出口截住了话端。  

    “无甚。不过觉得气闷,便四处走走。屋顶凉快,我不自觉就睡着了,听见尔等叫唤,不小心跌下,故成了这副模样。”  

    七皇子如实道来,只隐瞒了那自称妖异的少年的存在。知道再问不出详情,下人们也只能苦口婆心地好言相劝。  

    “七殿下哟!奴才知道您爱去那人烟稀少的去处赏玩风月,但现下已是深秋,风寒露重,以后可万万去不得啦……”  

    老黄门絮絮叨叨着却没有回音,近前一看,七皇子仿佛已然又沉沉睡去,纵然知其是假寐,也无可奈何,只能退下。屋中再无他人时,皇子才睁开双眼。他望着窗外,风雨如晦,不辨昼夜。那一夜的月色已隐匿在浓云之后,不知所踪。一如那一晚,金眸银发的少年。  

       

    -TBC-   

     

    相关角色

  • 「周奇谭·肆」卷零 轮回之始(下)

    莜姬yuuki
    2015/11/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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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于!填完了这个坑!之所以要分成两篇是因为,要是我写得这么辛苦但你们都不造那我不是太悲伤了么!前半部分在这里: http://elfartworld.com/works/80316/ 

    以下正文 

    —————————————————————————————————— 

    3) 

    地府,惩恶司。昔时热闹非凡的刀山火海业已废置多时,曾经终日翻腾着受刑魂灵的碎片与哀号的油锅眼下亦空空如也,林林总总的刑具蒙上尘埃。如今,在这偌大的审讯室内,唯一张褪色的旧草席,一头灰白皮毛的异兽昏睡其上,对面一张案台,案前端坐着一身地府判官装扮的银发少年,案旁侍立着一名身段高挑的黑白无常,案上三卷书、二枝笔,并一个巴掌大小的黛色琉璃瓷人偶,如此而已。 

    “那鬼差少年……” 

    凛然的少年音色,语气却是常人所不及的威严与老练。 

    “回大人,此子名夜叉,乃是太极炉中所化。目前仅负责些杂役。” 

    作答的是富于磁性的青年音色。言谈举止间亦全然不似平日的慵懒。 

    “杂役?” 

    闻言,少年的话音中似乎有几分讶异。然而这种动摇在通达如他的身上并无维持的可能。少年很快就恢复了寻常的波澜不惊,淡淡道。 

    “罢了,赏善司那帮蠹虫向来最是长于糟践贤才的。横竖这世道也无法长久了。唯愿此子,于彼世,能得其所吧……” 

    这来来往往的言语之声,在长久寂然无声的审讯室中显得格外清晰,犹如夜半钟鸣,将草席上昏睡了数日的异兽唤醒。 

    “大人,属下曾听闻貔貅嗜睡,今日一见此言果真不虚呢。” 

    伍拾陆与钟馗顽笑道,嘴角上挂着一贯的轻浮浅笑。异兽俯身,化作一个白衣银发的少年,欲言却觉喉中无声,便跪坐在那草席之上,向同是少年模样的钟馗和侍立在侧的伍拾陆躬身行了个大礼。钟馗会意,道:“汝是想问救那姑娘之法么,此物便是。” 

    说着轻舞判官笔,将案上的一个物什击出,不偏不倚正落在异兽少年掌心。正是方才置于案头的黛色琉璃瓷人偶。 

    “……” 

    少年看清人偶的面容,登时怔然不能言语。他从草席上一跃而起,扑到钟馗案前,似有千言万语,喉咙却依旧不能发声。钟馗早料到会如此,见状,也不多言,只淡淡地抛下一句:“时辰已到,汝当归去。” 

    语毕挥起一人高的判官笔,对少年就是当头一棒。这一击之下,少年的身影顿时烟消云散。 

    惩恶司又恢复了沉寂,只有少年判官翻动书页的沙沙声。少顷,无常出声道:“属下有一点疑惑,不知当讲不当讲。” 

    “汝既然这么说了,不就是非要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意思了么?” 

    钟馗仍埋首卷宗,头也不抬道:“但说无妨。” 

    伍拾陆便道:“属下见识浅陋,不知在这地府之中,似那位姑娘之情形,当如何……” 

    然而,“挽救”二字还未出口,钟馗便断然应道—— 

    “无法可救。” 

    无常的眼中浮现出些许复杂的神情。判官又道:“并非汝见识不足。似那姑娘之情形,别说是在这地府,便是上天入地求之遍,只要仍在这世间,便绝无半点救赎之可能。” 

    “那大人为何……” 

    钟馗从不打诳语。这点伍拾陆是再清楚不过的。 

    “为何骗他是么?” 

    对下属的疑问了然于心的钟馗仍只是笑笑。 

    “话虽如此,倒也不算诓了他。吾所言乃此世之情形。若是彼世,便未可知。” 

    此言一出,伍拾陆却越发不解了。 

    “然生死轮回,此世彼世,不都在我等阴曹地府掌控之中?” 

    闻言,钟馗从书页中抬起头来,摇首笑道:“伍拾陆,此此世非彼此世,此彼世亦非彼彼世。汝可听闻‘平行时空’之说?” 

    伍拾陆垂首。 

    “望大人明示。” 

    然而,钟馗欲言又止,终于轻笑一声,阖上手中的卷宗,起身离案,淡淡道:“罢了,汝便当吾打了诳语便是。” 

    伍拾陆瞥一眼案上的卷宗。不过是一卷普通的生死簿。见在厅堂上踱步的钟馗此刻恰恰背对着案台,他便暗暗作法,轻轻吹了口气,翻动那本生死簿,大略看去,里面果然不是什么生死轮回之事,分明是些闻所未闻的晦涩难解之内容。眼见钟馗就要转回身来,伍拾陆便收了法,笑言。 

    “大人曾说好好的地府竟奉行什么‘鬼道主义’,是广厦将倾、末世将近之兆。属下以为有大人匡扶,必不会如此。然如今连大人竟也打起诳语,可见这世道确实是时日无多了。” 

    “呵呵。” 

    钟馗对下属背地里的小动作心知肚明。他不置可否地笑笑,回到案前,又翻开书页。 

    “是啊。然而那又如何?伍拾陆。汝亦知,这些时日吾等多方寻访,已知那貔貅非此世之物,故天庭懒于包庇,情愿听地府发落,卖个顺水人情。兹事体大,便不是由吾审判,此兽亦罪不容诛。这地府早不知有多少人等着寻吾的错处,此番吾私放罪兽,必将成为众矢之的,少不得会落个魂飞魄散的下场。汝也当尽早打算,免受诛连。” 

    “蒙大人厚爱,属下早已计划妥帖。” 

    伍拾陆成竹在胸的模样,令钟馗也不禁好奇起来。 

    “呵,那不知汝之计划为何?” 

    伍拾陆微微一笑,打了个“隔墙有耳”的手势。钟馗虽然笑,却还是向下属侧过脸去。无常便附在少年耳边,低语道:“便是末世降临,伍拾陆也必将追随大人到底。” 

    闻言,少年只是像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大笑起来,随后便是一条缚魂索将下属的人头扯到面前,朗声道:“汝还说吾打诳语是来世之兆。依吾之见,连伍拾陆汝都能为他人舍生忘死了,才真是说明大道将倾了呢!” 

    面对这毫不留情的揶揄和肉体上的惩诫,伍拾陆只是用他一如既往的轻佻笑颜,凝视着少年的近在眉睫的灰色双眼,缓缓开口。 

    “依大人所言,只怕无论如何算计,这世道都非倾覆不可了。如若不然,我伍拾陆,也非叫他倾覆不可。” 

     

    4) 

    却说异兽化身的少年吃了钟馗当头一棒,猛然惊醒,只见周遭尽是绵延的山峦,眼前立着两位陌生的少年。 

    “这里是……” 

    少年大梦初醒,头脑仍是昏昏沉沉。乍看只觉周遭景物似曾相识,一时却怎么也想不起是何处之光景。 

    “此地乃是溟山。” 

    似是看出了他的疑惑,棕发碧眸的少年友善地提醒。 

    溟山? 

    少年想起来了。他摇摇晃晃地起身,扫视着周围的景色。 

    是了。春去秋来,此时这山上正当是肃杀萧索的景致。 

    这是他与她最初的因缘之地。 

    “你们是?” 

    “吾等乃山童子。我名为玉初。” 

    方才为他解惑的棕发少年又解答了他一个疑惑。 

    “我叫碧光。” 

    另一位与玉初面目肖似,只是发色青碧、眸色如金的少年朗声应道。 

    “山童子?” 

    见异兽少年不解,玉初便继续解惑道。 

    “山童子,最初仅指幼年山鬼,不过大抵是源于人们对山神的敬畏与亲切,现在已成为山中精怪的概称。简而言之,我们是溟山的孩子,也是山神的使者。” 

    “山神……” 

    即使是与有血有肉的山神四目相对,少年胸中并没有浮现出什么敬畏之情,倒是条件反射般地想起了山神庙里那些供奉山神的瓜果点心。 

    啊是了。 

    少年眼中浮现出一丝清浅的笑意。 

    就是在那里,看到了那个想要偷吃山神供品,却终究缩回了手去的笨丫头。 

    为什么要收手呢?反正,她不吃,那些瓜果也都进了他的五脏庙。真正的山神才不会消受这些人类的食物呢! 

    一开始,她就是个单纯的傻瓜。 

    自始至终,都是那么傻。可是…… 

    人类不是常说“傻人有傻福”么?为什么…… 

    脑海中忽然掠过那场最后的死斗,无法否认对方质问的自己,被撕成碎片的躯体,和那双满盈着泪水的眼睛。 

    为什么她的最后会是那样呢? 

    “喂、你还好吧?” 

    见少年沉默不语,脸色忽然苍白如纸,碧光大着胆子问了一句。少年被这一问带回了现实。 

    不对。现在还是秋天。还不曾发生那种惨事。那一定只是个噩梦。 

    少年定了定心神,问山童子:“你们找我,所谓何事?” 

    “你本非此世之物,因溟山司南异动误入此间,故,今日,我等要送你返回你所属之地。” 

    “回……” 

    听了玉初的回答,少年失神了刹那。 

    回去。他曾在梦中多少次寻找回去之法却无功而返。如今终于能够如愿以偿。 

    是了。那场漫长的噩梦太过真实,即使是他也忐忑不安。如果那是滞留在此就必将发生的未来,那么,只要现在回去属于自己的时代,就能够避免了吧? 

    “好好好……” 

    少年忙不迭地起身,忙乱之中,竟连什么东西从袖中滚落出来都浑然不觉。碧光看不过去他的失魂落魄似的冒失,便提醒了一句“东西掉了”。少年闻声望向脚边,却像看到什么极可怖的东西一样,猛地向后退了好几大步,一张脸已是惨无人色。 

    “什么?什么?” 

    这一惊一乍的可把碧光也吓到了。溟山可是他们的地盘,难道还会发生什么连他都不知道的不测不成? 

    碧光这么想着,给自己壮了壮胆。他咽了口唾沫,把目光移向少年原先站立之处。只见地上,哪有什么穷凶极恶之物?不过是一个巴掌大小的黛色琉璃瓷人偶罢了。小巧玲珑,巧夺天工,栩栩如生,惟妙惟肖。虽然掉落在尘土之上,茶色的眸子看上去一点也不生气,依然是宽容平和的神情。碧光紧绷的神经顿时松弛下来。 

    “什么啊,不就是个人偶嘛!拜托你好歹也是头异兽吧,至于怕成那样吗?把我也吓了一跳……” 

    碧光对少年意外的怯懦嗤之以鼻,一边咕哝着抱怨,一边走上前去准备捡那人偶,却没意识到少年望着他背影的眼神已被敌意所盈满。玉初则将这一切都尽收眼底。 

    “碧光!” 

    他正要阻止双生的山童子,少年已经一个闪身上前,劈手夺过了掉在地上的人偶。碧光做梦也想不到少年会突然抢夺,又是冷不防被吓了一跳。 

    “你、你干嘛!中邪了吧!” 

    少年的种种言行举止对碧光来说都是莫名其妙,气得他直跺脚。少年却不搭理他,只视若珍宝一般地捧着那个刚才还让他瞬间面无人色的人偶,金色的眼眸中风起云涌。 

    果然…… 

    那个悲惨的结局已经成为铁上钉钉的现实了。 

    不是梦…… 

    如果不快点回去的话…… 

    不是梦。 

    无法改变了,已经无法改变了…… 

    不是梦! 

    少年紧攥着人偶的双手颤抖着,像是要碾碎这冰冷的现实一般,仿佛用尽了每一根指节的力气。凝视着人偶的目光闪烁着。目光如刀似焰,瞬息万变,几乎能将人偶表面剜出凹陷。终究,却又分崩离析,统统沉入无垠的深海。 

    碧光从来不知道,原来在漫长岁月中亘古不变宛如磐石的妖灵异兽竟会有如此丰富到令人费解的神情。 

    费解。没错。对碧光来说,无论是单单听闻抑或真真会面,这只异兽的所做所为都让他感到匪夷所思。 

    少年将人偶按在心口,宛如一尊被抽去了脊梁的塑像,于这一片萧索的溟山之间长跪不起。正当碧光烦闷不知该作何时,玉初沉声打破了僵局。 

    “我们也能理解你此刻的心情,请节哀。当务之急是送你回去。” 

    “呵。回去?” 

    玉初诚恳的话语只换来了少年的一声冷笑。 

    “当我千方百计寻找归途的时候,你们这群混蛋山神都滚到什么地方去了?” 

    “你——” 

    见少年出言不逊,碧光顿时心头火起,冲上前去要和他理论。然而少年哪有要和他论辩黑白的意思? 

    现在…… 

    “已经太迟了啊!” 

    少年说着,一挥手就将怒目而视的碧光挥出百步开外,揪住玉初的衣襟就要打。 

    “你、你干什么!住手!” 

    惊愕的碧光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正要作法阻止少年施暴,不料却被玉初厉声喝止。 

    “碧光!住手!” 

    “玉初?” 

    这一喝之下,碧光不知所以,手上的动作也跟着凝滞了一瞬。就在这一念之间,眼看少年的拳头就要落下,忽然一个翠色的东西从少年袖中滑了出来,闯入那几近被怒火焚尽了清明的眼帘。 

    是那琉璃瓷人偶。与那被凶兽撕碎的少女别无二致的脸庞上,此刻竟是泫然欲泣。 

    —— 

    “停、停!停!君子动口不动手!” 

    “哼,我可不是什么君子。你们人类的那些条条框框,也不要想来束缚我。” 

    “啊,就算是这样,不战而屈人之兵,才是上策嘛!” 

    少女的音容笑貌浮现眼前。仿佛一江春水,淹没了那意欲燃尽一切的怒火。 

    少年伸出的拳头,终于打到了玉初身后松软的泥土上。就这刹那的失神,一旁的碧光立刻连滚带爬地冲上前去,从玉初身边撞开了他。 

    “放心,碧光……” 

    “放心个头啊!他刚才可真是要杀了你哦?吓得我都一头冷汗。刚才,你干嘛阻止我!” 

    面对气急败坏的碧光,玉初只轻垂眼帘,低声答道:“我们……溟山已经没有多余的力量可以浪费了。” 

    他说着抬眼向一旁呆立的少年投去一瞥。 

    “何况眼下,我相信曦儿已再无加害之心。” 

    “住口。” 

    “……” 

    “谁允许你用那个叫法了。” 

    面对山童子们的默然,少年只是背过身去,深深吸了一口气。 

    “方才是我失态了。但是,我和你们可没有那么熟。我平生也最讨厌别人那样叫我。” 

    以“曦”为名的异兽少年如是说。 

    这个名字太糟糕了。所以,这世上若是除她之外还有人要如此叫他,他就再也不能容忍了。 

    即使……她已经不在了…… 

    “奇怪。” 

    碧光暗暗咕哝了一声。昔身为石上青苔,受山中云雾泉石以养乃化为妖灵的他对雨露霜雪的感触最是敏锐。只见他抬头望了望天,如金的眸子中流出疑惑。 

    这万里无云的,怎么空气中忽然多了几分潮湿的气息? 

