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封字迹并不算工整的信递进鹤见屋的时候,掌柜正在为核算上一个季度的账簿对新来的伙计大发雷霆,看到那信封之后,掌柜竟然奇异地闭上了嘴,将之前手头上的事情忘了个干净一般,优先询问起这封信的事。
将信拿进来的新手伙计多少有些害怕被骂,迟疑着说,是一名橙红色长发的姑娘送来的。
对了,她的黄色发带很长。伙计这样补充道。
掌柜没有多问,挥挥手示意他继续回去干活,于是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的伙计,很快将这事忘掉了。
只是依稀记得,送信来那姑娘笑起来蛮可爱的,不知为何就让人有帮她一把的冲动嘞。
这封信从鹤见屋的正店送到了后堂,又辗转了一路,到了晚上华灯初上,才被正主很是不耐烦地扯开。
不够漂亮的字体印在漂亮的花草纸信封上,写着“鹤见小姐敬启”,有点像还在寺子屋习字的孩子的字,一圈一划有些幼稚,笔尾还荫了一点墨。拆开这信的人歪了歪头,轻轻地哼了一声,不知是在笑还是在不屑,之后随手将信封丢到一旁的纸堆里。
没错,就在她端坐的位置右侧不到两叠之处,已经堆满了各种各样的纸稿,有不少是写了一半随后被粗鲁地撕开作废,也有一些是染了多余的墨水于是被人团成一团,总之,仅从这一角光景看来,这写字的人脾气是不太好。
被她拆开的信件内容是这样的。
鹤见小姐敬启
月前一见已过数日,时值春意初回,樱时将至,望能今夜与君一聚。
鹿又
附:会带早点。
鹤见伊织将这封短笺看罢,还不待她将这封信也丢进旁边的纸堆,逐渐靠近的脚步声已经清晰地向她表达这个事实——写这封信的人已经来了。
“今天又是什么事啊?”听到掀开帘子的声音,紫色切发的大小姐便很不客气地扭头,用几乎可以算得上呵斥的语气对来人这样说道。
结果与她对上视线的却是完全不认识的人。
水蓝色的明亮眼眸此刻正睁得大大的,像是完全没想到一进门就被人这样不客气地训了一顿,穿着月白色和服的黑发少女露出有些无辜茫然的神色,向前又走了一步。
这不由让伊织也有些尴尬,她无意识地按住自己的茶杯,朝对方微微颔首,但马上又意识到自己才是这房间的主人,刚才的少许尴尬和挫败感化成名为“不满”的利箭,朝从水蓝色少女的身后走出的那人尽情宣泄。
“鹿又雪绪。”确认了紧接着走进房间的确实是与她相识两年有余的损友,伊织一字一字地念出对方的名字,已经不是暗示而是明示地要求对方对今晚的状况给个解释。
“啊呀鹤见小姐,今天感觉你精神很好嘛。”回避了伊织方才的问话,名为鹿又雪绪的少女熟门熟路地走进这个房间,随后懒散地坐在了伊织的对面。她橙红色的长发长度刚刚好在她正坐坐下之后轻轻覆在榻榻米上,而原本就长出一大截的黄色发带被她整理到身旁。
“我来介绍一下。”鹿又让那名不认识的女孩子也在旁边坐下,然后带着足以作为武器的,明媚可爱的笑容朝脾气恶劣的鹤见小姐比划,“她叫月咏宁宁。”
连丝毫停顿都没有,她顺畅地说了下去。
“是一名萤者。”
萤者这个词带来的效果在这小小的房间里引发了奇特的涟漪,那名叫宁宁的少女听到介绍自己时有些紧张地攥住自己的袖口,刚想解释一下,却被这奇特的气氛滞了一瞬,错失了开口的时机。她求助般地将目光移向坐在自己旁边的雪绪,对方却只执意盯住伊织。
鹤见家的大小姐轻轻扬起下巴,露出一丝自己没有察觉的,有些晦暗的笑容。
“萤者啊……听起来很像我要取材的对象呢。”虽然这样说着,伊织却像是在确认对方身份的同时就对对方丧失了兴趣一样,不再偷偷观察那位并不认识的少女周身散发的蓝色荧光。她伸出手轻轻拍了两下,朝坐在自己对面的雪绪简单说道:“我要吃早饭了。在我吃完之前把要讲的事情讲完。”
此刻屋外已经是满街灯火,在正常人的时间观念里,早饭这个词实在是很不对头。进屋以来一直还未说话的宁宁,不自觉地说了出来:“现在这个时间,怎么也不是早饭吧……”
“是我的早饭。”伊织看着候在门外的侍女将食盘和小桌子送进房间来,并不对自己晨昏颠倒的作息多做解释。
宁宁乖乖地闭上了嘴巴。
江户城在上层别负盛名的鹤见屋,是一家运营高档礼品买卖的献残屋[ 献残屋,江户特有的一种类似当铺的高级礼品买卖商店。],鹤见家育有一子一女,鹤见家的少爷去年已经和同为江户大商家的药坊西霖枫的女儿成亲,但是比少爷年纪还要大一些的鹤见家长女鹤见伊织,已经年过二十依然无人提及她的婚嫁,这等怪事当然是有原因的。
与鹤见家身份不符的上层和下层姑且不论,与之门当户对的店家无人不知,鹤见家的女儿身上有疾。
仿佛被什么恶灵诅咒了一般,鹤见家的大小姐从出生起就一直高烧不退,呼吸困难,一直到一岁半的时候,极偶然的情况下,鹤见家才发现,她只有处在完全不见日光的情况下才能安然无恙。鹤见家的夫人曾经许愿说哪怕用鹤见屋所有珍贵的宝物交换也希望女儿获得健康,最终却对这病无计可施,万般无奈之下,为她修建了一间丝毫不见光的暗室。
二十年来鹤见小姐都在暗室中长大,极少出门,最终养成了这样昼伏夜出的习惯,倒不值得大惊小怪了。
雪绪看着鹤见伊织拿起了筷子,突然装模做样地轻轻咳了两声,伸手阻止她掀开盖碗。
“由着你把这顿早饭吃完的话,我今天可就白来了。不是说了会给你带点心么?”雪绪扭头朝宁宁抬了抬下巴,对方正怔怔地盯着伊织的食盘看,像是在研究里面的料理,突然被鹿又这般看过来,先自顾自地愣了一下,然后才手忙脚乱地从身后取出一个不大的食盒。
将食盒里的东西一份份小心地摆上伊织的桌板,宁宁谨慎地调整了一下坐姿,以前所未有的严肃和热情加以介绍:“这份是用蘑菇和蔬菜做馅的豆皮包子,这份是茶巾蘑菇鸡蛋,这份是蘑菇切碎做丁和味噌同煮的鲜菇汤。”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闪着蓝色幽光的眼睛一眨一眨,“本来还想打听一下鹤见小姐的喜好,但是雪绪说……”
“我说不要考虑你喜欢吃什么,只要是好吃的你都喜欢,事先给了范围反而缩手缩脚的,所以让她放开手做了。吃吃看?我觉得手艺相当娴熟,如果是处理海鲜水产那类,足以跟八百善[ 八百善,江户高级料理店的代表,在落语中时常出现的茶泡饭要金一两二分一句,便是八百善的一段故事,以此形容其料理的精致及昂贵。]的料理相提并论呢。”说完,雪绪回过身对轻轻拽她袖子的宁宁笑了笑,“好啦好啦,我知道你不料理水产,只是想夸你一夸。”
“山珍类的料理啊。”伊织眼珠轻轻转了一圈,飞速地瞥了一眼雪绪和宁宁,后者明显地露出有些异样的神情来。那神情与其说是紧张,不如说是好奇,好奇伊织吃下去的反应。
看起来这位萤者对自己的手艺非常自信。
伊织把那枚精致小巧的豆腐皮包子搛起来看了看,就着室内明亮的灯火,看起来非常诱人,她一时被这个吸引了注意力,专注地吃了起来。与此同时,雪绪微笑着看着贪食的大小姐,慢吞吞地开始讲这几日的见闻。
