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是没有规则的,纯大逃杀,现在的规则是:
①每个人在进入黎明游戏后都会获得一个“身份牌”,这关乎着你进入黎明游戏后的能力。它是实体物件,请保管好,否则永远无法逃出黎明游戏。
②黎明游戏通常为一个医院式赛场,所有进入游戏之人都必须在规定时间内杀人与收集物资,活下去,若有自暴自弃但不自杀行为,将被收走身份牌,永留黎明游戏。
③黎明游戏的一天分为“白昼”与“寂夜”两个阶段,“白昼”分为“白昼”与“白昼会议”,“白昼”只需要正常寻找武器和物资即可,“白昼会议”是有限的召集所有人的时间,可以自己一人、双人成行等,但必须所有人在场,否则失去身份牌,永远弥留于黎明游戏。
“寂夜”则单纯为了让所有人筹备、实行杀人计划和休息所划分。
在“白昼”时间也可以杀人,但要记住不被发现,否则被判定为自暴自弃行为。
④进入黎明游戏后,发放的身份牌上都会刻有你的代号,在黎明游戏中都使用你的代号,请勿透露真名,否则发现你真名之人有权对你使用“退赛”,根据使用者对真名的了解程度对被使用者降下惩罚。
⑤若长时间无人死亡,则从基础赛场换成强制性杀人赛场。(如:没收所有物资,直到杀人案发生,则归还物资)
⑥所有人可以在医院的院长办公室处翻阅“怪物谈”资料,在打败进入资料内世界后里面的“东西“后,将获得救命物资、一些武器保养和装备。
此资料不限次数不限时间翻阅,但请翻阅者认清自己的实力。
⑦黎明游戏的胜者仅一,其余全部淘汰。胜者可以获得其本人指定的一样东西,部分指定物需要看胜者战绩以及◻️◻️选择性实现。
黎明游戏是在公历5302年时,人类科技高度发达,被其他高维度生物发觉其即将升维,为了维持维度之间的阶级分化,高维生物们对地球降下了“黎明游戏”,之所以不直接摧毁,是因为降下黎明游戏可以激发人类这种生物的绝望、苦痛、悲伤等负面情感以维持高维运转,所以想要压榨人类直到最后一刻。
最开始的黎明游戏是没有任何身份牌和规则的,也确实有过一小段时间的“绝望高潮”,但人类见此情景,直接进了游戏就自杀,也进入了名为“绝望低谷”的阶段。然后才是瑞维拉这个时代的黎明游戏。
这些事情都只发生在5302年到5303年间。
需要疗养院的那些人怎么还能爬到雪林来呢,可能他们每个人都有专车接送?
——纸袋头柳絮
在斯诺夫大湖脚下,有一个设施齐全,环境美丽的度假村,那就是银麟疗养院,是大陆人民公认的旅游好去处。这里有标致的小木屋,舒适典雅的内饰,可以让你在旅途的疲劳之后好好躺下睡一觉。这里有可爱专业的狗头人员工,负责清理,做饭,给游客带路,甚至是讲笑话逗乐。这里还有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游客们出门便可仰视斯诺夫大湖,而且距离北地小镇,贝迪埃镇的距离都不远。
虽然位于雪林,但疗养院会保证每一位游客的安全,在它附近,你不可能看到任何KFC派或者逃犯的身影。这都要多亏疗养院的主人——希瓦,日日夜夜在疗养院附近巡视。在希瓦的照料下,疗养院成为了雪林里的一片净土,甚至是大陆上的顶尖度假区之一。她在疗养院的各项事务上亲力亲为,对每一个人都露出慈祥的笑容。来自大陆各地的人都会踏入疗养院的木屋内,喝上一杯热茶,听希瓦或者其他人讲述一些古老的传奇。或者你也可以在这里找到一起登山的伙伴,去共同欣赏斯诺夫大湖的美景。疗养院不会阻止你在此停留,也不会阻拦你离开此地,这里就像是一个营地,吸引着过路的人们在此驻足。
虽然说“像营地”,但银鳞疗养院说到底还是与营地有着区别的,你得为一间客房支付房费。因为房费不算很高,所以有不少退休的冒险者都会选择在此安度晚年,毕竟有人负责一日三餐和打扫,周围的风景还这么好,何乐而不为呢?这些退休的冒险者有时还会负责疗养院的安保工作,这也进一步加强了疗养院的安全系数。
银鳞疗养院表面上就是一个普通的,可能比起其他度假村更加舒适的度假村。但是就像踏入雪林的所有人一样,银麟疗养院也有着巨大的秘密。龙巢研究中心曾不止一次来到疗养院进行勘察,认为在这片区域地下存在着一个巨大的空洞,只有一头巨龙的巢穴能与这种规模的空洞契合。研究人员曾不止一次提出过前往地下的请求,但是希瓦每一次都严厉拒绝。在人们分享到斯诺夫大湖的巨龙传闻时,希瓦也会找借口匆匆离开。疗养院里处处都有名贵的画作和永远不会对外开放的门,但人们曾不止一次看到希瓦蹑手蹑脚的从这些紧锁的门里钻进去,过了好久之后又一脸满足的走出来。虽然在这里久久生活的人心里或多或少都有点数,但“银麟疗养院其实是一头银龙为了隐藏自己巢穴而修建的“这个传说实在是有点胡扯,很难让那些初次来到这里的游客信服。
“孚瑞斯·明戈,凛冬郡人,十五年前在非凡失控事件中失去双亲,成为值夜者文职人员,十一年前主动申请成为非凡者。”
晋升梦魇时的考查里,孚瑞斯用短短的一段话概括了自己与非凡相伴的一半人生。她三十岁了,在非凡者里算是晋升非常慢的一批,在序列八停滞了六年之久,她也说不清为何会被后辈的一句话说动,克服对失控的恐惧寻求晋升。
“我真的觉得,让明戈姐这样认真负责的人得到更强的力量,可以让更多人不必死去。”
听到那个比她年纪小的新队长这么说,孚瑞斯恍若回到自己的人生被改变的那天晚上。
发狂的怪物、挡在她面前的双亲、四溅的鲜血,努力遗忘的记忆直至今日仍不时入侵她的梦境。她本是为了成为生死关头挡在怪物和她之间的那个身影而走上非凡之路,时间久了,竟是被恐惧和懦弱淹没,连初心都忘记。
孚瑞斯告假去宁静圣堂坐了一整天,看着女神的信徒进进出出,在他们的祈祷中叩问自己的内心。她从黎明坐到日落,坐到女神主宰的夜透过花窗撒下红色的月光,终于得出答案——如果没有值夜者,她的生命本该停在十五年前,那就算她未来会因失控死去,被她救下的生命也足够回报女神的馈赠和同僚的恩情。
第二天,她竭力遏制住双手的颤抖,将晋升申请放到队长的办公桌前。
考查对她来说不难通过,她按部就班地回答考察人员的问题,却意外地在最后收到一个邀请:
“战神教会解散后,黑夜教会近期涌入不少非凡者,你作为圣堂资历较深的值夜者,是否愿意调动至贝克兰德协助教会展开工作?”
孚瑞斯惊讶地抬头,对上执事询问的目光。短暂的愣怔后她露出由衷的笑容:“当然,我很高兴能够有机会为教会贡献我的力量。”
贝克兰德,“希望之地”、“万都之都”。她从未想过能有机会去到那里,就像十五年前的她没想过自己接下来的人生会走向截然不同的方向。到繁华里去、到希望里去、到命运里去,女神想必是听见了她内心的抉择,才将她引至又一个岔路口。既然如此,她就愿意坦然接受命运河流的推动,并将敞开怀抱迎接扑朔迷离的未来。
“很高兴你愿意配合。晋升完成之后,请你完成工作的交接尽快启程,圣赛缪尔教堂会准备好迎接你的到来。”
回到休息室中,孚瑞斯还没来得及接受人生的又一个转折,就被小队员们围了起来。得知她顺利通过考查且即将调走,每个人的不舍都溢于言表。
“不过也好,那可是贝克兰德!除了空气质量不太好,那可是天底下最好的地方了吧!”
孚瑞斯柔和地笑笑,透过半掩的门扉一寸寸地打量自己待了十五年的这个地方,像即将离家的孩子用目光记下母亲脸上的每一道皱纹。
她仿佛听到耳边有人柔声说:去吧,去那迷雾中,去穿过你的阻碍,去你注定要抵达的终点。
“流年不利,寒气入体”,若是早知道在路边随便看的卦这么准,陈荇漪定是要做足了准备再去跑这次商的。可惜如今说什么都晚了,她只能拖着头昏脑胀的身子回到金钱卦交差。
伶牙俐齿的女孩儿在门派里很是讨喜,刚走进门就被一个师姐拉住捏了捏脸:“昭彤回来啦,哎呀,小脸怎么红扑扑的。”
“别提啦!出发前我瞧着路边有个算卦的不收钱,就去卜了一卦。”陈荇漪一副沮丧的表情,没有像往常一般拽着师姐的手撒娇,偏过头去咳嗽,“咳咳……到头来真被那不吉利的签文说中了,这一趟没赚得多少银子,还染了风寒。师姐你快离我远点吧,要是把你也闹得不舒服了,我是要自责的。”
话毕她不舍地推开师姐,火速交完差回到家里歇息去了。
都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她练功之后极少生病,本以为休息几日就能痊愈,没想到这一遭风寒倒是受足了罪。病到第三日她终于认命,掀开被褥挪开床底的一条木板,从自己的小金库里挑出几枚长得不算周正的铜板,盘算着出门看郎中。
一路走一路咳,一路数自己这一来一回的盈亏,真走到了医馆前,她反而开始不情不愿,想到自己的存款要有去无回地减少就浑身刺挠。但这钱可省不得……陈荇漪正要咬咬牙踏进去,路边两个百姓的交谈就顺着风飘进她的耳朵。
“老李?你的病还没好呐。”
“唉,是啊。光是来看病,家底都要掏空咯。”
“你也是个命苦的……哎,我听说有个大善人在城外义诊,你要不去看看?”
