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定要在睡袋里躺着吗?”
皱起眉头,十六夜有些不知该怎么办。她憋着一堆话,但看到把自己裹得像个粽子一样的明石国行,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太无助所导致的。
“又没关系吧~?主人的话我都有在听着的,至于怎么听的都没问题吧?”眼前的人仍然懒懒散散的样子,看起来完全没有自己被正经约谈了的自觉,或者说就算有也没有在意吧。十六夜放在背后的手攥紧又松开,深吸一口气又吐出,随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算了。总之,今天的问题是关于你作战时一直不出全力的问题。”她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似乎是自暴自弃地不去管对方还在不在听了,“我知道出阵很麻烦,我也认同能休息就多休息的道理,但是还是完成工作之后再休息会比较好,希望你出战的时候能稍微拿出些干劲,需要的话我可以给予奖励。”
“哎……没干劲就是我的卖点嘛。”地上躺着的明石国行看上去不以为然,他在睡袋里蛄蛹一下,连带着睡袋翻了个身后侧身撑着脑袋看着自家的审神者,“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吧?任务也还是完成了的,主人就不要太过较真了。”
“但你不能把所有的事情都丢给其他队友。”
“真的需要我的时候我会认真的啦。又不是大事。”
“……”
还是这个吊儿郎当的态度。十六夜感觉一阵无力袭来:这个人怎么这么难交流?她沉默地盯着明石国行看了半天,最后放弃了一般地移开视线——然而她看到了因为刚出阵回来不久、还放在一旁的、面前这个刃的本体。不知到底是什么驱使她去这样做的,或许是某种报复心理?总之她走上前去——伸手拿走了它。
“……嗯?嘶——!”
明石国行终于有了些动静,注意到这令人困惑的行为的他发出疑惑的声音,探出头来去看审神者在做什么,却冷不丁被对方拿自己重重地敲了一下头,力道之大让他觉得要不是因为他不是真的人类而是刀剑男士,这下都要被敲出脑震荡来了。
“你不肯好好出阵的话,我替你出阵就是了。本体我会带走作为武器,只能停留在本丸的时候,你就负责替我完成文书工作,对你而言总要比出阵好些吧。”
“——啊?”
“就从明天起。之后由你担任近侍,文书工作我会放在我的房门前。”
从未被他人使用过的实战刀(尽管十六夜当时还不知道这一点)的使用权就这样被夺走了——这回真是轮到明石国行愣神了。
百合和梦的第一次见面,是在猎人集会所的“客栈”区域。
梦窝在大厅角落,一边看着皮影戏,一边吸着饮料。她原本正放松着,忽然察觉到鼻子发痒,眼眶也有点湿润。
“唔……糟糕。”
梦皱起眉头,把饮料搁下,小声地抽了抽鼻子,目光无意识地扫向四周。她忽然看到——一只梅拉露,从门口缓步走了进来。
对方身上还有水渍,背后背着的猫火龙剑似乎还没擦干净,看起来刚刚完成任务归来。毛发因为潮湿贴着身躯,却难掩她优雅又危险的姿态。
梦吸了口气,又是“哈啾——!”一个喷嚏打得她手里的杯子都抖了一下。
她抬起头,眼神飘忽地偷偷瞥向那只梅拉露。
“……哇,是梅拉露耶。”她小声嘀咕着,一边眨巴着泛红的眼睛,一边努力憋住第二个喷嚏。
但这一切落在黑爪百合眼里,却是另一种画面:
一个龙人族少女,从她踏入集会所开始就一直在偷看她。先是轻蔑的瞄、然后是小声的议论、再加上嫌弃似的表情和诡异的皱眉……
——那种眼神,她太熟悉了。
是那种觉得“梅拉露就是小偷,出入这种场合绝对没安好心”的眼神。
她尾巴一甩,直接转身离开了。
梦一脸茫然地看着对方突然走了,还来不及解释,就见接待台那边响起一阵喧哗。
“喂喂喂?你一个猫怎么自己接任务啊?!”
“我一个就够了。”百合不耐烦地跳上柜台,接下了一个“痹鬃龙王”单人狩猎任务。
“那可是痹鬃龙的首领个体啊——你别闹啊喂——!!”
“我很清醒。”
她声音平静,但眼神里带着几分冷意。
“至少比那些只会盯着别人打喷嚏的人类清醒。”
⸻
梦直到几分钟后才后知后觉地跑过去。
“等等!她刚刚说啥?她去哪儿了?!”
“那个猫?她刚刚接了个狩猎任务,一个猫自己跑去打龙王去了。”
“什么?!她疯啦?!她不会出事吧?!”
接待员叹气:“哎,怎么感觉你也不太对劲。”
“我不是歧视她啦!”梦捧着鼻子委屈巴巴地说,“我只是对猫毛过敏!她一靠近我就开始喷嚏模式!!”
接待员:“……那你干嘛看她看那么久?”
梦:“她长得很好看啊!!!”
接待员沉默了三秒:“……你现在要干嘛?”
梦坚定地站起身,拍了拍自己的狩猎笛:“我要去追她。就算我会过敏,她也是因为我才去接了那个任务的!”
“你不是连抗过敏药都没带吗?”
“没事,我可以边喷嚏边打辅助!”
————
不久之后,乌拉盖山丘草原地区外围。
“——哈啾!!!”
“!!”
痹鬃龙王猛地转头,盯上了树林里躲着的小个子龙人
梦半跪在地上,抬头看着那只正甩着尾巴,企图用痹刺攻击自己的痹鬃龙王,内心非常平静地意识到:
“我是不是……忘了带抗过敏药。”
她刚想起身,就听到一声凛冽的呼哨从空中响起——下一秒,一道黑影闪电般从龙王背后跳起,重重地砸在它尾部关节上!
“咚——!!”
黑爪百合。
她带着凌厉又优雅的姿态,像一柄划破夜幕的短刀,狠狠切进战场。
痹鬃龙王发出痛吼,摇晃着身子后退。
梦张大嘴,看着那道娇小却凶狠的身影如影如电地围着龙转,爪刃如风。
“你……你一个猫来真的打得过这种怪物吗!!”
百合没回头:“你不是不喜欢我吗?那就别管我。”
“我不是那个意思——哈啾——你听我解释啊!!”梦抱着笛子跳出来,熟练地掏出陷阱道具,一边演奏辅助旋律,一边往战斗圈靠近。
“我对猫毛过敏是真的,但我不是歧视你啦!!我那时候只是在吸饮料!!!”
“你边吸边流泪?”
“那是喷嚏的后遗症!!”
百合:“……”
她一边跳跃躲避痹鬃龙王的攻击,一边默默地停了三秒,尾巴轻轻一甩。
“……你这么喘,辅助能不能靠谱点?”
“我很靠谱!”梦啪地扔出一个麻痹陷阱,痹鬃龙王刚好踏上去,整只怪物瞬间僵直!
“就是过敏的时候眼神会有点模糊。”
“……”
飞龙被定住的一瞬间,百合腾空而起,黑影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弧线,一刀砍在龙的额头——暴击!!
在百合攻击的前一刻,梦吹奏“攻击力up【大】”的旋律刚好开始,收起武器,回头补上闪光弹,让怪物暂时失明。
两人无缝配合,一前一后,就像咬合精准的齿轮。
直到痹鬃龙王轰然倒地,尘土飞扬,草原安静下来。
百合踩在龙王头顶,呼吸平稳,爪刃轻轻一收。
梦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气,脸红红的。
“呼……呼……咳……我不是讨厌你啦……”她嘟囔着,“我就算会过敏,也不讨厌你……”
百合沉默几秒,走过来,在她身边坐下。
“你说你是辅助。”她忽然低声开口。
“嗯?”梦转头。
“但今天,是你帮了我。”百合轻声说,“就算你一边打喷嚏一边扔陷阱。”
梦咧嘴一笑:“因为是我的原因才导致了误会嘛,再说辅助又是不不代表着不能战斗。”
百合没有回应,只是尾巴慢慢扫过地面。
过了几秒,她突然偏过头。
“那个……你刚才不是说我可爱吗?”
梦:“欸?”
“你说我长得很可爱,对吧?”
梦红着鼻子愣住了,然后突然缩进了斗篷里。
“我、我说的是外形啦!你现在不凶起来确实有点可爱啦!我乱讲的啦!!”
百合眯眼看着她的反应,笑了一下。
“哼,那我以后多掉点毛好了。”
“别别别!!别靠近我——哈啾!!!”
【燕衔春】
春满园 三青衔钗送花来
巧手巧心将恩裁
比翼双飞徘徊
勿失勿忘天色明暧
【春蚕】
红泪滴 树上青桑未曾摘
怎甘情愿命如苔
春蚕丝尽筑台
化蛹破茧舍弃往骸
【黄金稻穗】
微风拂 金黄谷稻自摇摆
怀抱希冀望瑶台
拂去肩上尘埃
但迎灿霞携故人来
【合】
煮酒论道痛饮开怀
残阳似火试剑登台
回首千秋多少年载
凝聚江湖小小感慨
寄蜉蝣 渺沧海
少年莫以此须臾哀
我与你共见这天地万代
【权毋之】
悠闲事 此心惟愿意自在
闯天入地性如孩
无非此身事外
铜板几串乐得开怀
【窦狸】
艇载远 稚童奔走天际白
百家喂养得关怀
见识药石百态
天生地养踏浪入海
【福不福】
道且长 岂料拦路遭无赖
俗世皆为利益霾
不愿善意掩埋
但将此心向明月抬
【合】
煮酒论道痛饮开怀
残阳似火试剑登台
回首千秋多少年载
凝聚江湖小小感慨
寄蜉蝣 渺沧海
少年莫以此须臾哀
我与你共见这天地万代
夜晚微凉,正直月中月明如玉,夜晚就是这样,无论白天如何的喧嚣,黑夜总会温柔的将一切拥入怀中安抚着万物疲惫的灵魂。
灯光下,蓝发少年穿着轻便的外衣飞奔在街上,脸上未褪去的稚气证明着他的年龄并不大。
他叫游流羽,今年16岁,正是散发着活力青春的好年龄。
游流羽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到了家门口,小心翼翼的打开了门,蹑手蹑脚的换鞋进了家门,生怕发出声响吵醒或许已经熟睡的家里人。
“又这么晚,饿了吧。“
温柔带有一些迷糊的声音响起,是游流羽的母亲从沙发上爬起来说的。
“妈…不是说了嘛。我每次回来晚了你自己先去和老爹一起睡觉就好了。“游流羽一边抱怨着又一边享受着被家人关心的感觉。
游妈温柔的微笑着,把今晚的饭菜用微波炉加热了一下。
“虽然中考结束后可以肆意的玩一段时间,但是我不想你每次都这么晚回家,我和你老爹会担心的,以后要记得给我或者你老爹打个电话哦。“游妈摘下隔热的手套,在游流羽的额头上轻弹了一下
“知道了啦,今天有点特殊情况啦,以后不会这么晚回来了。”游流羽捂着额头笑着说。
“你最好是这样。”游妈哼了一声然后打了个哈欠,“我先回去睡觉啦,你吃完记得洗盘子。”
游流羽简单的吃了点东西后刷好盘子便回到了自己房间。
“电脑居然没关吗…这是在下载什么?我记得我走之前关掉电脑了啊,也没有下载什么游戏。”游流羽刚倒在床上看到了书桌上的电脑正在亮着屏,漆黑的屏幕上显示着一个下载的进度条。
游流羽走过去动了两下鼠标,发现没有反应,电脑就好像死机了一样。Alt+Tab无法切屏,也无法呼出任务管理器,只有下载的进度条还在默默的前进。
“好奇怪…“游流羽刚想试试直接断电重新启动,但是一种异样的感觉涌上心头,让他突然不想这么做了。
“我一定是太累了,睡觉吧…”
早上,游流羽照常起床穿衣洗漱,打理完毕之后来到了客厅,和游流羽一样一头蓝发的游爹正坐在沙发上打游戏。
“老爹你还不去上班吗?已经快十点了哦”游流羽问道。
“对哦,请的假已经结束了!我没有假期了!”游爹被提醒后立刻站了起来,跑到书房里把公文包拎起来冲向门口。
“冰箱里还有些饭菜,你自己热一下吃吧!”说罢穿上鞋就跑了出去。
对于自己这个神经大条的老爹游流羽只能无奈的扶了扶自己的额头不禁感叹老妈是怎么和他在一起的。
“坚信能冲破黑暗的心 寻找灵魂长眠之处~”
游流羽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您好,x风快递,您有一个到付的快递,请问家里有人吗?”