“这第一桩大事就是,幕府的‘大江户八百八町[ 大江户八百八町,与大坂的八百八桥同样只是个概数,为“有众多街道”之意,这个照明计划也理所当然是杜撰。]夜明计划’已经落实完毕了,各大干道尤其以东海道、中山道和日光街道为重心,架设了充足的长明灯,据说为了灯油的消耗,跟很多藩国做了很久的交涉才调到足够的资源。”
“你在江户与其他藩国斡旋的时候,也趁机做了生意吧。”用袖子掩住嘴巴将豆腐皮包子吃下去,伊织冷淡地指出她这位挚友热衷营利的天性。
雪绪露出在旁人看来因为腼腆而显得可爱的笑容,对友人的话语完全不加否认地点了点头。
“用以前的人情转卖了一批质量相当好的菜籽油[ 菜籽油,是行灯的常用油之一,但是菜籽油就已经不是平民百姓用得起的油了,普通百姓最常用于照明的油是沙丁鱼油。],另外以前滞压的百号蜡烛也顺利出手了,四国地区[ 四国地区的伊予地方以出产优质黄栌树果实而著称,黄栌树果实中提炼的木蜡是是蜡烛的重要原料。]这次可是跟幕府做了一趟大的交易。还有之前纸坊制坏了的那批纸,虽然不堪书写,做灯罩恰恰合适,为他们牵了这个线,也抽了点小钱。”
宁宁看似认真地听着雪绪的话,眼神却定定地看着伊织的食桌,而伊织看似专心地在吃东西,却时不时抬眼看雪绪一眼。
“第二桩事就是,一个月前左右,萤者开始大量地出现在江户的市区,幕府紧急考虑了管理对策,现在大部分新来的‘人们’已经有了落脚处,据说与‘影祸’的平衡有密切联系的永暗神社,近日参拜的人也络绎不绝,听说连将军都曾经偷偷去过了。幕府趁机笼络了一些可以为其所用的萤者,啊,将军在这种时候也显得格外惜命,这样想想有点好笑。”
映射在雪绪眼中的烛火,仿佛在配合她的笑意一样轻轻摇曳。
“你都大大方方带着萤者进我的大门了,与这个相比,将军去参拜这事也算不上稀奇。”伊织用袖子朝宁宁的方向轻轻点了点,然后又低头开始消灭茶巾蘑菇鸡蛋。
茶巾鸡蛋是江户很常见的料理,宁宁做的这份茶巾蘑菇鸡蛋一来是用来煮的高汤加入了鸡肉和蘑菇,二来是洒上了调味用的海苔粉和蘑菇碎,伊织在品尝的时候并没有说什么,从另一个意义来说,大概确实蛮合她的胃口。
“第三桩事呢——”雪绪轻轻打了个哈欠,故意吊人胃口一样顿了一顿,“今早我去了三处书店,问了问《丹吹夜话》的行情。”
“哦?”伊织的语气仿佛对此完全不感兴趣,雪绪却突然两眼放光地一口气说了下去,“老板们都知道我是丹吹和夜的代理啦,有人跟我说丹吹先生这套怪谈笔记意外地受欢迎呢,还问我丹吹先生年龄几何,是否婚配,我只好推脱说对方对成家完全没有意愿,而且性格恶劣脾气糟糕,实在不方便出现在世人眼前才拜托我这样的人代为交涉,还请诸位不要被文字中透露出的那点文雅感欺骗了。”
伊织将筷子重重地按在筷架上,发出清脆的声音,这下连一直听得云里雾里的宁宁都看得出,鹤见小姐对雪绪这番话十分不高兴。
“不过不管怎么说,这次收到了《丹吹夜话》这本书的利润,除去雇人誊写的费用,余下来的部分比我想象得多很多,正好是足够开一间小小的料理铺的起始本金。”
伊织将装有鲜汤的小碗慢慢放回到桌板上。
“所以,你觉得这份早点味道如何?”雪绪漫不经心地玩起了自己的头发,好像是不经意提起这个话题似的,“要不要投资给宁宁开店啊。”
将鹿又雪绪和月咏宁宁送出门后,鹤见别邸的仆人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宁宁周身散发的幽蓝色光辉,半是畏惧半是好奇地合上了大门。
虽然说经过半年的口耳相传,百年一次的影祸所带来的影响和异变已经为大多数人所了解,但是亲身与这些非人相处,心理上全然没有抗拒也是不可能的。可能再多些相处时日要好一些,但是眼下,起码上层阶级的人们对这些异类抱有不相往来的隔离态度。
宁宁对此一无所觉。
她推着雪绪空空如也的关东煮小推车,眼睛睁得圆溜溜的,颇有些兴奋地对雪绪说:“想不到鹤见小姐竟然真的很喜欢那些早点,我还有好多料理想试着做给她尝尝呢。”
说完,她自己又陷入了小小的纠结:“但是,感觉鹤见小姐并不太想资助我啊。”
确实,在雪绪提出那个稍微有些僭越的提议之后,鹤见伊织少见地发起呆来。
她发呆的样子看起来非常阴暗,淡紫色的眼眸会变得毫无光彩,仿佛对这个世界有什么深仇大恨一样,连照在她脸上的烛火也变得叵测。看着友人露出这样的表情,雪绪却心无芥蒂地维持着笑容。
“怎么样呢,如果资助的话,宁宁会定期送你没有吃过的神奇料理给你,我也省得要每天来见你一次确认你是不是好好活着,这笔钱也不会让你白出,算是她用厨艺做为抵押,向你申请的借款,百夜漫长,多一个萤者照料,总要让人安心一些。”雪绪也跟着发起呆来,像是在说给对方听,又像是在说给自己听一样轻声呢喃。
“……真是的。”
半晌,伊织将方才放到一边没有吃的自备的“早饭”挪到自己面前,恶狠狠地把稍微有些凉了的茶泡饭送进口中,这个行为让雪绪也露出了讶异的表情,她尝试着提醒对方如果吃多了会肚子痛,却被伊织恶狠狠地瞪了回去。
“没有吃饱。”伊织这样说着,然后将平时轻易不碰,只是作为摆设的茶点也吃掉了。
雪绪更惊讶地扬起了眉毛。
将超出平时饭量的食物尽数消灭,紫色切发的大小姐斜睨着端坐在她面前的两人,冷冰冰地发了一通脾气。
“你以为我是小孩么?影祸啊百夜啊,这种事情用不着你操心吧。若鹤见家都无法让我活过这长夜,你又能做什么?你在担心百夜会影响到我么?好笑死了,对我而言,过去的二十年,没有一天不是百夜。”
这脾气发得有些突然,一时间房间内外都安静得有些异常。
宁宁夹在两人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雪绪却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做出一副“太好了”的表情。
“你再不发脾气我都要以为你生病了,或者是别人假扮的了。好啦,既然这样,那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不理会伊织的表情,雪绪拽着宁宁向伊织行礼,“从下周起,宁宁的料理小铺基本打理好之后,我会定期带宁宁来看你的,鹤见小姐。”
雪绪抬起头,朝对方露出完美无缺的诚恳笑容:“有任何事情只管吩咐,愿为效劳,自当竭力。”
回想起刚才这一幕,宁宁有些不明所以地歪了歪脑袋。“雪绪的意思是说,其实真正目的是希望我多去看看她么?”
“嗯,是啊。”
雪绪没有提灯笼,在昏暗的夜色里,橙红色的长发十分显眼,黄色的发带随着她的步伐荡来荡去。
“总觉得……鹤见小姐确实并不需要我去看她吧,我是说,你看,她家很有钱,也有很多人负责照顾她,比我这样的外汉人要好多了……”
“但是呢,你是萤者,这一点,比别的条件要重要得多。”雪绪顿住脚步,将推车从费解的少女手中接过,“就算是你,对影祸这个概念到底意味着什么,也并不是全然了解的吧。”
“嗯,只是突然就有了化为人形的能力……”
“像鹤见那样的家伙,是最容易被盯上的。”
“诶?”