义诊,不要诊费的那种?真是打瞌睡送枕头,正是时候!悄悄把义诊的地址听来,陈荇漪把已经在手里盘了好一阵的铜板装回钱袋里,喜滋滋地赶过去。
到了地方,她首先就被等候着的人数惊到了。长长的队伍里大多是穿着朴素的平头百姓,好在她一向勤俭,混在人堆里才不至于太招摇。她探头看了看,队伍尽头的案桌后坐有一女子,华贵的锦衣衬得人很是脱俗。
这般有来头的人竟然愿意抛头露面做义诊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还能将秩序维持好,倒是新奇……陈荇漪跟着人一步一步往前走,惊觉队伍前进的速度并不慢,这郎中应当是个熟手。
想着,她跟前头的人搭起话来:“大哥,我瞧着这郎中年纪不大,你可知她是何许人也?”
那男人跛着脚,淳朴地朝她笑了笑:“姑娘你问错人啦,我也不知呢。郎中和病人本就是萍水相逢,更别提那位并不在此定居,就算记得名讳,再遇见怕是也忘啦。”
也对,事上哪有那么多巧合,同一个医生再次经过的时候自己正好又生病。陈荇漪了然地点点头,听到那人继续说:“姑娘看上去康健,想必是有难治的隐疾才来请小菩萨看的吧。”
“呃……咳咳!嗯。”
她总不能承认自己是舍不得花钱才带着小小风寒过来的吧。
好不容易含糊过去,她脑海里还一直盘旋着男人轻轻巧巧的“小菩萨”三个字。陈荇漪踮起脚又朝前头张望,那游医已经离她不远,坐得端端正正、神态平和,真有足足的悬壶济世风范。菩萨心肠,这称呼倒也没叫错。
轮到她坐到小桌前时,那游医抬头看她一眼,并未因为她生着风寒这等小病而表现出异常,按部就班地一番望闻问切后随即提笔唰唰写就一张方子:“你此番病得久,想来是因着舟车劳顿后没有恢复过来。你按方子抓药每日服下即可,我在寻常药方里添了温中散寒的干姜,味道大抵不会好,你莫要躲着不喝。”
“诶。多谢。”陈荇漪心虚地摸摸鼻子。怎的连她不爱喝药都能看得出来?
乖乖拿了方子回去每天捏着鼻子喝药,过了没几天,多日来的不爽利就一扫而空。她想打听游医的消息,果不其然没有在东临州地界得到一丝回音,怕是人家早已远走。
要是一般人,错过了便错过了,看一次风寒的恩情在人家那里大抵也是排不上号的。但陈荇漪是谁?一文钱的往来她都记得门清。若那郎中只是为着个行善的名头义诊也罢了,可她怎么想都觉得,“小菩萨”是真善人。
这种便宜她还是不愿占的。
于是陈荇漪找了相识的人问来这次看诊应付的诊费,一直牢牢地记在心里。她记呀记呀,已经不知道是第几个月,家里的庄稼都长得一人高了,她才又一次打听到有人在义诊的消息。
会是她吗?
陈荇漪怀里揣着上一回的诊费买成的药材,气喘吁吁地跑到义诊现场去,踮起脚来望了又望,总算看到了心心念念的身影。这下总算是安心了,她不想打扰其他人看诊,挑了块干净些的地儿就地坐下,掏出特意带上的账本看了起来。
这一算账,可就给她算进了钱眼里。吵吵闹闹的谈话声也听不着了,队伍往前走的动静也感觉不到了,好一个忘我之境。
不知道多久以后,搭话的声音吓得陈荇漪忘记了刚刚脑子里的数字:“这位小妹,你也是来看诊的吗?”
“哎呀!”,她慌忙合上账本抬起头,才发现义诊已经结束了,眼前的正是上次见过的那“小菩萨”。
“一不留神怎的就这个时间了!”陈荇漪一拍脑袋,“我呀,是来还姐姐上次看诊的诊费!”
说着她把怀里的药材拿出来,也不管人家还认不认识自己,嘴里叽叽喳喳地说开了。
“也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上次你来东临州时替我瞧好了风寒呢。
“不记得也没关系,我看你是真心在做好事的好人,好人的便宜我可不能占,诊费我问过镇上的郎中了,应当不会短了你的。
“我又怕你不肯收,特地买成了药材给你送来。这是当归、这是三七、这是连翘、这是……呃,凑零头的一叠医方纸。”
她一股脑地把东西塞到人家怀里:“你是医者,你应当比我懂得多,若是用得上那就拿去用吧!”
惯于施与的游医哪里得到过这样热情的回报,那人愣愣地接过陈荇漪塞来的东西,粗粗一看,还真值一张风寒方子的钱财。欣喜和感动冲得她眼眶一热,抬起手拂去两点泪:“谢谢,小妹有心了。”
生龙活虎的人儿见了对方的眼泪就没了招,眉飞色舞的一张小脸也耷拉下来:“姐姐这是做什么,不过就是些寻常的东西。”
“小妹的心意才是最重的。你记着这事许久了吧,义诊多年,还从未有人如你这般特意寻我。”说罢,又是一阵哽咽。
陈荇漪最是看不得这个,心都揪在一起,连忙打岔道:“还不知姐姐名讳呢。我名陈荇漪,字昭彤,姐姐挑顺口的叫就成。”
“阮天青。”
“阮姐姐的名字和人十分相衬呢。我听来看诊的人里有的叫你‘小菩萨’,真真是贴切。”
阮天青闻言一惊:“我哪里当得起!”
“我还管自个儿叫财神爷呢,怎么当不起了!做好事的,那就是菩萨。”
对面的人扑哧一笑,收拾收拾手上的药材:“你这财神爷倒是大方。”
“我这叫生财有道呀,诚信为本方能财源滚滚。”陈荇漪得意地把账本揣到怀里,眼睛一转,“欸,若姐姐这儿缺药材,我可以试着从进山的人那儿收一些卖给你。放心,我不赚黑心钱,扣掉人工和运输花去的钱,一份药材我只赚你一铜板——不过,这低价药材可就不给家里有钱的那些人用了,还得姐姐看诊的时候把把关。”
每个人都有身子不爽利的时候,想从看病抓药里捞油水的人阮天青见过很多,她不喜欢那些人的油腔滑调,但像陈荇漪这样真诚的,竟意外地不算讨厌。来她这里看病的多是付不起诊费的穷苦人家,若是能有价格低廉的药材可以用,想必能帮上他们更多……
思及此,她点点头:“若是有这样的门道是再好不过。我没想到陈妹妹还是个生意人。”
“姐姐想不到的事可多啦,多同我说说话,还有更多好事等着你呢~”
明明刚刚相识,陈荇漪就做足了女儿家姿态走上前来挽上阮天青的胳膊:“现下也没人要看诊了,我陪姐姐收拾东西去!”
人群散去后冷冷清清的一方天地因着陈荇漪的存在热闹了许多,阮天青跟着她向案桌那边迈出步子,心中像在最炎热的时候饮下一碗绿豆汤那般清甜。
心善的医者不禁莞尔,陈荇漪说得没错,生财有道,这财若是一定要进谁的钱袋子,那就让她财源滚滚也算是好事一桩。
然后你上路了。
你遇到了什么呢。
你遇到很多人,有好人也有坏人,还有不好也不坏的人,这种人是最多的,也是对你帮助最大的。
三人只上路一年就只剩你一个人游历了,你的江湖梦太理想,你们的缘分都散了。
你把马卖掉了,逃也似地跑到东临,黑色的天跟你作伴,你要跟月亮赛跑,你又去和太阳角逐,你追着天边的山和候鸟,穿过麦田和河沟,踏过一片一片荒原和郊野。
你到了东临州。
你在东临州待了一年又六个月,你摆过摊卖过艺也做过乞儿,你的运气很好,你遇到很多帮你的人,你最后找了一家酒肆做帮工,动过改名换姓的念头,后来你又到马场饲马,你在那里遇到了你的新马,牠又瘦又小,比你的飞云矮很多,在驽马场里也被挤到边角,你只费半月的工钱就买到了牠,你给牠取名绝影,牠喜欢你,你也喜欢牠,你们俩当时很像,牠最开始被你牵着在马场里转圈,牠不愿意跑,你也不愿意走。
后来牠在傍晚撞开栏门往荒郊野岭跑,那里的尽头是悬崖,摔死了很多疯马。
你追上牠,扯牠的鬃毛,牠力气很大,你最后跨上牠,牠驮着你朝那半个落日奔跑,不要命似的迈步,你逐渐看得见那半轮残阳显露出祂的温情,祂的全貌在你和绝影的追赶下展出,霞色铺满整片湖,细碎的光点颤动,完整的太阳在你的眼睛里跃动,你的心也在你胸膛里跳动。
你离开了东临州。
你去了很多地方,你仍旧遇到很多人,有好人也有坏人,还有不好也不坏的人。你仍旧遇到好多事,收获很多,也失去很多。
你没有留在万都城,那个地方对你来说已经不是家,但你在那仍旧受到祝福,隐秘谨慎的祝福。
你最后回到了楠栝州,做点生意,有事没事在街上溜达溜达,心情好去讲两篇故事,心情不好就窝在宅子里招猫逗狗,去看看你的阿雅,给牠讲牠的前辈们的故事。
楠栝州下雨的时候,你会坐在院子里打盹。
你要是回忆你过去的事,时间会顷刻间在你眼前塌缩,你的时空变得很慢,而过去的光景像话本子一样在你眼前摊开,翻页,再翻页,有一阵风似的,让你只囫囵看到几个片段,让你觉得那些行人往事熟悉又可悲。
你不会在第一时间有什么反应,画像在你面前飞快变幻,你会百无聊赖,盯着那些东西。
直到某一刻,那些人的名字啊声音啊你都不记得了,但是那一刻,那一瞬间,你闻得到那时候闻到的气味,你听得见那时候听到的声音,你记得环境的所有细节,那些人的面目一瞬间在你眼前工笔画般清晰,你的情绪会在那一刻潮水般翻涌,堵在咽喉,张口也是寂静。
空间里飘着泥土的腥味,而故人不再。
然后你醒过来。
你长大了,你笑着,慢悠悠地唱你从江湖里学到的第一支曲子。
你记得他们对你说的话。
走吧。
快走吧。
去看天下盛景,去举杯同庆,去荒唐吧,去清醒吧,万般滋味尝透了,也不算浪得虚名。
这次入梦时,陆淮正扶着墙走出那条阴暗小巷,就听见身后传来一串小小的脚步声。她警觉地回头,却看见奥尔什方满脸欣喜地朝她跑来。
“你怎么在这儿?”陆淮没主动靠近,略带防备地打量着他。
“我也不知道,我本来在河边钓鱼呢,鱼钩飘进月亮的倒影里,怎么也拉不动,还把我往河里拽,我想松手也松不开,就这么被拽下河了!到处都黑漆漆的,我没法发声也不能动,不过幸好没多久你就来了!”