    曾经身为顽石,如今早已慧通七窍的玉灵玉初,便不动声色地改口道:“如此,便唤你阿曦吧。” 

    少年不应。山童子们便当他是默许了这个称谓。少年回首,眼神已不似之前之狂乱,大抵恢复了平素的清明。 

    “方才是我失礼。你们既是这座山的山神,依地府判官所言,可是能授于我救小葵之法之人?” 

    “他没告诉你嘛……” 

    见碧光闻言正讶异地将少年之有所不知脱口而出,玉初暗暗捏了个诀,方叫他“啊啊哦哦”地道不出言语,只能眼睁睁地看自己若无其事地笑道:“实不相瞒,我等正为此事而来。” 

    “?!” 

    玉初言之凿凿,一副胸有成竹甚至于理所应当的神态,令明明和他一同从钟馗口中听闻那名为“雨葵”的少女“魂缺魄碎,再无法归入轮回”之论断的碧光,一时也生出几分动摇起来。 

    可玉初绝不会编织任何无谓的谎言。 

    身为与他日夜相依、同时化灵的双生子,碧光自然比任何人都清楚这点。于是,纵然心有芥蒂,他也只能先心平气和地闭了嘴,且看玉初如何收拾局面。 

    见双生子不再口无遮拦,玉初便悄悄地收了法术,还了对方言语之自由。 

    “请随我来。” 

    曦儿半信半疑地跟着玉初、碧光二人,在偌大的溟山之中兜兜转转。曲径通幽,最终抵达顶峰。一座古色古香的山神庙映入眼帘。令人称奇的是,一路走来,叶落枝秃、花萎水枯,溟山四下皆是一片堪比荒漠的萧索,唯有这座庙宇,仍被生意葱茏的绿荫所萦绕。三人次第步入庙中,也不见山神塑像,倒是一个巨大的司南,立在厅堂中央。 

    “这是?” 

    “这是溟山的日晷,可通三界。顺着这个司南的指示,向特定的方向一直向下,直到出山,就会来到特定的时空。从东方下而出之,乃千年之前的世界;从西方出,乃千年之后的世界;北方出,乃溟山本体——上古时北冥之上一座岛山所在。南方出,则是连我等也未曾听闻的未知之地。” 

    见曦儿凝视着司南沉吟不语,玉初又道:“地之所载,六合之间,四海之内,照之以日月,经之以星辰,纪之以四时,要之以太岁,神灵所生,其物异形。或夭或寿,唯圣人能通其道。是故,若想要找到时光溯行之道,除了要找到这司南,同时还需要一种具有破阵指路之奇效的法宝——” 

    玉初说着从袖中取出一束花枝,道:“便是这迷谷枝。” 

    曦儿望了望那带着碧叶、花朵,看似与普通桃树或者杏树枝没多大差别的花枝,轻叹。 

    “难怪我当初踏破铁鞋,仍是一无所获。” 

    玉初将花枝递于曦儿,道:“去吧,沿着东方一直下山,就能回到你所属之地了。” 

    “从东方下而出之,乃千年之前。原来如此,和小葵说的一样……是‘古代’么。” 

    曦儿喃喃自语,攥紧了手中娇俏花枝,又问:“那小葵……” 

    “下山去吧。” 

    玉初没有回答,只告诉他说:“你所求的,所不解的,时辰一到,都自会水落石出。” 

    在这静默无声的山神庙中,一字一句都掷地有声。那青碧通透的双瞳目光灼灼,如此笃定。尚显稚气的山童子身上,散发出被人们长久信仰、供奉、且深信不疑的神灵才具有的威仪。异兽少年默然无语。少顷,他徐徐伸出手,轻抚过面前司南的边檐。斑驳的色调,沉淀的是岁月的沧桑。光滑的触感,却是凝聚了无数生灵虔诚的拂拭、亲吻才能有此造化吧? 

    “好。我信你一次。” 

    少年决意已定。 

    “然,若有虚言,便休怪我夷平你这溟山!” 

    抛下这句决绝之辞,曦儿便大步流星,头也不回地下了山去。 

    望着曦儿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时光的洪流之中,玉初舒了一口气。没了外人,碧光便记起方才的龌龊,开始向双生子碎碎念起来。 

    “玉初,今天你这胳膊肘也忒往外拐了!先叫我不要白费法力,却又作法叫我言语不得!你倒是说说,他哪里值得你这般护让了?” 

    玉初只笑着摇了摇头。 

    “我本顽石,纵是吃他一拳,也无大碍。可你也见到彼时他是何等狂暴。若再节外生枝,岂不是于我们更不利?” 

    “……切。” 

    “都是为了拯救溟山。” 

    “又不是少了他就救不得溟山了!” 

    “聚沙成塔,聚蚊成雷。多一份力量,便多一份希望。” 

    “若是我就宁可不要!你没听他说,要是咱们骗了他,就要夷平溟山哩!” 

    “倘若救不了溟山,那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是不是他,又有何区别呢?” 

    “……那我问你,那个叫‘雨葵’的姑娘……那个判官不也说了,永除轮回,无法可救了吗?” 

    “是啊。此世算是束手无策了。” 

    玉初笑道。 

    “然而,我们不正是为了将这种不可能化为可能,才出现在这里吗?” 

    碧光似懂非懂,迟疑道:“然,即便如此……” 

    “那便是他们命中的劫数,能否安然渡过,也看他们自个儿的造化了。我们只是,作为异变的补偿,给他们这个机会罢了。” 

    双生子的疑虑,玉初早心知肚明。碧光自觉理亏,更无话可说,沉默片刻,便只跺一跺脚,心有芥蒂地念叨了一句。 

    “总之,才不想给那个家伙做好事!” 

    话虽如此,其实便是妥协的意思了。对此心照不宣的玉初笑笑,话锋一转,提醒道:“碧光,我们的任务还没有结束。” 

    碧光会意。两童子分别对天、地、司南拜了三拜,便开始去山神庙外作法。 

    “定!” 

    山童子口吐真言,山顶的一切景物仿佛都被定格,仿佛被密封于琉璃宝瓶中,连阵阵拂面的微风也静止下来。然而放眼穹顶之下,除却这小小一方翠色,却尽是不同寻常的荒芜,在山童子的灵瞳之中,以可见的速度怵目惊心地蔓延开来。然而眼下即使是二人也束手无策。 

    “请再坚持一阵,他日孩儿们必将,还您一个亘古长青的溟山。” 

    溟山的孩子们俯身,将前额挨着松软的泥土,就像孩童紧挨着母亲的胸膛,倾听着她的心跳,喃喃低语。那是只有山童子们才听得到的律动。溟山的脉搏,虽然微弱,却也坚韧如丝,不绝如缕。一下,又一下,仿佛在温柔地催促着他们不要担心,继续前行。 

    “出发吧。” 

    山童子们手持迷谷枝,亦悠悠步入岁月的洪流之中。风乍起,旋即恢复宁静。溟山之巅寂然无声,唯有古庙和司南,静默地守护着这永恒的一瞬,瞬间的永恒。 

    -《卷零-轮回之始》FIN- 

    ———————————————————————————————————— 

    碎碎念: 

    原本只是想写地府判官和黑白无常的恩爱play的番外,到如今成了熔合了山童子世界观、封山令、笼山幽变及改变曦儿和小葵命运的主线剧情。字数当然也从原定3、5000字的小短篇变成了堂堂过万字的……还是短篇【喂你,不过还是超出了预想超级之多。 

    溟山世界观出自山主溟鬼的设定,因为我懒所以有复制粘贴的成份……ORG 

    对于玉初和碧光这两个角色没有和亲妈山主探讨过,全凭阅读《花客》之后的个人想象,如果OOC了……=。=请揍我哦不对,是请告诉我,我改。 

    此外,私设,有。 

    虽然不是完全没有撒糖,但对自家的亲娃曦儿和小葵简直虐得连我自己都胃疼了(然而一看目录还有好多刀子要捅【你【【泪目)。 

    所以决定肝完这篇之后紧急来撒点真正的糖!是该对亲儿子好点了!可是你能不能解释一下为什么亲儿子还是被揍了【划掉 

    咳咳,所谓打是情骂是爱,不打不成材嘛【你滚 

    总之在下一次捅刀子之前我保证先发点糖缓和一下!所以请期(猛)待(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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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话好好说 不要动手【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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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周奇谭·肆」卷零 轮回之始(上)

    莜姬yuuki
    2015/11/07
    +展开

    周奇谭4       

    关键词:舔舐、黛色琉璃瓷人偶、阎罗殿       

    题目还没有想好……【你       

    和之前任何一次周奇谭相比,本文都是无限接近本编而非番外的存在,不如说其实就是本编的一(重要)部分。非常喜欢文中写到的地府判官和黑白无常(亲妈分别是ElfArtworld的「Abyss1921」太太和「貪食獸」太太,但是太太们好像退出E站了……如果有谁可以联系到的话,万望恳求告之一下联系方式!!我需要请求角色互动的授权许可QAQ),一直很想写这两位所以正好借着周奇谭的名义先把这部分吐出来了!      

    2015.1018 20:24 新增part 2。比part 1长好多!【。顺便问问大家能看出新出场的那位正直又给力的少年鬼差是谁吗?他是个好孩子我非常爱他!=3=      

    至于正儿八经的本编么,由于作者的懒癌还没有产出来……【喂       

    总之是以后循环往复的轮回中,最终面目全非的命数,最初的模样。    

    2015.11.15 16:49 增加标题和part 4。这个坑就快填完了,就快了!       

    part 1 糖。part 2 玻璃渣。part 3 黄连糖。part 4,居然还有part 4这和之前说好的不一样啊!!!       

    以下是码出来了的正文。祝食用愉快。       

    ———————————————————————————————       

    1)     

    地府,惩恶司,银发的少年判官伏在案前阅读卷宗。他一手撑着下巴,另一手把书页翻得哗哗直响,游离的眼神更一步暴露了他此刻的心不在焉。     

    如果您因此认为这位是个玩忽职守的主儿,那就大错特错了。其实,这位名叫“钟馗”的地府判官是个不折不扣的工作狂,因其超级抖S的性格在最初的岗位分配时有过被赏善司拒收的“黑历史”,然而这丝毫没有打击他的工作热情,倒不如说进入惩恶司使他如鱼得水,很快就成了该司年年的劳动模范。然而自从新上任的阎罗王开始大刀阔斧推行“鬼道主义”指导思想,鼓励对生前有错但诚心悔过的鬼魂从轻发落,能送往阳间转生就尽量送去转生以缓解地府“鬼口”膨胀问题之后,这惩恶司先进职工、劳动模范的光荣称号,就落到了一直以严刑峻法为纲的钟馗大佬以外的人头上。然而荣誉称号的流失、年终奖的折扣和上级的“请喝茶”都未能使这位工作狂适当放宽他对人对己过于严苛的工作要求,钟馗自身出色的工作能力又使他成为惩恶司应对“非常时刻”时不可或缺的存在,上级部门便适当地对钟馗的工作内容进行了微妙的调整。于是,就出现了上述原本天天对生前为非作歹的鬼魂施行严刑拷打24小时连轴转的大忙人,如今端坐案前百无聊赖伏首故纸堆的情景。     

    什么时候才能再一次出现“非常时刻”呢?     

    没有惨叫求饶声的惩恶司可真是寂静。再这么闲散下去,他的判官笔上的鸩血可都要褪色了。     

    钟馗正发着呆,一阵熟悉的轻笑声划破了刑室的沉寂。少年判官原本黯然无光的浅灰色的双眸立刻像出鞘的宝刀那样闪闪发光起来。他抓起手边的缚魂索,如渔夫撒网那样熟稔地将它向声源处一掷,一收,一个黑白相间、头戴高帽的青年鬼差就被这拴在脖子上的粗绳,硬生生地拽到了这位“暴君”上司的案前。     

    “来得正好啊,伍拾陆。有事上报,没事的话……”     

    要是没有鬼魂可供施暴,暂且用这名下属作替代品也并无不可。     

    “就陪吾玩玩。”     

    少年判官扶正下属耷拉在脊背上那颗头颅所戴的高帽,欣然道。编号为伍拾陆的这位黑白无常则先将自己旋转了180度的脑袋转回来,使自己用脸而不是后脑勺朝着专政的上司,而后微微一笑,回答说:伍拾陆愿效犬马之劳。但眼下现世出了点非常状况,大人您不妨先去瞧瞧?”     

    “……”     

    钟馗望着伍拾陆手中一纸急令,眸中浮现出些微诧异,随即转化为笑意。     

    “伍拾陆啊伍拾陆,汝总能给吾带来好消息呢!”     

    少年判官收回缚魂索,提起墙边与自己一般高低的判官笔,对下属说道:“出发吧。”     

    “啊对了。”     

    刚抬脚,少年又像想起什么重要的事情似的补充道:“汝刚刚被吾折断的脖子,可要小心接好了。要不然,下次吾再折的时候,就没有这么天下无双的绝妙手感了。”     

    2)     

    “吾就说今天惩恶司怎么这么安静,原来聒噪的家伙都跑到这里来了呀。”     

    尽管眼前的景况比地狱还要糟糕,少年判官仍面不改色。     

    “哟,那不是赏善司的蠹虫们么?怎么他们也来了?”     

    “如您所见,这次情况非同寻常。惩恶司人手不够,就临时从赏善司派遣了一批支援人员。”     

    “哼,平白无故多了一座城的死人,人手能不告急吗?”     

    少年说着将手中的生死簿掷在地下。一旁的伍拾陆心照不宣地将之捡起,掸去表面的浮尘,收入怀中。     

    然而,在这场逆天改命的浩劫面前,生死簿已经失去意义了。     

    “不过,就是特地请了赏善司那些尸位素餐的家伙们来,也只是在碍手碍脚吧!”     

    明明连捆仙绳这样的宝物都用上了啊……     

    他望了望对异兽一筹莫展的众鬼差,眼中却露出一丝难得的笑意。     

    不过,既然能有活的异兽可供调教,今天也就姑且不计较他们的碍手碍脚了吧!     

    看着上司向异兽挪动步子,伍拾陆不动声色提醒道:“我们虽是公事公办,但异兽毕竟不在地府的管辖范围,若是招惹了相关部门也很麻烦,所以,还请大人注意把握分寸。”     

    “汝的意思是,吾平时行事没有分寸了?”     

    钟馗不满道。手中缚魂索早已鞭子一般地缠卷到对方的脖子上,留下一圈圈殷红的印记。对上司的小心眼习以为常的无常笑道:“……?”     

    “哼。待吾回去再给汝适当的惩罚。当务之急是料理了这头固执的小东西。”     

    钟馗的目光又落在修罗场中央形似狮子的异兽身上。虽然灰白的皮毛已被血色浸染,肋上的双翼也折断了一面,狼狈地耷拉着在胁下,但那龙头、马身、麟脚,正是上古神话中的异兽貔貅,如假包换。只是,民间相传为五大瑞兽之一的貔貅,却是这场腥风血雨、人间地狱的肇事者,个中缘由,着实耐人寻味。     

    不过这其中的来龙去脉就与他无关了。这世道开始颠三倒四、乌七八糟也非一朝一夕,而他只是一介地府判官,又不是什么救世主,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而已。倒不是说他对旁人的生生死死漠不关心,别忘了作为一个超级抖S怎么可能放过任何一个可以让他人哀号惨叫的机会。惩恶,对钟馗来说是本能一般的存在。奸邪得惩,良善便得以伸张,水到渠成。因此,虽然这位大人主观上没有“主持公道”之类冠冕堂皇的意思,客观上确实是行了惩恶扬善之实。若说惩尽天下恶,钟馗未尝不愿。只是,这世道只怕是救世主能否拯救犹未可知,更不必说区区一名地府鬼差,力有不逮,心照不宣罢了。     

    而作为一名地府鬼差,这其中的来龙去脉自有按察司的人马负责。而他所要做的,就是带走这里的亡魂,仅此而已。虽然此间亡魂者众,但相对于鬼差的人手不足而言也只是时间问题,还远远未到要劳动他出马的程度。眼下的麻烦是,这只不知道从哪里蹿出来的貔貅,把这好好的人世间搅成了人间地狱不说,还死死地含着其中一个亡灵不肯松口。貔貅阳气太盛,又身负祥瑞之息,普通鬼差根本无法靠近,引魂幡之类的招魂法宝也失去了效力。就连赏善司从仙界得来的法宝“捆仙绳”,由八位无常一同出马,也敌不过对方的殊死顽抗,此刻正个个皆是满头大汗,一筹莫展。     

    “地府判官钟馗在此,奉命勾拿此间亡魂,缺一不可。大胆貔貅,速速将尔口中亡魂交来。”     

    判官凛然语道。而异兽丝毫不为所动,被捆仙绳所牵制着的身躯架起防御之势,金色的双瞳宣示着毫不掩盖的拒绝。     

    对此,钟馗不怒反笑,朗声道:     

    “伍拾陆,汝给吾看好了,眼下乃是对方拒不合作,吾等不过是秉公执法,绝非滥用私刑。”     

    “是,大人。”     

    伍拾陆应声答道。不过,他心里自是清如明镜。     

    所谓秉公执法,论及实质,其实不过是个滥用刑罚的幌子罢了。比起乖乖束手就擒,这位大人倒是巴不得对方拒不合作呢。     

    “呵!”     

