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E-group为七月十三企划活动记录
主要人物为何冗x裘生
从开始到活动结束的人物故事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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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之将至》·在人间
火车站似乎永远都有不少人,国难当头,即便是这个地方也有点人心惶惶,裘老板一个人没带,只和姘头七拐八绕地走。
何染前两天去了苏浙,何冗顺口问了问他是什么单子,他也说不清,只说不大要紧,让何染不用担心。
“师兄你不会回头让我在黑帮火拼的停尸房里找到你吧。”
何冗在他背上拍了一巴掌笑骂:“火什么拼,我和球儿就两个人,火拼都不够人塞牙缝。”
什么叫一语成谶?这就叫一语成谶。
裘生在前面走,何冗在后面跟;他们错着半个身子的距离,何冗稍迈开步子大一些大概就能踩到裘老板的鞋后跟。
冬衣很厚,裘老板长袍笔挺,不像何冗老江湖了,没个样子得拢着袖子,活像一个上了年纪的酒楼掌柜。
何冗垂着眼帘,他不想踩到裘生的鞋后跟,视线只在腰下的部分晃荡,裘生的腰后微微凸起一块,算命的只当自己没注意到。
这列车前半截是载客的,后半截是运货的,看起来东西不少,但真被追杀的时候能跑的地方却少得可怜。
何冗想起半个小时之前他和裘生正并排坐在一箱豆子上,货箱的门锁得不牢,看起来像是会在火车的行驶中被风卷开。
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是太有道理的一句话。青坊主人孤身一人上了火车要报世仇,对手却带了一批亡命之徒——何染早就提醒过他这么个现状,裘生却不愿意带人。
无言以对的九龙拉棺看着他那正直得不行的师兄和师嫂,竟然有种“果然如此”的宿命感。
他这会儿靠在一箱子煤炭上,灰头土脸又面无表情地叹气;早几年跟他说,你以后会为了一个男人陷入情爱,不可自拔,他定然是啼笑皆非的神情;但现在再这么跟他说,何冗想想自己大概也还是只能露出啼笑皆非的表情。
他和裘生分开逃,好处是目标变小了,留条性命的机会更大一些;但追着他们的人四处放谣言说另一个已经被抓了,这是计,是圈套,何冗心里知道,但他还是会去踩。
他捞着几块煤粒算命,算裘生的命,要是算出来裘生真的死了;他瞟一眼“叮叮哐哐”作响的铁拉门;他就从火车上跳下去,至于是死是活,等跳下去了再说。
算命的闭上眼,举起手,掌心合拢复又松开,煤粒落在凹凸不平的车厢底;没死,大凶;何冗看着卦象,知道自己也讨不了好。
“老板说抓住一个是一个,让我们先撤一下。”
“一个一个杀?呵,反正就这一辆车,瓮中之鳖。”
情爱之事,说得清的做不清,做的清的拎不清,何冗闭了闭眼,到底还是从货箱里走了出去。
算命的这辈子没人教他这个,何袅袅死的太早,只用死教会了何冗怎么拿刀,没来及教会他怎么相爱;算命的在车里跑起来,一路踢翻撞倒不计其数,被人骂骂咧咧推推搡搡。
他停不下脚步,只觉得自己眼眶额角皆是酸疼一片,也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这感觉让他自己都惊慌。
这叫什么事?上辈子欠了债这辈子改还?那到底是谁的泪痣,不该是他的才对吗?
他在心里长叹一声,泪痣怎么长到了裘生脸上?
猝不及防间何冗撞到一股力气,和他不相上下,撞得他简直七荤八素。
“老何!”他被那人握住肩膀,进而变成捧住脸。
“……”
终于四目相对。
裘生比他好不了多少,皆是一身狼狈,却完好无损;这个过道狭窄,此刻并无人,裘生顾不上另找地方说话,短短小半个时辰,已经叫人熬到枯萎。
“你没事?”