他说着,也学陆淮伸手触碰巷壁,指尖却直接穿过了潮湿的砖块,“咦?我摸不到……不过……你身体好点了吗?”他转而伸手轻轻碰了碰陆淮的额头,“能摸到你!你没有发烧了!”
陆淮这才放松了警惕,“这是我的梦,不过可能没有你那儿那么……呃……舒适。我看看能不能带你回去吧?” 她垂下眼睫,伸手牵住奥尔什方向外走去。
梦里只有一条路。
女人牵着阿瑾出现的时候,陆淮眼珠都没转,只是径直向前走去。
“那个姐姐在叫阿瑾诶……真温柔。”少年喃喃道。
他话音未落,就感受到陆淮牵着他的手突然收紧,指节骨节用力到微微发白。
“走。”她埋着头,声音冷硬而轻,“别看,走快点。”
她强迫自己别去听女人温柔的笑声,别去看阿瑾软软贴在女人怀里的模样。
这种梦她做过太多遍,她原以为自己能麻木,可每次看见,胸口那块位置还是钝钝地疼,像是被谁攥住,硬生生地一收一放。
“陆淮……”奥尔什方小声开口,像是在努力组织词句。
“闭嘴。”
陆淮没回头,声音却压得低哑,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奥尔什方回想起在自己梦里陆淮高烧时嘴里念叨的只言片语,想问陆淮认不认识她们,但看着陆淮难看的脸色,只是用同样的力道回握住了陆淮。“我只是想让你稍微走慢点,你身体不舒服,我们可以走慢点。”
“你真是个呆的。就不怕走慢了出不去?”
“我相信我们会想到办法的!”
陆淮转头看了一眼奥尔什方像小狗一样执着又明亮的眼睛,没再说什么。
花街的姐姐们出现了,熟悉的场景再次上演。那张张平日里温柔亲昵的脸,此刻满是嫌恶与厌弃。
“呸,哪里来的小叫花子,滚远点!”
一句句像带倒刺的箭矢,钉进骨头缝里。陆淮下意识松开奥尔什方的手,“躲远点,别听她们说的,我一会儿就来找你。”
可少年却上前一步,想用单薄的身躯挡住那些人影:“你们在说谎!她不是小叫花子!你们为什么要这么说——”
他的声音像是投进深海的石子,荡不起一点回响。他伸手去推,却直接穿过了她们的身体。
回头看去,陆淮只是用力抹了把脸,嘴角扯出一个苍白的弧度:“没事,多谢你啊,走吧。”
巷子尽头忽然亮起了一点光。
那是梦里极少见的亮色,一盏纸糊的灯笼,悬在某个拐角,灯油燃得忽明忽暗,火焰摇曳着投在潮湿的墙面上,像一个小小的月亮。
“从那儿走。”
陆淮低声嘟囔着,牵着奥尔什方加快了脚步。
可越靠近那盏灯笼,巷子里的冷风反而吹得更猛,陆淮奋力地迈开步子,可脚下像是有一双双手拉住了她的脚踝,越跑越慢,冷意像冬夜渗进鞋底的雪水。
她听见女人在背后唱着歌,温柔得像一把淬毒的刀,阿瑾的笑声也在黑暗里回荡,稚嫩却空洞得令人不安。
“留下来吧。留下来吧。”
陆淮知道奥尔什方没有受影响,她松开手,用力地推了奥尔什方一把,“你不该在这儿,快往那盏灯走。”
可少年没挪步。他抿着唇,蓝灰色的眼瞳在昏黄灯火下泛着微光,伸手握住了她冰冷的指尖。
“没有我丢下别人自己走的道理。”
他的声音带着微微的颤抖,却异常坚定。
“我可是要成为一名骑士的……那种可以守护别人的人。”
他停了停,嗓音低了下去,像怕被她责骂,又像怕她听不见:
“我们……我们是一起走下去的,对吧?不是只有你一个人。”
那句话像火一样,猛地烧进她冰冷的胸腔,灼痛得她几乎窒息。
她张了张口,想像从前那样嘲笑“你算老几”“谁需要你守护”,可喉咙里只有一阵酸涩的颤意。
“这次,让我来保护你吧。”
奥尔什方抬手,轻轻擦去她眼角没察觉的泪水,笑意温暖又骄傲。
下一瞬,少年拉住她的手,猛地将她向前一拽。
脚下的地面像碎镜般崩裂,世界在一片刺目的光白中翻转。黑暗、冷风、女人的歌声与阿瑾的笑声,全都被那光吞没。
再睁眼时,他们已置身于月光下的草地。
风掠过草丛,远处雪山安静矗立,空气里带着青草柔和的气息,还是那轮月亮如此明亮地挂在空中。
奥尔什方笑着,轻轻摇了摇她的手:
“看,我就说我们总会想到办法的。”
拍卖场不复原有的秩序。
爆炸的冲击震动厅堂已经种下了混乱的种子,但现场气氛的有效平复让人感觉似乎这只是一场还算能够处理的意外——带来了一些麻烦,但一切尚在掌控之中,也很快就会回归安稳。而随之而来的黑暗击碎了刚刚形成的短暂安定。
黑暗带来的令人能听见呼吸心跳的片刻寂静过后,噪音几乎与重新出现的光线同时在场内扩散开来——游客座席间座椅拖拽出刺耳声响,惊叫声、慌乱的啜泣,惊惶谈论的声音,物品碰撞的闷响……全部交织成混乱的杂音。
原本排列有序的座椅现在横七竖八地散落。有人不知所措地木在原地,有人从座位间挤开、试图在人群中撞开一条路向出口奔逃,有人被慌乱人群的推搡裹挟着前进,有人大声呼唤走散的亲朋,甚至有人不知为自保还是攻击抄起手边的器具……
再次初显混乱的场面间,领袖们下达着维系秩序的指令。瓦莱莉亚就近走向了一个略显拥挤,似乎即将发生踩踏的角落:人群涌向一扇紧闭侧门,又像颈部被堵塞的沙漏中无法流下的沙子一样堆集在门口。
“再挤前面就站不稳了,停下!”“天啊,我想出去……”“别过来了,这扇门是锁上的,让我们回去!”“你在做什么?说了这边没路!”“我的提包——”
瓦莱莉亚目光快速扫过环境,从地上抄起一只掉落的金属托盘,以盘底重重敲在同为金属制作的椅子脚上。她以极快的节奏连续敲了三下。
金属相击的脆响短暂穿透这片区域混乱的杂音、打断了慌乱的话语。有人短暂地停下脚步,有人转头,有人本能地后退了半步,原本失控的奔逃生生被卡住半拍。
“站住!停止惊慌,听指令有序撤离,只有这样所有人才能安全离开。”她趁这个瞬间高声道,“这侧的门目前上了锁,现在先退到座席区域,留出开门的空间。慢些动!”