    少年大喝一声,明净八琉璃向异兽飞去。作为审判亡者生前罪孽的工具,看似轻便灵巧,实则重量乃是于受审犯人生前的罪孽成正相关。不过,作为物主,钟馗自然也有些使其或轻或重的手腕。此刻这八颗琉璃珠分别压在异兽的天灵、后颈、脊梁、尻尾并四肢之上,宛如八座泰山从天而降。对方显然未曾料到这琉璃珠的厉害,重压之下失去平衡,一头栽倒在地,动弹不得,只能“呼哧呼哧”地喘气。不一会儿,便目眦尽裂。     

    见异兽已动弹不得、束手就擒,众鬼差皆大大地松了一口气。额手相庆之余,四处都飘扬着一片对少年判官的溢美之辞。然钟馗对这些阿谀奉承无动于衷。他推开围在身旁点头哈腰的鬼使官吏,径直走上前去,用判官笔轻叩着异兽微微耸动的鼻吻笑道:“喂,汝若是不想再受皮肉之苦,就立刻张开嘴,把那个姑娘的亡魂交出来……”     

    正说着,不料异兽猛然发力,竟在琉璃珠的重负之下抬起一爪,又狠又疾向他拍去。     

    “大人!”     

    众鬼差皆大惊。挨了这一下,纵然是钟馗,不也难免魂飞魄散、粉身碎骨?然钟馗岂是等闲之辈,早有准备的他于凌厉爪风下一个闪身,就掠到五丈之外,竟是连一根头发也不曾伤着。倒是众鬼差,本就疲惫大意,这一惊之下,原本绑着异兽的捆仙绳中八根倒有六根脱了手,貔貅虽然偷袭钟馗不成,此刻却欲乘势一鼓作气挣脱开来。眼看异兽就要脱缰,混乱之中听得“嗖嗖”两声,几把定罪令牌如离弦之箭破空而来,将貔貅的两爪钉在裸露的地面上。貔貅不以为意,奋力一挣,不料爪上顿时皮开肉绽、鲜血横流,令牌却纹丝不动。貔貅吃痛,喉中滚出几声低嚎。它还想挣扎,但随着钟馗一声令下,又几把定罪令牌飞来钉住它另外两爪,八根捆仙绳也将它的四肢锁死。     

    貔貅束手无策,满腔愤恨地朝定罪令牌的来源处望去,一眼便看出,这始作俑者不是别人,正是钟馗的亲信——此刻依旧一脸悠哉游哉的黑白无常伍拾陆。     

    “混蛋,吾叫汝出手了吗!”     

    然而伍拾陆的积极配合似乎并没能取悦他“暴虐”的上司。此刻缚魂索又像马鞭一样抽上了他的脖子。周围差点被殃及的鬼差们吓得个个面色如土、屁滚尿流。倒是伍拾陆本身依旧像个没事人似的,温和地笑道:“方才情急之下,伍拾陆不自禁间画蛇添足,还请大人息怒。”     

    话是这么说,但他脸上倒是看不出几分歉意。那本该温润如玉的浅笑,由伍拾陆的俊脸笑来,更怎么看都有几分玩世不恭……不,倒不如说是乐在其中的意思。     

    众鬼差见状,皆胆战心惊,大气不敢出,生怕一个不小心,那索命的绳索就缠到自己颈项间来。沉默半晌,一个粗犷的少年音色胆大包天,打破了沉寂。     

    “钟馗大人,敢问这只貔貅该如此是好?”     

    闻声,钟馗斜眼睨去,只见出列的是一名肩扛关公大刀、皮肤青黑、面目丑恶的陌生鬼吏。     

    “哼。”     

    钟馗冷哼一声,虽仍是余怒未消,却收回了伍拾陆脖子上的缚魂索,说明道:“这业畜虽为异兽,终究是强弩之末。方才那一下亦不过是垂死挣扎。眼下吾等只需趁着它还有一口气,叫它张嘴,勾走它口中亡魂便可。”     

    闻言,众鬼差皆顿首如捣蒜。方才出言进谏的鬼吏正欲毛遂自荐,钟馗却瞧也不瞧他们,就旁若无人地对自己的亲信下令道:“伍拾陆,汝明白该怎么做吧?”     

    “了解。”     

    伍拾陆心领神会,恭敬地作了个揖。     

    由自己打头阵,撬开异兽的大口,伍拾陆乘隙勾走它藏匿其中的亡魂。——临行时上司曾如此部署。当然,说是“撬开”,会不会干脆撕烂,全看这位大佬的心情。不过……     

    也罢,对这位大人来说,只要不把它打死,怎样都好说。     

    伍拾陆暗暗想道。     

    经过成百上千次实战的历练,两人合击滴水不漏,亲密无隙,这次也必定万无一失。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切,不光使伍拾陆和钟馗本人,在场的鬼吏们,没有一个不是目瞪口呆。     

    少年挥动着判官笔直击异兽的面门。如此,若不想脑袋开花,已被五花大绑的貔貅便别无他法,只能用血口獠牙迎击。然而,出人意料的是,异兽竟未作任何抵抗,只用前额硬生生地接下了这一击。额上威武的犄角表面,浮现出几道裂痕。钟馗失算,冷然笑道:“好好好,吾便看汝能顽抗到几时。”     

    接着判官笔便如狂风暴雨般扫来,招招都是雷霆之势。众鬼吏见状,无一不股栗脚软。就是见惯了钟馗施虐的伍拾陆,此刻亦觉怵目惊心。终于,“啪”地一声,异兽额上的犄角应声折断。异兽的面盘已是血肉模糊,只有出气,鲜有进气。然而,即便如此,它也始终不曾稍稍松开那张大嘴过。     

    “汝……”     

    判官见异兽体无完肤,眼中悲切的拒绝却丝毫未曾动摇,心里的某根弦被触动,终于停下手,长叹道:“吾亦知那姑娘本命不该绝,但她如今已死,汝却横竖不肯放她归吾阴曹地府,又是何苦?”     

    异兽不语。钟馗收敛了情绪,又厉叱道:“这一城之人,又有哪个是命该如此?!何况,使他们阳寿未尽却命丧九泉的,不正是汝吗!”     

    说着他瞥了一眼脚边另一头异兽的残骸。由于过于支离破碎,几乎无法辨认其正体了。但从残存的气息来看,十有八九是名副其实的凶兽。     

    虽然大部分大约是这家伙的错,但它已经死了。死无对证。而兹事体大,上头绝不可能善罢甘休,所以黑锅大抵只能由活着的这位倒霉鬼来背了。     

    “何况,眼下这女子的魂魄已不完整。汝纵是不放开那一魂二魄,又能何如?”     

    “吾已手下留情,汝不要不识抬举。再不松口,吾便撕烂汝这张嘴,强行夺下亡魂!若是争斗间亡魂尽碎,永世不得超生,吾就不管了!”     

    闻言,最是凭那张血盆大口叱咤风云的异兽貔貅,却自始至终都如哑巴一般不曾开口的这只貔貅,仰天长啸,从喉中吐出一长串凄厉的嘶鸣。这长嘶震天动地,哀怨凄绝,众人闻之,无不顿感黯然神伤,肝肠寸断。自知大势已去的异兽终于放弃了玉石俱焚的执念,缓缓张开嘴,伸出舌头,将舌尖上的少女残骸轻轻放入怀中,依依不舍地舔舐,温驯一如幼犬。已然失去光彩的金眸里流出了泪水,宛如溪流,冲刷着满面的血水,血流成河,几乎将骸骨冲散。     

    见状,众鬼吏无不默然。     

    然而,这只貔貅的悲愿……     

    “伍拾陆大人。”     

    伍拾陆正暗自慨叹,忽然被人打断思绪。他循声望去,只见低声呼唤自己的正是之前出言向钟馗探问那个低等鬼差。     

    得了伍拾陆的默许,那鬼吏颤声轻问:“像那女孩子那般破碎的灵魂,还有法可救么?”     

    此刻,那张面目可憎的丑脸明明已是泫然欲泣,却又拼命强忍,看上去格外古怪滑稽。然而伍拾陆没有笑。     

    三魂六魄为异兽所嚼碎,还有何法可救?     

    他正要默默地摇头,忽然听到钟馗波澜不惊的冷冽话音打破了沉寂。     

    “汝,跟吾去地府走一趟吧。”     

    此言一出,众鬼吏皆面面相觑。     

    “救这姑娘的法子,或许有,未可知。”     

    就连一旁随侍的伍拾陆也微微吃了一惊,不禁脱口道:“大人,此话当真?”     

    钟馗应声回首,一如既往地用目光狠狠剜下属一道,冷然道:“善恶轮回,岂可戏言?少说废话,速去将那姑娘的残魂余魄给吾勾来。”     

    “是,大人。”     

    虽然半信半疑,伍拾陆还是依令而行。异兽又发出了两声短促的低吼。     

    钟馗听闻只道:“不必谢吾。不论这姑娘如何,汝罪孽滔天,经吾审判,必遭极刑。汝记好了。”     

    异兽闻言,又回了一声低鸣。这声听起来,却像是比之前要释然许多。     

    “明白就好。走罢。”     

    随着钟馗一声令下,浩浩荡荡的鬼吏们终于可以打道回府。然而,貔貅在八位无常的捆仙绳牵引下,摇摇晃晃地挪了几步,忽地轰然倒地,压扁了好几个来不及躲开的鬼吏。人群(鬼群)又开始喧哗起来。     

    “肃静,肃静!先把被压住的几个同僚救出来!”     

    见钟馗皱眉,伍拾陆忙代为稳定局面。待鬼吏们手忙脚乱地将被压扁的那几位从异兽身下拽出来,异兽依然纹丝不动。     

    ——“这孽畜死了吗?”     

    众鬼吏便又喜又怕、七嘴八舌地议论开了。     

    “它只是晕过去啦。汝等凑得那样近,它若是突然醒来,一张大嘴,汝等就全被吞下肚啦。”     

    钟馗冷眼旁观,只觉得好笑。听了他的话,众鬼差却是吓得抖了三抖,争先恐后、你推我搡地退避三舍。     

    “这下可好。眼下,谁可将它拖回地府?”     

    众鬼吏面面相觑,皆是一脸退却。这时,唯有一个鬼吏凛然出列,拱手道:“回禀大人,小人尚可。”     

    “呵。”     

    钟馗有些意外地望了望这名鬼吏。可巧,不是别人,正是先前斗胆将自己发问的那名面容奇丑、名不见经传的少年鬼吏。     

    “还有吗?”     

    钟馗又问。当然不会再有第二个的毛遂了。倒是那名少年鬼吏拱手道:“回禀大人,小人一人足矣。”     

    此言一出,四下顿时议论纷纷起来。     

    “哪来的野小子?年纪不大,胆子倒不小。”     

    “一个人?不自量力。待会就等着看他出丑吧!”     

    “年轻人,想飞黄腾达想疯了吧?连那种凶险异常的业畜都敢染指……”     

    “你别说,这么一来,钟馗大人必定对这小子青眼有加,这小子从此就平步青云了也说不定……”     

    “呵,被那位钟馗大人重用?要是我宁可一辈子不与他相识……”     

    然而,钟馗并未如众人料想地那样询问少年的姓名和隶属。他的目光甚至并未多在少年纤瘦的身版上停留,便轻描淡写地道了两句:“把捆仙绳给他。走吧。”     

    对此,少年未有怨言,只是默默地接过八大无常一脸嫌恶地扔来的捆仙绳,仔仔细细地系在肩头,迈开弓步,喊一声“起”,便开始独自拖动小山一般的异兽来。     

    豆大的汗珠如雨点般从少年棱角分明的两颊淌下。少年的脸憋得黑里通红,眼里浮现出血丝。然八位无常都合力都拖得举步维艰的异兽,此刻却被少年一人,紧跟着队伍的步调,一步一步地走上来。     

    ——————————————————————————————————————————

    2015.11.19 1:16 本篇已完结。后半在这里:http://elfartworld.com/works/81786/

    阅读大感谢!=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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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汪:

      超帅!!!

      2015/11/13 21:36:30 回复
    • 莜姬yuuki:回复

      再回来看这篇才发现只有一个评论!【。】于是虽然隔了快一个月但还是要来repo一下!【等等repo我是不是用错了……】

      凡有我亲儿子出没之处必有打斗!【喂】所以论如何写一场帅气的打斗实在是让人好生纠结……org判官钟馗、鬼差伍拾陆和曦儿的这场打斗在脑海里想象了很久,因为两个都是帅气的角色非常希望能写一场帅气又有点悲壮意味的打戏!然而词穷如我实在是搜肠刮肚用尽了差不多所有可以想象到的词汇……

      顺带一提饕餮救场,虽然和这里的场合不同,不过我也想写出不输于这场的帅气!【虽然我还没有写好……】

      在这寂寞如雪的人生里,收到评论真是太好了,哈哈~

      2015/12/11 22:48:52 回复
    • 汪:回复 莜姬yuuki

      好好好看出了你十分用心期待着日后的文快去码字!!!

      2015/12/12 15:17:23 回复
  • 食色欲也[二]

    2015/10/31
    +展开

    前篇http://elfartworld.com/works/60203/

    饕餮对于貔貅的态度有点封印前的味道 可以对比他在妹子前的形象食用 风味更佳x

    -----------------------

    饕餮其实撒了个小谎。

    他与貔貅实无多少交情,纯粹是闲得无聊才出手救他一命,救他与救路边一条野狗并无区别。他们百年前见过一次不假,而几年前又见了一次,人类以年为纪,便也是说一年不过眨眼时光。貔貅是否逆天而行,即便是逆行了这点光阴又要背负何命运,饕餮无法可知,也毫无兴趣。比起瑞兽,更吸引他的是前面脚步轻盈的少女本身。

    少女的灵魂即便被他握在手中仍旧源源不断发散出游丝般连绵不断的欲望,它们缠在她周身仿佛只只贪婪的手掌要将她拉入深渊。那深渊黑不见底,正是饕餮眸子的颜色,若不再加节制,她渺小的灵魂迟早会堕入欲望的深渊无法自拔。届时这样一个纯粹的欲望集合体,何况她有的全是干净的食欲,便也可称为饕餮的某种存在,必将被三界凶兽垂涎。

    貔貅是否就是为了这个留在她身边呢?

    饕餮不解,可若真是那样,故事便失了许多趣味,这趣味甚至比她的灵魂更美味。可在见到貔貅前,一切尽数未知。

    饕餮打了个哈欠,收心跟在少女身后。

    -

    貔貅的表情实在是精采得紧。

    少年还带着睡意的脸上瞬间染上红的绿的惊恐的绝望的怀疑的表情炖成一锅杂烩,而刚醒来的少女却是被茫然占据了全部思想呆立在一旁。只有饕餮带着浅笑看着流光穿过貔貅银白的发丝还未来得及发出一个音节庆祝自己的恶作剧得逞便被狠狠扼住了咽喉。

    “借步说话。”

    饕餮冷冷看了他一眼,在一贯的嘲笑眼光下点了点头。

    -

    “你是何人?”