“我无事。”
“我听见他们说有一个已经被带走了……”
“我也是。”
“他带来一个你们行里的人,言语里对你颇有敌意,大约是……”
“我知道。”
“……”
“……”
“你知道我会死是不是?”
“嗯。”
“……可我还是要去,我必须要……”
“我知道。”
“……”
“……”
“那就好。”
裘生冲他笑了笑,随即低下头看了看衣摆。何冗从他脸上看到一种微妙的如释重负感,或许是如释重负,也有可能是已经被重负彻底击倒了——
“……那我走了。”
青年低声说道。
何冗的视线和青年的视线落在一处,他们共同看着青年那空无一物的长袍衣摆。
裘生终于转过身。
任何一个过道,终究不能让他们停留太久。
这必定是最后一面,做点什么啊,你想做什么,你想说什么,快说啊,再晚,就没有再晚了,你尝过错过的滋味,你要这么死吗,是该如此的吗,他要走了,他要走了!
何冗一把拉住裘生的小臂,五指用力,几乎要把人的手臂掐出痕迹。
裘生被他突然的力道攥住了,力道大得惊人,他惶然回头。
“……老……老何?”
“裘生。”
“……嗯?”
“我爱你。”
他眼中是裘生熟悉的脸庞,脑内却映着窗外,是无尽的黑土与荒原覆雪。
七月十三,六月十五,黄道司命,猴日冲虎。(1927)
是我将死之日。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何冗跟何染不一样,九龙拉棺对上行里人,三言两语不对付掏出家伙一阵对砍那是家常便饭,但何冗就不是这么回事了。
如果真有那个闲工夫能让何冗坐下来细细回忆,他会发现自己这辈子和阴行里的人斗道行那是两只手就能数全的次数。
也不知这货箱的金贵西洋家具是哪家人的东西,被何冗同他的同行这么一折腾,大概坏了至少三分之一;真要赔起来,裘生的青坊指不定倾家荡产——何冗这时候有点庆幸自己还好今天就死了,免得把裘生这些年好不容易折腾起来的一家一档都打了水漂。
何袅袅和别的师父不一样,下三路的功夫,何袅袅从不避讳,放在前几百年,这个女人大概是个开人肉黑店的也说不好;但何冗和何染这两个人确实哪个都不愿意用;何冗脾气好,何染本事高,相互兜着倒也能补起来。
何冗摊一块说不上颜色的地毯里,不至于被打的鼻青脸肿,但见血已经是免不了的了;更何况和他动手的是行里人,砸着一道符,指不定下半辈子就是个横死命;或是折寿十年,或是死相凄惨,孤老终生大概都是轻的。
算命的输了,却被放过了。
他本不该输的,裘生却死了;大概是中了一枪,因此心绞传的突如其来,疼的算命的弯下腰去,被一道狗血符砸个正着。
“草屁股操上瘾了,也不想想自己的命能不能保不住。”
何冗头脑昏涨,一动不动。大概是会想要起来抓起什么东西和人拼命的,可惜头疼的动不了,算命的难得在脑子里开了国骂,没过多久就昏了过去。
火车停了。
裘生杀了人,自己也赔进性命,唯一沾点便宜,不过是何冗这些年费尽心机给他镇的命,好让他的三魂七魄在肉体里多待一会儿。
算命的找到裘生时,青年又是一头一脸的血,和当初二人初见那会儿没什么两样;唯一的不同,大概就是裘生心口多了一片蔓延开的血渍和一个显而易见的窟窿。
何冗摇摇晃晃地蹲下身,认命地把人背到自己身上。
太费劲了,这么一共动作不知磨了多久,磨得裘生痛不欲生地又转了醒。
何冗不去看站台,只背着他沿着铁轨走,裘生朝他的后颈里喷着热气,雪地安静,他能听见青年哑着嗓子的呼吸里夹杂的呻吟。
裘生到底认出他来。
“那人死了?”
“嗯……死了……”
“高兴了?”
“嗯……高兴……”
“车停了。”
“……到站了……?”