“有的有的,你来按门铃就好了。”
没一会随着门铃响起,游流羽开门,按电梯,等人,扫码付款一气呵成。
“吼吼,我卡组的最后两块拼图”
接过包裹的游流羽随手把手机扔到沙发上之后兴冲冲的跑回房间,然后把刚到的快递拆开,是两张炫酷小卡片。
“这样我的卡组就齐了。”游流羽感叹了一声,然后电话再一次响起。
游流羽翻找了半天才想起来手机被自己扔在沙发上了,接通电话之后超大嗓门从电话那头传了过来。
“流羽!今天出来玩啊,今天有店赛。”
“好啊!正好我卡组的新卡到了,今天必须称霸店赛啊。”
“那我可等着咯。”
电话挂断,游流羽房间里传出了宛如中门高闪一样的亮光,紧接着一股强风吹起了窗帘,随着风出现的还有宛如科幻电影里才会看到的蓝色数据粒子特效。
游流羽像是被吓傻了一样,隔了十分钟才走回房间,映入他眼帘的是…
“这就是这里的食物吗,好像没什么味道。”
一个蓝色的小玩偶一样的小家伙正站在他的电脑桌上啃着什么东西,这个小家伙长得像一只蓝色的小龙,大概也就只有一只猫猫幼崽大小,看起来软乎乎的,头上长着蓝色的软软的像角一样的东西,面部连到肚皮都是白色的。手和脚小小的看起来像个小豆丁很可爱。
真可爱啊…如果没有吃着…
“我的卡!!!!!!”游流羽几乎是瞬间跑了过去拽住了那个小家伙叼在嘴里的自己新到的卡。
“你这个家伙很没礼貌诶!是我先发现的食物!”蓝色的小家伙一边咬着卡片的另一端一边竟然口吐人言。
“没礼貌的是你吧!这可是我花钱买的!”游流羽也不管这个眼前的神秘生物为什么会说话,此刻他只关心自己新买的小卡片。
“不管!就是我先发现的!”
一人一…一奇怪生物在不断的角力中,卡牌终于支撑不住从中间撕裂开了。
“我的卡!!!!”游流羽的手里拿着半截心爱的新卡,心就好像在国道上被十辆大运碾过变成了二次元一样。
“算了,分你一半就好了。”蓝色的小家伙嚼了嚼口中的半截卡片脸色一变,“呸呸,什么东西,好难吃。”
“你这家伙!不知道从哪里跑进了我家还吃了我新到的宝贝,我要你好看呀!”
游流羽飞似的扑向蓝色的小家伙,蓝色的小家伙惊恐的向旁边跳去,让游流羽扑了个空,但游流羽很快控制好了平衡又转身扑向了它。
“我才不是什么家伙,我叫豆丁兽,是数码兽!这个东西这么难吃你护着干什么,我给你找些更好吃的东西不就好了。”
“那个根本不是食物,是我的宝贝卡牌啊!”
两个蓝色的家伙在家中进行了惊心动魄的追逐战,从房间追到客厅,又追到厨房,最终又回到了游流羽的房间里,豆丁兽终于被游流羽堵在了角落里。
“呱!你不要吃我呀!我不好吃!你的宝贝我赔给你就是了!”豆丁兽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游流羽把豆丁兽堵在墙角,气喘吁吁之下终于冷静了下来。眼前的这个神秘生物,貌似比他的卡片更加的…值钱…??
“你说我要是把你卖了会值多少钱?”游流羽突然问了一句。
“卖我?钱又是什么东西。”
看着眼前这个生物单纯的样子,游流羽的身后隐隐约约冒出了黑色的火焰
“嘿嘿…就是把你抓走去换一些东西。”
“然后呢?”豆丁兽有些害怕
“然后你应该会被关进狭小的笼子里,被逼着做奇怪的表演给前来观看的人,不仅吃不好,还会一辈子都出不去那个笼子。”游流羽坏笑着搓手。
“哇!我必要被关进笼子一辈子啊!您大人有大量放过小的吧,我给你一辈子当牛做马都可以呀!”
“哼哼…”游流羽坏笑着拎起豆丁兽的后颈,然后抱在怀里狠狠地蹂躏。
“那你就给我当一辈子牛马吧!”
日过午头,在游流羽的玩弄下,豆丁兽露出了生无可恋的表情,瘫在了游流羽的床上。
“所以,数码兽是什么东西啊?”游流羽捏着小小的豆丁兽问道。
“数码兽就是数码兽啊。”
随着咕咕声响起,打闹之后的游流羽的肚子传来了抗议的声音。
“中午了,因为你我早上饭都没吃,懒得加热了出去吃好了。”
“吃饭?好耶!”听到有东西可以吃之后豆丁兽好像一下肘飞了某两座大厦一样,从床上跳了起来。
“老大老大,我也想吃东西。”
游流羽看着床上这个小东西,陷入了沉思。
“把这种奇怪的生物正大光明的带到街上真的会被人抓走吧…感觉是会被一根棒棒糖骗走的类型呢…”
游流羽思考了一下,把豆丁兽抓起,一把塞进包里。
“老大老大!”
“想要吃好吃的就老实听我的话。”
换好衣服游流羽背上包就出发了,目的地是…滨海市最大的商场——滨海商城!
游流羽来到了滨海商城旁边的巷子深处的一家面铺。
“老板,老样子!一碗抻面…额…这次再加一份面,然后再来一盘凉拌海带丝!”
游流羽点好面后坐在了店面的角落里,地方偏僻的原因,本就没什么人的面馆的角落更不会有人注意了。
随着厨房开锅的声音响起,不一会就传来了香气,豆丁兽从背包里探出半个脑袋小心翼翼的关注周围的环境。
“老大,那里好香。是我们一会要吃的东西吗?”
“等会啦,一会就上菜了。”
经过豆丁兽主观上漫长的等待后,面条被老板端了上来,游流羽去餐具区那里拿了一个小号的碗之后,拨出一些面条进去,放到了桌子下面,又把豆丁兽从包里抱出来,放在了桌子下面。
“慢慢吃,不要搞出动静,不然会被抓走哦。”
游流羽又拿出一个小碟子放了些凉拌菜进去后也递给了豆丁兽。
“好的老大!”
没有手的豆丁兽只能很慢的吃着面条,最后吃完了搞得一脸的汤汁。
“不好意思哈,忘了你没有手不能用筷子。”
游流羽看着脸上脏脏的豆丁兽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然后从包里拿出湿巾擦了擦豆丁兽的脸和小手手。
“老大,好好吃,我还想吃。”豆丁兽则是完全不在意的眼睛里冒着小星星说道。
“先吃一点点啦,我一会带你去吃更好吃的。”
把餐具整理了一下后,游流羽就告别了老板,前往了商场。商场里游流羽一边买各种零食甜点扔进背包里,豆丁兽一边在背包里狠狠地进食,终于在豆丁兽的一声“吃不下了,老大”之后,他们踏上了回家的路程。
“老大,跟着你真好。这些都好好吃啊…”
豆丁兽在背包里懒洋洋地说道。
“哼哼,跟我混,以后都有好吃的。”
“救命啊!!!!!!有怪物啊!!!!!”
在回家路上的一个小巷子深处,求救的女声传来,距离很远,声音很小,但是游流羽听见了。
“有人在求救。”
听到有人呼救的游流羽完全不顾背上还背着一个小生物,往传来声音的巷子里跑去。
“老大,她喊的可是有怪物啊,真的要过去吗。”
“能有什么怪物,真要说的话你也是怪物才对吧。”
“我才不是怪物!”
“那不就好了,我们快去看看。”
巷子的深处很黑,游流羽打开手机的手电筒照明,不一会就看到了一个躲在墙边瑟瑟发抖的女生,看起来和他年龄差不多的样子。
女孩看到了游流羽之后就好像看到了救命的稻草。
“是…是人类吗…”
“是人类哦,我听到你呼救就过来了,发生了什么。”
“我本来和朋友一起在街上散步,看到了一只奇怪的眼睛后就失去了意识,等在醒过来的时候就到了这里,本来还是在巷子的不深处,有一个长着两只不同颜色双眼的怪物突然出现,我就跑到了这里。”
“这样吗…没关系,有我在。我带你出去吧。”游流羽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打着包票。
“嗯…好…”虽然看着和自己年龄差不多的游流羽,女生心里还是有些不安,但是多一个人陪伴总是要比一个人在这里缩着强。
游流羽带着女孩在巷子里朝外不停的前进,但是很奇怪,明明来的时候很快,但是往外走的时候好像走了一个多小时也没走出去。
“怎么会这样,来的时候感觉也就跑了两分钟。”
“不会是鬼打墙吧…我听说这里是知名的鬼巷子来着,呜呜…早知道就不出来了…”
“这个世界哪有什么鬼,我们一定能走出去。”
游流羽随手拿起一块石头,在墙上用力划了一道之后带着女生继续前进,但是又走了一会,游流羽便在墙上发现了自己前不久划下的划痕,还很新。
“果然是鬼打墙吧!我们今天都要死在巷子里了吗…”
“老大,我好闷啊…”
“呜啊啊啊啊啊啊!谁在说话!”女孩被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跳,游流羽才想起来自己的包里还有着一个小家伙。
“反正情况都已经这样了,就给你介绍一下吧。”
游流羽把背包拉开,豆丁兽从里面跳了出来。
“这家伙叫豆丁兽,自称是什么数码兽。虽然数码兽是什么我也不清楚就是了。”
“好可爱!”女生看到豆丁兽之后把它一把抱在了怀里,揉揉捏捏的。
“呜呜!老大!救我!”豆丁兽传来了抗议的声音。
游流羽摊了摊手表示没办法,女生在揉捏了豆丁兽一会之后,抱着豆丁兽转头对游流羽说道。
“我叫黎娅,请多指教。没准是黄泉路上的同行者呢。”
黎娅笑着向游流羽伸出手。
“我叫游流羽,请多指教。不过,我是不会和你一起走黄泉路的,我们都要活着出去。”游流羽也伸出手和她轻握了一下。
“老大老大,有数码兽的气息。”豆丁兽,从黎娅的怀里跳出来之后认真地对着游流羽说道。
“又是数码兽…怎么感觉好像数码兽不是那么少见,如果真的是因为数码兽的话,我今天一天遇到两只数码兽了。”
游流羽话音刚落,一个漂浮着的眼睛飞到了他的身后。
“老大小心!”
豆丁兽跳起来,撞向那只眼睛,奇怪的眼睛轻飘飘地躲开后,一个长着巨大爪子,头戴黑色面具和蓝色皮肤小孩出现在了半空中,面具上画着红色和绿色两个不同的眼睛,面具下是咧着大嘴呲着牙的笑容。
“giegiegie,本来目标只有这个小女孩,但谁让你们闯入了我的地盘呢。”
小孩发出了刺耳的笑声。
“大爷我叫德拉库兽,现在跪下俯首称臣我还能让你们一码哦。”
德拉库兽悠闲地躺在半空中,语气中充满了轻蔑。
“谁要对你俯首称臣啊,我已经有老大了!”