    房门被关上的时候发出一声沉重的惨叫,饕餮也不免心悸,他在貔貅的束缚下环顾四周,是间充斥着貔貅气味的简洁屋子,除了窗台一株小草之外没什么装饰倒也符合少年心境。“不用管她了吗?”他听见少年刻意压低声线的问句仅是眯眼没有回答,反而回问了句,便感觉颈上力道立即加重了两分。

    “…你是谁。”

    “哈哈,貔貅大人才不过几年时光便把我忘到九霄云外了?好歹是救命恩人不是?”饕餮把笑容又扩大了半分,外人看来不过是孩童讨好的笑容,聪慧谨慎阅人半生如貔貅自然明白此中何意。果不其然,他在心中微笑,少年放开他如放开一块烧红的烙铁退到后方。

    他的嗓音因紧张变得沙哑,声音出口带着微微颤抖:“您…您当真?”

    “不然呢——?世上还有第二个饕餮救了你?或是你要再来颗’仙丹’?”饕餮一边拖下外袍扔在地上以便整理他被貔貅弄乱的中衣领口,“要不要?”

    “不,不用了…”貔貅仿佛是确信了他的身份,抽了抽嘴角再后退了些,“饕餮大人,方才多有冒犯……”

    “无碍。”他打断貔貅的请罪向前一步,在聪明人面前第一道伪装已然无用,他冷冷地看着他,“只是我为何在这?你接下是去问的这句吧——那吾也得多嘴一句,你又怎么在这。”

    少年的脸上立刻显出一种古怪的神色,这是饕餮见到的第三种有趣的面容,“自与傲因一别,不知为何便到了现世,机缘巧合便住在此处。”

    “住在小姑娘家里?”饕餮饶有兴趣地看着他惊慌失措,想必之前连这一层都未想到。“只是食物罢了,大人莫多想。”

    “是吗,她身上倒是确有吸引你我的东西——她知道你是貔貅么?”

    “不知。”

    “为何?貔貅可是瑞兽,没准她会把你供在家中好生养着呢?”或者为了利益撕开脸皮露出人类腐烂流脓的内里,他见得很多,貔貅看的也不少。

    “空有貔貅之名,而无瑞兽之实,我的存在只会招来祸端,大人不也清楚吗?”

    “或许罢,”招来祸端的只有祸端,饕餮很清楚,但他懒得讲,“还有一事,曦儿是谁?”

    此言一出,一种更古怪更有趣,夹着羞耻的表情窜上貔貅的俊脸,“额,大人怎么会知道……”

    “嗯?哦,之前听小葵说的。”他摆出平静的脸放宽中衣,想着或许是该少穿两件边心不在焉地听着少年细弱蚊声的回答:“是……在下。”

    “嗯嗯,哪个希?”

    “……晨曦的曦。”

    “是么?晨…曦,曦儿……嗯,嗯?曦儿?哈哈哈哈哈——”

    貔貅涨红了脸却憋不出一句,最后只是轻斥了句大人莫笑一脸不平。

    “是是,”饕餮停了那前仰后翻的笑擦了擦眼泪,正了正脸色开口,“那也莫叫我大人了,唔,叫玖便可。不过这名字可真不错啊,曦儿哈哈哈哈——曦—儿—”

    “您……!”貔貅终于是气不过上来轻推了他一把,缺踩得饕餮扔在地上的玄服脚下一滑带着两人一起向下栽去。饕餮情急之下抓着貔貅衣领直起上身脑袋勉强躲过地板,肩膀却还是结结实实撞上了木材发出一声巨响。灰尘被这一下激得飞起在阳光下四处飞舞,躲开了饕餮的衣服却朝着他脸上来,“嘶,痛痛痛——”

    “大人!大人没事吧?”貔貅有他当垫子倒是没什么大碍,费劲地直起身子拉他起来。

    “还真是有点,”饕餮呲牙咧嘴地摸摸屁股,“你先从我身上下去——待会可得请我吃顿好的,现世吃食可不——嗯?”

    他顺着貔貅呆滞的目光看去,先是尘埃乱舞,接着是门缝被打开一条,最后对上小葵惊讶的目光。“…哎呀,不是吧。”

    直到小葵瞬间关上门踏着匆忙的脚步离开饕餮才明白现在的处境,也明白他和貔貅的样子在外人看来是何等景象。我对这小家伙可没兴趣啊,他自嘲,然后看着貔貅撂下句话后飞奔出去,“我去向她解释。”

    “解释?为什么要解释?”房间只留下对了饕餮和尘埃还在活动,他笑了笑扫开面前渺小的存在,“至少我是不会和食物解释的。”

    貔貅也不会。

    可曦儿会。

    -TBC-

    ↑到这为止饕餮心中的貔貅已经死了 之后对他的称呼会改成曦儿或云曦

    感谢观看: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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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填坑了 夸我夸我
    评论(2) 收藏(1)
  • 「周奇谭」毒

    莜姬yuuki
    2015/09/18
    +展开

    满芳庭,红罗帐下,一双男女正卿卿我我。  

    香囊暗解,罗带轻分,男子向女子索吻。红衣的女子却微嗔着别开脸颊。纤纤玉手奉上一杯微波轻漾的清茶。  

    “满嘴酒臭,先来抿几口薄荷茶。”  

    闻言,男子伸出手,不接茶,只是望着女子,将那不描则黛的眉、不点而红的唇,和那眼波迷离、像是映出了自己,却又像永远不曾、亦不会映出自己的丹凤眼,用指腹一一细细地描摩。眼角眉梢,都是沉溺的笑。  

    “呵,未曾想会有青楼女子嫌弃自家佳酿不堪……玦儿果真与众不同。”  

    男子由衷感叹,却被情人那双波光迷离的美目瞪了一回。  

    “尽会拣些漂亮话蒙我。我看你是不想喝我这茶了。”  

    被唤作“玦儿”的女子说着,腴白的皓腕一翻。眼瞧着那一杯沏得极为清丽的薄荷茶就要倾覆在地,男子忙握住女子的手阻止了她,连声说道:“喝喝喝!好玦儿,别说是薄荷茶,只要玦儿喂某,就是鹤顶红、绝命散,某也甘之如饴啊!”  

    一语毕,男子自己都禁不住红了面颊。而女子仍是不屑似地瞥他一眼,嘴上回着“谁信你那些浑话”,双手却是殷勤地将杯子捧到了情郎唇边。  

    男子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女子,任那清茶宛如涓涓细流注入口中,唇齿生香,却又食不知味。一杯饮尽,已然醉眼朦胧。不过须臾,竟扑通一声直挺挺地倒在女子膝头,死猪一般昏睡过去。  

    女子轻抚着男子的面颊,低声笑骂:“这才几杯酒,怎么就醉成这样了呢,孙郎莫非是嫌弃玦儿服侍不周,故意与我为难?”  

    男子在梦乡中享受着女子的爱抚,喉结耸动,唇齿间滚出一串呓语般的呻吟。  

    而女子一面倾吐着情意绵绵的温言软语,一面却悄无声息地从枕下摸出一把朱漆的匕首,单手将它抽出刀鞘,动作行云流水,宛如潜伏已久的毒蛇,朝男子毫无防备的脖子,昂首露出致命的尖牙。  

    然而,在这千钧一发之时,女子忽然发出一声惊叫。  

    原来,装睡的男子已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翻身跃起,将女子一双看似全无缚鸡之力的纤纤玉手反扣在背后。当女子以为他不过是在温柔乡的黄梁中发出呓语的时候,对方已然默颂心诀,怀中捆仙绳蓄势待发,此刻已经牢牢地缚住了女子的手脚。男子连刀带鞘轻巧地夺下她手中的匕首,一面拿在手中细细打量,一面笑吟吟地明知故问:“玦儿这匕首可真好看,某看着甚是喜欢。不如玦儿将此作为定情信物,赠与某可好?”  

    女子欲行不义被抓现行,又被降妖法宝捆缚住手脚,却全然面不改色,还嗔怪起对方。  

    “不害臊!哪有这般向情人讨要定情信物的?我原本是打算赠与你的,但你这么说了,这会儿我偏偏不给你了。”  

    “呵呵。”  

    男子笑着摇摇头,又将匕首拨出刀鞘把玩。  

    “原来玦儿赠人匕首,却是要先拨出刀鞘在人颈项之间比划一番的。玦儿果真不是凡间女子!”  

    说着,眼神一凛。  

    “只可惜杀害某恩师的这把匕首,某化成灰也能认出。妖孽,你还想如何抵赖!某不知你用此物祸害了多少人,今日某就要替天行道!妖孽,你可还有话要说?”  

    原来方才还与自己耳鬓厮磨的情郎竟是千里追凶的修道之人。虽然已是砧上鱼肉,但女子依旧冷冷笑道:“孙郎啊孙郎,你若真想知道我心中作何想法,就一刀插进我的胸口,剖出我的心来,问它便是!”  

    说着,女子真奋不顾身地往刀尖上扑去,猝然倒地。男子心中一惊,却不敢救她,只警惕地查看倒地的女子情形。  

    正当他靠近,女子忽然抓住他的手大笑起来,一刀向他扎去。男子心中大呼不妙,以为自己此行就要血溅当场,却不觉得胸口如意料之中的疼痛。  

    低眼一看,匕首确实抵着胸口,然而哪有什么血迹。安然无恙的佳人“咯咯”娇笑着缓缓拿开匕首。男子这才看清,匕首的刀刃原来是可伸缩的。刀尖此刻正一寸寸从刀柄中弹出。  

    “这……”  

    男子一时失语。  

    “这不过是西域传来的玩物,我不过觉得有趣,想与孙郎打趣一番,不想这一试,却是试出了孙郎的真心,还真是叫人心寒呐!”  

    男子语塞,只觉百口莫辨,心念电转,想着莫非近日为非作歹的妖怪并非此女,却忽然全身酸软,宛若无骨地瘫倒下去。  

    ——妖孽,你是何时?!  

    自知中计的年轻道士正欲怒骂,却不住地口吐白沫,四肢抽搐,眼白上翻。意识远逝前,最后听到的一句低喃是——  

    “想伤害阿玦的人,全都不得好死。”  

    阿玦?那不是玦儿自己的名字?  

    孙姓的年轻道士很快失去了意识,最终也没能参透这潋滟芳华,是如何陷自己于万劫不复。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一直被道士唤名为“玦”的女子,捡起匕首,朱唇轻启,贝齿之间伸出的不是灵巧娇嫩的粉色舌头,而是与蛇信子别无二致的细长物。女妖轻舔着匕首。透明的毒液散发着一股惹人迷醉的异香,宛如琼浆,淙淙淌过朱漆的刀柄,绛色的锋刃,将人畜无害的玩物,重塑为杀人无形的凶器。匕首上鲜妍的红经过毒液浸润,一时间生动得仿佛要流淌起来。  

    楼下忽然传来人潮的惊呼纷乱之声,女妖秀眉微蹙,正欲下楼一探究竟,忽来轰然一声巨响,朱帘下的门扉破碎成数块,绣阁里闯进一个手持利刃的绯衣女子。女子似是远道兼程而来,风尘仆仆,云鬓微乱,发间斜插的金步摇不知去向。然她此刻如临大敌,轻薄罗衣遮不住一身煞气,胭脂水粉亦掩不住满目凶光。而她所手持的匕首,朱漆刀柄,绛色锋刃,正是外形上与青衣女子别无二致,传说中一刀便能毁人毕生修行的邪刃——无伤匕。  

    “阿玦?”  

    一见来者,青衣女妖似乎很是意外,一直古井无波的血色双瞳刹那间竟浮现出一丝无措。不过须臾她便换上笑颜如水,迎上前去,柔声道:“阿玦,这儿脏得很,你且等等……”  

    “啰嗦!”  

    然而不等她说完,绯衣女子便截断她的话,兀自大步走进来。她看着地上躺在呕吐和失禁的污物之中的男尸,忙收回了准备踢过去的莲足,嫌恶地皱紧了长若远山的黛眉。  

    “啐,来人。”  

    绯衣女子一声令下,在毁坏的朱门外待命的彪形大汉们立刻应声而来。  

    “把这里打扫干净。尸体剁碎了喂地牢里那群吵吵嚷嚷的饿狗。至于你——”  

    绯衣的目光指向青衣,嫣然一笑,满面寒霜转瞬化作春风拂面。  

    “卿卿,走吧。”  

    语罢,春风拂面,随即又冻结成寒冰千尺。  

    ————————————————————————  

    偌大的醉花阴里,曲曲折折,弯弯绕绕,最终,二人的脚步停留在了层层叠叠的琼楼玉宇之上,唯有一条云梯与天庭相接的,金碧辉煌的空中楼阁之下。阿玦不喜久居高处,平日,这里便是二人的分离。然今日,不知为何,阿玦却一反常态地在这天庭之上伫立了许久。  

    她俯瞰着脚下的亭台楼阁,脸色渐渐苍白如纸。见状,卿卿忙柔声相劝:“我自会上去。快唤个丫头过来扶你回房吧。”  

    “多话。”  

    阿玦的额上沁出了细细的汗珠。可眼色依旧冰冷,而且愈发坚定不可动摇。  

    “今日,我也要上去瞧瞧。”  

    话音刚落,绯色的身影宛如蜻蜓点水,一路掠过云梯,直上楼阁。卿卿一惊,纵身一跃,疾步随阿玦而去。登顶,卿卿扶住看似摇摇欲坠的阿玦,惊觉对方的衣衫已被冷汗浸透,忙拉下脚下活动的盖板,带着阿玦跃入屋内。  

    “阿玦,你没事吧?”  

    卿卿担忧不已,一进屋,却被阿玦一脚踢在膝头,身形不稳,“扑通”一声跪倒在对方身前。阿玦居高临下地睥睨着自己身下的一袭青衣,沉默许久,忽然掩口咯咯一笑。  

    “我就说你把我支开是打着什么鬼主意。明明是个妖怪却偏偏去勾引修道之人。卿卿,你这贱货可真是一次又一次地叫我大开眼界。”  

    阿玦说,从袖中取出匕首,俯身,用刀尖挑起卿卿的下巴,眼见着莹然如玉的雪肤上渗出鲜红的血珠,笑得千娇百媚。对于这一切,卿卿非但全无愠色,她保持狼狈的跪姿,血色的双眸里甚至浮现出了似有若无的笑意。  

    阿玦原本和缓的脸色陡然一变。  

    她咬牙切齿地将对方一把推搡在地,随手将江湖中流传的至宝扔在一边,对着眼前的倾国倾城就开始左右开弓。卿卿仿佛没有知觉的棉花包,既不反抗,亦不呻吟,只静静地任由对方拳打脚踢。  

    不一会儿,葱根样的十指都沾满了血迹,阿玦才气喘吁吁地停下手来。  

    “呸,真是白白地脏了我的手……”  

    她骂骂咧咧地站起身,掏出锦帕擦手,才惊觉自己的罗裙上亦是血迹斑斑,不禁皱眉,补充道:“和我这身衣裳。”  

    窗外临时为她搭建的出行通道业已完工,语罢,阿玦正要扬长而去,却被卿卿喑哑的嗓音叫住。  

    “阿玦,等等——”  

    “何事?”  

    阿玦不胜其烦地回首,只见鼻青脸肿、睁不开眼的卿卿正趴在地上摸索着寻找那被自己随手丢开的无双匕。那模样过于低贱凄楚,几乎要引人发笑,完全没了醉花阴头牌目中无人、不可一世的形影。  

    卿卿好容易摸到了匕首,正要拾起,匕首却突然被人一脚踢开。接着就传来践踏声和阿玦歇斯底里的叫喊——  

    “我要这劳什子的玩意有何用!有何用!”  

    而后是重重的锁窗声,自甬道远去的脚步声,和拆卸这临时通道的嘈杂声。  

    然后,金屋子里又恢复了往日的寂静。窗外隐约传来醉花阴永无止歇的靡靡之音。卿卿于冰冷的地面呆坐良久,依旧睁不开双眼,便伸出纤细的手指,轻抚绣阁里阿玦留下的足迹。  

    指尖触到干涸的水渍。  

    尘埃之上,飘浮着一股咸涩,但不腥臭的气息。  

    眼帘中浮现出阿玦离开时的场景。  

    卿卿不禁长叹。是因自己的无能,而非她的任性。  

    阿玦,你想要的究竟是什么?究竟如何才能让你不再哭泣?  