“嗯,回家吧。”
裘生在他背后笑了一下,没有声响,不过是耳边多擦过去一道暖风,何冗猜他大概是笑了。
老实说他自己都惊讶于自己居然还能走的这么四平八稳,因为那眼眶里的四方天地已然越来越狭窄,他甚至快要分不清天地之间的分界线在哪里了;白雪的颜色变得昏沉起来,他只好用余光来参照脚边的铁轨往火车来的方向回走。
“老何……”
“……嗯?”
“想吃糖葫芦……”
“……哦,我记得哪儿好像有买……”
何冗迷惑了一下,他记不起来地方了。
“田峰戏院……”
“哦是……我记得……你爱吃。”
他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爱吃的人名叫裘生,又费了一番功夫才想起来背后这个人正叫裘生。
下了火车的人惊恐地看着这两个男人渐渐走远,裘生身上的血染红了何冗背后一片,浸透之后那布料盛不了更多,滴滴答答在雪地上拉了一路。
何冗的身形终究开始摇摇晃晃起来,有人瞄准了他。
老远一声猎枪枪响,他恍然站定,然后向前扑着倒了下去。
火车站这死得太惊人,报纸上传疯了一般的时候何染正坐在警局门口的馄饨摊子上喝白米粥。
他买了一份报,在二版翻到了警局叫人前来认尸的消息;照片上何冗的鼻血也没擦干净,不过这不影响何染把人认出来——更何况裘老板的泪痣实在显眼。
他一口喝完了粥,把钱留在桌上,穿过马路进了警局。
“喂,你,站住。什么事?”
“认尸。”
大冬天温度低得很,尸体被放在了警局的停尸房,身上稍微值钱一点的东西都被一扫而空。
何染走到台边,俯视着他师兄那张脸,算得上熟悉,也微妙陌生。何冗的尸体被平放在这破台子上,并排放着裘生的尸体;老实说根本说不出谁死相更好一点,明明是差别如此大的两个人,何冗这时候同裘生显得就半斤八两了起来。
“枪杀,凶杀,”老黄抽着何染送来孝敬他的烟,夹着烟左右两个指了指,“这个先死,这个后死。”
“看你也是混道上的,我跟你说个实话,这大多都是买凶杀人,抓着凶手也没什么用,”他们并排瞪着两具尸体,老黄已经习惯了这个场景,家属哭哭唧唧的大部分都是平头百姓,家属默不作声的大多内里都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故事;他是老油条了,不会掺和这种事惹一身腥臊,“这个后死的凶手开枪太远,没人看见是谁;这个先死的下来的时候已经半死不活了,凶手早跑了,不如早些收尸。”
烟慢吞吞地也已经烧到了屁股,“还要不要查?”
“不查不查。”何染皱着眉头摆了摆手,他最后看了两眼尸体,“我改明就叫人来敛棺,今儿个太急,怕是来不及。”
他从袖子里摸出一吊子钱,伸出两根手指把它们推进老黄手心里。
“让兄弟们行个方便,再腾一晚上地方,这钱算我请各位喝点酒。”
停尸房的门关上了,何染和老黄两个沿着黑漆漆的过道离去,只有远处门口开了一盏黄色的灯,何染要孝敬的那些“兄弟们”都在门口抽着烟。
也不知道裘老板家祖制都葬在哪儿。何染心想。
全篇完。
【补完一个故事】 属 713企划
时间线是东晋 约公元330 - 360 的 前凉王朝
属于半平行的架空世界观
e组的名字取自一首诗
“万鼓雷殷地,千骑火生风”
这坑会填完的
企划结束后没填完整的也会慢慢补全的
9号博弈-孤岛监狱完结后的填坑小组。
督促画人设画互动的学习小组(
欢迎!