人群开始缓慢地向后疏散,拥挤带来的危险暂时消弭。取来钥匙的侍者在门口区域被清出后终于有空隙上前,而在数名成员的管理与监视下,极少有还未冷静的人在门开时仿佛一刻也不能等般挤向前去,即使出现一两个不理性的人也会即刻被厉声喝止或动手阻拦。
待门彻底敞开后,得到管理的人群几乎是以正常的步速从这一通道离开了拍卖场。放眼对侧与后侧的门,离场的秩序也基本得到了控制。
原定向地表的撤离却远不似这样顺利。
突如其来的爆炸使佩尔洛斯陷入停摆,电力供应切断,回到地表的唯一通道——伊卡洛斯之翼也停止了运转。
瓦莱莉亚眺望着远处的电梯,城内自成一套的秩序、纸醉金迷的气氛令她如鱼得水,她已经有些记不清距离自己上一次乘坐伊卡洛斯之翼到达地面过去了多久。
她的目光经由巨大的金属框架向上掠过,逐渐没入浓郁得化不开的黑暗,思绪也随之短暂飘散……
瓦莱莉亚·卡拉乔洛在佩尔洛斯建立之初即前往此处,参与了加利亚诺家族势力在这座城市的产业转移与扩张。那是一个充满机遇的时期,像蛋糕在烤箱中以肉眼可见的速率膨胀一般美好……同时也不可避免地伴随着争夺与冲突。
加利亚诺家族表面的光鲜得体之下,除却唇齿间滴水不漏的言辞、和善微笑间隐秘的利益交换,无法反抗的暴力也是维系地位的必要支柱之一。
瓦莱莉亚——这个名字的词根是valere,拉丁语中的“力量”,承袭自她母亲侧的祖母。[1]正如世代间承袭的名字,她的母辈无论职能是否涉及直接的战斗都世代信奉力量的作用,挑选的伴侣也均是家族中理念相近的成员。
她自小接受这样与光明世界不同却在实际运作中极为有效的、从秩序到理念的全套塑造,在母亲举荐下加入家族后成为优秀的“执行者”完全是顺理成章。地面上秩序最为动荡的几年,家族的意志就是他们掌控区域中最高的秩序,而她会在自己被分配到的位置执行好每一次任务。从看守赌场维护秩序、惩戒违约或背叛之人,到在重要场合中保护上级成员,她擅于且习惯以直观暴力达成驻守、开拓等目的,或协助善言者在谈话中形成威慑。或许名字寄托的寓意的确带来了祝福。她反应敏捷,又对环境中的各种细微变动相对敏锐,因此这一路线无往而不利。即使在经历成长、学会必要的收敛之后,她依然更偏好干脆直接的行事风格。
最初前往佩尔洛斯时,除了家族各项资产向地下的转移需要投入人手外,地表政局的重新稳定也令他们在地上的行动愈发感到处处掣肘。于是她走入“机遇之城”继续以自己最擅长的方式为家族发挥作用,血缘关系上的家人也在不久后举家前往佩尔洛斯并在此扎根,亲戚中甚至还有人成为了游客参观特供“家族据点”的导览者,或在酒吧对游客讲述故事的“退役打手”……
几年的蓬勃发展间,瓦莱莉亚对此处生活的认同感愈发深切。佩尔洛斯繁华的同时,她对地面也没有过多牵挂。这里有与地表并无二致的“人造太阳”光源调节,稳定的气温比地表更加舒适宜居;闲暇之余她偏好以热烈气氛刺激感官进行放松,而佩尔洛斯已是全凯维柯最纸醉金迷的都市,夜总会每项演出都足够点燃全场;她嗜甜爱酒,而地下恰好是私糖私酒的源头……那不勒斯裔重视家人,而她的“家人”们——无论是血缘还是家族意义上的——都与她一样为攫取机遇居于地下。她甚至并无地面上的产业需要关照。
但即使她本人极少乘坐,这座电梯的重要地位也不会被她忽视。
伊卡洛斯之翼如同一条巨大的血管,在地表与此处循环输送人员、资金、商品。好奇的游客从此处鱼贯而入为旅游业贡献资金,走私商品从此处悄然流出,非法资金经由操作不断被从合法产业输出……这样的循环供养着佩尔洛斯,日复一日,未曾止息,以至于习惯它存在的人难以想象这条通道的阻断。
而现在它发生了。
片刻追忆后,瓦莱莉亚将目光从这座罢工的巨大框架上移开。在这片突然降临的黑暗与混乱中,还有太多事情需要有人去做。
[注1]母亲侧的祖母:意语父母方的母亲都叫nonna,要区分父母方可以加形容词materno(母亲的)感觉听起来比加个“外”亲近一些遂直译,拗口致歉
如果您是为龙而来,那恐怕您要失望了。斯诺夫大湖从来没有出现过龙。
——希瓦对游客如此说道,她说这话的时候汗流浃背
雪林的雪山数量虽然不如北地多,但由于它地势更低,植被更茂盛,气候也更宜人,登山者们往往还是会选择那些被开发的雪林山峰作为攀登对象。在众多山峰之中,最有名气的莫过于斯诺夫大湖所在的山峰了。山顶景色优美,山脚有舒适的休息处,攀登路线也难度适中,简直是再好不过了。
斯诺夫大湖是一个火山湖。这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确实,你能在山顶看到一望无际,毫无波澜,澄澈如镜的湖。闪烁的白雪与粼粼的波光融为一体,偶有纤细的鹿与孤傲的狼来此饮水,天空偶有蓬松的鸟飞过,但他们都没能打破湖水所营造的宁静。当你站在一块落满雪的巨石上,远望这与天空接壤的湖面时,你会感慨于自己的渺小,乃至于为这自然的鬼斧神工落泪。假如你期待一些更有互动感的体验,你也可以划船前往湖中心,看着你的船桨在湖面上激起阵阵波纹,而后又归于平静。你会觉得自己漂浮于半空中,周围空无一物。或许你能在这里找到内心的平静?
大部分的旅行者都是来这里享受美景的。但也有一些巨兽猎人宣称他们在这里发现了龙的踪迹。他们说天上偶尔出现的黑影是龙展翅飞翔,湖心岛上的一些设施是龙幻化成人形享受生活,还有湖面上偶尔出现的巨浪,那是龙正在洗澡。很少有人相信这些东西,他们把这当作一种茶余饭后的谈资。但那些巨兽猎人真的相信这些,他们为了找到真龙已经不择手段了,虽然有人尝试过制止他们的行为,但收效甚微,这些渴望干出一番事业的人的疯狂程度是超乎想象的。
虽然有着如此美景,但是斯诺夫大湖并没有像一些景点一样,沾染上浓重的商业化气息。希瓦,作为大湖的管理人,在山脚修建了银麟疗养院,为人们提供食宿和一些旅行的建议,除此之外,你在斯诺夫大湖花钱的唯一渠道就是那些顺道旅游至此的旅行商人了。希瓦对任何开发斯诺夫大湖的行为表达了强烈抗议。她宣称这是为了保护大湖的本来面貌。但或许斯诺夫大湖真的是龙的栖息地呢?湖可能是龙的无边泳池?这也说不好,虽然湖就像它看起来的那样澄澈,但湖水冰冷刺骨,谁知道它下方淹没着多少秘密呢?
至少在它的秘密被揭开之前,我们还能在湖边齐坐,去享受这片刻的安宁。
光的回信来得很快,纸张皱皱巴巴的:
“虽然难以置信,奥尔什方正是我此前与你说起的那位友人。他误饮龙血后受了重伤,虽无性命之忧,但也昏迷不醒。听你的描述,你见到的恐怕是伊修加德受灵灾影响前的情况。于里昂热对星象与梦境颇有研究,我已请他提供帮助,相信回信不日便会到你手中。”
能做的只剩下等待。
船只要等,回信要等,连光的回复也只是叫她继续“等”。
难得的休息日,却只让人感觉闲得发慌。
“砰——”
陆淮被师姐一招打倒在地,茫然地躺在道场中央,屋檐下的风铃被风吹得叮当作响。
“你不专心。”
女子不轻不重地用剑鞘敲了敲她的肩胛骨,语气懒洋洋的:“自己起来哈,我可没下重手,别想着讹我钱。”
见陆淮一动不动,女子半蹲下身子,手掌撑地,歪着身子挡住了刺眼的日光。
“那我该干什么去呢?”陆淮声音低得像叹息,“师姐,我能想到的只有练剑,可我现在连练剑也没法专心顺手了。优秀的人应该像钟表的齿轮,精准又严丝合缝……可没人告诉我,要做到这点会这么累。”
女子啧了一声,翻了个白眼,“就烦你这种半吊子。累了就休息呗,泡个温泉再配上点儿小酒,别提多快活了!我就什么都不想。我只相信我手里的剑,也只需要相信我手里的剑——它会是最快的,它也就是天底下最快的!”
说着,她“啪”地把剑往肩上一扛,挑眉:“走,师姐带你泡温泉去,你请客。”
陆淮盯着她看了几秒,终于翻身坐起,拍了拍身上的灰:“有时候,真羡慕你这种无牵无挂的傻子。”
“我耳朵可尖得很呢。”女子撇撇嘴,眼底却带着笑意,“看在你请客的份上,就放过你吧。”
望海楼的招待热情地把两人引到一处私汤,泉水从岩缝隙间汩汩涌出,氤氲的白雾与竹影交织,远远望去,仿佛云烟缭绕的仙乡。
“哇——”师姐先脱了木屐,迫不及待地卷起裤脚踩进浅滩, “果然舒服啊……我就说嘛,练不动就泡温泉,气血通了练剑才快,懂了不?”
陆淮换好浴衣,慢吞吞地踏入泉池。热流立刻包裹住疲惫的四肢,她忍不住闭上眼,仰头靠在湿滑的岩壁上,长长地呼出一口气。“都没问就直接带你到私泉啊,你在这儿到底花了多少钱啊……”
“呸,别打岔,点酒。”师姐笑嘻嘻地戳了戳她的额角, “不过你要喝多了吐在池子里,可别怪我揍你。”
“不会不会……”陆淮声音闷在水汽里,带着一丝无奈的笑意,“我可舍不得浪费酒。”
清酒入喉,米香混着蒸汽漫上来,人也跟着飘了三分。
“师姐,”陆淮忽然开口,眼睛望着竹林上空影影绰绰的日光,“你说人的魂魄要是离了身体,会去哪儿啊?”