“那让你老大对我俯首称臣不就好了,giegiegie…”
“我也不会对你俯首称臣。”游流羽走上前,把瑟瑟发抖的黎娅护在身后,严肃地看着德拉库兽,“我们出不去是你搞的鬼吧,快放我们出去。”
“啧啧啧,还没搞清楚自己的地位吗?这里可是我的地盘,一切都是我说的算哦~”
游流羽只是看着德拉库兽,不说话,感觉自己被挑衅的德拉库兽顿时恼羞成怒
“敬酒不吃吃罚酒,【不死獠牙】!!!!”德拉库兽的大嘴猛地张开,巨大的牙齿泛着红光就扑向游流羽
“老大小心!”
豆丁兽跳向德拉库兽,在半空中全身放出白光,身体在白光之中不断变化,最终变成了一个小龙人的样子。
【豆丁兽进化!!!!V仔兽!!!!】
【勃隆不拢拳!!】
蓝色的小龙挥舞着强力的拳头砸向了德拉库兽的面门,在牙齿与拳头的碰撞下,德拉库兽和V仔兽都被余力震退了两个身位。
“进化了?”德拉库兽有些意外地看着眼前这个蓝色的小龙,“原来是稀有的古代种吗。”
“我是不会让你伤害老大和莉娅的!”V仔兽挥舞着拳头说道。
“你是…豆丁兽…?”莉娅有些震惊,很难想象刚才那么小的一个豆丁突然变成了这种样子
“是的哦,我进化了,现在是V仔兽,帅吧!”V仔兽回过头对着莉娅比了个耶。
“你以为进化了就有用吗,giegiegie~”德拉库兽说着,举起手,掌心处的双眼,冒出了红色和绿色的光。
“本来还想让你们屈服的,这样的话还是直接让你们乖乖听话比较好啊!”德拉库兽坏笑着。
“就冲你先开始好了。”德拉库兽闪现一般出现在了游流羽的面前
【噩梦之眼】
游流羽看到那双眼睛的一瞬间,突然感觉意识被从身体里抽离了,随后变得麻木起来,什么都不想思考了。
啪!
一声脆响,游流羽突然感觉自己的脸上火辣辣的,就好像被人扇了一巴掌。回过神,发现莉娅正怯生生地看着自己。
“抱歉抱歉!我看你神志不清就像被催眠了一样,我之前看电视剧的时候有说这样有用…我就试了一下…”
游流羽轻抚了一下自己还在发痛的左脸,后怕的松了口气。
“没事,还真是谢谢你了。我刚才没做什么奇怪的事情吧。”
“没有没有,就是突然失了神,怎么叫你都不回应,还和那个什么拉库兽一起攻击小V仔。”
“这样子…看来是那双眼睛搞的鬼。”游流羽转头朝着和德拉库兽缠斗的V仔兽喊道,“V仔兽,小心他手掌上的眼睛,那双眼睛会催眠!”
“太好啦,老大,你恢复了!”V仔兽高兴地喊了一声,然后又紧跟着给了德拉库兽一拳。
虽然仅仅是刚刚进化,但是作为优秀的古代战斗种族,V仔兽很快就压着德拉库兽打了,德拉库兽愈发的无力招架。
“V仔头槌!!!!”
V仔兽猛地跳起,一个头槌击中了德拉库兽的下巴,把德拉库兽打飞了出去。
“该死的家伙!!!!!”德拉库兽从地上爬起,他自从诞生时起,在数码世界逍遥自在了那么长时间,从未吃过如此大的瘪,还是在一个刚刚进化的成长期手里。
“你最好乖乖把我们放走,不然我就再揍你一顿。”V仔兽坏笑着,挥了挥拳头对趴在地上德拉库兽说道。
“你这家伙!!!!”德拉库兽一声怒吼之下,身上飙起猩红色的数据,它的身体也开始变异变形,身形变得更加庞大,原本蓝色的皮肤开始长出皮毛,头盔裂开两部分,然后变得宛如蝙蝠双翼一样遮住了眼睛,手与脚都变为了金属的利爪,身后长出了一条巨大的尾巴,它从头到尾都变为了一只看起来凶残的恶狼!
“这…这是…”黎娅看着这只比人还要高大的狼害怕地向后退去,游流羽把她护在身后,也一步一步地向后退,虽然看起来很勇敢,但是不断颤抖的身体说明了他刺客的状态。
“看来这下是真要和你一起走黄泉路了…”黎娅略带哭腔地说道。
游流羽没有回话,只是握紧着拳头,不断使自己冷静下来,但是对于一个十五岁的少年来讲,貌似不太可能。
“嗷呜!!!!!!!!!!”
狼向天咆哮一声,挥舞着双爪,数千个小型刀刃一拥而出,飞向游流羽和莉娅,看着飞速前进的刀刃 游流羽闭上眼睛,颤抖着迎接着自己的死亡。
“爸爸妈妈…会很伤心吧…”
“噗呲”
刀刃扎进肉体的声音响起,但是游流羽没有感受到任何痛苦,他睁开眼睛,在他眼前的是一个蓝色的小小身影,被刀刃扎满的…小小的身体…
“V仔兽…为什么…”
“因为…老大对我很好…给了我很多好吃的…”
“V仔兽!!!!!!!!!!!”
狼看着自己的攻击被挡下后,立刻一跃而起,从空中再一次发射利刃出来,这次没有任何人为游流羽和莉娅挡刀了…吗…?
铛—————
“我好像来晚了…”
巨大的橙色身影立在狼与游流羽中间,坚硬的骨头盔挡住了所有飞来的刀刃。
一个人跳了下来,用一个奇怪的机器往V仔兽的身体里注射了什么。
“真是年少有为,接下来就交给我吧。”
编号:S-12Y-1542795-sl
代号:背后人
类型:实体污染
症状描述:
早期:感染者处在有人的地方会感受到身后有人的强烈存在感,即使对方离得远,仍会有这种感觉。感染者会莫名产生一种不安、别扭的情绪,独处时这种情况会降低至消失。
中期:感染者不安、别扭情绪加重,拒绝别人身处自己的背后,甚至把自己关在家中不愿意见任何人。
晚期:感染者极度不安,不管身处何地,ta都感觉背后有人,并认为对方想要伤害自己。感染者会使用武器无差别攻击目击到的人至其死亡,认为只要他/她们死去就伤不了自己。杀完所有目击人后会陷入一种平和、安宁的情绪中,感染者无不深陷其中。这种久违的情绪,促使ta杀掉更多的人。
感染途径:接触式传播
描述:人体任何部位或人体外物接触到感染源的背部任何区域,即可感染。
感染期(平均):
早期:24h以内
中期:25h—216h
晚期:216h以后
疑似发源地:某国12区(落菲区)伊翊市克拉街5号
记录者:世异管理局监录部α小队阿尔法47
初始版本(灵感):某种“东西”能藏在人的背上,让ta以为有人在注视、跟踪自己。(这个版本想过要不要写成WOHSOE世界游戏里面的一个副本,还在考虑中。)
更新版:桑艾英比亥病,简称“背后人”或者“身后人”,一种精神疾病。患者会认为背后有人在注视、跟踪自己。明确背后并没有人,但还是抑制不住这种想法,久而久之会患上神经衰弱、失眠等症状。患者一般会靠抓挠抠挖背部来缓解这种背后有人的强烈存在感,严重情况会撕毁背部皮肤和血肉。致死情况一般是失血过多和自杀。目前未知晓病因,除了在严重情况下对患者进行束缚,并未找到治疗方法。(想法是背部神经紊乱导致某种存在感加重,但会被患者误认为是人的存在感。)
终极版:就是现在实体污染版本。
碎碎念:
(要不要把这个设定设为“路赛市”同一世界观呢,为这个设定新想个世界观真费脑子)
(算了,源自同一世界观吧)
(此世界观中的局>部)
普普通通的一天,天空是照常的晴朗,林随心走在回演武台的路上,许是炎热,平日里的那件圆领袍并没有穿戴,只穿了一件单衣,袖子捋到了肩膀处,携带的东西也不多,不过梅枝和断剑倒是好好地带在了身上。四处张望着,想找家店铺,好好喝喝茶,解解暑。
“哎呦……哎呦……”
不远处,好像是个年过半百的老人家,这个天气,连他这样的大小伙子也不太乐意出门,这位老人家怎么还在外面呀!老人家正坐在地上,抱着膝盖,哎呦哎呦地叫唤着,林随心赶紧上前去,急切地询问:“老人家,您这是怎么了啊?这天气这么热,您在这里别晒着了。”
那老人眼见林随心过来了,眼珠子一转,放声哀嚎起来:“哎呦——我这个命苦啊——儿子死在了西王州,女儿嫁得远,就连唯一陪着我的老伴儿也走了——哎呦,家门不幸呐,现在摔在地上了,连个扶我的人都没了——老太婆,要是你还在就好了啊——咱俩还能互相掺一掺哟——命苦哟——”
林随心被这猝不及防的哭嚎一吓,但随即还是十分认真地听完了这老人的话,终于还是理出了些信息:这老人是集鳏寡孤独废疾于一身的大可怜人,若是自己不帮一把他,他今日在这个地方就会阎王一笑,生死难料。于是林随心便开口道:“老人家,您先冷静一下,有什么需要我帮您的吗?”嘴上说着,手上也没闲着,伸手去把那老人家扶起来。
“哎呦……多谢你了,年轻人……你把我扶到那边去就好了……”老人随手指了一个方向。
“哎,好!”
还没走出几步,就听见老人大喊:“你这年轻人!心怎么那么坏啊!嗨呀——人老了就是不中用了啊!可以随便被别人欺负了啊!”那老人是哭得那叫一个情真意切,上气不接下气,一把鼻涕一把泪,似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林随心被他搞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是急得说道:“老人家您这是干嘛呀!我不是正要扶您去旁边吗?”扶着老人的手却一直没有松开。
“我不管,我就是因为你摔的,如果不是你把我摔了,那你为什么要把我扶起来!世道不公啊!撞了人还想赖啊!可怜我一把年纪了,也没钱去看看腿,我看你这身强力壮的,身上也有不少钱吧,赔我五十两银子,这事儿就算是结了,否则……咱们就去官府!让官府断断这究竟是个什么事儿!”
事情到了这个份上,就算是再笨的人也看出来是怎么回事了,于是林随心赶紧把手松开,那老人又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抱住林随心的大腿,哭嚎着重复刚刚的那些话,什么赔钱、去官府什么的。
而林随心呢,本身就不是什么伶牙俐齿的角色,出来闯荡也没几年,碰上无赖更是有口难辨,一张脸都涨红了,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滚落下来,就这样,他也还没想到该怎样脱身,怕自己强行把腿抽出来,真把这老人弄伤了。现在的林随心只是觉得自己即便是有十张嘴也说不清楚一点儿。
正当林随心一筹莫展之际,无人在意一根细长的红线缠上了老人的脖颈,随后渐渐收紧,老人抱着林随心的手也松开了,去扒拉那些压抑他呼吸的东西,怎奈那红线实在太细,没一会儿功夫便已经深深嵌入了他的骨肉之中,渗出了一滴一滴的血珠。林随心见这场景,也吓坏了,想帮老人解决,但还未等他实施什么,咔嚓一声,老人的头应声而落,落在地上咕噜噜地滚到一边,身体也软塌塌地倒下。
老人哭嚎的声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女子银铃般的笑声:“小少侠快走吧,这里小女会处理的。”
“你是谁?为何要这样做?”
“哎呀,都说了让你快走了,这里也没人,只有我俩,岂不是当做一切都没发生的好机会?”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林随心犟在这儿,也不离开,他心里也清楚,自己不走或许就会被当做杀害无辜百姓的凶手,但……但他想老人也罪不至此啊!他得好好问个清楚,把那人找出来。
“你这人……还挺犟……”随后便是一阵叹息,只见看上去比他年长几岁的女子从暗处走了出来,看上去有几分眼熟,自己竟一直没发现她在何处,“小少侠混迹江湖也有几年了吧,竟看不出这是我千思兮的手笔?此人也不是良善之人,我杀他又如何?”
