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paro=交互paro】以尽量接近原创为练习目标的亲友组,欢迎围观!参与者每人提供至少一个角色(上不设限),随着创作者笔下各个世界的不同,相同的角色也将上演着不同的人生。
同场景下的艾洛尔和青年特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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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洛尔Ver.
谢尔盖拉着希尔的手,看着汽车旅馆的引路人给他们打开了301号房间的门。
那年轻的小伙子长得很讨人喜欢,炫目的亮金色卷发在脑后简单地扎成一束;他的T恤衫和牛仔裤洗得有些发白,散发出一股洗衣粉特有的人造香味。“女士们——先生们!欢迎!”他说,夸张地扬起手,展示这间狭小的房间,每一个动作都恰到好处地遮住了上衣磨毛的边角:“欢迎来到——全多宁角最奢华的——温暖舒适的——滨海旅店301号房间!”
谢尔盖看着这间位于走廊尽头、又狭窄又破旧的小房间,毫不掩饰地嗤笑一声。
“您将享受到——超级酷炫的海滨美景!噢,白沙、美女,湛蓝的大海!我爱海景——”
谢尔盖一把将窗帘拉上,遮住了怒涛翻涌的黄绿色大海和堆积着海藻的褐色海岸。
“感受到如家般的温暖舒适!看看我们时尚又高档的装修吧——”
那泛黄的壁纸毫无疑问是二十年前的流行款式。
希尔把背包放在床上。床褥洗得很干净,可是那床太破旧了,一根不老实的弹簧硬邦邦地戳在那儿,把床单顶起一个鼓囊囊的包。
“我们提供24小时热水和热情周到的客房服务!”
谢尔盖恰好想要洗手,却发现热水龙头的旋钮早就锈死了;他回过头,看到客房电话的线是断掉的,电话旁的墙上有一个擦不净的污迹,看上去像“FUCK”。
“来吧,让我来帮您挂起大衣——”他从椅背上取下黑色的呢子大衣。谢尔盖夺回大衣,目光犀利地瞪着对方手中那个熟悉的黑色皮夹。
“噢!噢——我很抱歉,不是故意的——”那年轻人毫无诚意地说,把皮夹丢在桌上,摊开双手露出一个阳光灿烂的笑容:“我们的餐厅五点半开餐,欢迎来品尝全阿勒蒙德最、最、最美味的新鲜柠檬汁淋盐浸鲱鱼,由和蔼可亲的罗斯妈妈亲自主厨~”
但愿他说的不是楼下肮脏的小厨房里那个满脸脓包、疯言疯语的夫人吧。希尔想着整个楼梯下面飘散的那股臭咸鱼味儿,不由得嘟着嘴拉了拉谢尔盖的衣袖,用口型说:我们可不可以出去吃?
“都听你的。”谢尔盖说,揉了揉希尔的头发。他转头看到那侍者还待在房间里,一副翘首期盼的模样,于是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你可以走了。”
年轻人立刻露出一副天塌了似的惊恐表情。“噢,您!您不能这么对我!”他用一种受害者的腔调嚷嚷,句尾带着委屈的颤音:“我母亲常告诉我说辛勤的蜜蜂会赢得最香甜的蜜——我是如此辛勤地为您们服务,我的好先生们——”他伸出手,搓着指头比出一个“钱”的手势。
谢尔盖冷着脸打开皮夹,抽出一张小面额的钞票拍在桌上。“出去。现在。”
“好的,先生! ”年轻人鞠了个九十度的躬,欢天喜地地挟起那张钞票。“请尽情享受吧,先生们~”
他抛了个媚眼,把门关好,哼着歌儿跑下楼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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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雷斯特Ver.
谢尔盖拉着希尔的手,看着汽车旅馆的引路人给他们打开了301号房间的门。
那年轻人长着一张苍白的俊秀脸庞,微卷的黑头发用发油打理得一丝不乱;笔挺的西装显得和这破旧的小旅店格格不入——他很可能是被从哪个经营不善的星级宾馆打发到这里来的。
发现谢尔盖用毫不掩盖的审视目光盯着他瞧,那侍从微微颔首,做出一个“请”的手势,把他们让进房间。这间位于走廊尽头的小房间既狭窄又破旧,泛黄的壁纸是二十年前的流行样式。“滨海旅店,301号房间。有点老旧,不过在这个街区,您找不到性价比更合适的屋子了。”
他把手里希尔的背包放在床上,遮住一根不老实的弹簧在床单上顶起的鼓包;然后又从谢尔盖手里接过黑色的呢子大衣,拂掉上面的浮灰,恭恭敬敬地挂在衣帽架上。
“外面的景色好像和宣传画上的不太一样……”希尔说,跪在窗边的扶手椅上,失望地看着窗外怒涛翻涌的黄绿色大海和堆积着海藻的褐色海岸。