师姐啧舌,“喝这么点就醉了?确实不该给伤员喝酒。”
“就是……梦见了个人……”陆淮顿了顿,指腹无意识摩挲着酒杯,“我从没见过他,却好像掉进他梦里了。”
师姐忽然凑近,压低声音:“当心是山里的狐仙勾魂——不过你这样子,估计勾了也嫌你烦。”
“我就是知道你说不出什么好话!”陆淮笑着摇头,抬起酒盏:“不说了,干了。”
酒盏相碰,发出清脆的一声。
泉雾蒸腾,天地安静,仿佛这世上所有纷乱与噩梦,都暂时被隔在了这一池热气之外。
企划三期预计于7.11日晚开始报名!本期同二期一致,采取先报名后制作人设的方式。
所有玩家位仍为先到先得。
正式企划书将于近日发出!
本月关键字/出题人
1 六字金贴 / 橙子
2 污染 / 烟落
3 兔八哥 / 米琪雅
4 旋转木马 / 椎野
截止时间:7月31日晚21:00
宫女有一个于她而言并不太实用的能力。
她能感知到死亡。
这个能力并没有给她带来什么财富,毕竟所有人的结局都一样——死亡是永恒的归宿,因此大部分时间,她看到的都是混沌。死人长眠于地底,一切归于无的混沌。大部分时间她看到的人也是如此——每张脸上都笼罩着连绵不断的雨。若一个人快要死了,笼罩着的雨反而少了,逐渐露出明晰的轮廓。
她若在其他地方,倒可以当个算命的,用这个能力赚一笔小财,但保不齐会被人揍一顿,谁也不想知道自己快死了。可她偏偏是一位宫女,在小得不能再小的王朝,守着一位孱弱得不能再孱弱的小皇帝。这对她而言或许是件好事,毕竟她没有什么别的能力,算不上聪明,也说不上灵巧,只有一终日双被雨雾笼罩的忧郁的眼睛。
宫女第一次看见母亲孱弱的笑容时,母亲躺在重重珠帘的背后,枯槁的手甚至无力掀起珠帘。她轻咳一声,示意宫女往前一步。宫女的眉眼睫毛痒痒的,那是母亲隔着珠帘抚摸她,像一滴雨落上去。在珠帘的缝隙间,她拼凑着看清了母亲的脸。那横亘了一生的雨终于停了。母亲叹息道:“你是一个命苦的孩子,生来同别人不一样。”的确如此,宫女被阴湿的雨浸泡,人也如雨中的苇草一般纤弱而敏感,整日惶惶不可终日。死亡是吹向她眼里的沙粒,她的双眼常常被硌出泪水。夜深人静时,她总会对着月亮哭泣——那是她为数不多能看清的事物。梨一般小而薄的月亮,莹润的月亮,缺了一角的月亮……它始终高悬在天空,温柔地回应着每一个人的注视。母亲比她想象中要瘦小,眼睛却像月亮。
“你也是一个幸运的孩子,你遇到了一位心软的皇帝。这世间心软的人可不多。”正是这位心软的小皇帝将宫女病重的母亲接了过来,母女二人拥有了短暂的团圆。小皇帝虽说是皇帝,但他并不像传统意义上的皇帝,一是他太过纤丽孱弱(这对皇帝而言并非好事),二来他的国度更是小到不能称为“国度”(这对皇帝而言也并非好事,但幸好他并不图什么青史留名),只有一小块地,前三里后三里。只有三个人,小皇帝宫女和她的母亲。在宫女的母亲下葬后的第三天,小皇帝对宫女说:“你出去走走吧。”层层华服压在小皇帝的身上,他连说话都快要喘不过气来。
“这怎么能行呢?没有我,谁来服侍您穿衣?没有我,谁来服侍您洗漱?没有我,谁来帮您准备一日三餐?”宫女将皇帝视作自己的弟弟,她走了,面前这个小孩恐怕会被冠冕压折头。这是大不敬的事,但谁让这是个国度不像国度皇帝不像皇帝宫女不像宫女的地方呢?
“我的身体太过虚弱,无法离开这个地方。我想让你当我的眼睛,替我看看外面的世界。”
宫女最后看了一眼面前的人,淅淅沥沥的雨里闪过小皇帝苍白的眼睛。再一看,又被雨雾遮住了。
宫女踏上了旅途。
她并不知道要去什么地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下,她忘记问小皇帝何时才能回去,唉,糊涂。她就这么一边琢磨着一边走,一边走一边琢磨,像蒲公英随风而去。当她回头望时,已经找不到来时的方向。她试图往回走,可是总是会去到新的地方。她找人买了一份地图,可是她所在的国度太小了,小到地图上根本没有标识。那双忧郁的眼睛里满是泪水。很快,她的眼泪汇成漩涡。慢慢地,又变成细流,蜿蜒向前。她顺着自己的眼泪走,希冀泪水会将自己带回家乡。
在细流的尽头,宫女见到了一张人脸。这么形容到不是说她遇见鬼怪或者妖魔,毕竟这并不是什么精怪故事,而是她实在是很久很久没看过清晰的活着的会动的脸庞了,嵌在身体上显得格外奇异,以至于她见到时下意识惊呼了一声。
“你好没礼貌。”人脸开口(宫女没有问他的名字,我们只好以人脸作为代称了)。没等宫女开口,人脸又道:“你要去哪里?”
“我想要回我的国度。”
“你的国度?”人脸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你是说,你的国度?”
宫女有些不好意思:“我只是一位宫女,小皇帝还在那里等着我回去告诉他一些好玩的事情。”
“那你知道了哪些好玩的事情?”
宫女怔住了,一路上她忙着哭泣,无暇顾及周围发生的一切。无论是旷蓝的天还是萋萋的草,无论是莽莽的沙还是巍巍的山,无论是柔嫩的柳叶还是傲霜的红梅,无论是飞过秋雁还是啼鸣的夏蝉,无论是围着篝火跳舞的他乡客,还是吴侬软语的酿酒人,一切的一切都没有脚下的路来得更让她专注。
人脸叹了口气道:“你跟我走吧。正好我要回家,你也要回家。”
“可我们要怎么回去?我找不到路了。”
“登楼。”
“等楼?”
“对,登楼。我曾听无数诗人说过,登上高楼,凭栏远眺,就能看到家乡的方向。顺着那儿走,就能回家。”
人脸不知道,诗人的话是最不靠谱的。他们用最真的心说最假的话。他们口里最妙的酒是最寡淡的水,最近的距离是最远月亮。
“我们要登上哪一座楼?”天底下那么多楼。
人脸不紧不慢地掏出一幅破了的地图,上面是密密麻麻的圆圈,一些被涂黑了,一些没有。
“天下的高楼再多,也有走完的时候。”人脸已经走了九万九千七百公里,登上八千八百六十座楼。还剩下多少楼,他没数,也从不去数。他只是沉默地登楼,下楼,就跟宫女自顾自流着泪往前走一样。或许正是因为如此,二人才相遇。
宫女随着人脸一起走。
他们登上天底下最繁华的楼,被人当作乞丐赶了出来。他们登上荒山破庙外两尺高的败楼,被老鼠追得滋哇滋哇叫。他们翻山越岭蹚河渡海,登上人际罕至处的石楼,和早已成白骨的将士度过了不太美妙的一晚。他们手里地图上的楼越来越少。他们走过的地方越来越多。
终于,夕阳西下时,芳草萋萋处,他们来到了地图上的最后一处楼。
人脸已经不复年轻。
残阳似血,将他的身影拉成一柄斜刀。
“上去吗?”宫女轻声问。
人脸沉默。他望着眼前的楼,它静谧,它古朴,它在斜阳的余晖中默默地默默。它看上去与天底下其他的楼没有什么别的不同。
许久后。人脸颤颤巍巍地抬起脚,慢慢地慢慢地落脚。一步。一步。一步。每一步,天都黑一点,直到他的身影与黑夜完全融为一体。
宫女并没有随着一起。她在楼下等,等了许久,人脸没有下来。
宫女也没有上去。
她又照着地图走了一遍,记下沿途的故事。
等到宫女晚年的时候,她终于怀着平和的心情登上这座高楼。
那天天气很好。天蓝得透明,阳光温柔极了,微风吹皱湖面。
楼上没有尸骨,什么都没有。
宫女凭栏远眺。柳絮飘摇,扬花纷飞,又是一年春天。她既没有看见人脸口中的“那个地方”,也没有看见她心里的那个地方。
宫女不知道的是,在她离开的第二天,那个小小的王朝就已灭亡。
“你终于来了。”
“是啊,我终于来了。”
夜晚,高楼上,母亲,小皇帝和人脸围坐一起,听宫女讲述一路上发生的事。人脸听到兴味浓时,忍不住引吭高歌。母亲在一旁鼓掌。小皇帝也穿着轻便的白衣,忍不住小声应和着。这位忧郁的不幸的宫女终于冲破了阴雨,在生与死的交界找到了落足之地。
作者:【十一招】星云
免责声明:静默
(暂时还没补完求先别看)
观前提示:不是真的节选啦因为我就写了这一段。虽说是音乐剧的形式但本人文化程度有限,翻译英语什么的就靠大家脑补啦。
你不知道我为了凑1k5硬憋了多少()
————正文————
(前情提要:孔克赛尔刑场独白后,被卫教刽子手斩首示众)
第三幕,第一场
(出场角色:法拉文锡)
大雨滂沱,雷声轰鸣,法拉文锡自左上场,在舞台中央跪地,掩面而泣。
法拉文锡:结束了,一切都完了。这种事为什么会发生在他身上?