“那,那你也不能……”
那女子抬手,示意他停住:“此人,贿赂官府,前几日才将其他路过的人讹了个倾家荡产,那户人家完全还不上那笔钱,带着自己不足月的孩子跳了河,更何况这不是个例。如此丧尽天良之人,少侠也要维护吗?”
“怎么会……他……”
“少侠家中行商,自小也算得上锦衣玉食,不愁吃喝,或许也不知那些钱对一个普通甚至穷苦人家来说算什么。”
“我不是那个……不对,你怎么知道我的家世。”
“呵呵,这个我要对少侠保密,总之接下来的事情少侠就别管了,小女会处理好的。”那女子轻笑,手指微动,“再不走,对你我都没有好处。”
话音未落,林随心随身携带的梅枝和断剑便到了那女子手上。
“!”
“少侠不用担心,你们万归义的规矩我都明白,我先替你保管好它们,免得少侠还在附近逗留,坏了小女的事。现在,少侠可以走了。”
在这样的威逼利诱下,林随心只好先一步离开,去往演武台的方向。在最后,他听见身后继续传来声音:“少侠可以叫小女春蚕,我们会再见的。”
……
事后春蚕怎么处理的,林随心便无从得知了。在之后的某一天,林随心坐在一根粗壮的树干上,那天的事情,已经被他抛到脑后去了,只是心里还在想念着自己那两把剑,不知何时能再见。
“小少侠,好久不见。”春蚕的声音适时想起。一听到这个声音,林随心便激动地向后一翻,以一个倒挂金钩的方式挂在树干上。
“又见面了!我的剑能还我了吗?我想死她们了!”
“你们万归义……”春蚕嘴角抽了抽,拿出那两把剑,“在这儿呢,不过我还想和小少侠先聊几句。”随后又把手一收,林随心一够,没够着,反而差点头朝地摔下来,估计也自觉这姿势不方便,便双腿一使劲,翻下来,稳稳地站在了地上。
“春蚕姑娘,你要说什么就快些说吧,别卖关子了。”林随心苦苦哀求。
“前几日的事,你可还记得?”
“那当然,怎会不记得。”其实完全没放在心上,快忘了。
“……”当然这瞒不过春蚕,于是她沉默了一下,说道,“我这次只是想告诫你一下,以后不要这么热心了,你所谓的善良,只会让别人觉得你好欺负。”
虽然春蚕是笑着的,但林随心总觉得她的笑冷冷的,底下好似藏了什么东西,他有些看不透。直觉这不是什么随便的话题,于是他思考了许久,应是在想该如何措辞。
“我想……我以后碰见类似的事情,还是会帮的。”林随心扬起一个笑脸,“如果说以后都不去帮忙,那就会错过真正需要帮忙的人了。”
“更何况……我还不希望自己以后成为那样冷漠的人……”林随心继续说,“哪怕我会碰到上次那位老人一次,两次,甚至更多次,我也愿意再去试一试,万一呢,万一善良就得到了回报呢?更何况……”
“我想行善,我想行侠仗义,也不是为了那些所谓回报,我想,那我就去做,这样子我才无愧我自己的心。”林随心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在我看来,这个,比什么都重要。”他笑着,眼神很认真,直视着面前的春蚕。
春蚕此刻脸上已经没了表情,淡淡地听完了林随心所说的话,没什么回应,只是在听完之后把两把剑往林随心怀里一丢:“那小少侠便遵守自己的本心吧,小女告辞了。”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林随心挠了挠自己的头发,有些不知道她为何突然这样了,不过在将自己内心所想发泄出来之后,感觉身心都轻松了许多,便又将身子一翻,坐到大树上,抱着自己心爱的剑,看云卷云舒。
蕨族|Fren Clan
领地概览
位于遗星之地西南方向的阔叶林中,植被丰富,有几条小溪深入领地,营地位于一处小山谷中,易守难攻。
(未完成)
作者:【十一招】松清显
关键词:无名指
评论:随意
*边狱巴士同人作品
*修改中
你认不认识“化为标本的天才”?反正天才是一个再大不过的谎言,这个词造出来的唯一用处就是让人在它之中迷失。我曾经听说的故事是:镜中每一个世界的李箱都拥有才能,但现在我已经知道了镜子里的都是我自己;所以,这只是在拐弯抹角地说我拥有所谓才能而已。我不知道我是怎么看待这种头衔的,有时候我像念魔咒一样对着自己念它,感觉似乎被赋予了什么力量,可我又明白这除了一个空洞能指以外什么都不是,而这个空洞的重量已经足够压垮东朗。说到底,我也没有办法阻止别人这么看我。
大概只有浮士德女士那样的人对头顶上皇冠的材料无所谓吧。今天她破天荒地来敲我和鸿璐合租的这间小公寓的门,告诉我她有个猜想需要我帮忙去验证。是关于鸿璐的,关于我们离开那辆巴士公司以后他到底干什么去了。你看,她从不耻于告诉我她需要帮助。我以为他去开了家收尾人事务所,我说,但他不跟我多说工作上的事。
他对外的说法是这样的,浮士德女士的表情看不出什么变化,但我查过协会的记录,完全不存在他作为收尾人接取工作的记录。她伸出右手给我看,我有这么几个猜想,李箱。大拇指代表他入职了什么H公司之外的世界之翼,食指代表他已经离不开J巢的赌场了,中指代表他悄悄回了鸿园,不管是什么原因,小指代表他突然发现猎杀血魔才是他命定的战场,至于无名指,浮士德不认为这个概率很大,但还是不应当忽略:他确实经营着事务所,但用收尾人的名义做着什么其他的事。
在前往句点事务所(鸿璐是给它取了这么个名字)的路上,我回想着和鸿璐住在一起的这段时间。虽说是室友,他也非常热情友善,但我平时和他说的话还没有和浮士德来往的消息多。我试图回想他在这里留下的生活痕迹,他回来睡觉的时间很不规律,但每次回来都会打扫卫生。比起生活空间,这里对他来说似乎更像是个仓库。他在这里存放了一柜子漂亮的替换衣服以及各式各样的手枪,我是说,被雕刻得颇为华美的那种。我曾经帮他整理过这些东西,抚摸过那些镂花,显然鸿璐最喜欢的主题是鸟类,有站在树枝上的、低头梳理羽毛的、抬头仰望的、振翅高飞的、只留下几根羽毛的,在金属和红木的夹缝中熠熠生辉。我不认为鸿璐真的用它们来开枪,首脑对枪械功能的限制本就严格,如果真的希望它们有战斗力,为什么不把更多金钱和精力花在装饰以外的事上呢。
后巷的街道让我想起我见过的那些巢。它们惊人地没有本质区别,黑色的立方体和无数个细小的浅色矩形鳞次栉比地排列着,光线照不进来,它们倒是孜孜不倦地向外放射五光十色的线条。只是后巷更加陈旧,更加摇摇欲坠,更加污迹斑斑。这毕竟是住在巷子里的人导致的,我见过鸿璐在卫生间里对着镜子反复整理衣服,把他脖子上那些深深浅浅的伤痕遮住,他说都是处理委托的时候不小心弄的。句点事务所却被收拾得很体面,大门被漆成了赏心悦目的淡蓝色,金属门牌也被擦得铮亮。遗憾的是浮士德女士和我并没有找到登门拜访的机会,一整天都有源源不断的委托人上门来,鸿璐每次都只请一位进去——那笑容大概是永久性地挂在他脸上了——然后把门反锁起来,直到一两小时之后这个委托人离开,他才会开门请下一位进去。他的工作似乎只是在事务所里接待这些人,至少一天下来我们我们都没见到他离开事务所。
对于下班之后在事务所门口见到我们,鸿璐并没有怎么惊诧。他不会主动把自己现在在做的事情昭告天下,但在我们已经找上门的情况下,他似乎很乐意跟我们聊一聊。在用料十分可疑的便宜咖啡馆里,他摇晃着汽水说,就像我以前说过的那样,鸿园最需要的是善良,这个想法放之整个都市都不无道理。那么善良可以从哪里生发出来?在我们出生的时候,我们都拥有一样的心脏,善良的心脏。从这个意义上来说,他现在每天都和各种各样的人做的事情是在制造善良。我本来想指出他的委托人似乎以男性客群为主,他做的事并不一定在制造人类,但我看了看浮士德女士的脸,把疑问又咽了下去。鸿璐继续他的论证:就像我们都能感觉到的那样,都市人对这件事的兴趣实在是太低了,那缺乏善良也不奇怪了。
那我呢?在回去的路上,我开始反思自己是否拥有所谓的善良。显然我也是都市人的一员,可我对其他人到底抱有什么样的感觉呢,我从不以提出问题的方式思考这件事。我只能漫无目的地作出一些判断,比如,如果把鸿璐眼里的事物放给别的什么东西看,一定会生产更多的泪水吧。但是,那眼睛是为了给长生不老之人观看而存在的,那里传出来的只有笑声。所以说我适应不了都市人这种生物啊。总有一天我的脸庞也会变得柔软,就像总有一天我可以展翅高飞;可是那一天仍然在很远的地方。我所能做的只有一如既往地和浮士德女士——擅长提出和回答问题的浮士德女士,今天带我去拜访句点事务所的浮士德女士——一起回到我的房间,注视着她从裙摆下面掏出她的器官,那不起眼的无名指勾起衣料的边缘。我顺从地凑上去。
*显然地,部分内容致敬李箱《翅膀》
阳光透过窗棂,在玉床上投下方格光斑,陆淮怔怔地盯着光影里浮沉的尘埃,青龙鳞片还残留着余温。她屈起指节叩了叩玉床,“玉床?青龙鳞片?还是……月亮?”她努力回忆着奥尔什方在梦里的一举一动,少年晃着烤鱼时袖口磨出的毛边、木剑上歪扭的刻痕,清晰得不像个梦。"都说梦是心头想,可哪有梦里的人喊得出名字的?"
她猛地坐起身,试图在梦境如晨光中的露水消散无踪前再抓住点什么,"伊修加德……" 她咬着牙念出这个词,舌尖抵住后槽牙的力道让太阳穴突突直跳,梦里的孩子没听过这个地名,现在的她可耳熟得很,"光那家伙是伊修加德开放的大功臣来着。"她匆匆披上羽织,横冲直撞地闯进账房。
"汉考克!" 陆淮一脚踹开账房门,木栓撞在墙上发出 "咚" 的声响,声音在走廊里荡出回音,"光呢?"
汉考克正蹲在账房门口点金币,闻言头也不抬地抛来一枚:"大清早的嚎什么?我又不是他保姆。光昨儿傍晚就去多玛了。找他有事?昨儿怎么不说?"陆淮接住金币,若有所思地摩挲着上面的纹路,“不巧,今天早上才突然有事。掌柜的,等忙完帮我写封信,我这狗爬字光指定看不懂。”
汉考克瞥她一眼,扶了扶眼镜:“你写信也好、跑去也罢,我可得提醒你,光那人,答应帮忙是看在你我的交情,可他不是什么都管的。”
陆淮将那枚金币在指缝间灵巧一转,啪地按在桌上:“我知道。可这事儿不是只为我。”
汉考克听着她低下来的嗓音,眉头挑了挑,终于抄起笔墨,“说吧,要写什么。”
陆淮拢紧羽织,一字一顿道:“写给光,问他知不知道伊修加德的奥尔什方,有没有关于他的消息。”
汉考克握笔的手顿了一下,抬眼望她。陆淮扯出个苦笑:“我知道这听起来像疯话……可世上哪有梦里人能喊出我没听过的名字?”
汉考克沉默了片刻,笔尖在宣纸上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写完后,他抖了抖信纸,封好火漆:“你自个儿送去邮差那儿吧,顺道透透气,别一副被什么鬼梦勾了魂的样。”
陆淮接过信,忽然想起梦里那句“分享食物,就是一家人”。她眨了眨干涩的右眼,长长吐出一口气:“掌柜的,明儿叫厨子多炖一锅生滚鱼片粥,别吝啬鱼片,炖得稠些。”
汉考克愣了愣,失笑:“这是吃上瘾了?我这会儿上哪儿给你找会做生滚鱼片粥的厨子?”