雪绪用手指拨弄起自己的长发,脸上是轻松的笑意:“就算听到的传闻里有一半以上都是谣言,只有这件事是确信的。叫做影祸的那个东西,与其说妖怪呢,或者说成是现象更合适,它在百夜期间会以萤者做为食物,另外,内心缺乏力量的人类,会被影祸影响而失去为人的资格。”
“确实是这样没错啦……”
“所以说啊,鹤见那家伙,是最容易被盯上的。正如她自己所说,过去的二十年人生里没有一天不是长夜,她内心里积压了多少压力呢?虽然身为鹤见家的长女,却不能为自家贡献任何力量,甚至只能仰赖比自己还要年幼的弟弟肩负家族的事业,那家伙应该相当不甘心吧。甚至不去考虑这些,光是二十年没有见过日光,都是足以让人发狂的痛苦了。”
“她弟弟结婚的那天,她非常郑重地跟我说——‘从今日起,我终于可以坦然去死了’,那是怀有相当的觉悟才能说的话,虽然并不想死,但是也认为或许自己死了对周遭更好才会说的话。”
雪绪饶有兴趣地突然凑近了宁宁,细细打量她的容颜,这个举动让宁宁小小吃了一惊,身上的光乍然亮了一瞬。
“只靠我一个人的话,也许是不够的吧,不,肯定不够的。所以想要依赖传闻中能带给人‘光’的萤者,不过如果你不愿意做这样的工作,也没关系,我还可以再去拜托别人。”狡黠地说出欲擒故纵的话语,雪绪这样的表达强烈地激发了宁宁的好胜心,她鼓起嘴巴,像是要做出什么保证一样用力点头:“这个工作可以交给我的,没关系的!”
“而且我也有私心就是了。”
在街角巷口分手之前,雪绪最后说的这句话,让宁宁稍微有些费解,但是她最终决定不去思考了。
橙红色长发,名为鹿又雪绪的少女,在月下露出依然完美无缺,却有些寂寞的笑容。
“与黑暗相比,我更害怕火光,所以,如果能跟萤者打好交道的话,也许也能稍微疗愈我一点吧。”
-tbc-
附注:
献残屋,江户特有的一种类似当铺的高级礼品买卖商店。
八百善,江户高级料理店的代表,在落语中时常出现的茶泡饭要金一两二分一句,便是八百善的一段故事,以此形容其料理的精致及昂贵。
大江户八百八町,与大坂的八百八桥同样只是个概数,为“有众多街道”之意,这个照明计划也理所当然是杜撰。
菜籽油,是行灯的常用油之一,但是菜籽油就已经不是平民百姓用得起的油了,普通百姓最常用于照明的油是沙丁鱼油。
四国地区的伊予地方以出产优质黄栌树果实而著称,黄栌树果实中提炼的木蜡是是蜡烛的重要原料。
因为是企划文,所以有很多与实际江户时期有所冲突的地方就模糊处理了【
总之,希望能将这个小系列漂亮地完成w
第三回 怀表与餐桌上的王者
这是一个阳光明媚但并不燥热的中午,恰到好处的阳光和温度让这个小镇中的一切都显得那么鲜亮。莉莉•柯瑞兰寇•索博斯基和云锦就在这样的一个慵懒午间奋力的吃着盘中的美食。虽然这是个郊区小镇,但是当地的美食真的没的说。当地除了那座充满都市恐怖传说的温泉旅馆似乎也没别的什么特色了。
“老板!再加一份拉面!大腕的多放肉!”莉莉开心的朝老板喊叫着,完全不顾对面一脸震惊的看着自己的云锦。
“你多久……没吃饭了……啊……”云锦不仅有些后悔刚才的决定。
一小时前……
“喂喂喂!莉莉到站了!快起来!”对于头天晚上连夜收拾东西而严重缺觉的莉莉,云锦只能无奈的祭出自己的无上法宝——抽大嘴巴。于是乎莉莉着实让云锦感受了一下战斗民族的风范,一通让云锦花枝招颤的搔痒痒大战完全的无视了周围人们发呆的目光……
“可恶……”云锦下得车来一面梳理着自己的头发一面抱怨着莉莉下手太狠。
“谁让你下手那么重,你看看现在还红着呢……”莉莉指着微红的脸颊装可怜道。
“啊!快追那辆车!我的怀表落车上了!”云锦拎着包慌忙的转身去追那辆准备开出站的大巴,但是眼看大巴车渐行渐远,一种无力感涌上心头。
“拿着我的包!”莉莉将自己的行李一股脑的全都交给了云锦,自己向着大巴车飞奔而去,一边跑一边将自己的丝巾解了下来不断的向着大巴挥舞着叫喊着。就在云锦有心放弃的时候,大巴车终于缓缓停了下来。两人在车上找到了云锦丢失的哪块雕刻着繁复花纹装饰的怀表。而作为感谢云锦提出请莉莉吃午饭。
“大姐……这是第三碗了吧……”云锦不仅汗颜莉莉的饭量,虽然吃相很斯文但是饭量很惊人。
“哎呀,你那是很么眼神啊,很招恶啊你知道不!这个芝士焗牡蛎再来两份!”莉莉说。
“哎……真是没办法……你的外文名是叫DavidWang(大胃王)嘛?”云锦默默握紧了钱包,她的内心已经在留血了了。
“云……你的玩笑开过了……”莉莉行云流水般吃面的动作因为云锦的话生生停滞了那么两秒,两人四目相对间电光流转,云锦瞬间明白了莉莉的意图,随机便要伸手去捂莉莉的嘴。云锦的手快但莉莉的嘴更快,说时迟那时快莉莉先发制人迅速张嘴说了让云锦几乎晕厥的四个字:“再来一份!”
眼见是不可为,云锦像是泄了气的气球独自流泪道:“真是服气了!花不洛,花不洛我的现金快花光光了啊!”