收容(Contain)征服(Dominate)惩治(Kill)档案,简称CDK档案记录的都是人类外物种,并对人类的存在有不同等级的威胁。
目前只在美国运作,并也仅在美国发现了CDK档案中所出现的其他物种。
我们的目标
将一切可能或已经对人类造成威胁的物种收编研究,有效利用非人类给人类能带来的优势和抹消其对人类造成的危害。
写手限定。
提到第十九街区,N市大半居民都会皱着眉头说:那里又脏又乱,而且治安糟糕透顶。可阿米莉·艾琳觉得它只不过有点儿破旧,治安嘛,差得普普通通——哪个挤满了人的地方没几件称得上号的抢案呢?
真正惹得人心神不安的是她家后面那条斜插的窄巷——鬼祟却不懂得隐蔽,通往一个没登记过的华人聚集区。
“你可不许瞎走,艾米!”阿米莉神经兮兮的老妈总在早上出门前这么嘱咐,一边把内容令人难过的午餐袋递到她手里:“中国人都懂得邪法妖术,后背上不是老虎就是蟒蛇,过了午夜要活过来喝血吃肉的!”她临睡前说、祷告后说,甚至肥皂剧插播广告的间隙也要说;危言耸听的鬼话让阿米莉的童年始终陷在阴森可怖的气氛里。
可这里其实一点儿也不吓人。阿米莉有些失望地想。
她正站在这条声名狼藉的唐人街上,路灯全都黑着——也许它们本来就是装饰,圆盘似的月亮在马路上洒落了一层银霜。没有活过来的老虎、也没有蟒蛇,甚至连一个游荡的醉鬼都没有。 整条街静悄悄的,飘散着一种油乎乎的辛辣肉香,勾得她的肚子“咕”地叫了一声。那声音引得拉着他的青年回过头来。“再坚持一下。”他说,捏了捏她满是汗的手心儿:“我们就快到啦。”
这个穿黑色夹克外套的人是谁?——她一点儿也想不起来了。他的背影瘦瘦小小,被夹克、皮裤和长靴裹得一团漆黑;头发在脑后高束成一把乌漆麻黑的扫帚,发根和衣领间挺着根儿细不愣登的青白色脖子。
也许我不该跟着陌生人走——我为什么要听他摆布?阿米莉模模糊糊地想,这人的声音低沉嘶哑,只有嗑过了头儿的家伙才是这样,就像她的老朋友,毛手毛脚的红发里斯。
可是还没等她打定主意,前面的人就停下了脚步。
“就是这里。”他自言自语似地说。越过那人瘦削的肩膀,阿米莉看见头顶深色的防雨棚下有樘落了大半的卷帘门。那门前用红黄相间的电线挂着个灯泡,在黑暗与死寂中独自执拗地亮着光;光晕里有块儿破烂的白漆木牌,上面除了鬼画符似的方块字儿,还用黑色歪歪扭扭地写着几个单词:占卜请进。
那人拉了拉她的手,阿米莉便糊里糊涂地跟着他穿过两台进得了地方博物馆的老虎机,俯身钻进了卷帘门。
一股草药味儿热情地围拢过来,驱散了鼻子里肉的香气。
她发现自己正站在一家小杂货店拥挤的货架间,货架上尽是些叫不出名字的古怪玩意儿,大半积着厚厚的灰。头顶的光源不比门外的灯泡儿亮上几分,墙上褪了色的羊毛壁毡全隐藏在混沌的阴影里。她跑过去看壁毡上的持弓小人儿时——他们都戴着色彩斑斓的羽翎战冠——一个温和的声音突然从小店深处传了过来。
“午夜好,随风而来的朋友。奥兰,还有你,小姑娘。”
阿米莉吓了一跳,赶紧收回戳在壁毡上的指头。货架尽头有个摆着老鹰标本的木头柜台,里面站着个上了年纪的印第安人。她缀羽毛的花哨披巾下穿一条地摊儿常见的居家长裙,背驼得像棵折弯的老树,脸上的褶子也和老树皮那么多;头发灰白暗淡,黑色的眼睛却仍清澈锐利——像莉莉丝那本彩色图鉴上的白脑袋老鹰,阿米莉想。
“晚上好,喀喀。”叫奥兰的少年笑着说,听上去松了口气。昏暗的光衬得他的五官轮廓柔和,看上去绝对还没有成年;眸子里的一些东西却让阿米莉想起了过世的爷爷。