“所以是明天吃呀,也有你一份,帮忙找找呗。”陆淮摆着手向外走:“拜托啦!”
一出门就撞见端着药碗的阿瑶,瓷碗晃出的药汁溅在陆淮手背,烫得她一哆嗦。“死丫头又要往哪儿跑?” 阿瑶堵住她的去路,手指狠狠地戳了戳陆淮的肩膀,“先吃了早点再喝药!再跑我就拿针把你眼皮缝上……”
陆淮讪笑着停下脚步,三两口把饭团吞了个干净,软糯饱满的米粒包裹着香脆的油酥,还夹着微微卷边的肉片,“噎不死你。”阿瑶顺手递上药碗,陆淮忙不迭的抢过一饮而尽,苦得龇牙咧嘴。
“姐姐饶命!我寄封信就回来!”她在对方扬起的巴掌落下前窜到了院门口,眼罩上的银蛇在阳光下游弋。
贴地飞行 关键字:平常心 作者:喵哩 评价:笑语
JP和汉密尔顿的车在紧密的如同贴身舞蹈的极速争夺中碰撞,轰然分开,冲出了赛道。耳机里传来领航员的焦急夹杂着兴奋的声音:“桑尼,现在你是第一!稳住……”
我紧握方向盘,透过面罩的视野,瞄到JP停在栏杆边的车,他人看着并无大恙,眼神并无不甘而是一份全心全意的信任和托付。
最后一圈。
F1阿布扎比收官站的最后一圈,前方的五公里空无一人,后面追赶的队伍也似乎消失了。
世界骤然收缩,只剩赛道在召唤。四周喧嚣在意识里逐渐退潮,引擎的嘶吼反而沉静下来,化为一种纯粹、清晰、几乎可被抚摸的脉动,温柔指引着我前行。我的双手在方向盘上微微调整,指尖感受着轮胎细微的挣扎与抓地力的变化,每一次方向输入皆如与车辆无声的对话,那微妙的力反馈如同精密神经末梢传来的低语。血肉之躯与冰冷机械在这一刻达成了最紧密的契约。
弯角迎面扑来,我猛踩刹车踏板,身体被巨大的力量猛然向前抛掷。安全带如同嵌入血肉的巨蟒,狠狠勒进肩膀与胸口,五脏六腑仿佛也要被挤压着涌向喉头。每一次呼吸都变得艰难而灼热,头盔内的空气粘稠滚烫,汗水在护目镜后汇成细流蜿蜒而下。血液在巨大的离心力中嘶吼着涌向身体一侧,颈项肌肉绷紧如铁,顽强对抗着那无形的巨手,每一次在高速弯角中挣扎着转动头部,都伴随着撕裂般的痛楚——颈骨嘎嘎作响,如同不堪重负的弓弦。我的身体在经受一场无情的试炼,但感官却超常锐利:指尖感受着方向盘上细微的振动,那是前轮与赛道表面最私密的摩擦;耳中分辨着引擎节奏的微妙变化;眼角余光敏锐地捕捉着后视镜中对手车头模糊的逼近。我的意识在肉体承受的极限边缘,竟不可思议地更加清晰、敏锐,仿佛超频运转的机器。
每一次全油门冲出弯角,那引擎骤然爆发的轰鸣如同从胸膛深处炸开的怒吼。巨大的推力将我死死钉在椅背上,血液急速涌向背部,灼热的脊椎早已忘了疼痛,视野边缘微微发暗,身体在对抗加速度的撕扯中微微颤抖。此时,速度不再是数字,而是化为一种纯粹的感官洪流,一种令人窒息的狂喜。赛道在轮下飞掠,化成一片模糊的、色彩交融的河流。我与钢铁猛兽之间不再有缝隙,它是我意志的延伸,是我感官的触角,是我全部存在的唯一表达。每一个精准入弯的瞬间,每一次在失控边缘却精确回旋的毫厘之间,都迸发出令人战栗的极致快感。
转眼前方就来到了F1最长的直道,1248米的尽情冲刺。
右脚,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决绝,将油门踏板彻底碾进金属的地板深处。那一瞬间的触底,仿佛叩开了地狱与天堂之间那道最狂暴的门扉!
轰——!
不是启动,不是加速,是爆炸!是身后那具精心调校的机械心脏在胸腔里骤然膨胀、撕裂、然后以最暴烈的姿态将所有积蓄的能量毫无保留地倾泻而出!巨大的推力不再是推力,它是一堵无形的、由纯粹速度构成的钢铁之墙,以无可抗拒的蛮力,将我整个身体狠狠地、死死地夯进桶形座椅深处。
每一寸肌肉、每一根骨骼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血液疯狂地向后背奔涌、堆积,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粗暴地挤向身体后方。视野的边缘瞬间被黑暗吞噬、收缩,如同宇宙坍缩的奇点,只留下前方那被气流疯狂撕扯、扭曲的狭窄光带——那是速度的甬道。头盔被巨大的力量死死按在头枕上,连转动一丝一毫都成为奢望。每一次呼吸都变得无比艰难,胸腔被死死压住,吸入的仿佛不是空气,而是滚烫的液态金属。
世界在尖叫。引擎的嘶吼不再是背景,它统治了一切,占据了意识的每一个角落。那是一种高频的、密集的、撕裂耳膜的金属咆哮,从排气管喷薄而出,在车身两侧卷起狂暴的音浪漩涡,疯狂冲击着耳膜,穿透头盔,直抵颅骨深处,与全身的骨骼都在共振。这声音不再是噪音,它是速度本身在燃烧、在沸腾的狂啸!
空气不再是虚无。它以接近音速的狂暴力量,凶狠地撞击、拍打着车身每一寸碳纤维的皮肤,发出沉闷而连续的巨响。头盔顶部、肩膀两侧,能清晰地感觉到气流被锐利地切割、然后狂暴地甩开时产生的巨大涡流拉扯力。
在这被速度彻底统治的真空里,时间感消失了。几秒?十几秒?仪表盘上疯狂跳动的数字失去了意义。意识被纯粹的速度感冲刷得一片空白,又异常清晰。
车身仿佛在颤抖,在狂风中极速飞行。
我的身体,就是这艘在纯粹速度洪流中劈波斩浪的飞船唯一的锚点。
当终点线那模糊的色带在轮下瞬间化为无形,右脚本能地、带着一丝不舍的迟滞,从油门上微微抬起。随着烟花在夜幕中绽放的瞬间,我仿佛从一场光速的梦中骤然跌落。引擎的嘶吼骤然降低了一个狂暴的八度,从撕心裂肺的咆哮转为沉重而滚烫的喘息。
那死死将我压在座椅上的无形巨墙轰然崩塌。血液猛地回流,视野边缘的黑暗迅速褪去,世界重新恢复了色彩和维度,带着一种奇异的、失重般的晕眩感重新“组装”起来。耳中引擎的轰鸣退潮,留下一种尖锐的、仿佛真空般的耳鸣在颅腔内持续回响,如同速度残存的幽灵在低语。紧握方向盘的双手,能清晰感受到指关节深处传来的、因过度用力而残留的麻木和微微颤抖。身体被安全带勒过的地方,传来迟滞的、火辣辣的疼痛。
然而,就在这感官从极致的狂暴中缓缓复苏的间隙,一股无法言喻的、近乎神性的狂喜,如同地底熔岩般从灵魂最深处猛烈地喷涌上来,瞬间淹没了所有的疲惫和痛楚!那是将钢铁之力催发到极致、将血肉之躯推向物理法则边缘、并最终征服了那片绝对速度真空所带来的、无与伦比的巅峰体验!每一个细胞都在为刚才那短暂的、纯粹的速度狂欢而尖叫、战栗!
我在感官的狂欢中重新找到了内心的平静,那一刻真是该死的美好。
作者:凰
评论:笑语
“你想过这场旅行的尽头我们会遇到什么、做些什么吗?”
突然间,十一月从阳台外将这样一个问题顺着夜风吹了进来。
黑这时正在叠他们白天被骤雨淋湿后洗过又烘干的衣服,听到恋人毫无预兆的问题时怔了片刻,手上的动作并没有慢下来,只是在折好最后一件从缅甸买来的花衬衫后,将所有的衣物分类收回到衣橱里,这才转过身望向了阳台上十一月的背影。
“不是要回东京?”他略带疑惑地问道,就像平常无数次听见十一月突发奇想的话语时那样,不自觉地歪了歪头。
被抛回来的疑问显然不是十一月想要得到的答案,黑能看见那个倚在围栏边的身影顿了顿,接着十一月转过身来,脸上无奈的笑容被屋内的灯光映亮了一半。
“好没情趣哦,亲爱的,”十一月说道,做作地撇了撇嘴,紧接着又恢复了往常那漫不经心的微笑,“我本来还指望你能说点什么‘发现我一生的挚爱原来就在我身旁’这种话呢。”
黑的动作终于停了下来。他原本打算提前整理好第二天去另一个城市游玩时要用的背包,正拿起一罐十一月称赞过多次的特甜汽水准备往包里装,于是顺势低头盯着手里握着的汽水罐,端详了一会儿上面浅蓝色与深蓝色交织融合的流线形图案,再抬起头来时勾起了嘴角。
“我一生的挚爱是特甜汽水?”
这一次轮到十一月怔住了。他清楚地看见自己恋人眼中鲜少能见到的笑意,其中还夹杂了些许揶揄,不加掩饰地告诉他这绝对是一个故意——而且甚至是相当有意的回答。
于是他忍不住笑出了声,几乎笑弯了腰,然后就这样有些夸张地朝对面的人鞠了一躬,像在表演莎士比亚的戏剧般朗声说道:“我的荣幸,最亲爱的先生,我竟不知道自己在您眼中是这样甜美而清新,这还真是……令我受宠若惊。”
黑眼中的笑意消失了,转而变成了十一月最为熟悉的一丝嫌弃。“你还真是一点没变。”他说道,不再看十一月,低头继续整理眼前的背包。这也是常有的事,从这场旅行开始时便是如此,十一月偶尔——或者时常抛出点什么随性的想法与话题,黑也许会接上,也许会迅速打断然后转移话题,接着他们聊一会儿,最后黑嫌弃地不再去看十一月。
这就像是某种心照不宣的追逐游戏,十一月乐此不疲地想要从恋人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发掘出更多不一样的情绪,以至于这样的“活动”渐渐成为了他们日常的一部分,到现在已经变成了每天都会上演的一幕了。
十一月笑眯眯地看着黑又塞了两罐汽水进包里,虽然没有再说什么,却清楚此刻他内心所想。他知道对黑而言自己完全是一个“变故”,最初就是猝不及防、唐突闯入的麻烦,不管不顾地将他带入了一场无法回头的“豪赌”之中。
然而十一月向来不是什么安于现状的人,比起安全更追求刺激,比起所谓的“契约者的绝对理性”更信奉自己的心。因此在经历过一次死亡和获得了一个奇迹之后,他毫不犹豫地找到了自己曾经执着追寻的黑色死神,引诱他来到自己身边,与他相爱,让他成为自己手中最锋利的刀刃,却也在不知不觉间为他改变了许多以往认为至死也不会变化的想法。
就好比现在,十一月想到。他居然真的正在和某个人一起环游世界,每一天醒来看见同样的黑发与深色的眼睛时都会感到自己心底为此而生的爱意,甚至在每一次牵住黑的手、亲吻他的嘴唇时都会为这真实的体温与柔软的触感而庆幸自己仍然活着。
或许这就是四月所说的“平常心”吧。这样想着,十一月离开原本倚靠着的阳台护栏,从城市笼罩在身周的令人目眩神迷的霓虹灯光中一步步走出,走进房间内并不耀眼却足够令人心安的浅橙色光线里,慢悠悠地绕到黑背后搂住他的腰,把脸贴在了他的肩膀上。
“但你就喜欢这样的我,不是吗?”