午饭后的时光总是愉悦的,尤其是吃完午餐后还可以潇洒的起身就走不用理会结账这个愁人的项目。当她拦下一辆出租车并说明地点时,云锦满脸落寞的跟了上来道:“可恶,大胃王,都怪你害得我没现金了,打车钱你掏……”
“好好好,总之快点上车吧。我已经跟旅馆打过电话了,还有不少空余房间呦~。”
“知道啦~”
——2772字——
【響應作品: http://elfartworld.com/works/75319/ 】【總之是想試試看中立的語氣,結果變成既沒有文筆也沒有劇情的中二文】
少女與少年是一體,從誕生下來至今從未分離,他們是太過相似的兩個存在,連父母和兄長都難以分清——本應該是這樣的。
直到那個男人——“作家”向他們說道:
“兩個角色的屬性重複,會令觀眾感到無聊。”
無聊。男人吐出這兩個字的時候,半點感情都不帶,只是單純地評價,這種評價甚至本身不帶任何立場,只是對“觀眾的品味”做了一個判斷,他甚至沒有加上“或許”或是“我想”——那就是身為稚名家長子,步憐和來步的長兄的本質,即是【記錄者】。
少年和少女也是一樣。
從出生起,就必定會站在【局外】,這就是身為【記錄者】的“稚名”。
“角色重複。”少女稚嫩的語氣一樣聽不出感情。
“重複了就只好修改。”少年平靜地說道。
“那麼步憐就作為電視的播報員。”
“而來步則是比賽的裁判。”
“就這麼決定。”兩人異口同聲地說道,作為聽取了意見的回應,“作家”向他們露出一個笑來。
***
稚名步憐像往常一樣,不需要等到鬧鐘鳴響就從床上坐了起來。她花了點時間整理床鋪,換了衣服,隨後推開門——門那頭是同樣剛剛從臥室裡出來的她的雙胞胎兄弟。兩人的感情很要好,直到中學二年級時,父母才以青春期為由,讓兩人分臥室住。
“早安,來步。”
“早安,步憐。”
他們如往常一樣,並排走在走廊上,然後一起進洗漱間,打開水龍頭,輪流洗臉刷牙。動作間沒有空隙,像機器一樣契合得完美。之後步憐用梳子梳她的娃娃頭,來步往頭髮上打髮膠。每一步都和往常一樣,所有的事情都在如期進行。步憐揉了揉眼睛,看了眼鏡子裡的自己和兄弟。
“鏡頭”——擦亮了。
“歡迎您收看,今晨的稚名家新聞,我是播報員,稚名步憐。”
“那麼,今早的裁決也如常進行,我是裁判,稚名來步。”
……
啊。
“好棒。”“好棒。”兩人異口同聲地說道,少年與少女年輕又蠢蠢欲動的心,此刻正被這種異常的感受籠罩。
中二病——又稱初二病或廚二病,是指青少年在青春期時,自以為是的觀點與非現實的想法混雜時產生的現象。
稚名步憐與稚名來步,雖然身為記錄者,卻不幸的患上了這樣的“病”。明明已經是高中生的年紀,那種想法卻一直持續到了現在。
步憐回過頭去,看到自己的雙胞胎兄弟臉上露出很少出現的笑,而她也感到自己的大顴肌輕輕扯動了一下。
“既然如此。”
“去叫未步起來。”
稚名未步是兩人的次兄,不過,步憐和來步從小到大,一直稱呼對方名字,而不是兄長。同樣的,母親不是母親也不是媽媽,而是老太婆;父親不是父親也不是爸爸,而是老頭子。
步憐與來步走向走廊的盡頭,那裡木質的門板上掛著用沒什麼個性的正楷書寫的名字,從字體來看,看不出多少個性,雖然還能看出些許筆畫的頓挫,但僅僅讓人覺得“規整”,沒有名字的主人對自己的身份自豪的感覺,也沒有和其他人的簽名相比特別的地方。應該說,字體的主人的個性被磨滅至無。
一,二,三。
來步推門而入。
躺在床上的男人板著臉進行著睡眠,聽不見呼嚕也聽不見呼吸,僅僅能在湊近的時候靠著體溫感覺到那個人還活著。
“——記錄:今天二哥未步又睡過頭了。”
“——判決:黃牌。”
這是屬於記錄者們、絕對中立者的早晨。
#排序按照第一篇有效作品的发布顺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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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言安】(http://elfartworld.com/characters/12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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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http://elfartworld.com/works/952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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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圆 木槿】(http://elfartworld.com/characters/1839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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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山宵】 (http://elfartworld.com/characters/185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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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离】(http://elfartworld.com/characters/130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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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珊瑚】(http://elfartworld.com/characters/101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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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栖夜】(http://elfartworld.com/characters/12036/)
1.(同逝日5)
2.(同逝日6)
3.(同逝日7)
☆4.http://elfartworld.com/works/86249/
【松茸】(http://elfartworld.com/characters/12013/)
1.(同逝日1)
2.(同逝日2)
3.(同逝日3)
4.http://elfartworld.com/works/81579/
5.(同逝日5)
6.(同逝日6)
7.(同逝日7)
8.(同逝日8)
9.(同逝日9)
10(同逝日10)
*WPS计字6021
*推线的前半部分。
*写的时候居然有的地方莫名想哭……【无视这句话
*燃尽了……
11.
静默之空,零落言语,远行之人,渺茫如星。
------------------------------------
在每一个队员看来,现在的场面都有些尴尬。
几乎裸着的奥列格和瑞贝利安坐在台阶上喘气,作为队伍中唯一一个女性的叙泽特虽然平时都仗着年龄把大家看作小孩子,却还是默默地扭开了头。
“……有点穿的给他么?”奥列格回过一口气来,用幻术给自己“穿”了一套衣服,然后指着身上没几片布的瑞贝利安这么说。
其余几人面面相觑表示没有多余的衣服——然后都盯住了蓝。
半卓尔少年一头雾水看着队友,一脸都是你们盯我有什么用的表情——虽然别人看不到。
“斗篷……斗篷。”川途拽拽他袖子。
然后蓝的表情就变成了“你们都被瑞贝利安传染成智障了吗”,虽然仍然没人能看到。
被队友盯了大概有一刻钟后,少年暴躁地将箭筒和弓塞在友人怀里,暴躁加自暴自弃地扯下了自己的斗篷,顺便把面具也扔在了箭筒里,最后以一种暴躁到要捅人的表情和眼神把斗篷扔给了光屁股的战士。
——用这种要大开杀戒的表情瞪着人的卓尔真的很可怕,这是大家后来的评价。
而等着穿衣服的家伙仍然一脸的吊儿郎当,还唧唧咕咕要去别的房间,似乎刚才被救了一命的人不是他,救了他一命的也不是小队的其他人一样。
于是瑞贝利安套上蓝的斗篷之后理所当然的被大家再次暴打一顿。
揍完智障战士,队伍再次开始商讨下一步如何进行,满脸淤青头上几个包的瑞贝利安这次终于乖乖地跟在大部队背后——这家伙看起来还是很看重自己的命的。
虽然经过了一场恶战,奥列格和阿伦德尔对那本画着悲荒之神的书还是相当在意,一定要回去书房看看。而叙泽特表示那书房里有不少的魔法书,所以也想去研究一下。其余三人没有异议,于是一众人再次回到书房。
叙泽特不愧是高等精灵,龙语的水平可以说是这几人中最高的——虽然其余几人并不会什么龙语——那些龙语的书籍在她眼里似乎和精灵语通用语没什么不同,然而一本一本的翻过去,几乎都是关于魔法理论的书,看来住在这里的魔法师更擅长理论而不是实践。
“只有理论的魔法不能称为魔法”,不知是哪个大魔法师曾经这么说过。
“……这本书没有书名。”同样在翻阅书籍的阿伦德尔发现了什么,再次皱起眉头。
叙泽特放下手中的理论书,接过那本精致的无题书开始翻阅。
只看了很少的几页,这位高贵女性的表情几乎是第一次出现了动摇:“这是……法术书,死灵魔法。”
她的手在颤抖,翻书的速度明显加快,大概是是兴奋的缘故。
看着情绪有些激动的叙泽特,奥列格赶快安抚:“带走吧,回到无名之城有很多时间学习它。”
“啥?魔法书?”瑞贝利安似乎又恢复了精神,蹦到叙泽特面前:“我看看我看看!”
“你看个什么看!”阿伦德尔抡起拳头朝着智障战士头上就是一拳,丝毫没有过考虑这一拳下去会不会把他打得更傻的可能。
“诶——给我看嘛——”这家伙还不肯消停。
于是又是一顿胖揍。
看着叙泽特平复了情绪收起法术书,两位吟游诗人开始研究在地上摊开的那本书。
“这是……传说故事啊。”阿伦德尔自言自语,眉头稍稍舒展开来,又蓦然紧锁,“……她们会很喜欢吧……虽然我也很喜欢……。”
“如果你喜欢,就带回无名之城吧,和叙泽特的法术书一样。”蓝仍在门口站岗,听到他的话偏了偏头,这样说道。
但这句话好像戳到了什么不对的地方。
“你就让她们在这里看全是龙语的魔法理论么!”阿伦德尔狠狠瞪了一眼蓝色的少年。
她们?
蓝一时有些无措,瞬间捏紧的手指发出异样的爆响。
她们……
竟然忘记了她们么?
怎么可以。
怎么可能。
“她们已经死了!”半晌蓝这样吼回去,声音颤抖,“因为我们,死了!”