    ————————————————————————  

    一袭红装的老鸨归来,醉花阴的歌台舞榭,一如既往地处处活色生香、醉生梦死。浑然不知片刻之前,某间绣阁中经历过的,足以使这整座珠宫贝阙灰飞烟灭的惊心动魄。这一刹,她亦疑惑——究竟是庄生梦蝶,还是蝶梦庄周?  

    她不明。  

    世事无常,真实叫人如坠云中、飘摇不定,镜花水月却让人甘愿含笑饮鸩、舍生忘死,究竟为何?  

    她不解。  

    经年的怨在胸中盘根错节,摩擦出炙烫的火苗,蹂躏着不堪重负的心。无法思考。  

    如若将这一切化为乌有,或许就能结束这苦痛的轮回?  

    无法思考。唯有将眼前一切金碧辉煌焚为焦土的冲动,比任何时候都更加强烈。  

    没错。正因为别无他法,所以如若将这一切化为乌有,便定能结束这苦痛的轮回……  

    她凝聚了全部的功力,化为掌心的业火。玄色的妖火照耀,摇曳的斑驳烙在那张秀美的侧颜上,使原本那份清纯的秀美变得扭曲,可怖。使她身后翘首的少年不禁打了个寒颤。  

    “玦……姐姐?”  

    轻细的话音,竟让女子亦惊得一颤。她循声回首,只见身后的绣阁中,小小的少年怯生生地从门帘中探出头来。  

    白的衣,银的发,宛如瑞雪。金色的眼眸映照着她,宛如雪夜中温润的月轮。  

    心上的那簇灼灼生疼的火苗忽然就无声无息地灭了。阿玦心念电转,皓腕一翻,也就将掌心的那团妖火,也不动声色地熄了。  

    这又是为何呢……  

    她亦不知,此番,却也并未劳神去深究。  

    只是自然而然地,就换回了一如既往的盈盈笑靥。  

    -FIN-  

    前半部分来源于周奇谭关键词:薄荷、匕首、害羞,写着写着想把卿卿和阿玦的关系描写得更完整一点就有了后半部分。当然作为周奇谭的话自然是彻底跑题了吧……【喂  

    毒,一方面是指卿卿杀害道士的手段,另一方面,是指两人之间已成为病态的关系。  

    薄荷,是作为误导道士和引他入套的道具强塞【x】进文里的,不是什么毒酒,不过换成其他东西也是可以的(所以说是强塞啦【你。  

    匕首,江湖传言中一刀就能毁人毕生修行的法宝。关于它的来历我编了个狗血【。】的小故事。怎么落到阿玦手里以及在阿玦手里发挥了怎样(重要)的用途,这篇文里就先不告诉大家了~卿卿手里的是个外形一模一样的玩具。卿卿用蛇妖的毒液将它变成了杀人无形的凶器。  

    害羞,包括卿卿在红罗帐下对“情郎”假装的害羞,以及在面对阿玦时真正的害羞。然而自己读一遍之后发现并没有写出来【划掉  

    说废话果然比写正文效率高得多!【喂!  

    啊不过折腾了一个下午多的时间才填完这一个小坑,我看了看文件夹里其他大大小小的坑,不仅抚肝长叹——谁能来拯救一下我告急的文力么……【叹你妈逼快去填啊  

    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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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溟山之鬼:

      沙发!

      2015/09/20 10:07:44 回复
    • 莜姬yuuki:回复 溟山之鬼

      新增文末曦儿强行【x】出镜成功!

      2015/10/11 23:02:27 回复
    • 汪:

      好迷!看了好久才懂……

      2015/10/31 12:07:06 回复
    • 莜姬yuuki:回复

      233333 迷吗!

      2015/10/31 18:14:38 回复
    • 汪:回复 莜姬yuuki

      有点!卿卿和玦儿的身份

      2015/10/31 19:43:19 回复
    • 莜姬yuuki:回复

      其实卿卿就是卿卿,阿玦就是阿玦,两个不同的妖怪,不同的个体,长相也截然不同(只是因为笔者懒癌所以没有详细描写二人外貌【划掉)。这两人的正体和纠葛见《云泥记》。不过这两人孙道士都不认识,因为实际上他师父死时无人在场,多年来他也就只能凭朱色匕首(“无双匕”这名字是随手乱取的……没啥含义=。=)去千里追凶。朱匕现确为青楼女阿玦的所有物,打听到这点的孙道士便假装嫖客直奔阿玦而来。然而这早就被多年来一直守护着阿玦的卿卿识破,便将计就计,支开阿玦,冒名顶替,于是就有了此文。其实阿玦从来就是阿玦,卿卿也是卿卿,只是孙道士报仇心切,又不认识这两个人,更想不到阿玦还会有卿卿这样的角(病)色(娇)护着,所以卿卿连易容都不需要就计划通了……

      说到底这时候小孙还是太年轻。这次之后就长教训,会坑人啦!本来只是随手绉的一个角色,也安排进正传里做了个小BOSS。至于他坑了谁……嘛……嘿嘿你猜?

      2015/11/01 00:04:48 回复
  • 2015/07/12
    +展开

    关键字 雪女 所属之物 藏书阁 

    一个平淡的故事。 

    冷。 

     

    冷彻骨髓。 

     

    无花,无草,无树。 

     

    惟有阶阶长满霜花的汉白玉石在冷雾间若隐若现,直延伸至穹顶下青云上,目力不及之处。 

     

    这便是饕餮去往所在。 

     

    一点黑色在白中显得尤为醒目,男人青丝几近及地,华丽繁复的玄袍下摆与地面长久相接赤边早已染上淡淡白霜。他却不甚在意继续前行,周身隐在宽袍中,只伸出一白净的手胡乱绞着胸前的碎发,于是发缕间愈发凌乱。 

    “此便为汝之愚样。” 

     

    晶莹剔透的冰球静静悬浮于一绝色女子身前,明明四周汉白玉已替成了闪烁幽蓝的冰晶,女子敛眉静跪,饕餮环臂安立,球面映出的却是他此前路上的一举一动,似乎独立于世,不受外扰。 

     

    雪女双眼被一白布蒙住,樱唇微抿,饕餮挑起寻常的笑容欲开口,却被女子所言噎住。她的声极清冷,字字清脆,敲入人心。 

     

    他皱眉想了想,还装模作样地眯起眼打量,一会张嘴仍是个妖媚的笑:“此不还英姿飒爽么?” 

     

    “……,汝来为何。”女子疲于搭理他的调笑,话锋一转直切主题。 

     

    “来确认些微不足道的小事,”饕餮实话实说,也没必要说谎,“就放我进去喽——嗯?”他原本只是伸手指指妖异身后古朴别致的阁楼,回去时又挑起一缕她自亮银晕开冰蓝的长发,惊异地发现手指仿佛是从地上抽丝,源源不断地拉出柔软冰凉的发。 

     

    “哦呀,才几百年不见,愈发长牢了呢。” 

     

    “多嘴。”雪女仍是淡淡的语气,连调子也不变一个,“还要这手就尽快放开。” 

     

    “是是——反正和我也没关系,”饕餮感觉指尖温度急剧下降,忙放手讨饶。这儿可不是他的地盘,和这个老妖女吵起来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应付的,“这么说就是同意了?我们交道也打了不止几百年了不是,看我辛辛苦苦走上来打发时间,就可怜可怜我呗?” 

     

    “不要破戒。” 

     

    “自然。” 

     

    饕餮笑笑,眼角两抹红影晃动。他上前一步轻车熟路推开木门,侧眼看着雪女用来蒙住双眼的布条神情复杂地摇摇头。 

     

    多半是幸灾乐祸。 

    阁内算是低温,正是保存书籍适合的温度。可雪女在内不敢设任何结界,气温与外面比仍是骤然升高,饕餮刚伸手解开脖间细带任袍子落在地上,就听见门外雪女声音清楚传来。 

     

    “拾起。” 

     

    他抬头看看书阁尖顶,然后撇撇嘴将袍子撂在手臂上,也不管它又在地上拖着了,就这样走入排排古籍间。 

    “还是不能带出么?” 

     

    饕餮将手中的书本翻来覆去地看,脊背靠在木门上,感受逐渐从外传来的凉意。 

     

    “自然。” 

     

    “哦,为何——?在下可是好奇已久。” 

     

    “不已明说,此阁并不为我所有,是…所属他之物。” 

     

    正如饕餮所料,女子的声音终于有了微微颤抖,又迅速隐去。他耸耸肩,继续对她废话。 

     

    “你就不问问我找什么吗?” 

     

    “史册耳。” 

     

    “眼睛真亮,”饕餮笑得开心,“前几日老头子翻旧账,说我千年前还灭了个国。可我完全记不得了,这老头硬说我狡辩,所以特别来看看。那个人只收原本,我想该不是骗人的吧。” 

     

    “本就是你。” 

     

    “这话说的——看来是的。不过我的确是不记得了,唉,不过一点人命,何必放在心上,你说是吧?” 

     

    门外没有搭腔,饕餮于是登上阶梯把书放回原处。临走前又抬头看看鎏金花纹的顶而后推门出去。“完事啦,”他哼着刚从天庭舞女那学的曲儿披上袍子低头看向跪坐的女子,眼中不带丝毫感情,“我看你还能再撑个几千年吧,到那时——这藏书阁就赠予吾吧,如何?” 

     

    “做梦。” 

     

    饕餮吃了瘪有些不爽,顺手理理被自己打乱的碎发,“有些事你我都心知肚明。再等下去又有何用,还不如去去看看这山脚下那座镇子呢,被你祸害的很是惨啊。你该不会也忘了吧?” 

     

    …… 

     

    雪女完全沉默了,气息隐于冰冷干燥的空气中,垂手正坐如同一座冰雕。 

     

    似乎说过了。 

     

    饕餮思付,摸着下巴暗想下次先该怎么讨好。思来想去还是准备拍拍屁股走人。 

     

    “那我就先走一步,下次也多关照,毕竟我们还要打不少交道呢。” 

     

    “    。” 

    夕阳西下。 

     

    男人依旧满身慵懒行于染上殷红的石阶,霜花晶莹间黑与白似乎不再分明,只是一味的红。 

     

    有些事又怎么说得清呢。 

     

    他忽然想。 

     

    可路到头了。 

     

    -END- 

     

     

     

    感谢看到这里的你。 

    这次的关键字是 雪女 藏书阁 所属之物 算是有点题吧 

    但我更深层的是 命 守 眼 

    命 是命令的命 也是生命的命 还是命运的命 

    守 一指守护 二指守誓 

    眼 嘛 雪女的眼睛不在她的眼眶里,在哪儿呢~ 

     

    雪女为了一个人的命令 把一座山变成了文中的样子。她的力量从何而来? 

    她永远不会踏进那座藏书阁(一进去书就会坏,所以她的结界刚好在藏书阁门外 用外面的温度正好保存书。 

    为什么饕餮在藏书阁一举一动雪女都知道。 

    饕餮有些话中的意思。 

    伏笔应该都在文里面,希望能在我发出第二个故事前有人解答出来:3。 

    最后“殷红”意指血 什么意思 咱们不必明说。 

    路到头了 则是 饕餮出了雪女的结界 就懒得再想这些和他无关的事了  

    (被遗忘,所以不存在。(煽情的 

    可能有补充。一开始脑洞挺大的。 

    So 二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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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算是 按时
    评论(10) 收藏(0)
    • 千游:

      饕餮好攻0-0饕餮好攻0-0饕餮好攻0-0饕餮好攻0-0饕餮好攻0-0饕餮好攻0-0

      2015/07/12 22:05:58 回复
    • 清焰:

      脑洞好大0-0脑洞好大0-0脑洞好大0-0脑洞好大0-0脑洞好大0-0脑洞好大0-0

      2015/07/12 23:19:34 回复
    • 莜姬yuuki:

      新作好吃0-0新作好吃0-0新作好吃0-0新作好吃0-0新作好吃0-0新作好吃0-0

      2015/07/14 20:09:39 回复
    • | 溟山养老院 |:

      卧槽这么复杂Σ(っ °Д °;)っ欺负智商低,我要喊外援了!!(脑洞好大,很有故事的样子,不知道为啥想到了清焰的轮回书楼,你们都这么喜欢搞悬疑吗((虐的本性不改啊

      2015/07/17 19:59:09 回复
    • | 溟山养老院 |:

      那个“所属他之物”总觉得改成“所属他人之物”顺口,但是既然饕餮认识那人,诶……也就

      2015/07/17 20:04:03 回复
    • 汪:回复 千游

      本来就很攻!快吃饕餮all!

      2015/07/22 21:51:36 回复
    • 汪:回复 清焰

      还好还好:D

      2015/07/22 21:52:02 回复
    • 汪:回复 莜姬yuuki

      喜欢就好3!记得回答我问题啊

      2015/07/22 21:52:30 回复
    • 汪:回复 | 溟山养老院 |

      你找 快找 在我公布答案前猜出来多好!顺便改成所属于他之物如何? 还有其实不虐啦…这样就是雪女生活的意义了嘛(

      2015/07/22 21:54:01 回复
    • 汪:

      ①雪女的眼球被人剜下来放在了藏书阁顶部,是很漂亮的薄荷绿。她自愿的 因为要看着这些书。谁剜的?就这么几个角色,饕餮还老是抬头看。我们就不明说了……②雪女抛弃了她的名字换来了力量。名字都是有力量的,雪女的真名则是千百年落下的雪堆砌起来的。但一座山也不是这么好对付的,男人挑的地方还特别好,在周围老大一片的眼上。所以她在慢慢被山同化,小腿和脚已经无法移动了,头发也……③呵呵 不告诉你们

      2015/07/26 12:33:23 回复
  • 周奇谭【第五周】雪女

    清焰
    2015/07/12
    +展开

      

      我们雪女的一生及其漫长,充斥着无数次的轮回。

      藏书阁里的书上,有很多来自人类世界的书籍,他们对于我们这些雪之精灵抱有无限美好的幻想。然而却不尽正确。

      雪女是水的精灵,生于极寒之地,化作灵体,却依旧失不得水的天性,更是带有责任的存在。

      每一次轮回,我们会化作云雨朝露,降临世界,融入山川河海。期间我们看到了各种各样的风景,见到了各种各样的事情。它们一寸一寸的融入到我们的记忆里,而我们在世界的山川河海之中洗涤自己,化作最纯净的灵体重新回到我们诞生的地方,记录下我们所见所闻,放入这个不为人知的藏书阁里。

      我们是没有记忆的,我们只有来自整个世界的记忆。

      我们的先人无数次的在他们漫长的一生中奔波,在一次一次的轮回中记录下世界的一切,勤勤恳恳的让这个世界留下时间流过和过去的痕迹,最终他们有的因为污浊再也难以出现于世间。那些累了的,最终抱着一样带着某一个伟大故事的物品沉入到这片极寒之地的深处,如同入了最后一次轮回一般再也没有回来。

      在这片冰层下的,除了无数先人的骸骨,还有一件件象征着沾染着时间的痕迹,经历过无数故事的物品。人类管他叫宝藏。

      ……

      我们雪女一生只有这一个责任。

      单纯的就像是我们的颜色与我们的一生。

      ……

      极寒之地的藏书阁在一座不知名的雪山里面,冰雕的书架爬满了整座山的内壁,上面晶莹的书籍似乎从未沾染过时间的色彩,亘古不变的携带着前人的笔记静静的站在那里。

      书架下面便是正在奋笔疾书的人们,她们刚刚回到这里,就已经完全投入到记录中去。雪的精灵无需生活之必要的物品,在极寒之地便是长生。

      我找到了属于我自己的那本书,随意找了个地方坐下来。

      坐在我旁边的女孩并不是和其他人那样的奋笔疾书,我看了她一眼,她的刘海挡住了眼睛。衣服有点灰。

      她也抬起头,示意性的跟我打了个招呼,低头继续写着自己的那本,她有些不太一样,写一会,想一会。

      后来过了很久,她合上书,起身到外面去透气。我顺便也出去了。

      “你叫什么名字啊”我问她。

      “小明”她道。

      我看着她那有些灰色的衣服。才确定了她的衣服并不是阴影的颜色。而是真的脏了。

      “你的书快写完了吧”

      “嗯”她看着外面的大雪,点点头。

      “下面,你又要去哪里呢?”我和小明在山洞口坐下来。极寒之地的漫天飞雪于我们来说只是清风拂面。

      “想去……去人类世界吧”她答

      我又看了她有些发灰的衣服一眼。

      “为什么想要去呢?”