“尊敬的客人,”侍者露出一个亲切的微笑,“美丽的海景需要等待一个绝妙的好天气。”
“没有热水。”谢尔盖的声音从厕所里传来。他想洗手,却发现热水龙头的旋钮早就锈死了。
“事实上,我们这里提供24小时的免费热水。”年轻的侍者彬彬有礼地欠了欠身子:“一定是老糊涂了的里尔斯还没来修理。您看,孙女儿分娩,让他忙得什么都忘记了。——这是我们最后的空房——我这就打电话喊他来修……”
“不必了。”谢尔盖简短地说,用冷水洗了洗手。“你可以走了。”他回到房门前,从皮夹里抽出一张小面额的钞票。
青年用戴着白色手套的手毕恭毕敬地接过那钞票,深深地鞠了一躬:“鄙店的餐厅五点半开餐,提供新鲜的柠檬汁淋盐渍鲱鱼,由怀特夫人精心烹制。——祝你们度过一个美好的夜晚,先生们。”
他关好门,整了整领结,轻手轻脚地走下楼,动作优雅得像是正穿过哪座宫殿铺着华贵红毯的走廊。他径直拐进了二楼的最后一个房间,顺手把门锁好。
“打发掉了吗,特蕾西宝贝儿~?”一个油腻腻的声音在他身后说,语气里带着种露骨的饥渴。这房间比301号宽敞很多,摆着张半新的大床;一个赤裸的年轻男人等在那里,肥胖的胸部垂落在肚子上,看起来活像只白里透红的猪猡。有什么东西直直地挺立着,把盖住他下身的被子支起一个鼓囊囊的肿块。
“嗯哼。”叫做特雷的侍者回答道。“一个装模作样的恋童癖俄国佬,带着他的娈童。”他转过头,露出一个满是恶意的微笑:“十岁出头的小崽子,哭起来一定很动听。——幸好不是我洗床单。”他往床边走去,一边扯下纯白的手套、规整的领结,脱下笔挺的黑色上装,一件一件地丢落在褪了色的地毯上。
“宝贝儿,你刚刚放我的鸽子,准备怎么补偿~?”细皮嫩肉的男人喘息着说,看着特雷斯特在床边坐下,并且慢悠悠地点起一只烟。
“你想让我怎么补偿,里尔斯?”他从嘴里吐出一团淡蓝色的烟雾,轻佻地挑起唇角;扯开衬衫的头两颗扣子,露出紧实而匀称的胸肌。
猪猡似的男人发出一声难耐的呻吟。“特蕾西,宝贝儿,你这小恶魔!”他油腻腻地嚷道,像只嗅着了臭肉的苍蝇似的,眉开眼笑地扑过去,一口咬住那青年坚实的脖颈。
侍者的身体猛地颤抖了一下。冰冷的杀意汇聚在他眼中,像是把磨利了的凶刃——它若是把真正的利器,塞进他高高抬起的手里,怕是当时就会要了对方的小命。杀气很快消散了。半空中的手缓缓落在男人肥厚的脊背上,轻轻地拍打着。
“你还要走开吧,——甜心?”男人放开青年的脖子,用那豆子大的眼睛瞅着他:“你们这里五点半还要开餐呢。”
特雷斯特噗呲一下笑出了声。“得了吧,里尔斯。”他说,把烟卷儿叼回嘴里:“你闻不到整个楼里飘散的那股臭咸鱼味儿吗?没人喜欢令人作呕的腌鲱鱼——更别提做菜的是满脸脓包的疯婆子罗斯了。”
“我可怜的宝贝儿……”猪猡样的男人把他拽进怀里,让身下的器官紧贴在他身上:“别担心,我很快就能让我爸在政府里给你找份工作的。”
特雷斯特露出一个危险的笑容。“民政部的艾尔文·康拉德。”他轻柔地说,仿佛在慢慢咀嚼这个名字:“别忘记——我要做他的上司,猪宝贝。”
晚饭是杂烩,一些不知名的鱼肉,蛏子,以及别的什么蔬菜和米饭在一起炒制出来,搭配了烤鸡翅,看上去还算不错,但对于口味偏清淡些的栗原空来说,似乎油了点。
日籍亚裔胃口不怎么好,只是浅尝几口就没精打采地放下了餐具。
一些繁杂的思绪压在他脑袋上,在圣格尔尼干燥的气候里像顶了个着火的帽子,即使晚间七点,温度已然没那么灼人,甚至在这个充满了海风腥咸味道的镇子上,能感受到微有凉风,却还是烧的栗原空大脑胀痛。东方人揉了揉太阳穴,绝望地想到自己并没有带头疼药过来,而谁知道在这个荒凉的镇上,售卖正规药品的店铺究竟开在哪里。
栗原空觉得一切糟透了。
东方人把视线从面前的盘子上挪开,转向另一边——在旅馆那个脏兮兮的板条窗边上——该死的俄国人坐在那里,胃口相当好,正在大快朵颐。
大份的杂烩饭,自带伏特加,左胳膊肘那边还有起码两个油腻腻的空盘子叠在一起,把桌子上那个掉色的塑料小花瓶挤到边角上。侍应生——一个干瘦的土著女人——或者男人?——老天知道他具体是什么。
栗原空自从来到这儿起,就从未分辨出过这些土著的性别,尤其在他们上了年纪后,全都堆了满脸褶子,套在宽大的T恤和肥裤子里面,高矮胖瘦不一,操着一口发音怪里怪气的阿拉瓦克方言。对于一个土生土长的东方人来说,要辨认也实在太困难了些。
而那个还算是体面的俄国人,栗原空不知道他拥有什么古怪天赋,以至于可以无视语言交流上的鸿沟,畅通无阻地和侍应生调情。而在东方人思索这个问题时,俄国人挂着满脸坏笑,伸手在土著屁股上拍了一下,把一张小钞塞进侍应生牛仔裤的口袋里。
恶。
温和谦逊的日籍青年感到一阵生理性不适。
他很想回到白天,用双手抓住那个肥胖镇长的脖子使劲摇晃对方,冲对方的脸咆哮——这就是你千里迢迢从莫斯科请来的“专业人士”?!嗯?!