(灯灭,伴奏起。低沉地)夜啊,你已迟来
我该如何倾诉这不幸
悔恨的噩梦纠缠我
未曾想这会是结局
也许命运早已分明
雨总汇入波涛深海
烈火也终熄灭成灰
这就是他的结局吗?
(背景中,灯光亮起,从远处的教堂转移到法拉文锡处)天穹之上从没有公平可言
高高在上的,怯懦的太阳,你在害怕吗?
你将人间的太阳熄灭
绝无仅有的太阳
无人比祂更夺目!
这就是你的目的?
囚众人于光辉的牢笼!
(伴奏逐渐激昂)
自视甚高的,残暴的太阳,你的恐惧我已洞晓
人们的太阳远比你更好
诞生在荒野
成长于波涛
就像每个
在你座下苦苦挣扎的人
人们的太阳不来自山巅
与我们出发
总停下扶起
你无视的
在你身后声声哀求的人
你真的不知道吗?
这些你不在意,不关心的人
举起火炬
会让我们的太阳
比你更加光芒万丈
你其实知道的
但你那丑陋的,狭隘的内心
拒绝接受
被人所爱的太阳
嫉妒让你扼杀人们的太阳!
(音乐渐弱,人声独唱,悲痛地)
可你不知道啊,
你杀了我的挚友,我的理想
我新世界的希望,我的一切
明日总会来临
凶手照常升起周而复始
而我的心却在今夜破碎
与陨落的太阳一起……
(念白)这就是他的结局吗?这就是我的结局吗?孔克赛尔,你的灵魂能否听见……我该怎么拯救受苦的人民。
(音乐重新响起,法拉文锡站起来,坚定地)
(唱)不,不,不!希望的余烬尚未冷却;
不,不,不!这不是自怨自艾之时;
不,不,不!一定有方法可以做到——
就像康克拉斯亚耳,不灭的英雄
复仇的火焰将祂带回
孔克塞尔,我将——
亲自点燃!
(激昂的音乐戛然而止,舞台暗下)
第三幕,第二场
(出场人物:夜魔(法拉文锡)、孔克赛尔、奈索斯、众鬼怪、众幽灵)
(深渊之下,妖魔鬼怪的巢穴,天空昏暗,地面焦黑,哭死的树木上满被铁链吊死的骷髅,两个鬼怪正在争吵打斗,其余鬼怪正在欢呼。突然间闪电照亮舞台,夜魔吹响了鬼哨,尖啸声随着低沉可怕的音乐隆隆响起。众鬼怪纷纷逃离避让,但打斗的鬼怪并未注意。夜魔登场,头戴猫头鹰的面具,身披秃鹫的羽毛,手持白骨的权杖,自台左上场。)
夜魔(法拉文锡):你们在胡闹什么!
鬼怪甲&鬼怪乙:对不起,尊敬的……
夜魔(法拉文锡):跪下!(鬼怪立即下跪道歉)听好了!你们这群不洁肮脏的生物,为什么还不来迎接你们的万恶之主,万鬼之王——(挥动羽毛披风)夜魔在此!
鬼怪甲:对不起,尊敬的夜魔大人。我们愿意接受惩罚,请您赎罪!
夜魔(法拉文锡):如果想要获得宽恕,你们必须回答吾的问题——死去的人类将被带往何处?
鬼怪乙:尊敬的夜魔大人,人类一旦死去,他们的记忆就会被抹去,他们的灵魂就会被投入北方的冥湖之中永远无法浮起,由蝠妖奈索斯看守,它聪明非凡,耳听八方,没人能从它手下偷走哪怕一个灵魂。
(鬼怪下场)
夜魔(法拉文锡):(沉思地)什么恶魔在我面前都不堪一击,但让我担心的却另有其事……
(灯光暗,夜魔下,奈索斯上,警觉地四处张望)
奈索斯:安静!你们这些吵闹的家伙,奈索斯能听见一切。而我现在就能听见,有可疑的脚步再向我靠近——来者何人!
夜魔(法拉文锡):奈索斯,就是这样向你的王,夜魔问好的?
奈索斯:夜魔大人?您怎么来了?(怀疑地竖耳)您听起来有些……不同以往。
夜魔(法拉文锡):真是无礼,奈索斯。
作者:土木风
评论:随意
我仍然不时地想起那座小屋。即使它早于二十年前就已烧作灰烬,沉进泥土,即便它与我并无太大的干系,它的影像仍如幽灵般漂浮在我生活的间隙里,连带周遭的景色也一同记忆犹新。
孩提时,我常到家附近的山坡上消磨时光。那是一片极宽阔的绿地,生满羊茅草、三叶草和马齿苋,如同一片被抬升起一头的绿色绒毯,自村落聚居处平缓向上,直至那圆钝的、脊背似的坡顶。我常与其他孩子一起在山坡上疯跑,追逐野兔,去灌木丛里采刺李和熊莓。那栋小屋就坐落在坡顶最高处,经常作为我们赛跑的目的地。
我们都对那座小屋怀着浓烈的好奇心。无疑地,它占据了一个孩子所能想象的最好的地界。从屋前向下望去,绿地一览无余,雏菊宛如绿色天空上的星辰,村落则像一堆小积木似的洒在山脚下,将父母、学校及一切使人不畅快的东西远远地留在那一头;而从屋后望向山坡另一侧,森林无边无际,数以万计的枝叶在风中波动起伏,溪流就藏在这一片绿海底下,能听见潺潺的流水声。至于屋子本身,则建造得极其漂亮,外墙仔细地上过漆,每片木板都刨得不见一丝瑕疵。然而,那坚固平整的墙面,我们从未见过款式的信箱和门铃,石砖砌成的台阶上铺着的地毯,全都积着厚厚的一层灰尘。出于顽皮,我们曾轮流上去敲过门,也没有人回应。显然,这里无人居住。到底是谁建造了这样完美的一座小屋,却将它废弃在这里?我们叽叽咕咕地讨论着。
有一天,在我的伙伴们都不能出门的时候,我实在无聊,独自一人去山坡上游荡。当时刚刚下过连日暴雨,天却还是阴沉沉的,草叶绿得发光,几乎浮在脚底下。我漫无目的地走着,感受微弱的雨丝刺着我的脸和手,脑子里想起那座小屋的事,思索它是否怀有什么不为人知的诅咒,或者干脆是精灵和鬼魂的居所。不知不觉地,我竟已漫步到屋前,而与平常不同的是,钻进鼻腔的不是清新的森林气息,而是一股前所未闻的刺鼻气味,既闷又厚,不像是自然中能够产生的。我抬起头,见小屋的门大开着,屋旁立着一个没见过的男人,正举着一只白色塑料桶,将透明液体往外墙上泼洒。
当时我家尚没有自己的拖拉机,因此我不认识他手里的是什么;然而,当他举起火把来的时候,我是认得的。“喂!放火的坏蛋!”我大喊道。
那人猛地转过头来,好像吓了一跳似的。“你说什么,小崽子?”他扬扬手里的火把,也冲我喊道。
“我说你是放火的坏蛋,”我说,“你凭什么烧人家的屋子?”