      “我也不知道”她撩开自己的刘海,刘海下的白色眼瞳闪着我不太明白的光芒。“觉得在那里会很幸福吧。”

      “那我希望你会幸福吧。”我虽然不明白,但是我还是祝福她。“但是你的衣服已经有些灰了”

      不干净的水,不配化作精灵,更不配踏入这片纯白的极寒之地。

      小明没有说话,只是刘海下的眼睛渐渐暗淡下来,倒不是失去了希望,似乎是在回想什么。

      我不太明白她的所思所想,只是单纯的想找个人聊聊天放松而已。看见她沉浸在回忆里,我也就起身进了里屋,继续写着属于我的那本书。

      ……

      小明在我身边合上了她的那本书。郑重的放在了书架上。

      “你打算走了?”我看着她。

      她站起了身,“恩”了一声。

      “我送你”

      我没有什么多想的,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只是觉得,或许只聊了几句,但应该去送一送。

      我们走到了太阳升起的地方,她在日出的阴影里朝我挥了挥手,化作了一团云越飘越远。

      ……

      后来我花了几天写完了自己该写的。又到了太阳升起的地方化作了一团云。

      我一如既往的飞过世界的很多地方,记下应该记下的东西。

      我的意识化作了雨水落入水中,又汇入了小河,几番辗转我又回到了太阳下山的地方。

      我在那里看到了一个人。

      ……

      小明在极寒之地的屏障之外,呆呆的站着。

      我过了很久才把她认出来。

      她的衣服变成了黄绿色,整个人带着一股臭气,身旁归来的同伴们都不再看她,一头钻进了屏障里。

      她看见我来了,只是看着我,刘海后面的眼睛暗淡儿没有光彩。

      她这个样子,是一辈子也不可能踏入极寒之地的。

      我坐在她旁边,和她聊天一直聊到天边渐渐发亮,太阳将要升起的时候。

      “你都经历了什么,你去人类世界了吗?”

      “去了”她过很久才说出话来,声音很沙哑。

      ……

      她化作了一团云,飞过了很多地方。在一座城的上空,她化作了一场飘雪,破碎的意识随着雪花飘飘扬扬的落下来,后来又被聚拢在了一起。

      那是她第一次在外界恢复了自己的意识,睁开眼看见自己被搭成了一个雪人。

      一个小男孩搓着通红的双手笑着看着她半天,把自己的红帽子摘下来戴在雪人头上。

      “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雪人啦!”

      当时她很开心,小男孩天天都会找她来玩,有的时候带上其他的小伙伴在一起蹦蹦跳跳,有的时候上完课,放学路上坐在她旁边歇歇脚,唠唠叨叨的说他一天遇到的事情。

      冬天很短,后来小男孩寒假结束了,上学期间也没有时间来找她了。

      她觉得小男孩很忙,于是就天天在老地方等他。

      后来天气渐渐的暖和起来,其他的雪人都化掉了,她想,小男孩还要等她,于是就没有让自己化掉。

      后来等了好长时间,小男孩都没有来,有路过的人看见她,就叫上其他的人过来,一起把她打碎,扫到了下水道里。城市里的污水流动缓慢,水网密布,到了现在才得以脱身,然而她再也不能干净回来了。

      “他明明说了,我是他的雪人呀”小明怔怔的说“为什么他丢下我了呢”

      她手里抓着那个红色的帽子。

      “你不是说,雪女死后都能带着一个东西沉下去吗?”她说“帮我一个忙好不好”

      “干什么?”

      “我想回去”她说“但是我肯定回不去了,我就多看一眼诞生的地方就可以了,回去帮我把这件事情写进书里……顺便帮我把这顶帽子埋了”

      “它很重要吗?”我看着那顶帽子

      “我觉得很重要,至少我这一生手里能交给你的,也只有这个了。”她眨着眼睛,似乎还在思考什么“可能是我灵智不足,想不清楚个中缘由,你要是以后想清楚了,记得写进书里”

      “可是我也不懂”我歪着头,接过了她手中的帽子

      “虽然回来的大家越来越少,但是我相信将来一定有人会明白的吧,我到时候让她帮你写好吗”

      小明点点头。

      我转身进了屏障,回头的时候,太阳刚好升起,她的身形化作了一滩浊水,静静的融入到极寒之地干净的冰川里,再也没有留下痕迹。

      她就这样永远的消失在了我的世界里。

      ……

      帮她埋帽子,替她写书的时候,我只是觉得她挺可怜的。

      我想我是不能够明白,这件事情到底是为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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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汪:

      该如何说呢,一个单纯的故事,两个单纯的雪女……淡淡的忧伤(。

      2015/07/12 21:41:53 回复
    • 清焰:回复

      奇谭就应该写这种单纯的段子嘛[x

      2015/07/12 23:11:39 回复
    • 莜姬yuuki:

      原来你们对雪女都这么有感觉吗?这次看到了好多不一样的雪女呢~然而我自己对“雪女”真是一点想法都没有……【跪

      2015/07/14 20:59:47 回复
    • 清焰:回复 莜姬yuuki

      然而这个梗是我在吃饭的时候豁然粗线的[x

      2015/07/15 23:27:23 回复
    • | 溟山养老院 |:

      好神奇的雪女系统!但是我真的不懂小明怎么了QAQ

      2015/07/17 20:18:57 回复
    • 清焰:回复 | 溟山养老院 |

      雪女都是很纯净的啦[x 脏兮兮的小明很快就会挂掉的[x

      2015/07/18 17:10:41 回复
  • 电灯泡现世行[未定(一)

    2015/06/21
    +展开

    我想写欢乐向的。主角好歹都出场了……呢x  

    饕餮关于人类想的那些只是因为他一个老人家接受不了这么快的变化,总体就是,你们人真会玩。 

    觉得好玩是因为貔貅有被人类欺负的黑历史。 

    饕餮兀自立于溟山九峰之巅,面前是盘古开天使便矗立于此的古司南。联天地,接古今,观八荒六合。 

    他头顶众星低语,天幕浓厚有如泼墨。他欲开口,未等出声衣袖便被风吹至鼓起,露出孩童一截苍白瘦弱的臂。饕餮歪头,略动指尖,其间星屑流转,隐入随风乱舞的长发。 

    “汝从何来,又往何去。” 

    “来于上古,向往现世,望予。” 

    “哈哈,那便予,去吧。” 

    人生一世有多长? 

    饕餮想,不过百年耳。 

    百年时光,凡人又能如何? 

    他却有些迷惘了。 

    现世,晌午。 

    三足金乌张扬于穹顶之上,高楼鳞次栉比立于身前,车辆川流不息行在背后。饕餮伸手挡下玻璃幕墙反射日光所摇曳出的一片迷离幻影,在因过于灼热而扭曲变形的空气间感叹人世变化之快。他并不是不曾到过人世,只是最近一次也有百年之隔。而无论是一瞬或是百年,对于安然如惰性气体的神兽不过在吐息间,烟雾消散后便了无痕迹。 

    “小朋友迷路了吗?” 

    忽然身体被埋进一片阴影中,饕餮放下手隐入宽袖,对上一张被汗水濡湿的笑脸。有女立于前,拨开耳边的碎发,笑容明朗。 

    人类却非也,继续想,人类生命短暂,在百年间,在吐息间就将消失殆尽,有如昙花一现却非要留下存于世的痕迹,可悲又可叹。“啊…嗯,差不多……”而且爱多管闲事,他心里嫌麻烦,又补上一句。 

    “那你家在哪儿?姐姐送你回去吧?小孩子在外面很危险的。”少女笑着蹲下身,轻轻扯着他脸颊一脸满足,空气里似乎要溢出几朵粉色小花来。是,饕餮附和,你就像个拐卖儿童的。“不——用——啦。”他开口拒绝,话语见了空气却着上甜腻的调子,是他幼时撒娇常用的语气。怎么回事。他暗自念想。幸得少女忙于招呼同伴没理会他,饕餮正欲溜走,迎面却传来一阵熟悉的气息,隐隐约约不清不楚,和着青春期女性的音色荡在他身边:“莜姬,你又随便和陌生人搭话了……天这么热,快点走吧。” 

    “诶我知道了——可是这个小coser很可爱啊!” 

    “小coser?”来人凑近,饕餮愈发确定她就是气味来源,只是太淡,他一时记不清是谁身上的,“诶呀,这么热的天,穿成这样中暑了怎么办?” 

    中暑?饕餮疑惑地挠挠头发没说什么,直到少女担忧地看着他接了一句送去医院他才有些慌了。这下岂止拐卖,送到医院还不得给他们肢解。“不要嘛,我不要去医院。” 

    “小朋友听话,乖乖去医院看一下~” 

    你才小朋友。他呸了一句,略略在心中权衡利弊,眯起眼睛发动言灵:“乖,不要带我去医院,唔……带我去你家。”他伸手指着少女,又皱眉看了看另一个被称作莜姬的,“你——回家,然后忘了这一切。”他看见两人听后失了精神照着他的指令行事才放心,饕餮作为贪食的凶兽自然不擅长言灵之术,可人就是如此脆弱的生物啊。他想,毫无愧疚之意。 

    “之后我问的,你都要如实回答!” 

    “是。” 

    “你叫什么?” 

    “雨葵。” 

    “家里有什么人?” 

    “父亲,母……” 

    “诶呀呀,我没问你这个,你家现在住着谁?” 

    “曦儿。” 

    “曦儿……?好了好了继续带路。” 

    “是。” 

    曦儿?饕餮重复了遍,揉揉眉头跟在小葵身后。电光火石间他忽然忆起气味原主,不由得意趣盎然地勾起嘴角。 

    是那个小家伙啊,这下可就好玩了。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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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没 主角 出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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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溟山夜话·

    2015/06/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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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文是在群里半夜讲的,我可以名正言顺地打上溟山夜话四字[。饕餮是企划互动用,青衿和道士就是来虐你们哒XD以饕餮之口讲述的故事梗概,食用愉快。

    -----------------------------------------------------------------------------------

    西王母座前有两只青鸟,反正我只认识两只。一个叫青衿,一个是青泠。我比她们大,差不多是看着她们长大的,青衿更沉稳,青泠比较活泼,所以我和青泠比较熟…哦对不起说了点题外话嗯。所以老太…西王母总是派青衿下人间。大约是这样才在凡尘惹了什么孽缘罢,不过这话要说的很远了,已经是我到溟山时候的事了…诶呀呀,你在听吗?

    好啦,这个酒真不错。嗯…那天我正好很闲,在停云里慢慢温酒喝。忽然青泠就急匆匆的来了,我还吓了一跳呢。她其实也没说什么,大致是青衿在凡间与一个半仙几个眉来眼去就喜欢上了,偏偏遇着个西王母。老太婆就爱拆散人,你看看牛郎织女多惨,还老是唠唠叨叨…不好又说多了。咳,青衿为了能与这个道士长相厮守…唉,你说这不是做梦呢?便失手打碎了老太婆的琉璃盏,鉴于她这一段时间精神恍惚,老太婆就罚她轮回九世,一世比一世惨。可那道士…咦,叫什么来着,算了,便叫他道士吧。那道士道行也是不浅,已经离了轮回,再修炼个年月说不定就位列仙班。他硬是花上多年,找寻青衿的每一世,偷偷护着她。青泠在天庭看着,也是颇感动,可惜好景不长啊——其实也就是被老太婆发现了,她便问青泠事情缘由。青泠不好违命就和盘托出了,她也不知道撒个谎…咳,然后,然后老太婆就暗里下拌子,第四世时这道士再也寻不着青衿了。

    偏偏这时人间大旱,青衿又投胎在贫苦人家,于是便被弃了。青泠看不下去,偷偷跑来找我。我也不好做个恶人,就答应她了。她走后我立刻赶去人间,要是迟了估计青泠这小丫头要记恨我许久。找她又费了我大半日,我是解开封印才在傍晚寻着的,当时她也颇惨,被一摞冤魂缠着,我正好肚子饿,吃了那些鬼魂之后便带她回停云了。

    这之后啊…嗯,我就把青衿带在身边护着,说起来她和以前一样爱管事。可不知为何,或许是青泠告诉他的吧,那道士竟找到溟山来了。也不知青泠受罚没有。好啦,废话有点多…虽说老太婆过分,我也不好怎么惹她,道士来了我总是把青衿遣出去,也算是尽了情谊。没准是前世结下孽缘,道士与我也只是下下棋喝喝酒,青衿竟心许了他。这我可也没办法了,老太婆要把青衿召回身边,这道士先是抵抗了一阵,可他毕竟没脱凡尘,连我也拦不住,何况老太婆呢?最后他实在不忍看青衿心伤,答应老太婆与青衿这一世结为连理之后就放她回去,再不相见。

    哦呀,这酒凉了,我先温一温。…之后还能有什么呢,青衿被召回老太婆身边,忘却关于道士的一切,道士停止修行,余生隐居山林,不久便死了。你说他可笑不可笑,你,可笑不可笑?孩童讲到这,忽然抬头看向棋盘对面的一具白骨,眯了眯眼划出一个与外表不符的微笑。白骨右手执一棋子,似在犹豫如何落子。

    “我念你之前与我下过几局,特来看你一眼。你是人,她是神,你们要如何美满呢?到头来只得空守一厢独怨一盘残局,何必呢?”他摇摇头,将酒盏留在桌上毫不留情起身背手走了。他走后,莹莹白骨指间的棋子再也停不住,啪地稳稳落到棋盘上。

    此子一落,满盘皆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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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于 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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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朝暮书】君月君晖生前的故事[[[[[

    清焰
    2015/06/13
    +展开

      ______[简单粗暴的发文。]_____

        ……

      关于这个国家的存在历史,我实在没有兴趣过多了解。对于这个国家的叙述,我先从两个人开始。

      因为这两个人改变了这个国家。可以说,在他们两个之前的历史,与现在是无多大关系的。

      这两位分别叫做慕容月和慕容晖。

      注意一下,你可能觉得他们两个是一家兄弟,事实也确定如此,但他们的姓氏是不同的。一个是慕姓的容月,另一个是慕容氏,名晖。为什么要强调这个问题呢?因为现在的国姓是慕姓。

      也许你会想到这对兄弟约定共创山河结果为了江山刀剑相向的故事,事实上完全相反。

      抛开姓氏不谈,单论名字,便就能知道他们二人的地位了。一人在上,另一人作衬,早就是上天注定好的了。

      其实在他们之前,这个国的国姓也是慕。

      当朝的那个皇帝为人也不咋的,敢做不敢当。前些年微服私访与一个姑娘有了鱼水之欢,结果回去就给忘了。女人最恨的就是薄寡义的男人,特别还是个皇帝。这姑娘再单纯也倔强地把孩子给生下来,特地给他取了个慕姓,又觉得不妥——虽然这地方离中州偏远,但冒用国姓也是大罪。但这么拼命连名字上都占不到便宜,未免太过划不来,随即想了个法子,把孩子抱到城里的慕容家,随便找了个拜了义父,取了个慕容姓,这个打着擦边球占国姓便宜的姓氏。

      所谓盛满愤恨开了挂的女人是最可怕的。姓氏问题落成后再次将小小的慕容月领回家,只是慕容这个姓氏既是占慕姓的便宜,其实也是在慕容旁系上占的***宜。名字自然是不能够出现在登记造册的私?名单中,慕容月的母亲亲自教授他学习,除去必须内容之外,也在一直告诉他一些别的东西。

      “月儿,你要记住,牢牢地记在心里。你姓慕,而不是姓慕容。记在心里,但不要说出去。”

      “你要记住,在遥远的中州,唯一一张龙椅上坐着的,是你的父亲。”

      很多小说都曾以这样的狗血剧情开头,之后主角离开家乡四处晃荡,一路上无数人为他的王霸之气所倾倒而成了他的部下,随即杀入中州,一脸傲娇地不认自己的父亲,随后一段纠结的爱恨,最后登上皇位。

      慕容月的故事与之开头相同,结尾也相同,然而过程却不尽相似。

      慕容月的母亲在慕容月十多岁的时候去世了。

      巧合地是,这一次慕容家帮了大忙。慕容月刚出生时拜的义父,十多年来竟膝下无子,见慕容月母亲去世了,生怕慕容月吃了什么苦头,赶紧把他接回慕容家养着,当作亲生儿子一般对待。原是慕容月他母亲为了求得姓氏来求他拜的这个义父,如今却轮到这个义父来反过来感谢她了。慕容月改口叫他父亲,他高兴得不得了。

      这下慕容月的身份终于名正言顺了,可以去上学了。

      然而他母亲也着实是个人才。这么多年的亲自教导,给慕容月的教育竟一点儿没落下。本该成为高龄学子的慕容月一路跳级,跳到了与慕容府里另一家的儿子慕容晖一个年级,反而成为班上年纪最小的人了。

      慕容月一面读书,一面认识了素未谋面却同住一家的表哥慕容晖。

      “你是……我表哥?”