东方人满腹都是对此人的疑虑,甚至于怀疑起了镇长先生对此人的那些溢美之词。栗原空认为事实一定更贴近于大部分时候,镇长都只是随口拿对方来搪塞自己的疑问罢了。
打从一开始,栗原空就对这种被夸赞到天花乱坠的人感到怀疑。但他别无选择,在这个闭塞又落后的小镇子上,镇长先生信誓旦旦作出的担保里,那些不属于官僚空架子的话数下来,除了废料以外,也就只有这条线索尚可一试了。
然而现在。
栗原空看了看那名俄国人,猜测对方不过是一个应付差事的混蛋。他调查过阿格里·罗扎耶夫斯基博士,这是件简单的事,关于这位古怪的博士先生,各类报道都曾出现过,但都不尽齐全。无非是对于对方才华的溢美之词,或者是恶意揣测,栗原空对旁人的猜度并不关心,他翻遍了手头的资料,阿格里的形象却越发模糊,如同一张写了名字的纸片,上面布满他人形容其的词汇,但本人真正泄露出来的情报少之又少。
这不能使栗原空安心等待对方伸出援手,而且他并不认为,一位有名气的博士先生会对远在加勒比海的偏僻小镇上发生的失踪案产生兴趣。
这个小镇默默无闻的程度到了没有任何旅游小册子会提及,仅仅作为加勒比海地图上的一个小点儿存在。
东方人又看了看那名俄国人,觉得自己的胃因为突如其来的绝望而不断下坠。面前油腻的食物更加令他生厌,不舒服地饱胀着,海风透过窗子吹进来,都让他隐约想要呕吐。栗原空推开了面前的盘子,起身回到楼上去,将自己摔进床上。
小飞虫围绕着窗外那盏肮脏的老路灯飞舞,黄光透过窗帘照进来,小小的房间里并未开灯,外面还是亮的栗原空压根睡不着。
他翻了个身,枕头上陈年的潮湿味儿直往他鼻孔里钻。栗原空懊恼地坐起来,掀开枕头反复看了看——一切都并无异常,只不过不知哪里飘着鱼腥味,这让东方人非常焦虑。
他爬起来,在房间里检查了好几圈,依然一无所获,半个死鱼鳞片都没有。他又跪下去,举着台灯探向床下看了看,只有些浮灰,店主显然对一年里少有的客人上了心。
鱼腥味还在。
栗原空端着台灯呆立在原地,对门的房间并没有响动,俄国人不知跑到哪里去了。晚饭应该早已结束,在这个荒凉的小镇子上只有一家破破烂烂的酒馆兼做赌场,嗜酒如命的斯塔洛夫金先生应该是转头便去了那里。
旅馆里非常安静,依稀能听见潮汐的声音,金属的遮雨棚稍有晃动,便夹着各种磕碰的轻响直往人脑袋里钻。
或许是太过在意的关系,栗原空总觉得鱼腥味越发浓厚起来,刺鼻冲脑。
外面的路灯灯泡噼啪响了几声,暗了下去。
栗原空一惊,看向墙上的挂钟,鲜橘色的一个圆盘,算是这里唯一还能看出几分现代感的塑料制品,似乎是因为他的入住而临时更换的。那光滑的表面在灰扑扑的木房间里格格不入,异常抢眼。细长的指针跳动着,提醒东方人——此地正在步入深夜。
栗原空走到门边去,握住那种拉拽式电灯开关的绳头,打算在外面的路灯熄灭前打开旅馆里的吊灯。楼下那个老绵羊一样的店长曾经告诉过他,镇子在午夜会熄灭路灯,黑夜将一直持续到第二天太阳升起。
“您知道……先生……”
老绵羊一刻不停地继续着手里的编织活儿,一边用那极富特色,令人不舒服的颤抖嗓音说话:“现任镇长先生是个时髦的人……他很有知识,很有知识。从外面来的人大抵都是这样,他劝我们得打开灯,‘别让我们的镇子像个魔窟似得黑漆漆’。”
她冲栗原空虚弱地笑了笑,看上去像个脱水者。
“他是个好人,他那么胖,要操心很多事,还总是流汗。但我们得关掉灯来保护我们自己,这是传统,魔鬼会像虫子一样被灯光吸引。”
她那些细长而扭曲的指关节动个不停,不断重复编织的动作,伴随令人烦躁的喋喋不休:“我们得保护自己,前任镇长先生从不在午夜后开灯——我们得保护自己……”
大略是加勒比偏远地区的某些迷信,栗原空并不从事什么和民俗学或考古历史之类挂钩的工作,他既不了解,也不在意这些迷信的唠唠叨叨。
栗原空啪一下拉亮了吊灯。
吊灯的黄光令人觉得昏沉且压抑,但总好过一片漆黑。
夜已深,东方人坐在床上,后来又因为某种毛骨悚然的不安,他拖了一把椅子,把自己安置在房间角落里——从那里可以同时看顾到旅馆房间的小窗和木门——然后他就待在那里,睡意全无。
他总觉得有什么细小虫豸无声无息在地板下面或者天花板上爬过,留下肉眼不可辨的黏湿痕迹。
这一毫无根据的猜想令东方人后背上的鸡皮疙瘩一阵一阵向外冒。
窗外的路灯闪了最后两次,啪沙一下熄灭了。
伴随灯光熄灭,无数黑暗里的生物蠢蠢欲动,向着亮灯的旅馆二楼聚集过去。
栗原空感到了一种细微震动,某种笨重的东西——沙袋一类——蹦跳着沿着楼梯拾级而上。
这明显不该是隔壁那位不靠谱的俄国人走路发出的声音,无论怎样的烂醉的酒鬼都没办法抓住墙壁,拖着身体蹦跳前进,栗原空简直无法想象那是什么扭曲的行姿。他从椅子上蹦起来,后背的鸡皮疙瘩迅速蔓延到两臂。
他闻到了从地下每一个缝隙里溢出的腥臭。
“砰咚”
沙袋倒在了二楼走廊尽头,在地上一路拖行着,蠢重恶臭,又是翻滚,又是拖沓蠕动。
栗原空想起了老板娘的比喻——魔鬼会像虫子一样被灯光吸引。
他想关掉灯,但他又疯狂恐惧着关掉灯之后会遭遇什么,他被光亮吸引,如同吸蝇纸上的小虫,挣扎在甜蜜中,危在旦夕,却无可作为。
木门沉重地响了一下。
那个东西用全身在撞击那扇门,而仅仅两次,老旧的门锁就被撞歪,仅留一道铰链咔啷一声拉直了,苦苦支撑。栗原空跳起来去推门边的大衣柜,但衣柜的底部竟然被钉子固定在了地面上,床也是,甚至床头柜也像是海上的船舱里所做的那样,全部钉死在地板上,能够移动的只有椅子。
屋内没有卫生间,似乎店主人认为污秽集聚的地方不吉利,因此把它安排在旅馆外面,紧靠着一楼后方,非常不方便。
栗原空在门外的东西撞击第三次的时候,抡起椅子,砸碎了窗玻璃,他伸头出去看了看,二楼并不是很高,并且和路灯贴的很近。当机立断爬上窗台,被人的体重一压,种植花草用的木窗台年久失修,当下崩掉了几根钉子,向下沉去。
东方人来不及思考,纵身一跃,抱住了路灯柱身,被窗玻璃的碎片划伤的手掌碰到了表面粗糙的木灯柱,顿时疼的要烧起来。但栗原空压抑住了所有声音,他的手抖得厉害,指甲里积满了木屑,但牢牢实实地抓住了这根救命稻草,顺着路灯滑下去,落在地上。