话音刚落,十一月听见被自己抱着的人胸腔中传来了一声低笑。而就在他逐渐沉溺于怀里身体的热度与气息,开始思索某些其他的事情时,黑拍开他已经摸到自己胸前的手,故作严肃地说道:
“不,我最爱的是特甜汽水。”
第一次死,是在七岁那年。
人牙子捏着我的下巴,像挑拣牲口一样打量我的皮囊。“是个好料子,”他啧啧两声,黄黑的牙齿间挤出一股难闻的酒气,“可惜性子太野,要伤到主子。”人牙子的手掐着我的脖子,像拎一条狗似的把我扔进笼子里。
于是我被扔进了斗兽场。
那里没有孩子,只有会咬人的小畜生。打赢了,得半块发霉的馒头;打输了,就变成野兽的盘中餐。
后来我又被卖到当铺,掌柜的说我“眼神太凶”,但胜在听话。在那里,我学会了打算盘、认字,也第一次知道,原来人命也是可以明码标价的。
当票上写“死当”的,多半是活不下去的穷人;而那些捧着金银来赎当的富人,眼里从来只有利钱。
第二次死,是在十五岁的雪夜。
后来一场大火烧了当铺,我逃了出来,当了个乞儿。
和野狗抢过馊馒头,在死人堆里扒过衣服。因为能打,我成了乞丐堆里的“头儿”,直到某天被人迷晕骗进了黑矿场。
那里的人没有名字,只有编号。
我第一次杀人,就是在那里。矿主的血喷在我脸上时,我突然想笑,原来高高在上的人,也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血一样是滚烫的,割开他喉咙的时候,他的声音像漏风的破口袋,好难听。我捏着那把刀,一刀一刀地切下了他的手指,一根、两根......只是想看看,能随意决定别人生死的手,到底有什么不同。
第三次死,是在二十二岁。
那时我以为自己终于能堂堂正正做个人了。
我去了衙门当差,笑得比谁都殷勤,办案比谁都勤快。直到那日,我亲手抓住了一个偷粮的寡妇。
她伸出枯瘦的手指抓着我的衣摆,额头在青石板上磕出闷响。“官爷恁行行好,”她浑浊的眼泪混着血水往下淌,俺家娃儿已经要饿死......”
我攥着水火棍的手突然抖得厉害。身后传来县令大人带着笑意的声音:“纪捕快,按律该当如何啊?”
“按律......”我的喉咙像塞了把沙子,“当杖三十。”
板子落在她背上时,我站在一旁看的格外清楚。在二十九下她就彻彻底底断了气,怀里还紧紧揣着那半袋发霉的粟米。
她的孩子确实不会再饿死了。
因为母子俩一起在那天断了气。
那夜,我呆坐在乱葬岗,酒壶里的烈酒烧得喉咙发烫。看着野狗在月光下撕扯着新埋的尸首,腐肉的味道混着土腥气往鼻子里钻。我仰头灌下最后一口酒,突然笑出了声。这世道,连野狗都懂得弱肉强食的道理。
视线有些模糊,我抬手抹了把脸,摸到满手不知是酒还是泪的液体。
第二天清晨,我就去拜访了清县令门主,衣摆上还沾着乱葬岗的露水。
“我要加入清县令。”我看着他眼睛说。门主看着我通红的眼睛,什么也没问,只是递来一块刻着“公道”二字的木制尺。
现在想来,那尺子真轻啊,却压得我手腕发颤。它承载的分量,比我这些年见过的所有冤魂都还要沉重。
……
现在算算,我总共死里逃生了三次。
第一次活,我学会了怎么保护自己;第二次活,我明白自己也能掌握他人命运;第三次活,我决定要守护自己心里的“公平”。
在白天的衙门里,我是纪寒,最没脾气的纪捕快。爱说爱笑,和谁都称兄道弟,谁都能来跟我开玩笑。街坊都知道,找纪爷办事,一壶浊酒就能换张笑脸。
可当暮色吞没最后一缕天光时,别春州上便多了道鬼魅身影。红发如血般披散,玄铁面具覆住半张面孔,只露出一双淬了寒星的眼睛。那些白日里连正眼都不愿施舍的富商老爷们,此刻正抖如筛糠地跪在棍下求饶。我专程来讨的,就是这群把人不当人的畜生欠下的血债。
……
上个月我去“拜访”了一位克扣赈灾粮的富商。
粮仓里的新米堆积如山,散发着稻谷的清香,而他给灾民发放的却是掺了沙土的陈年霉糠,至于其他的新米,他则是准备趁着饥荒将其高价卖出。我将他吊在粮仓横梁上,强迫他咽下那些本该给灾民的陈糠。每当他艰难地咽下一口,我就从账本上划去一笔他囤积的新米。(好像不对但是不知道该怎么写了)
“这些,”我晃了晃手中的账册,“都会送到贫民窟的施粥棚去。一粒不剩。”
他的眼睛瞪得通红,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响,却只能继续咀嚼那些发酸的霉糠。
……
你看,这世道早就烂透了。
如果要活下去,要么选择当吃人的狼,要么选择当待宰的羊。而我,选择当一把刀。
一把专砍烂肉的刀。
又名《不语,只一味扫堂腿》
武林大会前夕。
“师沅!你难道不好奇到底怎么了吗?!”伴随着拍桌子和茶盏摇晃的声音,林随心兴奋地大声说着。
师沅赶紧扶了扶桌上的杯子,松了口气,还好,没碎,不然要赔一笔钱了:“干嘛是我陪你去啊?你在这地儿不是也认识挺多的人了吗?”扶稳杯子了之后,她便有些懒散地撑着头,看着对面有些过于亢奋的人。
“毕竟咱们可是喝过酒,结拜过的兄弟情。”林随心说着,二郎腿一翘,双手一抱胸,以一个极其随意的姿势坐下,“能让那样一片烧得慌的坏土变成现在这样,你就不好奇是什么法子吗?万一是有什么神仙相助也说不定。”他眨眨眼。
“我才不信什么神仙,若是真有神仙,那我和我那些师兄师姐的日子会清闲不少。”师沅还是那副懒散的样子,伸了个懒腰,“不过你这么一说,我也有点好奇了,就算是我陪兄弟一趟了。”随后起身,扶了下背后的重剑。
“还不快走?等我请你啊?”
“来喽!”林随心立马跳起来,随后眼睛直直地盯着那把重剑,“对了,之后你那重剑能不能借我耍耍。”
“怎么?你这个万归义弟子打算‘移情别恋’?”
“什么呀!我这不是没用过重剑想试试?别瞎胡扯。”
“行,之后借你使使。”
“大姐英武!”
……
“喂,我们在这儿蹲多久了。”日上三竿,在这稻田里,多少有些晒人了。于是师沅有些不耐烦,额角跳了跳。
“再等等,再等等。”
“你没有计划吗?”
“再等一下嘛,会有机缘的……你瞧,那边好像有个书生在写些什么,咱们去看看。”林随心说罢,便一把扯过师沅,差点给师沅摔了个狗吃屎。一会儿必然将这小子收拾一顿,这是师沅心中唯一的念头。
两人就这样直直地冲向书生的方向,把那书生吓得不轻:“哎呦……!两位大侠这是做甚啊!我可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啊!”
“你这书生,不好好去读圣贤书,在这儿做什么?”林随心站定,两手一插腰,因为奔跑还微微有些喘着粗气,“怎么,你也对这土地好奇?记的什么?”一连串问了许多
“就为这事儿啊,害,我以后可是要当造福百姓的好官的,这不,前些日子,有长白丹的弟子带来了一种土壤,让这片庄稼可谓是,起死回生啊!我这纸上记的可全是那位长白丹弟子的语录,来,你们看看,正所谓‘天下为公,选贤与能’‘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
随后这段话便很快被另外二人打断了:“停!”二人实在是听不下去这些之乎者也、者也乎之的,听了便倍感头疼,师沅揉了揉脑袋,直接问道:“那你可知那位长白丹弟子在何处?”
“这……他似乎很早就走了,我就在这儿记着,也没注意……”书生支支吾吾地回答道,“你们四处找找吧,没准儿还能找到,哎,你们真不听我讲讲那位长白丹弟子的事迹了吗?”
“不了!多谢!我们有缘自会相见!”二人听闻,一溜烟地跑远了,当然,自觉避开了那些挺立的稻穗。
两个人在原地缓了一会儿,重新搜寻着目标,师沅四处张望着:“好了,接下来就该找那名长白丹弟子了。”
“可是,该去哪儿呢……?”林随心看了看一望无际的稻田,有些茫然。这片稻田可真大啊,这是他在楠栝州都不曾见过的景象,稻穗随风而动,掀起层层的金黄波浪。
“四处走走吧,不是你说的吗?总能遇到机缘的。”师沅笑了笑,手掌拂过一旁的稻子,圆滚滚的稻粒在手上上留下独特的触感,“这儿的稻子长得真好啊……”
于是两个少年人一路摸着稻穗,随意地走着,功夫不负有心人,等到太阳西沉,倒还真碰上了一位正在捣药的长白丹弟子,他似乎正将捣好的药撒进土里。于是二人便上前七嘴八舌地问了起来。
那长白丹弟子听了半天,总算从他二人的语言中拼凑出了语句,一挑眉,捧腹大笑起来:“哈哈……哪有什么神仙不神仙的,这里曾经有贵族为了自己的安稳日子,大规模缴粮,于是那些老乡只好撒了许多乱七八糟的肥料,这地就烧得不行了,这哪行呢?刚好我四处游历,在叶障林碰见一种黑土,可以解决这个问题,便将药渣混着一种菌,变成了适合的肥料,这才解决了这个问题。”随后,他指了指这片稻田,“你看,这些稻子长得多好,老乡们可以不用担心粮食的问题了。”
林随心和师沅一边听着,一边蹲在地上看着这土壤:“原来是这样……”师沅回复着,“我就说嘛,这世上哪有什么神仙。”
长白丹弟子将自己的东西收好,便对他俩说:“行了,我差不多收工回家了,天也快黑了,你们也快回去。”说罢,便离开了他二人的视线。
林随心从地上站起来,活动了一下有些发麻的脚,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一下胫骨:“哎——原来如此,也算是了了一桩心事——”
“林随心。”师沅冷不丁地叫了一声他的名字,“我还有个心事,需要你帮我解决一下。”
“什……”还未等林随心将话说完,师沅便一记扫堂腿扫了过来,林随心立马跳起来躲避,“你干嘛啊?!”