      “弟弟,叫表哥多不亲切呀!来,把前一个字去掉,叫哥!”

      “哥……”

      于是这样的称呼就叫了一辈子。这是后话。

      兄弟两个打打闹闹地结束了学业,然后以学霸弟弟考得年级第一和学渣哥哥考得年级倒数第一而告终。

      实话说这国家有一点和某个朝代极其相似,成绩好的人一般结束学业后很容易就能谋得一个不错的文官官职,成绩差的不能当官,只能务农从商或者从武。

      当义父乐滋滋地准备将自家儿子推荐到哪里去的时候,据说可怜的慕容晖给他爹妈倒挂在房梁上三天三夜,最后以可怜娃子饿晕了告终。

      后来义父给慕容月谋得了一个俸禄不错而又很清闲的官职,每天都能有半天时间在家里,慕容晖的父母原想让他从商,谁知见他看帐本时偷着看不知从哪买的江湖剑谱,他父母当时怒气冲天,把帐本和剑谱一起没收了。

      ——然后,撕了帐本,烧了剑谱,给我找个师父习武去!

      于是慕容晖被送到山上和师父习武去了。

      一晃又是多少年,总之兄弟两个长大成人了,但依旧有如此事情发生——

      “你大哥我山迢迢小迢迢地回来看你,竟然一点表示也没有!”

      “如果你教我一招半式或许我可以考虑激动一点。”

      “这,不,可,能。”

      慕容晖把脸扭到一边。

      “你是天才,学了比我厉害怎么办!等我成了武林高手,想做我徒弟的人排队能从邻街排到慕容府门口的时候,我在你受到生命危险时从天而降一招打倒,那时你闪着星星眼看着我,我会考虑同意的。”

      事实上当时向慕容月求亲的人,倒真可以从邻街排到慕府门口。

      但他从来不作任何表示。

      很多对自己容颜言行自我感觉良好的女子在见到慕容月之后都默然归去。因为慕容月生的俊秀,又是黑衫干坐一旁,言谈举止当真如翩翩君子一般。与人说话,平静的眸子一丝水波也无,看向她们时并无惊艳赞叹之色。那些因为出身被慕容月义父安排单独见面的富家小姐们,聚在一起相互交谈,才发现他对待她们用的几乎是完全相同的套路,根本就没把她们放在心上。

      镇子里的所有女子纷纷表示她们从未看过慕容月对任何一个女子笑过,除了公众场合。

      又有好事的慕容府小厮表示,慕容月在每月底,慕容晖下山回家的时候,不管再忙都会抽出空来,换正装在慕容府门口等慕容晖策马归来,两人一个大大的拥抱。

      于是那小厮觉得自家少爷是个断袖。

      于是大家都觉得慕容月是个断袖。

      于是镇子里的人都觉得慕容月是个断袖。

      最后,慕容月他义父义母都担心他是个断袖了。

      其实我稍微感受了一下,我不知世人对断袖的定义如何,倘若他们二人仅喜爱对方而不爱别人,那可能真是断袖。但是我更加觉得,慕容晖是慕容月在慕容为数不多亲切的亲人,这实在是不显得太过,不过是世人觉得他不近女色,就说是断袖了。

      很多东西是正是反,大多是靠人的嘴说出来的。这件事情在我做了鬼之后看的更加清楚。

      正如镇子里的无数张嘴,可以把慕容家二少爷说成断袖,也能把慕容家冒用国姓的消息送到南巡游历的慕皇帝耳朵里。

      这位皇帝也是知道镇子里发了水灾,极其无奈地为了在南部国民眼里树立一个仁德无上的皇帝形象,才不得不拖家带口地南下南巡解决问题,慰问群众。

      结果给人报上来个慕容家,皇帝大吃一惊。其实也无怪乎这皇帝不把皇室尊严放在眼里,没有早些把慕容根除,而是这地方皇帝压根就没来过,天天埋在花天酒地里,东西心情好管管,心情不好给丞相管管,所以压根就没发现这儿还有个慕容家。

      而且慕容家出现的时间也掐得很准,正好是没有什么存在感的时候。前任皇帝病重,中州上上下下乱了套,随后新皇帝即位,中州上上下下又乱了套,原先南部的小慕容家还没有去登记册上登记的地步,在这天下上上下下乱套了的时候一不小心不惹人注意地给登记上去了。

      这位慕皇帝大吃一惊后难得地思索了一回。对于如何处置这个慕容家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本不需要多想,但是此行丞相给他的任务是要在世人面前树立一个仁德圣明的君主形象,如果就在这里分分钟把慕容家灭了,这效果就反了。到时候过几年又要南下再次干点好事,未免太过麻烦。这位皇帝是难得从花天酒地里抽出身来的。

      所以皇帝就决定了,先当作不知道,回中州再处理这事,到时候怎么处理都行。宁可让慕容家派人到中州来,也别坏了他的好事,过几年又要南下一次。

      所以慕容家暂躲过一劫。

      等到皇帝回中州过年了,慕容家也准备过年了。一封加盖着皇帝印信的秘信就偷偷送到了慕容家家主的手里。

      这个皇帝虽然为人不咋的,但好歹还是个皇帝,在路上就已经想清楚了。既然抓了慕容家的把柄,那么就要把慕容家这里得到的利益最大化,所以那封密信的大意是这样的:

      你犯了我大天朝的国姓,是对国家的污辱,是绝对不可原谅的。但本王想到你们是多少年来唯一敢作出如此举动的家庭,或许真有什么资本能够让你们有这个胆量去取这样的姓氏,便再让你们活得长久一点。但用国姓就有用国姓的代价。如果五年之内不做出些什么事情给我国看到,那抄家诛九族也都是小的。

      总的意思是,干点配得上跟咱们叫板的事情。

      实话说对于这个皇帝我有些无言以对,因为他的作风实在没有一个皇帝的样子。

      按理说冒用国姓这种事情皇帝一般都是雷霆大怒然后查查查下去,最后不多时就是抄家***。这种关系到祖祖辈辈的事情才是半点不能含糊,结果反过来给了这么个态度。

      这皇帝干这事乍一看很英明,回去还得意洋洋地告诉丞相,结果给丞相骂了个狗血淋头。这个呆子,把慕家祖祖辈辈的脸都丢尽了。

      皇帝看来是件小事,但丞相和慕容家家主眼中是天大的大事。

      皇帝这是什么意思?

      相当于给慕容家暂时赐个国姓,就是作为奖励丢给他,让他去干大事。

      这皇帝是疯了。南部的小家族五年能干出什么值得赐国姓的事情!

      慕容家主吓得冷汗直冒,丞相也吓得冷汗直冒,赶紧变着法子把信件的话收回去。但俗话说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皇帝说的话那就是长江中下游泛滥的洪水。哪是说收回就收得回的?

      丞相和慕容家主考虑的问题比皇帝要多得多。考虑的越多,这事办起来就越拖沓。

      皇帝是昏庸,但全天下的人都没想到他这么昏庸。

      如果做些什么让这事给更多人知道,那后果已是想象不出来了。

      丞相只当这是给慕容家五年死缓,说什么也不会让它留下了。

      此外他还要考虑削弱皇权,千万不能让那家伙再干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由此可见当时朝廷是什么局势了。其实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相权逐步吞噬皇权,那傻皇帝还不知道。这是题个话了。

      又谈到慕容家这边的反映。很显然,慕容家是危急得很了。其实家主也很无奈。姓氏这玩意儿是祖祖辈辈地传下来的。只要不是跟皇帝有仇,即使有仇也不会故意取个打擦边球的姓氏去作死。问题是这个姓氏其实来的比立国要早,又没落得不成样子,一连几届国君又昏庸大意得很,就这样好巧不巧地过去了。到现在挖出来时早就兴旺得很了。

      不是他想作死,是他这姓氏天生跟皇帝过不去。

      家主在大年晚上默默地思考了一夜,决定越是危急的时刻越要镇定,越不能把这个决定传出去,又要换个方式让家族里的人上进起来。

      而要渡过这劫,就要去给国家做事,还要做出大事。不能太过拖沓,要立刻给皇帝表态。

      那就要先送个人给皇帝送去。

      “家主送信要我去山上和师父说些事情。”慕容晖拍了拍身上的包裹。“又不是一去不回了。这年还没过完呢,我又不会到什么地方去。”

      “家主?”慕容月看着他的包裹。“我们似乎从未见过他。他与你说了什么?”

      慕容晖觉得自己不说清楚,他弟是不会放他走了。于是干脆走回来,一屁股坐到小石凳上,自顾自地给自己全了杯茶,一面把包裹丢到一边。

      “我说你着急个什么劲!我不说清楚,你就不放我走了?”

      慕容月只是看着他。

      “我说还不成,别看我了行不!”慕容晖无奈举手投降,之后就摆出了正经的脸色。

      “我说了,你只需听着,先别告诉别人。”

      “家主问我,我在师父那学了五年有余了,是否学会了什么。我说自然学会了很多。他又问我现在学得怎么样,觉得还有什么需要学的吗。我下意识地觉得他的话不对,忙说师父说我还有很多东西没有学,现学的东西还很不熟练……”

      “没关系。不熟练的地方以后可以自己多多练习。那些没有学的,也不必从你师父那完全学会。你又无需去闯荡江湖,只需自保和上阵杀敌就得了。”家主打断了他的话。

      “上阵……杀敌?”慕容晖愣住了。

      “我替你写一封信,你去送给你师父,就当是出师了吧!”家主把一旁刚晾干笔墨的信件装好递予他。“十日后,我便送你去中州应征。”

      ……

      对于家主来说,这个计划完全在他一个人的掌控之中。因为这种大事容不得半点拖沓,所以不能让更多人知道,更不能让更多人加入商议这个问题。反而会受到更多的阻力。

      以慕容家的底蕴,反是不可能的事情。那就只有臣服,把姓氏赚回来。成则名垂千古,败则死的连渣都没有。

      所以他只是计划如何臣服的问题。

      首先给皇帝送去的第一个人,是代表他愿意为国效力的一个讯号。而对于这个人,更多的是用这个人去试探皇帝对他的态度。又为了表示诚心,这么一个人应当是命硬的,不是骄惯大的。这样才经得住皇帝的刁难。又要有一些潜力和天分,但死了不会太可惜的那种。

      慕容晖从小因为成绩问题给父母打得皮糙肉厚,又在山上学了武,?征着实有天分,又是慕容家旁系的孩子,与本家无多大关系,恰是最好人选。

      十日后慕容晖被送去应征。

      慕容月其实也无多大不舍,只是稍稍对事态感到了一些疑惑。

      毕竟慕容家是个不大不小的家族,他只是旁系领来的孩子,便没有在慕容家的其他地方晃悠过。而对于这个家主,他从未真正见过,最多是看到个人影而已。

      对于慕容晖应征的事情,他父母也没什么意见。虽然征战太过危险,但儿子既然从了武,便免不了走这么一条路,又是家主的安排,也就接下了。

      然而真相仍然只有家主清楚。

      慕容晖被送去中州后便再无音讯。半个月后才打听到是进了军队。至于是个什么差,却也说不清楚。慕容家是离中州很远的小地方,皇帝都懒得南下南巡一次,消息带过来也是极其麻烦。毕竟慕容晖是慕容家为数不多的对他好的人,总要去关心一下。

      文官要上中州,走的是另一条路。

      然而这并不是慕容月最担心的。关于中州,他虽然这么多年过去了,但当年的那一句话,他为什么要来这里姓慕容,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你要记住,牢牢地放在心里,永远都不要忘了……”

      那时他的母亲半倚在床头,眼睛微闭,声音微弱得似乎听不见。

      “你姓慕……那个坐在中州唯一一张龙椅上的人,是你的父亲……”

      终归,还是要去中州的。

      ……

      皇帝也没指望让慕容家出什么大作为。丞相压根没打算让慕容家活下来。倒不是说他没有借口把那句话收回去。而是慕容危害不大,等他忙完手中事情再去清理也不迟。结果是他一直没闲下来。手头的事情刚干完,境外的家伙开始打来了。

      对于战争,有人欢喜有人忧。

      比如有些人会想,太好了终于打仗了那个人高马大的家伙我早看他不顺眼了看我不整死他。

      比如也有人想,太好了终于打仗了皇上闲置我多年了终于可以一展雄风了。

      自然也有人想,怎么就打仗了呢我小命不保了。

      不过总归都是比较高兴的。中州上上下下都很高兴,跟过节一样。

      所以说真正的战争在内而不是在外。

      外面那群裹着毛皮的家伙难道还是我大天朝的对手吗?丞相顺手划了几个军队去了前线,然后就开始以战争之名裁人了,压根就不觉得会输。

      很多人以为我这么表述,肯定是最后输了。不过事实上的确没输。

      因为本来要输的,但是军队里有个无名小卒,叫君晖,于是就逆局了。

      据说这位叫君晖的小哥着实深藏不露。应征之前定是学过师父,将军在战场与敌将分分合合战了三回仍未分高下,然而被流箭射中一时不能作战,正当群龙无首阵势大乱之时,一旁的君晖小哥一枪洞穿敌将马腹,又取将军剑与敌将打斗,竟数回合就将敌将斩杀。

      关于这个问题我是如此认为的:这一场仗完全就是个巧合,打下来的正好是境外的蛮兵,空有蛮力,当然多年交战下来,自然对中州这方的人比较熟悉了,然而也仅仅是在战场上——战场上骑着马甩着枪你一回合我一会合,顶多来个方天画戟就玩个帅,哪见过剑术这等高端玩意?这玩意见得多的是朝廷文官陶冶情操锻炼身体最多挂在腰间装饰华美的宝剑。真正玩得好的都是江湖人,哪个会来当官上战场?所以对面的那家伙压根没见过剑招,稍微没适应过来就挂了。

      可以说君晖小哥成了队伍的主心骨。没他估计得全军覆没。

      回来之后皇上特别高兴。虽然对面不是什么厉害人物,好歹也把一个人才从无名小卒中挖了出来,也是非常不错的。这位皇帝赐给他了点小职位,带的人越来越多,一举清理了境外的蚊子,皇帝更加高兴了,给他封了个小将军。朝廷在战乱中如何风起云涌改朝换代沧海桑田,跟他毛事没有。

      真正的战场在内不在外。战争不大,但能让朝廷闹上几年。

      丞相成功地把自己看不顺眼的家伙都弄死了换下去,新上来了一批他暂时觉得比较靠谱的官吏。其他的权势力量也陆陆续续地达到了自己的意愿。不论新旧党派都要收拢自己的人。与君晖同期的一批武官也在拉拢范围中。

      君晖不太擅长打发这种拉拢。准确来说这些应酬他也不会对付。示好就应付,拉拢就先拖着,一时也迷茫得很,在官场上又是非站队不可的。

      他无奈地四处张望想着说辞,无意间瞥到殿旁正站了一人,黑衫墨瞳,一举一动皆有君子之风,谈笑间不卑不亢,浅浅的微笑挂在嘴边,却又十分亲切,但却怎么也看不透深浅。

      君晖莫名地笑了起来,朝面前几位高官拱拱手。

      “君晖已是户部尚书君月君尚书大人手下之人,便不便在他人门下了。三位心意君晖心领了。府上还有事务,不妨下次再聚吧。”

      ……

      所谓户部尚书君月,用的也是化名。

      慕容月是个聪明人,实际上慕姓不说,慕容姓也不适合出现在中州。至于为何两人都取“君”为化名,想来也是个巧合。

      于是君晖名正言顺地入了君月的手下。

      之后便是兄弟二人久别重逢,再聚谈欢的事了。慕容月作为文官,在朝廷和官场上都混得如鱼得水,短短三年便成了皇帝的心腹。君尚书在民间风评也极好,让人挑不出问题来。当然定然有想要除去他的人,然而慕容月与慕容晖一文一武,又完全信任,暗地里做掉不少,也没人敢明着打他的主意了。

      虽然我这人现在没有什么记忆,但毕竟我在故事之外,又知二人前往中州的内情,是怎么也明白为官之难这种事情,比那后宫争宠要凶险的不知太多。慕容月能短短三年就走到中州龙椅上的那个人面前,同他正面交谈,不得不说是个奇迹,但其中付出的不知太多。慕容晖被家主孤身派去赶往中州,是为了五年之约的生死存亡。而慕容月什么都不知,就抢先一步走在他的前面,替他遮风挡雨。我不知他是什么想法。或许他去中州是因为兄弟之情,又或许是为了见龙椅上那个人,我想象不出他是抱着一种怎样的想法步入中州,又怎样地拼命,作出如何的牺牲才能走到这一步,我大概能感受到,却怎么也想象不出来。

      慕容家主很着急,但着急也没有办法。当君尚书南巡时看到君尚书和他的随从侍卫路过慕容府时,方才大喜过望,沉吟一番便备了重礼,权作拜访之人,暗地里塞了信进去,印的是慕容的秘印。

      “月儿啊……我真没想到……”

      “在下似乎与慕容家主并不相识?”