然而他的双脚刚触到地面,就立刻被人从后面用沾了药水的手帕捂住了嘴巴,乙醚的味道铺天盖地围上来,很多双有力的干瘦手掌同时抓住了他。
东方人挣扎几下,像只被掐晕了的鸡仔似得让人拖走了。
上接http://elfartworld.com/works/1086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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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鲁托像只炸了毛的粉猫似的尖叫着跳起来,跳着脚窜到了艾尔文身后——喀嚓,一小团昏黄的光芒在房间的角落里亮起来,一个男人尖瘦的脸庞出现在火光里。三道缝合草率的爪痕贯穿了他的右眼,从额头一直延伸至脸颊。他用仅剩的左眼严厉地注视着艾尔文。“她早晚会知道的。”男人简短地说,然后闭紧嘴巴,把嘴唇抿成一条紧绷的线。
“哪儿,杀几个?”驱魔人平淡地问,看上去对于这人的出现毫不感到意外。
“实情!实情是什么!?我要听实情!等等,那是——那是什么在说话!?我的——神啊,那是一具骨骸吗!?”女人在他耳边尖声叫道——艾尔文转过身安慰性地扶住普鲁托的肩膀。“我以为你在赶时间,欧提,”他背对着那人说,“你该去找个站街的姑娘,花点小钱找找乐子,而不是把一个上了年纪的男人从睡梦里拖出来陪你闲聊。”
威里·欧提阴测测地瞪着艾尔文,脸色阴沉。室温骤然降低了不少,浓稠的火药味儿在冰冷的空气中弥漫。
“——一具会说话的骨骸!我要看要看,大个儿你让开一点——”普鲁托吱吱喳喳地打破了尴尬的气氛,半刻钟前的种种不快像捧虚幻的水雾,轻而易举就散得干干净净。她从缀满淡紫色小花边的随身挎包里掏出手机,从艾尔文的保护圈里探出身子,熟练地按了下快门,一脸新奇地举在眼前——
“奇怪……坏了吗?”普鲁托嘟了嘟嘴,踮起右脚上的白色小圆头皮鞋,翻来覆去地摆弄起手中贴满了粉色水钻的小巧机械:“没有画面……没电啦?”她心不在焉地转着脚尖,雪白纤瘦的长腿在特意装饰得厚重灰暗的房间里晃荡,分外格格不入。
“……对于协会滥用‘眼’的名义,我很抱歉。”欧提突然说。室温不知不觉地升高了一些。“有一个附加任务……”
“胁迫。每次。”
“——提到‘眼’你才肯露面。只有你能和‘吞噬者’面对面地交谈,康拉德,为了三十六区——”
“哦,得了吧,你们自己怕得要命,只会让艾尔文去那边送死——反正他也死不掉——我要是特雷斯特,肯定还要更早扯破那墙堕落到魔界去的。”普鲁托突兀地插嘴说。
两个男人不约而同地瞪着那个女孩。她还穿着那件白色的吊带短裙,随身挎包里鼓鼓囊囊地塞着她的大阿尔克纳,荧光粉色的长发披散在肩膀上,让她显得神秘又梦幻,像是个生活在梦境里的少女——
她把手机高高地举在空中,屏幕上有个面孔崩得死紧的男人,右侧脸颊像是被食肉巨兽摧毁过,三道伤疤在微弱的火光中若隐若现。
她望向手机画面的两只眼瞳已经完全变得黑白异色了。
“口头上嚷着吞噬者或者什么魔神,却不敢承认特雷斯特只是奥克西欧泽家的一个孩子。呵,就像你们仍称这个国家为三十六区,不过西泽岛沉没后这里实实在在地只余下三十五块土地——还有两块不得不在十五年前做了紧急疏散,至今荒无人烟。”女人的口气愈发柔和,紧接着又像只早春的莺雀似地,嘟着嘴吱吱喳喳地叫起来:“艾尔文艾尔文,我的手机屏幕不亮啦,整个儿世界都黑掉啦!快来修一下,这事儿归你们男人管——”
“阿塔西妮娅。”驱魔人柔声唤道。
普鲁托转过头,眼神迷茫而清冷。她站在那一片黑暗之中,注视着低垂的纱帐与天鹅绒挂饰织就的虚无世界。无数被依附者的记忆潮水般涌入脑海。——她是阿塔西妮娅,行于人的土地之上的“神选之眼”,白瞳中的事物不断回溯它们数年前的模样,黑瞳中的世界则沿着时间线不断前行——
“我出不去了,对吗,亲爱的克拉伦斯。”她喃喃地说。
只有黑暗和面前的这个男人,从不曾改变。
“新的噩梦,新的开始。克拉伦斯,很高兴你还在这里。”亮粉色头发的女孩长长吐出一口气。她把手机塞回小挎包,和塔罗牌一起郑重地收好。它们对她不再有意义了。
艾尔文牵起她的手,郑重地吻在手背上。“如我最初所誓,阿塔西妮娅女士。”驱魔人说。
女孩儿轻声笑了笑。“请叫我普鲁托——我叫普鲁托。给予一名占卜者真正的预示之眼,我们的神明如此仁慈,并且乐于剥夺凡人编织梦想的权利。”她说,“真感人。”
威里·欧提一言不发地站在一旁,觉得自己像是唯一不明就里的那个傻瓜。“眼”已经苏醒——普鲁托异色的眸子扫过他的脸颊,目光在他左耳的位置定了定。然后那视线荡远放空,仿若消失在时空的尽头。
他听过不少传言,妄自猜测在那位女士眼中,自己只是个一闪而过的影,身形变得无限幼小,直至成为一粒渺小的尘埃;同时却又无限苍老,骨骸风化灰烬飘散——过程短暂得也许来不及留下一丝活人的声息。她的眼睛不再注视他的时空。
这些超凡脱俗的人——他们活得太久,资历又比自己高太多;可尽管威里只是个普通人,仍有他必须完成的工作。于是男人挺起胸膛,牵起前占卜女郎的手,清了清嗓子:“女士,我很荣幸……”
“他会去的。”普鲁托说。
“您说什……?”威里愣了愣,女孩雪白的手被他托在手里,吻手礼还没来得及印在她的手背上。
“他会去的,孩子。”女孩儿低声说,声音像是水鸟拂过水面的羽翼,悄然激起一大片暗潮和涟漪——“三十六区的好公民,牺牲品·康拉德。穿过死亡的重重阴影……”那人的身躯在她夜般宁静的黑瞳中一次次支离破碎,四散飞溅的血肉白骨却总能拢合为这个褐发的男人——不死者康拉德。她抬起手,温柔地拂过驱魔人的脸庞。
死亡的阴影如纱幔般将那男人层层笼罩,却从不能真正将他禁锢。