女孩儿咬着嘴犹豫了一会儿,跟着小声说:“您好,夫人……我是阿米莉,朋友们有时叫我‘黑辫子艾米’……”她又觉得有些饿了。
“我是喀喀,就叫我喀喀。——你一定饿坏了。跟我来,孩子,不要害怕。”印第安人说,对着身后虚掩的木门点了点头。阿米莉看到柜台后面晃出一只英俊的长毛黑狗,轻快地擦过她的小腿跑向奥兰——可当她想看个仔细的时候,却怎么都找不到它了,只好扁了扁嘴,跟着老人走上了门后面的楼梯。
二楼的圆桌上摆好了一只彩漆的陶土水壶,还有三杯热腾腾的花草茶,水面上飘着几朵淡蓝色小花。她嗅到了洋甘菊的清香,又觉得那茶气息微甜、还有些发苦——但花草茶肯定不能填饱肚子。阿米莉舔了舔嘴,拉开一把刻小鹿图案的木椅坐了下来。
喀喀把一个满登登的小篮放在桌子中间。
“玉米面包?……我可不想吃这个。”阿米莉嘟嘟囔囔地说,委屈地盯着篮子里的东西。她饿坏了——可饥饿来自比胃肠更加深远的地方,仿佛有一千只野兽抓挠着她的心脏,尖叫着让她把什么更美味的东西囫囵吞进喉咙——“我在感恩节都不吃这个,我妈总是把它们烤焦……”女孩儿的声音越来越低。她真的太饿、太饿了。一定有什么东西……什么东西能把她喂饱,填补她喉咙里可怕的黑洞——
阿米莉·艾琳抬起头,怔怔地看着桌对面两个陌生的人,眼珠闪着绿莹莹的光。她的手无意识地抓挠起脸颊和脖子,喘息粗重,鼻尖抽搐耸动得相当疯狂——
那头黑狗又回来了。阿米莉听到了它喉咙里发出的嘶吼。原来它在奥兰的影子里,她想。这可真怪——可是它就在那里,裂到耳根的嘴筒垂着条猩红的舌头;紧接着是第二头、第三头,好多头黑狗在他身后的影子里焦急地吠叫徘徊,声音凄厉刺耳,仿佛来自深渊地狱,比她更加饥渴难耐,并且早做好了撕碎扯烂的准备;她感到一阵恐惧,那恐惧太过剧烈,甚至压过了她心底的饥饿——
“喝一口茶,孩子。它会让你的身体暖和起来。”喀喀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了过来。
阿米莉茫然地拿起杯子,一口喝干了里面的茶。温和的热茶在嘴里留下微苦的甘香,让她麻木紧绷的四肢一点点松懈下来。女孩儿发现自己真的好累,像是被迫疾跑着穿过了整个黑夜。咕噜噜噜噜,她的肚子忍不住又唱起了歌——盘子里的玉米面包金黄松软,散发着油汪汪的甜香。阿米莉吞了吞口水,不好意思地看向喀喀和奥兰,觉得自己刚刚的拒绝实在蠢得要命。
老印第安人笑着对她点了点头。“吃吧,孩子——慢一点,我不让奥兰和你抢。填饱肚子,再多喝一点茶。”
阿米莉风卷残云地把面包吞了个干净。喀喀不停给她添茶,直到女孩儿的肚子撑得鼓胀溜圆;她允许阿米莉靠在她肩头柔软的披肩上,轻拍着女孩儿的背,还用听不懂的语言唱起一首怪熟悉的歌。
“我喜欢你,喀喀。”吃饱喝足的阿米莉打着呵欠说。“我觉得你好像我奶奶……实际上我没见过她,妈说她在我出生以前就死掉很久啦。可我觉得她肯定和你一摸一样……你不要走,好吗……”她的眼皮越垂越低,手里攥着印第安人披肩上垂下的穗子,没等到答案就陷入了梦乡。
奥兰打横抱起女孩儿,把她放进角落里的软床。印第安人低声哼唱着最后几个悠远的音节,一只英俊的黑狗凑过来,把毛烘烘的下巴搭在她膝头,呜呜咽咽地撒着娇。
“林基来报信的时候我吓了一跳。”老印第安人挠着挠着黑狗的耳朵根儿,温和地说。“你为她赶了一夜的路。杀一头仪式狼人……对你来说不会比屠宰不足月的羊羔更难,巫师。”
“屠戮和摧毁是我的强项,可安抚心灵不是我该做的活儿。”奥兰显然觉得这事儿理所当然。“我知道你会喜欢她的——她难道不是个小印第安人吗?”