      慕容家主愣在了那里,一旁的慕容晖也一时错愕地说不出话来。当事人慕容月只是自顾自地喝茶,去淡风轻地仿佛慕容家的确与他无任何瓜葛一般。

      印了慕容秘印的为漆信并未开封,已被丢入火炉,烧得只剩半片灰烬。

      “月儿……我……”

      “哦……在下记起来了。”这位皇帝宠爱、倍受重用的少年英才君月君尚书大人根本不给慕容家主说话的机会,不急不缓地抢白道:“在下在皇上身边做事不久,却也有幸翻得一些书卷。三年前正巧就有这么一桩有趣之事。这慕容家,倒是与这慕姓皇族有个五年之约,当时可令在下感兴趣了许久……所以记忆深刻些。不知慕容家主,这慕容家,可确此事?”

      面对慕容月疑问却是肯定的语气。

      慕容晖站在一旁仅作护卫,却也不是局外之人。然而他忽然迷惘了。他不知道他们二人到底在说些什么,场面开始变得紧张,慕容月静静地喝茶,慕容家主面色冰寒,房中的人都说不出话来。

      “慕容家主既然不说,那在下便说了,想来中州皇城御书房中的记录,总是作不得假的。”

      “只是有时候在下也会感慨,到底是命重要还是脸面重要。”

      慕容晖不知所以。慕容家主变了脸色,双目将要喷出火来。

      “我皇朝国姓慕姓……”似是口渴,他又给自己倒了杯茶。

      君月只是静静地把明白真相的那一刻的所思所想,像是预先备好的内容,把事先藏在心里的真相说出来,说是给慕容家主听,倒不如是说给他那当作棋子的哥哥听。

      ……

      “那又如何。”慕容家主笑了起来。“慕容的未来,切切实实地在你们身上,慕容月,你终归是姓慕容,别人再怎么称你为君月,慕容家,所有人都逃不开。”

      “你以为你们两个能一辈子姓君吗?”

      “或许自己的性命你们不放在心上,那好。”慕容家主冷笑道,随即一再多言,转身就离开了。只余坐在主座上的君月默然无语,又倒茶喝了一杯。

      “弟弟,你快告诉我。这些是不是真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慕容晖弯身扶住他的肩膀却发现慕容月的身体滚烫的吓人。

      “你……”

      慕容晖动手急忙去抢慕容月手中的杯子,却被他摇摇晃晃地躲了过去,将茶杯中的烈酒喝得干干净净。现在的他哪有方才镇定自若的君尚书的样子。慕容晖清清楚楚地记得,在他讲一切的真相的时候,时不时停一停,去淡风清地沏茶饮下,然而他喝的,其实全都是烈酒,哪里有什么茶。

      “哥……你说,姓慕容好呢,还是姓慕好呢……”慕容月靠在椅背上,恍恍惚惚地问了这么一句。

      “你喝醉了?”慕容晖眉头紧锁,就要扶慕容月回房。

      “哥,你别担心。”慕容月把手搭到他肩上依旧是醉意朦胧。“你无论选什么,我一定尊重你的选择……我永远会给你选择的机会……不会被任何人胁迫……”

      “说什么胡话。”慕容晖把慕容月放在床上,压好被子,床上的人已经睡着了,似乎刚才的话都是梦话。

      “报——晖将军……”进来的小侍看到君晖竖起了食指,这才发现君尚书已在床上睡着了,忙放低声音:“将军……按君尚书安排,已经用信物把慕容家的几位接来了。他们都很配合,没有什么反抗的举动……”

      “什么!”君晖皱紧了眉头,忙走往前庭,却见一妇人刚下马车,两人对视,妇人眼中涌出了晶莹的泪花。

      慕容月在来之前,就已经让人把君晖的父母都接来了吗?

      慕容晖垂下眼睑,似乎明白了什么。

      倘若不这么做,他只有一条路可走。然而即使这么做,在慕与慕容之间,他依旧会选择慕容,并为此付出一切,那慕容月呢?

      慕容月在醉梦中也没有告诉他:“哥哥,对不起,最后我选的,是‘慕’。”

      是了。倘若他的母亲不说那句话,只因哥哥一人,他会那么义无反顾地去中州,会那么拼命,成了君尚书吗?

      这个答案,我不清楚。但我也不知道,慕容月他自己清不清楚。

      ……

      作为一个棋子,想要体现价值,那只能等天下乱了。第四年的年底,敌国卷土重来。这次竟作了充足准备,内外都出了问题。皇帝只担心,被下了毒至今生死不明的几个儿子,把应战的事直接丢给了丞相,丞相也懒得下决定,含糊地推给下面,一层层推下去,在君月君晖眼前推出一纸公文:君晖将军带人上阵应战。

      这是对慕容来说,最大的机会了。慕容晖是非拼命不可的。

      而在此之前,慕容家也只是慕容月慕容晖一家搬了出去,其它什么也没发生。什么也不知道,慕容家主当真好计策,两条命就换了个安宁。

      “可惜还是太幼稚了。”

      慕容月冷笑一声,把手里的信件丢到了火里。这么多年下来,对于这个官场,他没看透彻,但至少也看清楚了。坐在上面的那个人,再昏庸也明白如何在玩笑间看一个家族如何灭亡,慕容只是一个玩物,再如何建功立业,那是理所应当。

      所有人都觉得,慕容的两个棋子实在是尽心尽力,是在中州发展的好桥梁,是开路先锋,能成为慕容复兴的一大跳板,是个好工具。

      然而哪怕再多的慕容主系子弟用高高在上的语气要求慕容月给自己安排一个好的官职,慕容家主再三来信,字里行间都是要求与必须,慕容月似乎都会好好答应,然而他所给的官职,也不过是个无用官,在涛涛的世事逐流中也无法翻出一个小小的浪花。

      自己什么时候这么恶毒的?慕容月如是想着。

      大概是看到朝堂皇位上那个两鬓微霜的老皇帝开始了吧.

      ……

      时年三月,天降暴雨,皇帝受了风寒,一病不起。仅有的几位子嗣皆患染病,高烧不退,小儿子痴傻无比,年仅五岁,皇宫上上下下受身痛心病煎熬,国家未来岌岌可危。

      丞相暂管了皇帝大权,极其艰难地把快乐放在心底,作出悲伤的样子。敌军在外打,丞相一个棒子一个甜枣,将军们已去拼命,妻小全在丞相手里。

      丞相高兴极了。一天国师来访。

      “皇上,臣昨日夜观天象,帝星子星竟多出一颗,黯淡无光,又求了信物小测……似有子星隐于世俗……”

      听到皇上竟然还有亲儿子在世上,丞相脸色开始变得像吃了苍蝇一样。

      “皇上,寻太子之事,在下义不容辞……”

      “丞相你辛苦了。不妨此事就交予君月打理吧!他是朕的人,朕放心。”

      这是一个极其荒谬的故事。皇帝自始至终都荒谬至极。外面打里面乱,中州皇域乱得一塌糊涂。慕容举家内迁,南部的大宅子早给战火烧得一干二净。人都死了在半,慕容要死不死了,这笑话的五年之约也不知不觉给丞相作了废。当然谁也不知道这有没有他的一份功劳。君尚书也不可能寻到皇帝的子嗣。因为他自己就是。

      丞相一度以为君月也在自己的阵营。他也想谋反,否则怎么会无动于衷。自始至终,他的下人都告诉他:君尚书从未有过任何举动。

      三月后,太子病逝。

      皇帝病危。

      再不找人,这天下就要落到别人手里了。

      君月冷不丁一纸公文上报,太子找到了。丞相立刻不好了。所有有谋反之意的人都不好了。他是怎么找到的,一点风声都没有?

      病危的皇帝拖病上朝,命国师在殿内布下认亲滴血的玉碗。中州帝都皇城的主干道上,一辆红木马车从远处缓缓驶来。黑衫少年缓步入殿,眼眸微重,独自立于百官正中,周身空无一人。

      “君尚书,您不是说这太子殿下找来了吗……”

      君月不语,只是抬眸望向朝堂高坐和皇帝。一病下来,这个本应是他父亲的人,一夜之间白了头发,全身的重量都倚在龙椅上,眼中是希冀的色彩。

      君月上前两步,大殿开始安静下来。

      “皇上,实不相瞒,这数月来在下寻太子殿下于乱世之中,终归一无所获。忽有一日在下于梦中忽闻在下已逝的生母离去之言,心中明白了八九分……”

      “在下本不姓君,实名慕容月。”

      慕容月停顿了一下,任凭朝中一瞬间炸开锅一般,便闭目而跪于朝堂之上,以佩剑刺手心,数滴血落于玉盘之上。

      所有人都静默地看着盘中的两滴血液融在一起。

      谁也不敢再发出声音了。

      慕容月在殿中以拜父母之礼,向皇帝,向西天各拜了三拜,随后起身,拱手道:“在下慕容月,生母取之为名,至最后一刻,她仍告诉在下,在下姓慕,名容月。”

      “可在下生母之名,不提也罢。想来皇上日理万机,区区一女子之名,却是无暇费心记住的。然皇上终归是在下名义上的生父,方才三拜,算是尽了孝道……”

      “拜见太子殿下!太子千岁千千岁……”

      满朝文武不约而同地跪拜下来,高呼千岁。

      “慕容月不是太子。太子何在?”慕容月微讽的话语在朝中回荡。他随意朝皇帝拱了拱手,径自穿越大殿行于大门。门口的侍卫慌忙开门。黑衫的身影在明黄的殿中显得犹为扎眼。

      然而慕容月终是去了,独留跪于殿中的满朝文武。

      ……

      “弟弟!外面传的是不是真的!”慕容晖第一次冲入慕容月的书房,身上战甲未褪,只是用一种复杂的眼光看着眼前的人。

      “不错,我名慕容月,姓慕。”案上的人似是自语了一句,未绾的民丝遮住了面目,垂头看书,便察觉不到他的表情。

      “哥,我曾问过你慕与慕容的问题。你给我的回答是慕容。”慕容月笑着摇了摇头。“只因如此,我方才想清楚。可惜已选了慕,便再无退路可走。”

      慕容晖呆立在那里。

      慕容月也没有再理。案上的信件堆得极高。他取了一封在他的面前看着,似是无意间说的话一般:“无论何时,慕容家主总会在信中说我不报恩惠、忘恩负义。是了。在慕容,其实我牵挂无多,唯独相识的只有大哥一人。所谓恩惠,我扪心自问,在慕容,除了受过大哥之心,和所居住的地方,其余从未欠过慕容什么。”

      “慕容月此生无以为报的仅有两件。将慕容月用心养大的生母,和在慕容朝夕相处的大哥。”

      “哥,你真的选慕容吗?”慕容月抬头,看向站在书房正中的将军。

      “从未变过。”

      慕容月扯了扯嘴角,低头把手中的信再看了一遍。

      “好……”

      ……

      次日慕容月接入宫。

      三日后,皇帝立慕容月为太子。

      这可以说是最惊天动地的消息。但是很多人都明白,一向自欺欺人的王朝现在再也欺不下去了。敌国已经踏入了北境,在中州都能隐隐听见喊杀声。这个时候再荒谬也不为过,也得不到什么效果了。

      皇帝可能就是自私一点,宁可给一个刚认的儿子这片天下,也不肯给丞相和敌国。

      “哥,想逆转天命,想护慕容,那就把天下打回来。”

      慕容晖沉默地看了这封信许久。

      一月后,皇帝驾崩。与慕容月成为真正意义的父亲,仅不到一月。

      丞相于殿内高读皇帝遗旨,废太子,令丞相代掌殿职。

      “丞相欲意谋反,父皇遗旨,处死丞相,斩立决。”

      殿里走来一人,墨瞳紫衫,手中一卷龙纹诏书。殿中武者听觉此语,二话不说就擒住上面手无寸铁的丞相,架在他颈上一把长剑,拖了就往门外走。丞相只是挣扎,一时却说不出话。为何他准备多时安插多年的心腹,此刻一点声音都没有。

      “吾皇万岁万万岁……”

      “平身。”看着殿中伏下身子的文武百官,慕容月只是垂眸,淡淡地吐了这两个字。

      ……

      “君晖将军抗敌有功,功不可没,赐慕容姓。慕容晖及其家中亲属,皆可以慕容为姓,世世代代而不绝……”

      “封慕容晖为镇国大将军……”

      慕容晖怎么也想不到,慕容月将作为一个皇帝最大的权利——兵权,硬生生地全给了他。

      “朕信镇国慕容将军,不必多言。”

      几晶后,慕容前任家主外出游玩,落水身亡。

      皇帝亲指慕容晖为慕容家家主。

      这个将慕容月养大的慕容家,终于有一天得以骄傲的姿态存在于巨人面前,在慕容晖的带领下,慕容家成为了国姓慕族真正的左膀右臂,世代子弟,总有多数骁勇善战,为王朝开拓疆土,抵御外敌,成为世世代代以武护国的家族。而当朝皇帝慕容月,仅上位二十年便消逝于世,其表兄慕容晖亦是如此。史书不记风月之事,短短二十年本不应多留笔墨,但因这二世“荒唐”平添了一个慕容月与慕容家,这一道长线仍要继续下去。一直引到我所踏入这方土地,触碰到桌上史书的时刻。

      因为人不可能如同姓氏一般长留相传下去,便是世世代代慕姓君王都会放心于慕容这般,断然不会同上任那般荒唐的将生死兵权付予他手。即从三世开始,慕容兵权就已被割至剩一半。再往后世,这个瞬间成为左膀右臂的家族终是少了底蕴的优势,只因安分守己未被废掉。到了这一代,慕容武者甚微,相反从商者更多。慕容商行又借用了朝中的权势发展起来,如雨后春笋般出现在王朝的各个角落,一时正在盛时,朝中也无心立刻打压慕容风光。

      而我昨夜所见,现客栈中所谈的女子,便是这慕容家这一代嫡系的女儿,慕容鸢。

      虽说慕容是被推上去的家族,但这么多年下来,己有了不少不凡的底蕴,若将明处暗处的势力并到一处,说是有与朝廷分庭抗礼也不为过。世代下来,慕容的嚣张跋扈子弟也只多不少,世人口中的慕容鸢分了“前”与“后”,这就是现世的另一个故事了。

      自然不是从史书中看来或是梦中得来的。三四分是道听途说,但与切切实实的事情真相,倒是相差不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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