“但是她们的灵魂还在!”阿伦德尔将故事集摔在地上,沉重的书落地,带起一片灰尘,“我听到她们在说话!在笑!她们在呼唤我们!让我们去陪她们!她们那么孤独……那么……”
两个少年无言地相互怒视,眼中却都含着泪。
无论是蓝还是阿伦德尔都是一脸的稚气未脱,但少年们柔和的轮廓里本已经有了男人的硬朗和韧性,此时却消失无踪,完全像两个失去了心爱玩具的孩子。
半晌,诗人放弃了什么一样一屁股坐下,默默将书装进了包裹。
几人大都听到了两人的争吵,也是一时无话,默默绕过方才一场恶战的房间,推开另一间的房门。
然后奥列格眼睛亮了。
“衣服?!”这样惊叹的有好几个声音。
对于刚刚和腐蚀性植物打过一架、衣不蔽体的几人而言,这个衣帽间简直就是天堂——就算这个天堂全是灰蒙蒙的尘土,衣服的式样也老的不行,更是没有适合侏儒身材的衣服。
将衣服翻了一遍之后,除了在这点上意外挑剔而一脸嫌弃的叙泽特,其他人都找到了勉强适合自己的衣服,就算看着灰扑扑的衣服表情有点苦恼的阿伦德尔也挑了一身,瑞贝利安更是不管三七二十一背了一大堆衣服要带回无名之城——用他的话说,不拿白不拿。
“呼哇——嘿咻。”奥列格套上好不容易找到的小号上衣,挥舞着两条长袖子转圈,过长的下摆像裙摆一样转出了花,他大笑着,两眼都眯成了缝:“你们看,像不像个小姑娘!”
除了瑞贝利安回答了“像”以外,全体队员看着他的表情都带着点怜悯,似乎是在说“队长你的智商系数终于也被瑞贝利安污染了么”。
“就算你们说不像我也会很开心的!”小巧玲珑的队长笑嘻嘻地又转了一圈,加上被他捏起来而听不出性别的声音,真的像个可爱的小姑娘。
几人在进塔后的这些日子里终于放开心笑了一次。
笑了一阵,塔里沉闷到凝滞的空气终于流动了些,几人正准备去下一个房间看看,却听到了瑞贝利安猥琐的笑声。回头只见这个不知死活的家伙正拿着一身女式骑装——瑞图宁知道这家伙为什么拿了那么多女式的衣服——往叙泽特身上比划,一边说着“你看你这么好的身材不给大家看看多可惜是吧换个衣服也好顺便让我们看看裸体你看你都这么大年纪了也不缺这点人看你……”以及一系列堪称污言秽语的话。
叙泽特的表情越来越难看,白皙的脸基本成了铁青,两把长匕首基本架在了瑞贝利安脖子上,看着这人的目光基本成了看低等生物的眼神——而罪魁祸首仍在喋喋不休。
如果有牧师在这里,大概已经开始催促他做临终祈祷了。
接受了第三次胖揍的战士终于有了点被揍的反应,揉着大概被揍成了椎间盘突出的腰跟在队友背后一瘸一拐,仍然哼哼唧唧地不知在说些什么。
“你们说,植物会不会有自己的通道?”奥列格冷不丁地这么说起来。
阿伦德尔一脸思考的表情:“那些植物看起来有智慧的样子……也许真的有自己的路径也说不定。”
奥列格一脸若有所思:“之前二楼……那个流血惨叫的房间里,不就……”突然就把后半截话吞了回去。
重新披上斗篷的蓝则是打了个寒战,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抓了一下,虽然他也不知道是什么。
大概,那东西称为歉疚。
另一个房间看起来是个活动室一类的场所,飞镖台球等等散落一地,似乎是玩过之后没有收拾。
“法师塔里还有这种地方?”叙泽特罕见地露出了看到新奇事物的表情。
“这里的法师还真是有闲情逸致啊……”阿伦德尔打量着房间。
在一边搜索的奥列格又发现了什么东西,从地上捡起念出声:“‘这座塔居然靠植物来保护自己,太有趣了。’这是过去的法师发现塔的时候写的……?”
12.
谨记星屑之人,只道相逢无处。
------------------------------------
“原来在我们之前有人来过么?”阿伦德尔琢磨着那张纸条,试图从里面看出点什么——虽然就算他的视线能把那张纸烧起来也还是看不出什么花来。
“可能是别的冒险者误入塔中,然后遇到了这些植物屏障?”奥列格有模有样地捻着自己没有胡须的下巴。
阿伦德尔依然皱着眉头:“或者说,这些植物和塔的主人也没有关系呢……”
“难道它们是在塔主离开之后由于某些原因长出来的?”侏儒若有所思。
“或者说,写这张纸条的人和塔主是同一个人吗?”少年递出纸条。
奥列格重新接过纸条,和阿伦德尔一起研究起上面的笔迹,却发现方才的书房里并没有手抄本,不禁叹了口气。正准备再研究时,在一边的瑞贝利安却劈手夺过纸条,草草看了一眼——虽然大家普遍觉得这人看不懂字——然后塞进了嘴里。
接下来是几秒钟的静默,塔里的空气再次凝滞。
然而人既然不肯在沉默中灭亡,就一定会在沉默中爆发。
“吐出来吐出来吐出来啊!”奥列格急得直跳脚,却因为过长的衣服被绊了一跤。
阿伦德尔则是两眼几乎要喷火,掐住瑞贝利安的脖子猛力摇晃:“你是不是傻!!!”
瑞贝利安嘿嘿一笑张开嘴:“还挺好吃的。”
于是蓝一拳挥下去把他打趴在地上,而阿伦德尔带着铁掌的靴子朝着他头上就踹了过去。
今日的第四次群殴。
半晌,终于打爽了的几人把这个被打得七荤八素的战士扔在一边,准备向四楼进发。
右脚刚刚踏上台阶,背后传来显然是故意做作的怪叫。
“还有一个房间没看过呢!”
诡异的粘滑声音再次充斥了楼层,五个人齐刷刷地回头,只见最初的那个房间辕门大开,瑞贝利安带着同样诡异的笑容拔出大剑开始挥砍,而植物的藤蔓也再次朝着大家无差别攻击而来——
又是一场恶战——恶心而艰苦的战斗。
最终,房间中仅有的一棵植物被几人合力砍成碎片,一段段粘滑的藤蔓在地上鱼一样无力地抽动。
不用提再次跳脚的奥列格和喉结不停滚动却说不出话的阿伦德尔,这边气疯了的半卓尔已经拔出了刀要去捅人,而川途则是用力搂着蓝的腰不让他拿着刀去捅死瑞贝利安:“冷静,蓝,冷静!”
整个场面一团混乱,只有叙泽特保持了相当清楚的头脑,双手电光缠绕,看起来是要选择用龙雷把这家伙做成碳烤人肉。
好想杀了他。
好想杀了这个家伙。
为什么不放开我?为什么不让我杀了他?
灰色的虹膜被莫名地染红,蓝的表情大概是他从未想过的狰狞,此时只在川途的手臂下猛力挣扎。
川途的身材虽然瘦小得像个姑娘,力量却丝毫不亚于蓝,甚至在手臂这方面还要比他更有劲一点——这大概归功于他幼年时期的锻炼,毕竟他是个能手扒着房梁把自己藏在瓦片下的人——于是被川途禁锢的蓝现在无法向前一步。
他承认,从一开始他就因为一句“小杂种”而记恨上了这个战士,然而这还不是全部,这个人在依瑞斯和伊利亚斯出事之后死皮赖脸地加入队伍,处处与人作对,践踏着他们的悲伤和愤怒——还嘲笑着他们的好心和善意。
他们试图接纳他,他却将他们的温柔置之不顾。
他们试图感动他,他却将他们的帮助弃如敝履。
他们试图说服他,他却将他们的说教当做笑话。
蓝总是觉得所有的队友都会慢慢融入这个有趣的队伍,像他那样不应存在的半卓尔都可以在这里找到自己的一席之地,就算是一个智商欠佳的人也可以被安排到适合的岗位,而瑞贝利安却始终是队伍外的人,以一个旁观者的眼光看着他的队友,因为他们遇到麻烦而开心,因为他们一路顺风而不满,好像他不是参与者,而是看着一出好戏的观众。
他总是不自觉地将瑞贝利安与再也无法复活的两个姑娘比较,依瑞斯会怎么做,伊利亚斯会怎么做,而这个人的行为——无法预测。
也许傻的人不是瑞贝利安,而是无法从那段安魂曲中走出来的他们。
而那段安魂曲,也许永远也不会结束。
13.