“是白狼的族人。——她有一点拉科塔血统,稀薄得像日出后的薄雾。”印第安人的视线悬停在女孩儿头顶,真诚地说:“感谢伟大的白狼之灵,它始终与她同在。”
“原来如此。也许狼人和狼灵有什么共通的地方,让这孩子挺过错误的仪式,独自活了下来。”穿夹克的巫师坐回桌边,啪地打了个响指。黑狗林基摇着尾巴小跑过去,无声无息地融化在他身后的影子里。
“错误的狼人仪式,在这座城市里?——不论对方是谁,这真令人遗憾。”喀喀不赞同地摇了摇头。
“城南几个倒霉的祭祀——恕我直言,他们手头八成是网路上流传的版本,七零八碎、颠三倒四。我不想掺和那些白痴的破事,可他们偏选了我的老月桂树。”奥兰淡淡地说,不紧不慢地喝干了茶杯里的水。
林基从法阵里捡出了八只头骨:三个祭祀被啃得干干净净;五个孩子头戴花冠,脸庞像被扒了皮的狒狒。小狼人们无法停止骨骼的畸变,全被疯长的锥子似的肋骨撑爆了胸膛。
只有她——那女孩儿一个人坐在月桂树下面,在那些残肢和啃剩的烂肉中间。月光温和地笼罩着这新生的黑暗子民,她戴了顶新鲜的月桂枝冠,赤裸的身体上涂满沥青似的膏脂,身后用蜡线缝了一整张灰白色狼皮。扯开兽皮和治疗伤口的过程中她始终沉默不语——就像他的那位奔马。她们的族群总是非常擅长忍耐苦痛。
喀喀抬起眼睛看向奥兰:“你赶到的时候,仪式已经完成了。”
“是的——毫无疑问。我在CDK的家伙赶到前带走了她。”
“你抹去了她的记忆,还治好了她的伤。我从不知道你有这么好心,‘只有我’先生。”
黑发的少年沉默了很久。昏黄的灯光洒在他淡金色的睫毛上,在他脸上留下一大片晦暗的影。
“她只是……还是个孩子。”他突然低声说道。“她就那么一丁点儿大……还没做好踏入黑暗的准备。……CDK更糟,他们会毁了她的。”
喀喀温柔地看了他一会儿。“——草药只能暂时压抑她的狼性,奥兰。也许三年,也许五年——也可能撑不过下周。你知道的,这种转变并不可逆,她已经不再被光明眷顾了。——假如你关心她,也许该多留意她身边的人。”印第安人闭上眼睛,转向沉睡的女孩儿:“有人把她卖给了那些祭祀。——同学,或者老师;壮得像头野牛,红头发……”
“人类的事可得她自己来,喀喀。”奥兰事不关己地耸了耸肩。“没人能一直扶着她,小孩子总得学会自己往前走,对吧?——给我也唱支歌吧,喀喀。我好多年没听过那歌了……”
老印第安人挑高了一只眉毛。“我可不唱给你,奥伦。——你也该继续往前走,年轻人。”
“年轻人,我?”被称作“奥伦”的巫师吃吃地笑道:“你知道我是什么,喀喀。你真有趣……”
“你是个人类,记得吗?——在大地母亲面前,我们都还是孩子。”印第安人严肃地说。然后她低垂眉眼,露出一个无害的微笑:“感谢你救了我这小小的同族,不过可别指望我因为这个给你打折,奥兰,”她顿了顿,在对方沮丧的哀嚎之后接着说:“现在经济不景气,你知道——狼毒药剂可不是什么便宜货。”
“希望这不是风给你的指引,喀喀——我刚好知道你在给一个天生的狼人配药,只是‘借’了那么几滴加在那孩子的茶里。”
“我还唱了一整首摇篮曲。”