威里不知道自己是否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他从“眼”女士安详的异色双瞳上收回视线,理了理手中的资料,抬腿向门口走去,一把拉开铁门。走廊里冷飕飕的,头顶石壁上的荧光植物散发着清冷的辉光。那熟悉的寂静终于让他心中的烦躁冷却下来。
“你会回来的,对吧,艾尔文……?会从魔界回到我身边来……?”普鲁托在他身后颤抖着问道,声线满含不安与恐惧,似乎又从那位无所不知的女士变回了第三街酒馆里讨生活的占卜女孩儿。
“眼”的依附还不够稳定,初始人格依旧会时不时地占据她的思维——威里机械性地想。男人转过身,想要看清那女孩儿的眼睛是不是暂时变回了剔透晶莹的淡紫色——然而他面前却只有一片深不可测的黑暗。唯一的光源在他手中,那盏仿古式的马灯是他某位上司恶趣味的产物,因为太过张扬做作,曾一度令他深恶痛绝;然而此时威里却无比庆幸,有这么一盏提灯——虽然微弱渺小——在他手中温柔坚定地绽放着光芒。
些许的光明能带来的慰藉让这个人类感到心惊。
威里·欧提没有听到艾尔文的回答便匆匆推上了门,把时间的囚徒们关在厚重铁门后面古老阴森的黑色坟墓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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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尔文和眼的故事就告一段落了~
感谢观赏~~
欢迎指点~!
字面意思放置自己的pm世界观的孩子们!
现在都没画几个立绘但是会补完吧大概
虽然以前有设定原创地区但是最后还是决定以pm原本的地区为主了【
大家的pm都是喜欢才设定的x
没有原pm的人乱入啦——
说不定有和别人的互动
有分过去现在未来三种时间线的故事【
最早都是小学时期的孩子了所以很多都是很幼稚的起名
大家虽然在自己的地区冒险但是会以邮件好友的形式互相联络
关东组:瑟兰(记者),欧莱拘(博士),格林(箱子管理员)
成都:美央(飒芽和讯的母亲)
芳缘:凯(新人训练家),可奈(天王),可可(新人训练家,冠军),暴风(新人训练家,战斗宿营地领主)
神奥:烈火(飒芽和讯的父亲)
合众:葵(馆主),莎玖(精英训练师),莱特(精灵培育家),雪(馆主)
卡洛斯:飒芽(馆主),讯(战斗轮渡船长),千寻(在战斗轮渡打工的键盘侠x)
其他:企(战斗轮渡大副),勇太(战斗运输车领主),黑泽(送神火山管理员),冰凛(冰系道馆馆主)
以后或许还要扩充人物【心在滴血
补点和原pm世界观无关的
战斗轮渡:以轮盘对战为主的战斗设施,以卡洛斯-合众-阿罗拉的路线三个月一趟往返,船上自带餐厅泳池等,和水手的对战在舱内的多个普通对战区域进行,和大副与船长的战斗在甲板泳池进行,可以任意观看
每场对战后都会恢复体力,可消耗道具不予以回复,请自行带齐;战前可随意调整队伍,但是在船上不允许电脑箱子更换pm,允许取出电脑内的道具
每间船舱自带电脑但是无更换手持pm的功能
战败后必须重新从一级战斗,电脑会予以记录,不强制下船,战败或放弃bp不强制清零
在初冬时会改变线路前去神奥的切锋市观看钻石星辰
在各港停留两天时间,期间可以随意回船上,但不提供餐饮
船票无需付钱,只需战胜检票员即可,一人只能用图鉴登录获得一张电子船票,在登船前不能再度获得
经费来源是运送货物赚取差价和售卖道具
船长:【未来】迅
大副:【未来】企
战斗宿营地:
以山林宿营为卖点的战斗设施,对战为3v3单打,管理员对战为6v6单打
只能带宿营用具(帐篷睡袋等)和pm(每只pm可携带一个道具)进场
进入设施后除了放弃或战败后不得离开,一日结束后结算总bp入账,放弃则当日bp清零,战败不会扣去bp
没有进级制,可以随意寻找三名管理员与领主战斗,但战胜领主则强制结束宿营
战后不予任何回复,需要自行在山林中寻找道具或用补给品回复,食物获取同理
击败宿营地内任何对手都可获得随机的回复道具,战败则交出任意一个回复道具,若无回复道具则算作放弃,胜者bp则加倍获得
管理员不可重复挑战,战胜后可获得大量补给品
管理员和领主的位置需自己寻找,且不固定
设施主:【未来】暴风
战斗运输车:
以在巨大山脉及螺旋山间进行运输工作的运输车群为主的战斗设施,两者靠隧道联系
对战为两者在方向相反两辆运输车上2v2的一回合双打或方向相同两辆运输车上2v2双打直到两者轨道偏离,谁的其中一只pm离开运输车范围即战败,否则平局;领主战是2v2双打
参加者需购买保险,签订不影响运输车工作合同与生死状【?】,pm需带上特制感应器检测战斗时是否离开车厢
因为运输车较为窄小而需容纳货物训练家两只pm和工作人员而富有挑战性
战后回复体力,不回复消耗道具
运输车的搭乘可自定,在到达车站后可随意下车,直到放弃或被打败或与领主战斗完
战败弃权都不影响获取bp,战败或放弃后必须从头再来
找到领主搭乘的运输车即可上车战斗,若擦肩而过则不进行战斗【因为领主懒得打
若是从头上了一辆运输车到终点则可随意获得车上一样货物
领主:勇太
现代故事背景之下,又恶魔的恶作剧所创造出的人类生活用品变异者横行世界之上,千禧年的时间冲撞打开了元素世界的大门,外出历练的法师们一边将恶魔手中的变异者脱离其掌控,一边与人类合作,开始与恶魔们展开对峙。日常轻松+战斗双重设定,来玩♡
萌即正义一一我们才是萌世界的卡密
【跌停股票,這對已經拆了,不過還是很開心就是了!】
月球表面
亞哈謝躺在發硬床板上時,聽到耳邊傳來的輕柔的呼吸聲。他側過頭去看了對方一眼,木星正枕在鬆軟的枕頭上酣睡著。他纖細的脖頸和線條分明的鎖骨從t恤衫裡溜了出來。要是再換個角度,或許能看到更多吧,亞哈謝不知為何想,他伸出手來把那件單薄的衣服拉上去了一點。
現在這樣就好了。他滿意地看著自己的傑作,隨後將自己從床上撐了起來。
從胸口那裡傳來了一陣脹痛感——這並非是比喻,對亞哈謝來說那僅僅是日常中的一部分。
現在?