朦胧春夜月,魂萦梦还牵。
------------------------------------------
最终,所有的人都选择对瑞贝利安保持沉默。
几人一路沉默着上楼,一路上白色的台阶布满星星点点的血迹,似乎有哪个受伤的人从这里逃了上去。
淡淡的血色一直延伸到四楼,几人眼前豁然开朗。
一样是白色的大厅,地面上是与楼梯上相同的星点血痕,像是什么红梅或是玫瑰的花瓣落在了没有生气的雪地上。通往五楼的台阶前躺着一把长剑,剑柄上血红的宝石在塔内淡淡的白光中有些不真实。
曾经有一只强壮的手按在那枚宝石上,手的主人扬言要杀死他们。
“菲尔扎·裘德……是死了吧。”阿伦德尔迟疑地说着。
“啊?”奥列格蹲在剑旁边,他在尝试把剑捡起来,然而完全拿不动,“菲尔扎·裘德是谁?说起来这把剑虽然好看但是好沉啊……谁来帮个忙?”
队员们对于队长的金鱼脑不做评价,叙泽特则是轻轻走过去捡起了它。
瑞贝利安依然聒噪着要抢剑来玩,被叙泽特利落地用剑指了脖子,只得讷讷而退。
“裘德不一定死了。”高等精灵收起剑,看着光线晦暗的五楼,表情也阴阴晴晴,“我在这里守着吧,你们看看这一层。”
“我也来。”换生灵的男孩噔噔噔跑过去,匕首横握在手里,似乎是做好了随时战斗的准备。
蓝看了看挚友和高等精灵,又看了看两个没有战斗力的诗人,只好摇了下头跟上二人的脚步。
心里非常的不安,好像有什么不祥的东西要来了一样。
空气里仿佛有微微的振动,又好像异常的沉闷,半卓尔感觉自己的肺里塞满了已经变成凝胶状的空气。
他迈出一只脚,脚踝有种异样的刺痛。
他似乎听到暗流涌动的声音。
他曾经在他短暂的人生中无数次听到那种声音,在仿佛未曾存在的丛林中,在混乱嘈杂的遗都里,在这座吃人的塔里。
无论在哪里,那种声音都带着活物最为反感的东西——
死亡,或是比死亡更糟的。
一脚踏下,他没有前进,而是本能地转身。
鞋底的摩擦伴随川途的惊叫,蓝看到那些惨绿色的生物从顶楼一涌而下,虫般蠕动的藤蔓间依稀有些白惨惨的骨骼隐现。
“去死啦——!”本来温温润润的秀气男孩几乎是怒吼出声,雪亮的匕首朝着肉质茎扎下去,砍下细弱的枝条。
两个诗人在最初的慌乱之后拿出乐器演奏,然而安魂曲和迷魂曲似乎并没有什么用处,这些不知应该算什么的生物在这点上和真正的植物倒是一样。
还没等到几人完全进入战斗状态,它们吐出棕黄色的囊包,落地迅速长大破壳,与先前的生物相同的恶心藤蔓从囊包裂口处涌现。
只能解释为,这些恶心的囊包是这东西的种子。
蓝骂:“我操他妈的!”
“这些东西——他妈没完没了没完没了的——!”阿伦德尔两眼圆睁,猛力踩碎还未长大的种子,黏得令人反胃的液体从中溅射出一人来高,吓得诗人赶紧跳开:“卧槽恶心!”
这是蓝第一次听到他嘴里说出这种能扒得上“粗口”这类话的边的语言。
他用力拉开弓,手似乎在不由自主地抖动。囊包随着他的箭在空中爆裂,粘液洒在植物们头上——也许是它们能够称为头的地方。
绿色的恶魔们在低语,声音模糊如同夜晚幽灵的梦呓——
“入侵者……”
“防御体系启动。”
它们这样说道。
“不,不对,不会吧,等等,卧槽,不是吧,”奥列格已经急得语无伦次,“咱们该该该该该该不会是拿了这塔里的东西才被它们追着跑的吧!?”
没有人回应他,所有人都在关注着植物的一举一动,而那些绿色生物仍然在挥动着触手般的藤蔓,仿佛林中巨蟒正要择人而噬。
看着这些狂乱舞动的植物,几个人的大脑都有些瞬间冻结的感觉。
当然,瑞贝利安是永远的例外,他一脸兴奋难耐的潮红,双手抡起那把大剑,欧拉欧拉欧拉地喊叫着向这些东西跑了过去,竟然以相当敏捷的身手没被它们吞进肚子——或者说,是接近胃的功能的部位。
“你们先顶一下……”叙泽特的声音好像被埋在了胸腔里,然而还是提醒了几个愣住的人,他们是有杀手锏的。
——你看叙泽特好像很冷冰冰的样子,其实她的火系法术用的相当不错呢!啊哈哈……这确实是个冷笑话……
女孩的声音又在蓝的耳边响起。
——她其实,是个相当热心的人呢,本质上。
笑容,话语,身姿。
再次重演。
蓝手上的箭控制不住地发射出去,一根藤蔓被穿透钉在墙上,它用力挣动,将触手拔下时房顶落下了肉眼可见的白色灰尘。
为什么会又想起了这些不该想起的呢。
为什么,不可以忘记呢。
高贵的女性精灵身周的空气仿佛开始微微的扰动——不,是真的开始扰动,肉眼可见的阳炎在她方圆一米间将植物的映像扭曲成可笑的形状。灼人的热气正从她擎在胸前的双手上放出,橙色的火星围绕着她白色的荷花袖,血色蔷薇在这一瞬间已然变成了业火红莲。
“等我把它们——烧干净!!!”