“您把我榨成油论斤卖掉好了,看看谁还会东奔西走地给您找寻烟草!”奥兰低声怨道,一边扯过自己伤痕累累的旧皮包:“来吧,我尊贵的女士,看看我带来的东西。绝对值得一首兀鹰之歌——南部农场产的上好烟叶,我足用了一打咒语,才叫那老农忍痛割爱。”他把一个脏兮兮的麻布包带给印第安人:“尝尝看——假若你还是觉得不够辛辣,我就得跨过国界去摘邻居的辣椒了。”
阿米莉·艾琳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那梦里她是头奔跑在原野上的灰白色巨狼,拔地而起的灰石色森林追着她、赶着她,用多刺的荆棘缠住她的四爪;她死命挣扎、咆哮呜咽,可却始终束手无策。她绝望地抬起头,看到狰狞的灰色枝桠间稳稳地停着一只兀鹰。她的眼神温和却锐利,透彻又明晰。它张开褐色的双翼——它们那么大、那么宽,仿佛容得下整个世界。它向着拂晓的朝阳飞去,一路唱着悠远的歌;羽翼拂过之处,荆棘退却、绿草生长,盎然的生命直蔓延到火烧似的天边。
阿米莉被一阵欢快的动画音乐从梦里吵醒,愤恨地从被窝里伸出胳膊,一把抓住了枕边的闹钟。她揉着眼睛伸展四肢,暗忖昨晚的睡姿一定糟糕透顶,以至于腰酸背痛得像是在黑暗里狂奔了整夜;床褥也被踢得乱作一团。
“艾米,八点半啦!”一个高亢的女声在楼下喊道,“快点,快点,早饭——”
阿米莉从床上跳了起来,三两下套好衣服,抓起书包——铛,什么东西落在了地上。阿米莉一把将它抓到手心里。她一点儿也不记得那是什么东西:它半灰半白,尖端漆黑,钝圆的尾部点着一抹殷红,看上去像极了猛禽的爪尖。上面马马虎虎地凿了两个洞,用一根粗糙的皮绳子和两个白珠子串成一串。
“阿——米莉!”嘭,她小屋的门被人猛地推开,吓得她随手把项链挂在了颈上。一股焦胡的面包味儿从门外一拥而入,呛得她皱起了眉头。
“贪睡虫没有早饭吃!……好啦,饭都在袋子里啦,快去上学吧。”她那长着张甜心脸的母亲慌慌张张地把午餐袋塞进她手里,推着她的肩膀一路把她赶下楼梯。阿米莉攥着那鼓囊囊的袋子,知道里面的内容依旧糟糕得令人难过。
“今天里斯没有来,”出门的时候妈妈一边吻她一边嘱咐,“你一个人可不要瞎走!咱们后街上的中国人……”
“行啦,妈妈。我不是小孩子啦,没什么好担心的。”阿米莉抬手帮她擦掉了鼻头上的炭黑。不知为何,她觉得屋后那条老街现在丝毫不能让她担心。那里面没有老虎,蟒蛇也没有——也许有一只好大好大的兀鹰,固执地站在在那街的一隅,锐利的眼睛亮着熠熠的光——这念头可真怪呀,阿米莉想,一定是因为昨晚那个神奇的梦。
天空蔚蓝如洗,太阳早就升得老高。阳光和蔼地洒落下来,晒得人浑身暖融融的。阿米莉深深吸了口气,迈开步子向前跑去。
洒满阳光的世界在前面等待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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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l by 管理者·彤
2017.4.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