而师沅呢,也不语,只一味地追了上去。
这时候要是有人路过啊,便能看见两个少年人在稻田之中,在浓烈的余晖之下上蹿下跳,好不热闹。
稻田无声,随风掀起阵阵浪花。
林随心与钟逢溪各自站在擂台的两端,林随心手中握着自己的那支梅花,心中有些忐忑,名单一出来,他便找上了自己的对手,是位念逍遥的弟子,对方看了看自己手中的梅枝,笑道:“是把有趣的武器。”只是那个眼神让自己觉得对方不怀好意,便也多生了几分心眼。
现如今,比赛马上就要开始,钟逢溪拱手一拜:“承让了。”自己也收起思绪,拱手道:“也请钟兄多指教了。”虽然平时大大咧咧的,但对待武学,自己总还是会认真些的。
“铛——”锣鼓声刚一响,只见钟逢溪便失去了踪迹,林随心赶忙抬头寻找,原是对方已然轻盈一踏,轻功来了自己上方,袖中闪过一丝寒芒。不好!林随心连忙将梅枝横在自己身前,果然,数枚银针钉在了上面。
而钟逢溪,见此击没能成功,便想故技重施,落在远处,与林随心拉开距离,但林随心也不是少不更事的毛头小子,自然吃一堑长一智,不由着他,也施展轻功,追了上去,梅枝直指钟逢溪,挥动,身体借助惯性旋转,带起一阵小旋风,以此扰乱对方的步伐。
钟逢溪侧身躲开,神不知鬼不觉地绕到背后,将手中的剪刀拆成两半,似匕首一般向自己的梅枝袭来。于是林随心侧身一翻,堪堪让梅枝躲过那剪刀,若是被打掉了自己将会完全落于下风,这并不是什么好事,得赶快找到他的突破点。这样想着,便将梅枝横向劈去,试图打断钟逢溪的行动。
“嗖——”只见钟逢溪一个俯身,躲开梅枝的劈砍,顺势将腿一扫,抬手,袖中射出一箭。一气呵成,速度之快,仿若只是一瞬之事。惊得林随心一个趔趄险些没有站稳,只好抬头,向后仰倒来躲过那支箭。所幸只是下巴擦破了点皮,顺势一个后滚翻,被迫拉开了一些距离,似乎是陷入了被动。
林随心心里暗道不好,只闻又是“嗖嗖——”几声,几支箭矢朝自己飞来,顾不得那么多,不断变换梅枝的方位来将箭矢击落,眼前寒光闪过,原是之前完全没注意到的另一半剪刀,对准了自己的梅枝冲来,下意识抬起自己的左手手臂去抵挡。
林随心吃痛闷哼一声,还未来得及抽出受伤的手臂,又注意到钟逢溪指缝间夹着的钢珠,又是暗器……想着,便抬腿一踢,踢向那只手腕,想要将钢珠踢落,算算此时的距离,对方很难躲掉,便是用上了七分力气,尽管对方也在尽量躲避来降低伤害,却也无法,钢珠散落一地。
钟逢溪似是也觉不妙,手肘向左移,去击打林随心的小腿。林随心另一只脚使劲,腾空而起,在空中一个翻身躲过,试图找回自己近战的优势,还好伤的只是左手,自己的右手还可以发力,便将手腕一转,梅枝划向钟逢溪。
用这一击试试看吧……!林随心这样想着,却是忽略了防御这件事,用尽全力的一击,却蹴然被对方抓住了自己的手臂,终究自己现在只有一只手能打,敌不过对方双手的攻势,动作被打断,整个人失去了平衡,跌落在地,手中的武器也顺势被击落,滑向了一边。
“铛——”擂台的裁判敲响了锣鼓,喊道,“这一局,林随心对钟逢溪,钟逢溪胜——”
台下众人皆喝彩,台上的二人也赶紧被扶下来台,去找长白丹的医治了。只是林随心直到下台都有些闷闷不乐,在医治过程中也捶胸顿足,长吁短叹的,随后就被医师敲了脑袋。
“打得很尽兴,下次再切磋啊。”钟逢溪的伤势没那么重,医治起来也快,手上缠着绷带来找自己了。
林随心也只好先扯出来一个笑,装作自己不在意的样子:“好啊好啊,那下次我可一定要赢。”小孩的心思掩藏得并不是很好,但周围的人也都没拆穿,留了几分自尊给他。
钟逢溪说完了那句话之后便离开了,医师医治完之后也离开了,只剩下林随心一个人,最后长叹了一口气,心中暗暗想: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呢……为什么呢……
李离x桑槐
是挚友还是挚爱我自有决断
“花谢花飞花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
江南总是多雨的,一年四季皆是如此,雨点伴随着第一声惊雷淅淅沥沥地下下来,遮蔽了此地的日头。
李离望着窗外的一树梨花,他有些惆怅,一是担忧自己母亲的腿脚,是否疼了,是否又不便了;二是……看着那一片一片被雨点打落的花瓣,他心觉自己与这花瓣一样,飘落伶仃,最后的结局或许只是被人踩进污泥之中……他本就是有些多愁善感的性子,再加上天气的原因,他长长地叹了口气,眉间再添了几分忧愁。
“怎么了,在心疼那些花儿?”有风携带着墨香前来,裹住了他,回过头去,便看见是桑槐出现在了他身后。
李离并没有回话,依旧是出神地打量着那些花瓣,于是桑槐便去寻了柄油纸伞并一块软布,拉上李离的手腕:“不若我们去把那些花葬了,也算它们得了个清净之处,走吧。”于是李离就这样半推半就地被拉了出去。
……
门外的梨花树下,多了两个人的身影、一把油纸伞和一把……铁锹。桑槐费力地用铁锹在地上挖,李离在一旁帮他撑着伞,姿势算不上好看,好在这里也只有他们俩,若是此时走过一个人看见他俩,估计能尴尬地不需要铁锹也能挖洞。
雨依旧在下,没有要停的意思,二人的衣裳已经溅了不少泥点子,显得狼狈不堪。葬花大计也因着势头越来越大的雨而破灭,俩人赶紧寻了个避雨的地方——此处是江南园林的样式,有不少的亭子。
“哎,我讲一个有关花的故事给你听如何?”桑槐这样提议道。
“拿我当小孩子寻开心呢。”李离轻笑道,却也没拒绝,于是桑槐就这样白扇一展,娓娓道来……
【楠栝有一书生,字木鬼,自幼聪慧善文,不好功名,偏爱那些话本,一读起话本,写起话本,便痴了迷,世人呐,便称他话蠹。这天,这木鬼正在家里写作,忽见院外不知怎的,多了一树梨花,那花白胜雪啊……】
“停。”李离发觉不对,立刻打断,“这又是槐,又是梨花的,你当我听不出来?”
“那你还听不听?”桑槐笑道。
“听。”李离很没骨气地说,随后身子一歪,靠在了桑槐身上,“你继续吧。”
【话说到那院子里多出的梨花,木鬼也是第一次见,激动不已,心道自己也算是做了一回话本子的主角?便第一时间将此事记了下来,但他随后看了这树梨花很久,再没有什么奇事发生,便觉无趣,和衣睡下。
翌日,木鬼从睡梦中醒来,惊觉屋外下了一夜的雨……】
后来故事讲了些什么,李离迷迷糊糊地有些不记得了,只记得桑槐身上的,那股淡淡的墨香,让他联想到悬崖上孤高伫立的松树。
而这边,桑槐正绘声绘色地讲着,过了一会儿才发现身旁人的呼吸已经变得沉稳而均匀。他看向他,身上还带着出演时的脂粉香气、与客人聊天时被迫沾上的酒气,还有各种各样的,来自于生活的,好的,坏的气味,那些香气属于市井,也属于李离这个人。
“好梦。”
雨点砸在官道的青石板上,溅起了浑浊的泥水。纪寒低头看了眼自己早沾满泥渍的裤脚,皱了眉头。他怀抱着水火棍,眯眼看着这次护送任务的雇主。前方停着的那辆孤零零的马车,甚至连个随行丫鬟都没有,这排场实在和任务上的富家千金对不上号。
纪寒带着可以遮住半张脸的面具,不动声色地踱步上前,靴底碾过青石板上的积水。他状似随意地绕着马车转了一圈,眼皮却微微掀起,将车架上下扫了个通透。
这青帷马车远看不过寻常,待走近了,才觉出几分不凡。那车辕木色沉郁,纹理间隐现金丝,竟是三十年往上的老油楠。弧度看似随意,实则是富家子弟之间流行的制式,行起来能卸去大部分颠簸。
"哟,"纪寒斜倚在车辕旁,雨水顺着他的斗笠边缘滴在鎏金辕头上,“大小姐出门就带个老把式?”他故意把"老"字咬得极重,眼角余光却瞥着车帘的动静。
斗笠下的车夫闻声抬头,露出张沟壑纵横的脸。左眼蒙着灰翳,右眼却亮得骇人。
纪寒的目光在车夫指节处的老茧上顿了顿。那茧子倒是生得古怪,不是常年握缰磨出来的圆茧,倒像是习武之人使惯了刀剑留下的硬痂。他不动声色地移开了自己的视线,却见他那身粗麻衣裳的针脚细密得反常,领口袖口都磨得发白,可细看布料纹理,分明是上好的细麻。
老车夫似有所觉,佝偻的背脊突然挺直了一瞬。
二人目光相接时,老车夫微微抬了抬斗笠冲纪寒。“孤鸿影,接护送任务的就是我”,纪寒对他点了点头就一下子坐在了旁边。
就这时,轿帘忽地被人掀起一角。那位戴着帷帽的大小姐隐在阴影里,只用着一双素白的手比划着什么。她的食指与中指并拢,像展翅的鹤颈般从唇边划向空中,十指翻飞如同雨中穿梭的燕子。
老车夫立即挺直佝偻的背脊,浑浊的眼睛费力地眯起,布满皱纹的脖颈随着手势前倾。"小姐说,"待姑娘手势停下时,他才转向纪寒,完好的右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为了甩开追兵,这才和下人们都走散了。”老者又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眼睛,“老朽是因为早年伺候过聋哑的主子,所以才略懂些手语。”
纪寒正要出声质疑,却见那只手突然握拳在虚空中重重一顿。老车夫连忙补充:“小姐的意思是,请纪爷快些带路。”话音还未落,轿帘就已经被她放下。
“这鬼天气...”纪寒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别春州口音混着雨声,“恁当俺会飞?”
"嗖"的一声,一个绣着缠枝纹的荷包从帘子后面飞出,沉甸甸地正好砸在他胸口。纪寒下意识伸手接住,指腹摸到了里头硬梆梆的银锭子。他喉咙里滚出半声冷笑,“这么多,也行吧。”
正待他们沟通时外头的雨势已经逐渐小了起来,天边透出微光。“走罢,否则你家小姐又要催了。”纪寒伸了个懒腰,对着车夫说。
“老夫...”老车夫看向纪寒,声音发颤,“家小都在城里,别春州太远...”
纪寒听罢一把接过了缰绳:“那您老慢走。”他看着老车夫佝偻着背缓缓爬下马车,枯瘦的手指在车辕上留下几道未干的水痕。待那灰布身影蹒跚着退到路边,他猛地甩一鞭子:“驾!”
……
夜半时分,他们在一座破败的山神庙歇脚。残垣断壁间漏下斑驳月光,池盈倚在窗边,手中话本被月光镀着银边。纪寒斜靠柱子,目光不由自主被她的一举一动牵着走。月光落在她眉眼间,睫毛投下的阴影像洇开的墨痕。几点香灰沾在裙角,反倒衬得月白衣料更莹润。像别春州盛开的梨花,越是沾了夜露,越显的清透。
“恁这大半夜的——”
纪寒说着说着无意识的抬起了头,恰巧看到梁上有条青蛇在那里晃悠。纪寒刚要出声告知,三枚铜钱已擦着他的脸侧飞过。蛇头被钉在了房梁上,已经断成两节的蛇身则落在地上还不断的扭动。
“好手法!那什么...”他挑了挑眉,摩挲着水火棍上的刻痕没忍住发问,“恁有这功夫,请俺干什么。”
他回头,只看见池盈的指尖在戏文话本上轻叩了两下,发出"嗒、嗒"的轻响。月光如水,顺着她抬腕的弧度流淌而下,勾勒出一道纤细的剪影。襦裙的广袖随着她的动作缓缓滑落,露出了一截细白的腕子,上头悬着的银丝缠花镯子泛着月光,晃的纪寒头疼。
她忽然三指并拢,手腕一翻,向外利落地一划。那手势干脆得像是要将什么斩断。
"大小姐嫌俺吵是吧?"纪寒没看懂,只能靠感觉猜。月光洒在她面容上,美的像仙子,纪寒没忍住多看了一眼。
池盈倏地抬眼。纪寒没来得及躲闪,直直地跌进了那双烟灰色的眸子里。那眼神清冽似别春州新酿的梨花白,初尝时沁人心脾,后劲却足能醉得人找不着北。
"真是不知羞。"她轻声道。
纪寒这才惊觉自己看得太过放肆,慌忙别开脸时,耳根已经烧得发烫。
他几乎是落荒而逃般朝反方向走去,靴底碾过青砖发出刺耳的摩擦声。直到他停下脚步时,他才发现自己的呼吸早已乱了节奏,每一次呼吸都混着书页翻动的沙沙声,在这漏风的破庙里显得格外刺耳。
纪寒喉头一阵发紧,下意识伸手去摸腰间的酒葫芦,指尖却触到个陌生的物件——那个绣金线的荷包不知何时取代了惯常挂着的酒葫芦。他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细密纹路,里头的碎银随着动作轻轻碰撞,叮当声竟与自己胸腔里愈发急促的心跳渐渐重合。
"啪。"
池盈突然合上了话本,那声音打断了他的胡思乱想。纪寒的呼吸随之一滞,抬头时却见她只是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继续看着那话本。
纪寒的耳根烧得发烫,他盯着池盈,喉结滚了滚,半晌才憋出一句:
“恁……恁这不是能说话吗?”