現在他們正處在月球面的基地上,能從臥室所在的地方看到巨大的、漂浮在半空的地球。而在那層骯髒的黑色絨布後頭,是數以億計的龐大星體散發出遠比地球上所能展現的還要明亮的光芒。
他和木星在那次事故之後跟隨著一群能力者一起上了月球,在這片荒蕪的土地上建立新的家園。
亞哈謝走向衣櫃,為自己更衣,現在他們很富有,衣櫃裡面能找到任何想要的東西,從白襯衫到狐皮大衣,再到帶著太陽系條紋泳褲——木星很喜歡那一件——和以前,和小時候都不一樣了。他因為滿足而歎了口氣,為自己找了幾件乾淨襯衫,然後去洗了澡。說是洗澡,其實是站在除菌器下,很不舒服,但絕對健康,而且乾淨。
他為自己的冷笑話笑了起來,隨後換上那件衣服,思考要給木星做什麼早餐。最後,他決定先烤上麵包,再煎四個雞蛋。不過一會兒功夫,廚房裡面就充滿了烤麵包和煎蛋的香氣。要是有牛奶就完美了,亞哈謝想。
透過廚房的玻璃窗,遠遠地,他看到地球乾涸、長了灰色斑點的陸地上升騰起大片的蘑菇雲。感謝上帝(亞哈謝只在這種時候感謝他),月球和地球中間隔著四十萬公里真空,木星不會因為核爆炸而被吵醒。
他在廚房裡忙活了一會兒,隨後把那幾樣簡單的菜品端上了餐桌。木星已經醒了,他光著腳走向餐桌,身上的睡衣還沒換。真可愛,亞哈謝想。但那感想並非是少年懵懂的憧憬和愛,而是經過了幾百次,每天早上都會有的東西。
“雞蛋!我喜歡!”木星立刻坐了下來,勤快地給自己做了份雞蛋三明治,“要是現在還在地球上,我要給自己打點東西吃。”
“兔子嗎?”
“都可以,什麼都行。”木星的嘴巴裡塞滿了食物,“你也快點吃,吃完了我們待會兒去田地上面看看番茄的生長情況。”
亞哈謝決定隱瞞自己所看見的景象,他為他的愛人斟上一杯酸呼呼的橙子汁。烤肉——或許是個好主意,亞哈謝想著,忽略了胸口處的那種痛感,直到木星的手牢牢地抓住了他。
“我愛你?”
“是的,我也愛你。”
他低下頭去,吻了木星。後者開了個小小的玩笑,讓他們在接吻時撞到了基地的天花板。
這個吻是煎蛋味的。
谢尔盖·菲奥多罗夫用手指拈着厚麻布的边沿,掀起织花窗帘的一角。
雨滴猛砸在窗玻璃上的声音突然变得震耳欲聋。夜色已深,那盏不太灵光的老路灯伫在街角,忽明忽暗的辉光几乎难以穿透厚厚的雨幕;大街上空落落的,连一个形色匆匆的影子都没有。
时间已经很晚了。谢尔盖对自己说——那个男孩不会来了。
这样很对,谁也不该在一个这样糟糕的夜晚离开家门。麦金斯——坏天气会让那孩子生病的。他理应留在家里,就着睡前故事喝下整杯热气腾腾的果茶。
谢尔盖放下窗帘踱到桌边,把刻意摆好的几罐橘子汽水推进角落——礼赞街42号楼的走廊上依然静悄悄的,只有男人自己的脚步声沉甸甸地跟在身后,合着雨水冰冷的噼啪声敲击着耳膜,迫得人几近发疯。
然而他刚把一盘冷透了的速食意面倒进垃圾桶,敲门声便突兀地响了起来。
盘子掉落在地上的声音把他自己吓了一跳。这位在职的冷血杀手飞快地走过去捉住门把,等到想起自己该再谨慎些的时候,厚重的铁门已经被拉开了。一股挟着潮湿霉味的寒意从门外闯了进来,走廊上昏暗的灯光勾勒出一个孩子瘦削的身形,他深黑色的影子哆嗦着,在满是污渍的斑驳墙面上缩成小小一团。
——真是他的麦吉。
眼前的男孩活像只差点儿溺死在汤锅里的鸡雏儿,冰冷的雨水顺着褐色卷发的发梢一个劲儿往下流;水滴滑过他满是雀斑的圆润脸颊,趟过有些短小的、浸透了雨水的深红色呢子外套,又从裤脚吵吵嚷嚷地跌下去,在小羊皮靴周围堆积成一汪混浊的水潭。
“快进来。”谢尔盖忙把麦金斯揽进门厅,脱下对方沉甸甸的湿外套。他的视线在男孩沾满泥渍的双膝和脏兮兮的小手之间逡巡,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你真不该来。雨这么大,路一定难走极了。”
他握住麦金斯冰冷的小手——可却被对方轻轻挣开了。
“我……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告诉你,哥哥。”麦金斯的声音小得像只冻僵的蚊子,紧攥着衬衫的手指绷得骨节泛白——他的毛昵外套的确短了一截儿,以至于衬衫的下摆也被污水沾染得泥渍斑斑。