0▽0意向征集的时候不需要企划书的样子,那先放上来好了。
【蓝空男子学院】
在架空科技发达时代的一个两星男校。
这个世界的每一个人都拥有异能。
有有用的异能也有相当没用的废柴异能。
接受不被需要的废柴异能的第三级学院。
每年可以招收[到]的学生不过几十人。
学院内的异能千奇百怪但都毫无用处。
比如捉迷藏绝对不会被找到异能。
比如不管唱什么歌都会让人昏昏欲睡异能。
比如吃饭可以比对面的人多吃一碗异能。
比如可以把米饭烧成肉的形状异能。
比如……
学院等级判定:两星。
企划为全员男性的耽美向,文画手都可以参加。
开企时间十月三日左右。
只是一个日常向的企划,应该就这么多了。
----5099字----
瑞贝利安的加入感觉更像是个意外。在瓦尔哈拉短暂的历史中,每一位队员的加入都算是意料之中。这种意料之中往往意味着他们经历了一段时间的交往及深思熟虑。大家都拥有对队友事先的了解,并且都在“加入还是不加入”这个问题面前进行了理性的思考。就比如在队伍还没有成立的时候,阿伦德尔曾多次被奥列格邀请进行音乐演奏。虽然他没有同意)毕竟他已经很久没有在别人面前吟诗歌唱了),不过这“邀请-拒绝”的期间,两位吟游诗人是共同行动的(即使其中一位不太情愿),他们在无名之城度过了新晋冒险者的最初一段时间,可怜兮兮地互相帮助着,然后最终决定组成瓦尔哈拉小队。虽然阿伦直到现在都没有兑现“演奏什么东西”这件事,但是他和奥列格的相处了解和互助是确确实实存在的。再往后的Suzette和其他人的加入,也是由队长奥列格邀请,然后暂时相处一阵子相互磨合习惯,最后才决定的。这是一种良性的关系,也是阿伦德尔有些意外并且尽力保持的关系。他不擅长和别人这样相处。尽管作为吟游诗人,他可以和各种阶层的人虚以委蛇表现出关系良好的样子,但是与用心的交往相比,这种不走心的交情很轻松。加入瓦尔哈拉之后,阿伦尽最大可能去改变自己,让自己适应这种有些累的交往方式。很幸运地,他的队友也在各种方面尽力地帮助他。但是最后不论改变与否他们还是输给了那座塔。从那之后阿伦德尔认为瓦尔哈拉少了很多东西,而现在,那种良性的关系似乎也随着瑞贝利安的意外加入而缺少,甚至将要破裂了。阿伦德尔觉得,啊,大概都是瑞贝利安的错。因为瑞贝利安本身就象征着意外,或许还有混乱和请求支援。
说瑞贝利安的加入是个意外都有点抬举了。“死皮赖脸”“神经错乱”以及其他更不雅的、不应该出现在本文中的词语一个个地在诗人喉咙里翻滚。而其他瓦尔哈拉老队员的态度也没差多少,suzette更是按着剑柄,下一秒就要出手斩下对方首级的样子。(她凭借精灵女王的名义发誓自己不会放过性骚扰惯犯,虽然大家一般认为瑞贝利安是喜欢作死而不是喜欢骚扰)瑞贝利安狠狠惹了Suzette,并且还成功激起了其他队员的怒意,但是尽管被处处针对着,他还是坚持加入这个小队。或许他秉承着一种天生的作死天赋,又或者他没有,只是格外逆反心理听见“滚”就恨不得天天出现在你面前……不管怎样,他这个意外就意外地加入了瓦尔哈拉,而且存在感强到让人几乎忘记蓝说了很多次的宝贝男孩川途的存在。
提到川途,阿伦德尔觉得有些抱歉。他是蓝的,嗯,亲密伴侣,而蓝也在之前提到过他并且看起来非常期待他的加入。然而这个男孩不是活泼好动的类型,在瑞贝利安强烈存在感之下,大部分队员的注意力都放在“如何打击熊孩子”上。连想要维持良好队友关系的阿伦,在听说他的加入之后都只是“哦”了一声,然后把没有拔刺去皮的仙人掌递给想要打人的奥列格,而后者强忍着没把它朝着战士的方向甩过去。
这样的混乱一直持续到熟悉的白光又一次出现,这是拯救世界的旅途继续下去的信号。这种信号没有改变,传送的眩晕也和最初的时候没有差别,而阿伦德尔再也没法提起一开始的勇气。
——在这拯救世界的故事里,他们到底被安排在主角的位置,还是被神当作卒子随手扔进世界里呢?
这种危险的想法也出现了。
妈妈去世的时候,阿伦德尔答应她自己会注意饮食、不酗酒、不背离信仰。但队友离开的时候,他在心里默念一切知道的神祗名字,从十二位大神到已经逝去的那些名字。祈祷失去作用之后,诅咒浮上了水面。阿伦德尔甚至在心底诅咒名为“第五季”的神祗,诅咒这个残酷绝望的世界。
传送的白光消散,他们又回到了法师塔。现在还在二楼吗,阿伦看见周围的墙壁这么想着时,就听见卡利亚带着不冷不热笑意的声音:“呦,这次又有新面孔啊。”
他们不是第一次传送回来了。之前蓝加入的时候,卡利亚虽然表示了好奇但也没说什么,所以这群拯救世界的冒险者们得以把自己肩负的任务暂时保密。但这一次在塔里,当着卡利亚的面进行传送往返,不论对方如何云淡风轻都必须给个解释了。阿伦德尔觉得这种事情一定是队长——或是别的什么擅长和别人交往的人全权负责,但是没想到“别的什么人”里还包括他自己。奥列格拉着他开始了七嘴八舌地解释,诸如传送啊“第五季”啊无名之城啊寻找碎片啊……一股脑儿地说了出来。而阿伦德尔希望自己能够像蓝一样一直保持沉默。因此他只在必要的时候,比如奥列格讲到舌头打结的时候,动一动舌头帮亲爱的队长补完。
阿伦德尔的思维又要跑掉了,他开始去思考这座塔的材质和历史,但是很快就被奥列格突然停住的声音一惊。他们的队长还没讲完,还没做出一个完美的解释并附带结论,就急着跑去卡利亚身后。卡利亚疑惑地想转身回头看看,却被奥列格很不自然地拉住继续闲扯……
这是在干什么?
阿伦德尔好奇的视线越过卡利亚的肩膀,只看见被殴打的瑞贝利安。战士被暮刃盗贼和巡林客按在地上,之后就是昏天暗地衣袂飘飘。只有少年引战的那只手还坚毅地举着,非要给无辜的卡利亚比个中指不可。这大概就是奥列格为什么突然噤声,满脸写着“请别理这个人”,又死命拉住卡利亚不让他回头看的原因了。
殴打很快就结束了,但是那只比着中指的手仍然坚持它的个性。旁边的队友摆出“这人我不认识”的脸也无法打击到战士比中指的喜悦。卡利亚已经看过来了,他咧嘴笑了一下,用手戳戳自己的太阳穴,以口型说:“你们这次的队友脑袋不太好。”但尽管如此,探索这座法师塔,以及尽可能地去杀死裘德还是必须进行的正事。卡利亚咀嚼一口干粮,低头问奥列格接下来该怎么做。
“当然是去玩啦去玩啦!”
瑞贝利安就提前进行抢答,但奥列格只是说:“先去探索一楼吧,去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帮我们离开这座塔。”
或许对瑞贝利安的怒意已经达到了峰值,奥列格一直都没有理睬他的话语,也很少提起他的名字,甚至连眼神的接触都懒得付出。在suzette和蓝故意针对瑞贝利安的时候,他也不理不睬。阿伦德尔大概猜出了瑞贝利安之前的挑衅,他的挑衅对于队员们而言或许是伤害感情和不尊重,但对奥列格而言,那些挑衅意味着队长的无能和严重失职。虽然在那些事情发生之后,阿伦就自私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但他还是注意到奥列格隐藏在有朝气地安慰他人表象下深深的自责。在这种愤怒和自责中,奥列格选择了安抚他的队员们,也选择了尽力无视唯恐天下不乱的麻烦制造元。
相对于奥列格,以及瓦尔哈拉老队员,瑞贝利安是全然的自我中心。队员们带着刺的话语和不善意的举动并不能损伤他的内心。他是骨子里的遗都居民,那种为了自己的快乐全然遵循内心原始的一面行动的生活方式让他在听见“去一楼”这几个字符之后,兴味盎然地冲向一楼。以至于其他人还没有走完楼梯的时候,就能听见他在一楼翻箱倒柜蹦蹦跳跳的声音。
“他不会要砸了这座塔吧?”阿伦德尔嫌恶地皱起眉头。
“但愿我们没有干掉那具盔甲而是把它留着,这样就能让那混蛋的骨头痛一阵子。”奥列格声音低低的,说出了组队以来第一个诅咒。
然而人们的愿望总不会成真,那些最认真的祈祷和最恶毒的诅咒都只是徒增失望。瑞贝利安完好无损地把一楼翻了个底朝天,然后一边喊着“找到了好东西!!”,一边拿着一卷沾了很多灰的纸卷四处挥舞。任何人对待这些看起来很古老的文件都不应该这么粗鲁,首先那卷纸卷不见得能忍受这么用力的手劲,它咯叽咯叽地看起来非常危险,第二纸卷上的灰尘都飞了出来,让人眼睛发痒、呼吸也不舒服。下一秒蓝就脚下发力想要夺过那卷纸。
本来蓝打算用“你还是有点用的”这种话来噎住癫狂状态的瑞贝利安,他的右手向战士拿着纸卷的手刺去,想一举夺下纸卷。但是癫狂的战士却将腰以诡异的姿势向后弯曲,躲过了蓝的手。蓝懊恼地啐了一口,干脆右膝一弯强行矮身从战士的腰侧闪向他身后,同时左手抓向羊皮纸。然而战士并不像给人带来的印象那样外强中干,他干脆屈臂用手肘击向蓝。巡林客原本得意于自己的速度和灵活,然而不料有变,只能借着闪身的势躲出五步远。现在纸卷还在瑞贝利安手里拿着,他面对大部队的方向挥挥手上的纸卷,完全不理会背后表情扭曲了的蓝。
“就是不给你们!”瑞贝利安把纸卷握得更紧,阿伦德尔心惊地看着古老的卷轴出现了褶皱和细微的裂痕,愿女神保佑它还没变得那么脆。而他旁边一直不怎么说话的川途和suzette在看见蓝抢夺未果之后,都暗自摆出了战斗姿势。甚至连他们的带路人卡利亚都掏出了小刀,因为这个战士的举动很有可能让他们的任务失败或者终止。
新人入队还没磨合就要先打几架,这可不是好兆头。现在几位战力都等着奥列格一声令下,然后拿这个不讨人喜欢的混蛋的血来洗刷他们在法师塔里的愤怒和不甘——不管最后战士是死是活,反正出血是少不了的。蓝还曾经扬言说要把他扔到窗外去。但是奥列格却一反常态,对瑞贝利安露出一个甜美的微笑。
“把它给我们看一下嘛!”