他刚那副心虚似的反应使我进一步肯定:此人必是个纵火犯无疑。因此,当他熄灭掉火把冲我走过来时,我内心又突然忐忑起来,不知该不该逃跑。
“别害怕,小孩儿,”他边靠近边说,我这才发现他长着一双柔和又沮丧的蓝眼睛,戴着和我外祖父一样的圆帽,脸上的皱纹远比想象中多得多。“别害怕,这屋子就是我建的。这就是我家的房子。”
我对此半信半疑,但他从裤兜里掏出橘子糖给我吃,我也就笑纳了。他自己也剥开一颗送进嘴里,招呼我一起去门前的台阶上坐下。“将就坐吧,”他说,“就剩这儿还没洒上汽油了,免得一会烧了你的屁股。”
就是在这里,他对我讲了这座小屋的故事。
“我在另一座山头上,曾经望见你们来敲我家的屋门,”他温和地、迫不及待地讲,“你们一定好奇我为何不在这里住,诚然,这个问题我以前还有答案,现在却连自己也不确定了。我很希望能有人听我讲一讲这整件事,即使你一定听不明白,也很快就会忘记。”
“在我年轻的时候,曾经听从长辈的劝告,拼命地工作而节俭地生活,最终存下一笔钱,用以建造这栋房子。我不种地,因而挑选了远离山脚的地段,这里清净、美丽、宜人,兼具两片区域的好处。建造它耗费了我大量的心力。我找了许多人来做设计,开工时,我又极为挑剔,对任何一点不合要求的地方都难以忍受,最后干脆自己学了手艺,去刨木板、打门窗。每样陈设都由我精挑细选,毫不夸张地说,这屋子从外面看有多漂亮,屋内就要再漂亮一百倍。这就是我理想中的家,不会有更好的了。我是真心打算在这住一辈子的。”
“新家落成,我躺在床上,望着崭新的一切,无数种对于未来的幻想涌上心头。我将在这里娶妻、生子,每天早上出去做工,傍晚回来,像森林中的动物一样一家子依偎在一起。我可以打理菜园,种花,和妻儿一起在绿地上野餐,去溪流里捕捉鳟鱼。我可以养鸡和牛,有吃不完的鸡蛋和喝不完的牛奶。我很快便真的讨到了老婆,比天底下任何人都更爱我,也真有了一个可爱的儿子,我到现在都记得他毛茸茸的小脑瓜,跟你们这帮小崽子差不多。他跑得比你们还疯哩。”
“我的梦想接二连三地实现,与此同时,一项隐忧却悄无声息地钻进我的心底。你曾听大人讲起过山火吗?起初只是阳光凑巧点燃了枯叶,再之后是灌木丛和枯枝,最终引燃活树的枝条,火势一发不可收拾,可以将整片山头烧红得如同地狱一样。人往往是拥有后才害怕失去,自打听人讲过山火后,我再也没有了以往轻松的心情。早上和傍晚回家时,我总要望一眼屋后的丛林,生怕将火苗漏看作朝阳或晚霞。夜里睡觉时,我时而半夜惊醒,总是梦见火焰点燃了牛圈的围栏,或者梦见怀里搂着的妻儿给关在着火的窗户里面。”
“我站在屋后,像平常一样俯瞰森林时,只觉得那千万片在阳光下闪耀着金光的叶子都是树木的眼睛,在风中此起彼伏,不怀好意地瞪视着我的居所。随便其中哪片上有一颗露珠,就足以作为透镜,引燃周遭的一切,包括它自己,使我所爱的在燃烧中走向毁灭。”
“于是我开始砍树。这座小屋刚建成时,与森林的距离还没有你们所见到的这么远,这中间的分隔带全部是我砍伐出来的。我与儿子在树林里捕鱼时,正巧看见一根燃着的朽木,用溪水及时扑灭了,从此我更加觉得自己所作的预防是有意义的,并且一回来就挖掉了屋后残留的树桩,因为它们也可能富含树脂。我妻子对此没什么意见,因为这些木材都用来给牛圈做了顶棚,顺便给她换了一台新织机。我清理掉枯叶,给房屋与森林之间的地带铺上石子,以为这样就万事大吉。过了一段时间,隔壁郡起了山火,有人逃难到这里来,手舞足蹈地比划那火焰的可怖,足有一棵成年杉树那么高。倘若真有那么高的话,只需被风一送便能燎着我的屋顶,况且强风也可能直接将燃着的树枝吹到这里来。这仿佛从天而降的灾祸又使我惴惴不安,我于是跑到林中去,试图从更远、更根本的地方来阻止灾难的降临,而这才算是之后一切不幸的开端。”
“森林——乍看不过是植物集群而已,然而只有站在防火人的角度上,才能知道这其中有多么复杂,潜藏着多少危险。我找别人学习过经验,在离家一百码的地方砍伐树木,并去除一切可能燃烧的东西,就像在屋后做的那样。然而,活着的树总要落叶子,树林中又到处都是草木的种子,因而每隔几天,我还要带上干粮去检查一遍,扫除所有枯枝落叶,把新长的植物连根拔起。每次进入林中,我总会发现哪里的树没砍干净,或是看见新的危险之处,又将防火带加长或拓宽,待在森林里的时间自然也越来越长。自然地,我所能与人聊起的也只剩下与山火有关的事。在我眼里,妻子的头发长长得越来越快,儿子也愈发令我认不出来了。有次我回家,看见信箱旁边站着一个半大小伙,还以为是别的什么人,直到他开口叫我爸爸。当我在饭桌上兴高采烈地说起我又做了些什么,我们的家现在如何安全,他们却都木然地盯着盘里的饭菜,要么就拿奇怪的眼神看着我,那神情难说是憧憬还是厌烦。”
“终于有一天,当我拎着半道上猎人送我的野兔,兴冲冲地回到家时,却没人给我开门,敲窗户也没有回应。我自己的钥匙早已弄丢了,镇子里也无人肯帮我开锁,还是有个建房子时的木匠认出我来,才替我叫来了锁匠。我推开门,见屋内空空如也,还以为他们是出门去了。然而一连几天,一周,半个月过去了,也没见有人回来。很快到了不得不回到森林中的时候,我在门口留了纸条,又将新钥匙藏在信箱里,再回来时,一切都原封未动,只是前院的鸡已经全都饿死,牛也给人牵走了。我才明白我大抵是遭人抛弃了吧。”
“从此我便再也没有了回家的理由。家仍然是我理想的家,这我不否认,在我与妻子多年的料理下,它仍然光洁如新。倒不如说,对于家的畅想才是我心中如火焰般燃着起来的东西。在我当时看来,这些事之所以发生,是因为我还没能做到让家与家人彻底安全的程度,如果我能将一切都安排妥当,永绝后患,自然也不用常常出门去,到时候就可以将妻儿都接回来,继续之前的生活,比之前还要更加安心。这是必要的事,我也必须要这样想。”
“我开始整月整月地住在林中,支起帐篷,或睡在洞穴里。我学会了打猎,学会辨别野果和蘑菇,因此连干粮也不用怎么带了。我每隔一百码便砍伐出一条隔离带,甚至干脆开始清理整片林子的落叶,带到我认为安全的地方统一焚烧。只要想到我在山顶上的小屋是安全的,只要它还没有毁灭,对未来的一切希望就还如树冠缝隙中的太阳般闪耀着。我清理过整片山头,又开始将临近的山头也做同样的措施,因为山火极易蔓延,火焰无论如何是无法控制的,倒不如让它越远越好,我十分清楚这一点。起初我每隔几个月便回家一次,清理一下灰尘,在家中歇息几天,后来索性不再回来,一直住在我在林中的临时居所里,每天早晨起来便开始工作,一刻都不能停歇,内心里觉得自己在与火焰赛跑。而无论我在哪里,小屋仍然存在着,甚至离我很近,我闭上眼睛就可以见到它。若不是为了它,谁又愿意经受这么多苦楚呢?”
“这就是你们在这里见不到我的原因。因为,事情——事情既永远干不完,也一刻都不能耽误,你永远需要做得比原本更多,无穷无尽。二十几年就这样过去,或许托我自己的福,我从未见过山火真正的模样。最终使我决定回家来的是前几天的暴雨,想必你们也淋了个够呛吧。我活过五十来年,从未见过这样大的雨,水从洞穴顶上奔涌而下,宛如瀑布,洞外的水则早已汇成了河流。树干,枯枝,落叶,深达数米的土层,估计已全部泡透了,走到哪里也不可能再见到火苗的影子。”
“我就这样得以暂时休息,一时竟感到不很适应。回到这片山坡上,回到我的家所在的地方,小屋的模样与我朝思暮想的大相径庭,似乎更小,也更旧。大概我的确太久没见到它了。”
“我刮过胡子,理过发,换了一身衣服,躺在床上回忆起曾经在这里的幸福时光,然而那些记忆都已经太久远,好像早已被挖走了似的,只留下几截断裂的根系,也没能给我带来太强烈的感受。我想象未来,却难以想象出妻子与孩子的脸。他们也一定已经年纪不小了。如此,也就更难以想象与他们一起生活的样子。我收拾好床铺,准备进入安睡。梦中,屋内仍然只有我一人,地板、屋顶与床铺全都燃烧起来,火舌温柔地舔舐着我,灼烫我的皮肤和头发,肋骨似的房梁烧得通红,颜色统一而和谐,好像这就是屋子本应有的样貌。我精心挑选的陈设和墙纸,我的肉与骨头,全部在烈焰中噼啪作响,也好像这就是它们本应发出的声音似的。”
“如此的梦境一连持续了几天,每天都是一样。我不生火做饭,也不烧壁炉,外面的雨还未完全停歇,这间屋子不再有半点起火的可能,即便如此,我仍然从床上满头大汗地醒来,又心怀着惶恐睡去。白天,我在屋内生活起居,坐在院子里晒太阳,就像最起初一样,心智却仍在黑夜里的火海中翱翔,在热浪中翻滚、沉浮。难道我不是一直拥有着它吗?我不明白。难道它不是一直在这里等待着我回来吗?如果不是因为时时刻刻都想念着它,我又何必踏入林中,走到这一地步呢?为什么当我真正回到我梦想中的地方,却偏要如此心不在焉,好像先前那种恐惧和惶然才是我真正想念的?土壤迟早再次干透,在这之前,枯枝与树叶会干燥得更早。假如我迟早要回到那种灼烧着我心神的生活中去,假如我迟早再次焦躁不安,忙碌不停,像野人一样流亡在自己家的附近,好像家只是暂歇,而森林才是目的,那么是不是意味着,早在背向小屋而踏进森林的那一刻,我就早已彻底地失去了它呢?”