谢尔盖看了他一会儿,脸色重新缓和下来。
“你得先暖和过来,宝贝儿。”他柔声说,不由分说地打横抱起麦金斯,把他湿漉漉的小脑袋搂进怀里:“先擦干头发——我该给你洗个热水澡。或许一杯热的橘子汁白兰地……”他抱着麦金斯往屋子里走——也许是错觉,男孩好像抖得更厉害了。蜷在他怀里的小身体冷得像块融水的冰。
公寓楼制式的客厅千篇一律,只在角落里有一个不太起眼的装饰壁炉。初春雨夜的寒冷湿气从墙纸后面渗出来,不怀好意地充满了整间屋子。谢尔盖在沙发最软的一块垫子上放下水淋淋的男孩,脱下他泡得发胀 的靴子和短袜,扯过沙发罩巾,捂住冻得通红的小脚。
“哥哥,我……我其实……”麦金斯突然说。
谢尔盖抬起头,可是对方并没有说下去。他青紫色的嘴唇徒劳地翕张着,瞪着谢尔盖的眸子里掺了很多孤寂又冰冷的东西——可怜的孩子,他一定被这雨夜给折磨坏了。
“别怕,没有什么能伤害你了。在这里等我一下。”谢尔盖揉了揉男孩的头,然后站起身走进卧室。他拉开刻着过时花纹的大橡木衣橱,拨开一整排黑黢黢的大衣和衬衫,露出叠放在深处的一大摞灰白色褥单。一条暂新的、印着小鸭图案的嫩黄色绒毯躺在那灰白黑的荒漠中央,看上去既温软又乖巧,像一抹明亮的光。
他把那束光搭在左胳膊上,心满意足地合上了柜门。
这时候,他听到有人蹑手蹑脚地走进了卧室——紧接着,一双细细的手臂从身后抱紧了他。巴在他胸口的指头上紧紧箍着一只白漆的木头指环,正中横着一道熟悉的暗红色缺口。
这可真有趣,谢尔盖有些好笑地想。麦金斯是个瘦削的孩子,可衣着物事总是比他自己还要小上一圈儿,简直像是错穿了弟弟的衣服。
“不论你想说什么——我在听,麦吉。”谢尔盖忍着笑意说。
男孩没有说话,脸颊紧紧地挤男人的后背上,让人不禁担心起他圆乎乎的鼻子尖儿。
过了好一会儿——也许躲开男人的目光终于让他鼓足了勇气——麦金斯的声音虚弱地响了起来:“非常、非常、非常对不起,菲奥多罗夫先生……其实我——”
更猛烈的敲门声炸雷似地响了起来。
麦金斯发出一声小小的惊呼——他像只不堪重压的弹簧似的,猛地从男人身边弹开了。
谢尔盖忙转过身,可麦金斯已经跑出了卧室。他追着对方蹬蹬蹬的脚步声后面,在门厅的旧衣帽橱后面找到了吓坏的男孩。
“麦吉?——”谢尔盖抖开毯子裹紧男孩的身体,捏了捏对方的肩膀——他的手像是捏在裹着棉布套的沙发扶手上,没有得到丁点儿回应。男孩湿润的眸子一直动也不动地瞪着铁门,背脊随着门外的巨响痉挛似地颤动着,仿佛那拳头正一下一下地捶打着他幼稚的脊梁。
谢尔盖皱起眉头,大步走到门边。他的拳头铛地一声砸在铁门上,声音里渗着冰冷的怒意:“滚!”
门外的声音戛然而止。那不请自来的家伙轻声笑了起来:“晚上好,银发的伊万。”
门镜里只能看到一个光滑而俊郎的下巴,在公寓走廊的灯光中显出一种冰冷的青白,皮质夹克衫的领子一直拉高到了喉结。
“蒙您关照,我来接我可爱的羊羔回家。”他笑着说。
“这里没有你要找的人。”谢尔盖提高音量:“滚开——不要考验我的耐心,狗!”
门外的人笑得愈发开心了。
“你在里面对不对,希尔?——”他用一种出奇柔和的语声哼着说:“开门,开开门,我亲爱的小羊羔。”他哼起一支轻快的调子,乐音混杂着雨声回荡在走廊里,听得人心烦意乱。
一只小手轻轻地拉住了谢尔盖的胳膊。他回过头,看到裹着小鸭毯子的麦金斯正一脸惊恐地往他脸上瞧——泪水从幼鹿般温顺的眸子里大颗大颗地涌出来,无声地划过他涨红的双颊。
“别哭,我的天使。你认识他?——他是你的搭档?”谢尔盖低声问。
男孩湿润的眸子惊恐地张大了。他把头摇得像个暴风雨里的风标——可是随后又咬住嘴唇,不太情愿地点了点头。“是特、特雷……特雷斯特。”他抽泣着说。
“神慈科的特雷斯特!?”谢尔盖低声骂了一句,表情看起来像是门外堆了什么肮脏的东西。他弯下腰,平视着麦金斯闪烁不安的眸子,笃定地说:“我不会让他带走你的。”
他顿了顿,然后换上一种漫不经心的语气:“你的名字叫希尔——其实你不是麦金斯?这就是你想告诉我的,对吗?”