池盈听见这话,慢条斯理地合上话本,指尖在书脊上轻轻一敲,她烟灰色的眸子朝着纪寒方向斜睨了过来,似笑非笑。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不会。”
纪寒噎住,脑子里飞快倒带。确实,她虽然这一天一直在用手语,但是她也没亲口说过自己是哑巴。他张了张嘴,想找点什么话语反驳她,却又发现自己无话可说,最后只能干巴巴地挤出一句:
“那,恁之前装什么哑巴?”
池盈唇角微翘,指尖在话本子上轻点两下,像是在思考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最终,她微微侧身,声音带着点戏谑:
“因为……看你们猜来猜去的样子,挺有趣的。”
纪寒喉头一哽,胸口那股闷气堵得他太阳穴直跳。他后槽牙磨得咯吱响,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句话:“行啊池大小姐,把俺当猴耍。”
池盈轻笑一声,重新坐好,翻开话本继续看这刚才的片段,仿佛这一切的对话只是纪寒的幻觉。
可纪寒却没法再平静了。
他蹲在火堆旁,手里无意识地拿着树枝乱画,脑子里全是她刚才的样子。声音清泠泠的,像山涧里的溪水,尾音却带着点慵懒的调子,听得人耳根发痒。
原来她不是哑巴。
原来她说话这么好听。
这个认知让他心跳莫名快了几分,甚至比被刚才戳穿时候还要剧烈。他没忍住回头又偷偷瞥了她一眼,发现她垂眸看书时,睫毛在火光下投下细密的阴影,唇边还会带着若有若无的笑。
……
纪寒攥着酒葫芦的手指节微微发白,仰头灌下一大口。酒液火辣辣地烧过他的喉咙,却浇不熄心头那股燥意——他纪寒行走江湖这几年,平时都是他把别人当猴耍,怎么今日竟然被这位姑娘耍得团团转。
怎么想都很气。
……
第二天一早
山神庙的残火渐熄,纪寒一脚碾灭最后一点火星,抬头时,雨丝已织成密网。池盈站在檐下,裙角随着风飘动,像一片随时会消散的雾。
“雨大了,走不走?”他问,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水火棍上的刻痕。
池盈没比手语,直接开口:“走。”声音清凌凌的,混着雨声,听得纪寒耳根一麻。
雨幕中,纪寒三步并作两步冲到马车前,一把攥住湿漉漉的缰绳。靴子踩进泥洼时,溅起的泥浆在裤腿上又添了几道斑驳。
“恁等俺会。”他头也不回,手指刚搭上车辕,却只听见身后衣袂翻飞的声响——池盈竟提着裙摆,踩着泥水跟他同时跃上了车辕。
“你——”纪寒半截话卡在喉咙里。他本是要先驾马车之后再到檐下接人,哪想到这位娇贵的大小姐会直接冒雨跟他一同来。此刻两人正挤在窄窄的车辕上,她月白的衣袖已沾上了泥点,发间珠钗的红宝石在雨中却愈发鲜艳。
“走。”池盈直接从他手里抽过缰绳,湿漉漉的指尖擦过他掌心,“再耽搁雨更大了。”
纪寒盯着她沾了水珠的睫毛,突然觉得这位大小姐,似乎和想象中很不一样。
“你去后面坐着这里我来”纪寒重新拿起缰绳。池盈没跟他争,扭头回到了轿子里。
纪寒稳了稳心神,一下甩开鞭梢,青帷马车在官道上碾出了一道道深深的车辙。雨水顺着蓑衣灌进衣领,他却浑然不觉,只将缰绳在掌心又绕了半圈。
"驾!"
鞭声惊起道路两旁的雀鸟,老马突然打了个响鼻。纪寒猛地勒紧缰绳,车轮在泥泞中划出半弧。茶寮的轮廓在雨雾中显现,茅草顶塌了半边,像被斩首的孤魂。
“就这儿了。”他停好马车,翻身了跳下车辕,靴子陷进三寸深的泥里。转身时,正好瞧见池盈的身影,她早已探出个头在张望,月白的裙摆扫过车辕上未干的雨水。
早已没人待的茶寮的还漏着雨,纪寒不知道从扯了块破毡布挂在横梁上。池盈蹲在角落烤着火。
“对了,这个还你。”纪寒把那三枚铜币抛给池盈。
铜钱在空中划出了一道好看的弧线,池盈却突然伸手一抓。
两人的指尖在火光中相碰。
纪寒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手,铜钱“当啷”掉在地上。池盈弯腰去捡,发丝垂下来扫过他的靴尖。
“纪寒。”她忽然连名带姓喊他,指尖掂着那枚铜钱,“你耳朵红了。”
雨丝从茅草顶的破洞漏下来,在火堆旁积成小小的水洼。纪寒用棍尖拨了拨柴火,火星“噼啪”炸开,照亮对面池盈的侧脸。
“说起来——”他突然嗤笑一声,“你们池家就这样放心你一个人跟我走?”
池盈正在烤干袖口的手指一顿。她思考了一下,没用手语,反而是直接开口:“他们确实不放心你。”声音里还带着点玩味,“但很放心清县令的人,不会做那种龌龊事。”
纪寒手中的棍尖"咔"地戳进柴堆。
“……你怎么知道我是清县令的人?”
短暂的沉默之后纪寒突然想到了什么又开口发问。“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和身份?你查我?”他声音沙哑得像磨过粗砂。
池盈突然倾身向前,发间珠钗的反光在纪寒瞳孔里晃了晃。她不语,只是伸手轻轻点了点他腰间露出一角的令牌。
“清县令的玉面修罗除了纪寒还有谁。”她指了指。 纪寒这才放下心来。
远处突然传来枯枝断裂的声响。
池盈的指尖瞬间变成噤声的手势。纪寒条件反射地踩灭火堆,在黑暗中准确拉住了她的手,拉进了两人的距离。在两人交错的呼吸里,他闻到一股极淡的梨花香。
黑暗中有弩箭上弦的"咯吱"声。纪寒贴着池盈的耳畔低语,热气拂过她耳垂:“待会别用手语——”
“遇到人直接喊救命。”他恶作剧般补了一句,“反正你会说话了。”
池盈在黑暗中精准踩了他一脚。
对面一晚上没有行动,仿佛只是来踩个点。两人轮流守夜度过了惊心动魄的一晚。
天刚蒙蒙亮时,一支响箭就迫不及待地朝他们飞来。纪寒反应迅速,一把掀翻桌子挡在了池盈身前,两人只听见箭矢“哆哆哆”扎进木板的声音。
“七个人,弩箭淬毒。”池盈贴着他后背低声说,呼吸扫在他后背“东面三个交给我。”
纪寒反手从腰间抽出公平尺:“你数错了——”熟悉的破空声传来,第四个黑衣人从梁上栽下来,“是八个。”
在混战中,池盈的广袖中突然甩出几枚铜币,正中敌人咽喉。纪寒瞥见,吹了声口哨:“好手法!”
她轻笑,袖中又一道寒光闪过。
……
抵达别春州那日,恰逢柳絮纷飞。漫天白絮中,纪寒站在城门口,看着池盈被丫鬟们簇拥着远去。烟灰色的裙裾在人流中一闪,帷帽轻纱似乎回头扬了扬,转眼就被攒动的人头淹没。
他下意识摸了摸腰间,只摸到了那包沉甸甸的银子。
纪寒拎起荷包掂了掂,银两的重量硌得掌心银两沉甸甸地坠在掌心,硌得掌纹生疼。纪寒望着城门方向,那里早已不见烟灰色的身影。他忽然想起自己第一次杀人时候感觉自己终于可以改变自己的命运了。
可眼下这袋银子的分量,却压得他喘不过气——这是她的命,是锦衣玉食堆出来的分量。那自己的命呢?可能如同过眼云烟吧。嘴角不自觉地扯了扯,露出个自嘲的笑。
“终究不是同路人么?”
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荷包上精致的缠枝纹,这分明是闺阁小姐才会用的绣样。她的银子,终究会被他换成糙米粗面,散给那些连野菜都挖不到的穷苦人。她活在锦绣堆里,怕是连糙米是什么滋味都不知道。
“就当...替她积点阴德罢。”纪寒低声自语,转身将荷包重重塞回怀中。
暮色渐沉时,他押着几辆装满了米面的板车,独自拐进了西城根的暗巷。
“纪大哥...”身后传来怯生生的呼唤。
“接着!”
纪寒扬声一喝,将一袋米抛向最大的那个孩子。那孩子慌忙伸出枯枝般的手臂接住,却被沉甸甸的米袋带得一个踉跄。旁边几个小的立刻围上来,脏兮兮的小手小心翼翼地摸着米袋,眼睛里闪着难以置信的光。
最大的那个孩子抱着米袋,脏兮兮的脸上挂着泪痕。纪寒蹲下身,将铜钱塞进孩子衣兜,却听见几声布料撕裂的轻响。
他突然就笑了。原来人命可以这么轻,轻到几枚铜钱就能压垮一件破衣裳;又可以这么重,重到一袋米就能让垂死的眼睛重新亮起来。
“带回去跟家里人分,省着点吃。跟其他人说来我这里领。”纪寒蹲下身摸了摸他们的头,又摸出几枚铜钱放进其他孩子破烂的衣兜里。起身时,他听见了身后传来几声压抑的抽泣声,像受伤的小兽发出的呜咽。
他脚步顿了顿,继续往前走去分发米面。晚风卷着尘土拂过巷口,将那些细碎的哭声吹散在暮色里。
夜半的客栈屋顶,纪寒仰头灌尽最后一口酒。腰间挂的绣着缠枝纹的荷包,里面沉甸甸的银子已经空了。他仰头望着远处渐亮的灯火,忽然觉得这别春州的晚风,比想象中要暖和一些。
空酒壶在瓦片上骨碌碌滚远了。颗琥珀色的糖滚落掌心,油纸包得方正,边角都折得一丝不苟。
他咬破糖衣的刹那,梨花的清甜在唇齿间漫开。这味道太熟悉,是别春州独有的梨膏糖。
“嗒。”
一片青瓦轻响。池盈拎着一壶酒踏月而来,烟灰色裙裾扫过屋脊的苍苔。帷帽垂下的轻纱被夜风掀起一角,露出她噙着笑的嘴角。
她比了个手势,又故意开口:“”我请。”
纪寒盯着她唇边的梨涡,忽然想——
若真不是同路人,她为何偏要追上来?
若真是两个世界的人,她何必记得他?
他仰头灌下一口酒,喉结滚动,咽下的不知是酒液还是别的什么。
池盈看着他没说什么,只是伸出食指,在坛口蘸了酒,就着月光在瓦片上画了朵梨花。
纪寒望着那酒痕勾勒的花瓣,突然觉得喉头发紧。
他笑了笑,摸出之前她拿来当暗器的铜钱,轻轻压在梨花蕊心。
“我要学手语,”铜钱在月光下泛着幽光。
池盈忽然掀开帷帽冲着纪寒笑,满城灯火都在她烟灰色的眸子里晃,比别春州的月色更亮。
这月光太亮了,照得他心口发烫。
这是纪寒断片前的最后一个念头。
酒意上涌间,他恍惚又看见她站在茶寮漏雨的屋檐下,月白裙裾沾了泥点,却偏要跟他挤在车辕上。
“完蛋了……”他对着月亮呢喃,酒坛从指间滑落,在瓦片上滚出老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