“想通这件事后,我一夜没有合眼。在清醒之后,我已经再也无法忍受那种本末倒置的生活,然而也再也无法回到最起初的那种幸福中去。我被卡在中间动弹不得,而获得自由的路只有一条,那答案就在我的梦中翩翩起舞,散发出诱人的光与热量。我去镇子里买来了汽油,没人认得出我,也没人问我买来做什么。之后一切就如你所见的那样。起来吧,站远点,免得燎着你的衣角——火归根结底还是危险的东西——我要点火了。你要是想看就和我一起看,待烦了就回家去吧。”
在他将火把扔出去的那一刹那,火焰如魔法般攀上外墙,以令人难以置信的速度环抱住整栋房屋,很快湮灭掉屋子本身的颜色,只余下火舌包裹下的漆黑轮廓。第二只火把落在屋内,于是火从窗子里再次迸发出来,伴随着玻璃爆裂的脆响,直直地窜上那平整的屋顶。小屋在火浪中挺立着纸片似的剪影,烈火则从屋子的每一道缝隙中钻出,在风中肆无忌惮地狂舞着,遮天蔽日,远比房屋的体积要大得多,好似它才是小屋那出了窍的灵魂。黑烟滚滚而起,我身侧的老人平静地微笑,望着这一切,直到他转身离开,我才瞥见他的脸颊上挂着两道晶亮的泪痕。
我被父母捉回家去,挨了一顿训,对于此事也很快淡忘,只记得那一条直冲云霄的烟迹,即使在山脚下也可以看见。成年后,当我不得不独自出门讨生活的时候,关于坡顶上小屋的回忆才浮现在我的脑海,远比任何时候都要清晰。我回到故乡,如儿时一般在山坡上漫步,看见山坡顶上空空如也,小屋的废墟已被夷为平地,树苗从布满石子的空地上钻出来。
我向邻居询问关于山顶上的住户,大家连连摇头。再也没有谁见过这个人。
作者:【十二招】庸某人
类别:原创
备注:本篇为中式民俗coc模组《大暮山》的后日谈,本质上是对同桌pc更之后的时间线进行一个造谣,不涉及对模组内容的剧透,一共3k!
mode:笑语
图书馆的空气流通只能说是一般,不过可能也跟何必选择的位置有关。她在承重柱斜侧方向的位置安家——通常来说,这里不会设置自习位,检索用的电脑才在这个位置。
桌面上摞了三五本书。
倒不是何必不想找参考,是导师给出的这个论题未免太过生僻——古代天象、女性月经和禁忌象征的关联性讨论?虽然我们学民俗的,女性话题和一些传统避讳的联系是常态化话题,但天象?
……相信导师一定有他的用意。
何必从书本里抬起脖子,果不其然咔咔作响,再看看时间与天色,已悄然来到傍晚。
这个图书馆似乎不论何时都对求知欲旺盛的人们开放,不论是营业时间,还是闭馆时间,心愿的幽灵仍在此间游荡。
是时候去吃饭了。
报告材料通通摞起来装进包里,何必今天不打算借书回去,草稿写得差不多就该到找导师把关环节,又是一轮新的拉扯。何必觉得自己被民俗黑暗面污染的脑子还莫名其妙塞进了许多天体知识,月的公转潮汐和血赤色的仪式叠在一起,停留在折了页的笔记里。
从大学本科毕业以后,何必如愿以偿进入密斯卡托尼克大学继续民俗学的课业研究,在科研的道路上高歌猛进。
阿卡姆是一个奇特的地方,何必为了就读密大做了很多准备,却唯独没想到这里截然不同的氛围。她的签证报表红宝书,天花乱坠的手续,到了这里都成了些用不上的东西。何必不可能读书时也揣着这些东西到处乱走,于是纸质材料就和过去那些夜深人静呕心沥血的准备工作一齐被淹没在沉默里。
这里是如此压抑、如此冷寂,衰败得像是要死去——可这又能影响什么?何必抱着她的笔记,一刻不停歇地穿梭在层层叠叠的书籍里。
很意外,但也很幸运的是,她的导师是一名中国人。……说是意外也并不准确,留学,有离就得有接,这没提前打点好,岂不成了肉包子打狗。
何必用到的推荐信里,一封是好兄弟杨子明托人联系的,一封是当年好心借她钱离开老家的老教师再发善心,还有一封,是藏老师写的。
本科的导师。
她曾经的重要之人。
你说一个乡土的女儿、一个被赁的女儿,都是怎样渡过了自己的一生?逃出生天的唯一方法似乎只有学习。现在的何必抛下了一切,而当年的何花狗本来就是什么都不曾拥有的孩子。
她不想做过去的自己,就只能拼命扒住抓得住的东西。想要往前走,就只能往前走才行,做老师的,学生的引路人,自然是在学生的心里地位无二才行。
哪位老师都很重要。
重要的并非特定的那个人。
接下她的这位密大老师,何必后来了解到,其实是当年公费留学的那一批学子。只是最后他没有回国,兜兜转转,在密斯卡托尼克大学任教神秘学讲师。
或许他点头同意接下自己当他的研究生,也是怀着一些乡愁的。
何必勤恳地学习着。
可这位导师的科研方向和行事作风都和阿卡姆如出一辙。民俗要研究习俗,要研究人,何必为此也曾一度跌入疯狂漩涡——临时的,幸好。
导师他不是这样。他作壁上观,他冷眼相待,对待人这种有血有肉的温热存在像对待一段文案。人的遭遇、人的情绪、人的所作所为,在导师的行文里,是样本A。
风格的截然不同,何必不知道如何是好。
当年为了撰写毕业论文写得昏天黑地的日子还历历在目。她对她的文字,虽然不能说是热爱,至少是怀揣着责任心的。写到上头她每天只睡保证身体运转的三四个小时,吃饭靠葡萄糖,卫生间更是几乎不去。
那时候她的舍友们一样也是文字地狱。
元礼会犹豫地说,小何必真是精力非凡、可是要不要适当地休息一下,尽管她本人也在压缩时间,到处打工的同时还连轴转赶稿。迟非晚则把事情劈得按部就班,她看着熬得红眼的何必也只是摇头叹气,帮她关上来不及熄灭的灯。
苦难被更大的苦难淘沙后,金子一样的温情就稀松地残留下来。
至少还有温情,真好。
其实何必绝对不是多愁善感的性格,或许是被生活逼迫的次数太多,她向来是做出决定就坚定前行的——很多时候,一旦心有动摇就不会再有选择的余地,一旦不做出行动就会失去或许只有一线的机会。
她很少质疑自己,严格来说,她没时间,没精力,没有那种细腻的心思去品味她的一生。
在来到阿卡姆之前,在真正遭遇新导师的做派之前,何必也不知道自己心中原来也怀着些微的痴念。
她想过在未来的某一天,写一篇论文,登刊,或者哪怕成功投稿……她想写写和过去的自己处境相似的女性。
可她的学术方向,与实现这个细小的想法,显然并不顺路。
意外接到了威胁电话。
……其实,构不成威胁。何必推测张喜乐估计是走投无路了才会想着联系自己,只是说什么不好,偏偏要提起那段污点。
需要被遮掩的故事,是什么很好说的事情吗?
在大幕山经历的事情本身也不是他们主动去招惹的,接触民俗可不是为了把那些过去吃人的愚昧用一句事出有因理所应当就解释掉啊。
“你还对那个事情念念不忘啊。”她说。
张喜乐比他们几个都大一两岁,小组作业的时候能隐约感觉到这人有点大男子主义,好在何必跟他也没有关系特别好,社交距离足以保持一层友好的陌生滤镜。
估计是少爷把我的联系方式给乐哥的吧?毕竟只有杨子明才通过电话联系我呢。
“嗯……”年轻的男声降下音调,听起来是迷茫。
不要逃避,不要沉湎,向未来看吧——向前逃走吧。
何必沉默下来。
她知道这些话和张喜乐说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这个人如果能认同这个理论就不会有此时此刻的这通电话。所以她只能沉默。
好在大张哥是个能读懂空气的。他顺着她的态度,终止了这个话题。
“话说小何必啊,你知道吗?子明儿开公司了。”
“好像是生物制药那类的吧,我听说过呢。”不然你从哪里得到我的电话啊大张哥!
“但导师那老货辞职跑去给子明儿当销售了,我草,真几把扯犊子。”
“什么?!谁?干什么?!”嗓音拔高八度。
你的意思是那个不爱上课喜欢到处采风靠一张脸到处拉关系的导师抛弃了他的铁饭碗跑去一家初创公司当sales了是吗?
那要照着这个人的性格的话倒也不是不能理解,何必风中凌乱,竟然还很诡异地搭上了这么个逻辑。
“你也很震惊吧!谁想得到啊,八竿子打不着!唉,不过我知道你一直跟咱们导师好,有些话我讲得难听,就不讲了。”
……心情微妙的就是其实讲讲也没关系啦。何必换了一边耳朵接电话,被夹得温热的耳廓触到空气,舔到一丝凉意。
“事到如今了,我说什么也不好。”
她将话题回避掉,算算时间,估计也没几句话可聊。
所以何必张嘴问了,尽管不抱什么希望地。
“对了乐哥,你能联系上非晚吗?”
答案和所有人一样都是否定。
能和谁表达心里的情绪呢?杨子明根本就没告诉她这件事,细心如他恐怕是不知道要怎么和她表达这件事吧?
其实也不是什么很有所谓的事情啦。
和元礼发消息,可是她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打工,更不知道什么时候再去网吧。铁腕打工人离了论文也是铁打的连轴转,她的情况根本也不需要配什么移动电话,打开聊天室,新消息空荡荡,何必把滚轮往上翻,是一星期前某个人的打工宣言。
这件事荒诞得令人好笑。
我的两位导师到底是不是正经老师啊,我请问了,这样下去不会死路一条吧。
何必揉了揉眉心——她不知何时早已蹙起眉头,时间太长,松下力道时甚至感到一丝酸乏。
有人太过现实了,现实到甚至愿意抛弃原本稳定的生活和经营多年才能获得的名声地位,去做和他的知识储备毫无关系、但对经济却很有益处的工作。
还有人完全不现实啊,他研究的是人类和人类创造出来的习俗乃至文明,可眼里却完全没有人的影子。
可这是我自己选择的学术道路,不是吗,一直走下去的话总会找到些什么的,对吧。
于是何必意识到她关心的微小愿望和她赖以为生的学识,彼此之间毫无助益,两者却皆无法抛弃,使她食不知味,使她如鲠在喉。
何必离开了图书馆,阿卡姆的秋风并不爽利,天空阴沉,而她今天的晚饭也还没有着落。
今天写出来的内容又有多少要被打回来呢。何必想。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