男孩猛地瑟缩了。
“我、我不是……对不起——不想……”他着急地说,可那些字句被抽噎生生梗在了喉头,愈发含混不清起来;他徒劳地捂住嘴唇——泪水像串儿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往下掉,看得人心里发颤。
谢尔盖的手指拂上了男孩肿胀的眼角。
“就算你不叫麦金斯,也没关系。”他柔声说。“我不在乎你叫什么,也不在乎你打哪儿来——谁也别想把你从我这儿抢走。你就是麦吉,我的天使。”他把嘴唇轻贴在男孩光洁的额头上,在仍湿漉漉的褐色卷发间落下一个吻,表情专注得像在举行某种神圣的仪式。然后那银发的杀手转身往门边走去,一边反手握住了腰间的枪。
枪栓的咔嗒声强硬地穿透了雨夜。一种锋芒般锐利的气息从他漆黑的背影里迸发出来——可是当他把手放在门栓上、回过头对着男孩眨眼睛的时候,看上去又不像是个老练的职业杀手了。
别怕,我的天使——有我在。他用口型说,紧接着一把拉开铁门,独自走进了门外的森冷寒夜。
闭合的大门只在男孩眼中留下了一道模糊的铁灰色暗影。“可我根本不是你的天使……——”他绝望地小声呜咽道,孤零零地站在门口的脚垫上,变了调的哭腔很快便被凄厉的雨声撕扯着淹没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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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尔盖举着一只淡橘色棉花糖回到长椅边的时候,等在那里的男孩已经不见了。
一种冷飕飕的危机感让他迅速绷紧了神经。可是谢天谢地,在他的世界摇摇欲坠的瞬间,在他打给搭档的电话被接起前,谢尔盖看到他那银发的天使正站在十米开外的橱窗边,目不转睛地盯着里面的商品瞧。
电话被接起来了。
“嗨,莫伊。礼拜日快乐。”他对着电话里头的人说,“——没事我很好,希尔也很好。别担心,只是假日快乐。”他挂断电话,把手枪收回大衣内袋里,一边走向希尔一边扯了扯让他喘不过气的领口。
希尔面前是一家风格迥异的服装店。背景乐不是弗洛恩岛欢迎的口味,残留着稚气的嗓音合着呱噪的电子乐嘶吼着悖德、末世和性。他知道这才是岛外世界的主流,早熟的青少年总是惶惶终日、躁动不安——不过弗洛恩岛的时间还停留在上几个世纪,这里更流行小提琴和管风琴,甚至羽管键琴都不会令他觉得吃惊——但金属乐就显得相当格格不入了。
他在希尔身后站了一会儿。橱窗里的少年模特穿着件橘色的毛领真皮夹克衫,看上去既温暖又明亮;袖子是黑色的,印着一列规整的白星。
他知道希尔从不穿这样的衣服。男孩有很多白色的衬衫,长裤和吊带短裤全是黑色和深海般的蓝色。浅灰色的长袜肯定有整整一盒,每一只的长度都恰好在膝盖下面两英寸。
他还有一件红色的套头毛衣,颜色灰暗得像干涸的血。
“你喜欢这件吗,希尔?”那首吵闹的歌结束以后,谢尔盖出声问道。
希尔吓了一跳,忙不迭地转过身:“不,我没有……不……”他支支吾吾地说,然后背诵似的飞快地说:“那很贵——而且很不合适,哥哥。它太鲜亮了,神一定不喜欢我穿这样的衣服……”他满脸通红地咬了一会儿嘴唇,又干巴巴地小声加上一句:“——德莱尔神父一定也不喜欢。”
他一边说,忍不住又偷偷瞄了瞄橱窗里的夹克衫。
谢尔盖笑了起来。
他把棉花糖塞进希尔手里,然后牵着男孩的另一只手推开了店门。
店里的暖气开得很足,更令人欣慰的是,背景的乐声要小得多。谢尔盖拉着希尔径直走到柜台前,对挂着七八对耳环的女店员说:“拿一件橱窗里的夹克,小号。”
谢尔盖坐在试衣间外面的皮沙发上,百无聊赖地转着手里棉花糖的彩色塑料棍。等到他终于忍不住担心地望向试衣间,却发现希尔正从隔帘后面探出脑袋,雾蒙蒙的眼睛不太确定地盯着他瞧。
“不出来让我看看吗,天使?”谢尔盖露出鼓励的笑容,对他伸出一只手。
希尔瑟缩了一下,终于毅然决然地走出了试衣间。“——不太合适,对不对?”男孩大大方方地说,站在试衣间前面,背在身后的手绞着花里胡哨的隔帘:“我自己的那些衣服更适合我,它们、它们很好,很朴素,很……”
“你穿这件很好看。”谢尔盖毫不吝啬地赞许道。这是真的,那外套尺寸正正好,明亮的橘色把男孩的小脸衬得明媚而鲜活,圆润了些许的脸颊上透着一抹兴奋的绯红;白色毛领像只温顺白鼬似的环在纤细的颈子上,让他看上去可爱极了。
“下周你过生日的时候就穿它来,好吗,希尔。我们可以顺便——”他笑着对女店员打了个响指,示意她来结账:“扩充一下你的衣柜。”
。
几年以后,当谢尔盖从希尔的衣服箱里将这件橘色的夹克衫翻出来的时候,它看上去几乎还是新的。“生日那天,我们的小艇才到贝纳佐,莫伊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帮我把它换下来。它太惹眼了,不适合在战争年代穿。”希尔喃喃地说,试着把手臂从夹克衫的袖子穿进去。外套的型号已经比他小了太多,少年一脸失望地看着露在袖口外面的一大截儿小臂,叹息着向后倒在谢尔盖怀里。
“橘色夹克衫,橘色夹克衫。这是我童年的一个梦,谢尔盖。”他扬起头,抬手捧住男人的脸颊:“一个短暂而美好的梦。——可是如果没有你……我甚至不会意识到自己能有这样的梦。”
“荣幸之至,我的天使。”谢尔盖温柔地在希尔额前落下一吻,卸去了一切外人面前的锐利和刻薄:“等到战争结束……我再买给你一件夹克衫,怎么样?——橘色的,皮质,暖融融的毛领像只乖巧的白鼬。”
希尔看着他的眼瞳,甜甜地笑着伸出小指。
“我们说好啦,谢尔盖。”
谢尔盖把他紧紧地拥在怀里,笑着勾住他白皙的小指。
“我们说好了,希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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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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