或许是侏儒的天赋幻术起作用了,又或许是其他什么可能性,比如战士的大脑错了一根筋(以他平常的状态来对比),这卷多灾多难的纸终于被奥列格拿到了手,最后摊开在所有人眼前。现在他们才能看清这实际上是一张关于塔的地图,地图上标注了所有的房间。
“这看起来能给我们省下很多时间。”suzette扫了一眼地图,没什么兴趣。而认真看地图的阿伦德尔“嗯”了一声,不置可否。旁边被忽略的瑞贝利安继续开始吵闹,如果不是因为蓝和川途都拿着武器看着他的话,大概这座塔都会被他弄塌——这或许会是他做的为数不多的好事之一。
就如同之前大家看到的那样,这座塔有五层,每一层都比它下面那一层小上一圈。其中第一层是没有房间的,它只有一层楼梯通向第二层。在第一层继续搜索也没什么结果,与其继续耽误时间还不如上第二层探索那些没去过的地方。
“上楼吧?”
奥列格一句话还没说完,瑞贝利安又一次不听指挥地朝二楼冲去。
电光火石之间就有一支箭钉在瑞贝利安的脚前,惊得他后退两步,回头看了一眼射箭的人,还不忘同时做个鬼脸。
“你给我停下!”一支箭并没有起到它应有的效果,而明白瑞贝利安唯恐天下不乱性格的蓝于是又补了一句,“你再敢走一步我就把你钉在墙上。”
他把手向上移动,箭尖对准瑞贝利安的肩膀。
但是他这句话成了促使瑞贝利安继续跑的动力。这名战士有一个令人讨厌的特点,那就是越受到警告和限制,越想要去突破这些警告限制划定的区域。他本来打算停下来的,毕竟被卓尔之箭钉在肩膀上可不是好受的滋味,但蓝的威胁一出口,他细胞里活跃的混乱因子开始作祟。他带着可称得上是无畏的笑容向二楼跑去,同时巡林客也说到做到,瑞贝利安那一步还没有踩稳在楼梯上,他的身体就被箭射来巨大的力道向前带去,狠狠撞在了二楼的墙壁上。
他们都说到做到,蓝如言给了瑞贝利安一下,而瑞贝利安也没有停下脚步,就算以不雅的姿势(几乎)被箭钉在墙上,最后还是上了二楼。他挣扎着爬起来想给楼下队友一个嘲讽的笑容,但一道黑影闪过,又给他的脖颈补了一下,瑞贝利安成功地暂时昏倒过去。这次是川途。虽然川途对老队员反感瑞贝利安的感情无法感同身受,他和其他队员的相处也只能用一般般来形容,但是既然蓝出手了,他也乐得帮忙补刀。
卡利亚带笑容的脸凝固了,他用目光询问奥列格“你的队友这样没问题吗?”,但后者已经恢复了不理睬瑞贝利安的状态,现在正气定神闲地询问卡利亚这附近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传说,而阿伦德尔也很好奇的回头来听。
这个队伍或许真的有很大问题,从那之后开始就和以前不一样了。卡利亚脑子里出现了这样的认知,但是这些都与他无关。他们只是暂时结伙的任务组成员,虽然在之前的相处里他对他们有了不坏的印象,但是这种只到“印象”为之的联系还不足以让他主动介入对方队员之间的矛盾中。
“那么,想听什么类型的传说呢?事先说明一下,我有一段时间不在这里,所以不知道那阵子的变化。”卡利亚不打算介入这个小队的内部事务里,他决定先和队长一样无视新加入的战士,所以只是普通地回复奥列格。
“关于塔的老传说,这周围应该会有吧?因为它看起来那么的……”奥列格斟酌着词语,旁边阿伦德尔直白地补了一个“破”,把他吓了一跳。其实阿伦德尔的总结语并不确切,这座塔确实看起来很旧,但绝非“破”。这种旧是时光造就的,尽管塔本身非常整洁,但是那种古老陈旧无法被遮掩。它的建筑风格也和他们之前见到的这世界的感觉不一样,或许是很久以前的建筑风格。
“我不知道,等等,我好像听说过之前那个王国将军——我是指瓦伦——死的时候也有座塔出现。”卡利亚思索了一阵子,然后耸耸肩,给了一个不算无用也不算有用的答案。
“这样啊……”
奥列格笑了一下,然后突然踮起脚想要摸摸卡利亚的头——
可惜,失败了。因为不可抗拒的基因原因,奥列格最后只能跳起来摸摸卡利亚的肩膀,不过阿伦德尔觉得卡利亚一定能够理解的。他轻微弯腰方便奥列格拍肩。
“这塔会不会是因为王国军才出现的呢?”阿伦想到了这样的可能,立刻抛出了提问。提问之后甚至把自己惊到了,因为之前的他不会这么冒失。不过众人并没有责怪,只有瑞贝利安喊了两句“塔?什么塔啊?”。
PS三分之二exp,没有清扫分的部分。
司磷。
终于在中秋前生出来了!
接下来就只等着吃螃蟹了…………
章一 零雨
“掌柜的当真没有听说过?”
陆依明从楼梯下来,看见苏飒倾身在柜台前,手肘支在台面上,跟王掌柜说话,样子有点耐心。
王掌柜是个六十来岁的小老头,精神矍铄,手里算盘哗啦啦直响。 “客官问错了人是。小老儿一介商人,那知道客官说的什么?客官应该去找那些个大侠,江湖人士,再不济,去茶馆问问说书先生,这叫对症下药。来找小老儿,那叫对牛弹琴。”
苏飒站直身子。“这可惜。我还以为这些江湖事,掌柜的知道最清楚。”
王掌柜笑的满脸褶子,说出来话却与那笑容不衬。“客官谬赞了。小老儿当真不知道。就算知道,为甚一定要告诉客官?”
苏飒噎了一下,抱着胳膊转过身来。天气转冷,陆依明夜里睡的沉重,眉眼还有些恍惚,一边揉着额头,说:“苏兄,你在这?怎不见岳兄?”
苏飒道:“有人请他看诊,一大清早就出去了。小郎中实在不容易。五更时候那样大雨。”
他这样一说,陆依明模模糊糊记起之前醒转时候听见窗外急促雨声;是有这回事。这个点半上午,前不挨村后不着店,加上天气不佳,大堂空荡荡的,桌子板凳散着新鲜的抹布味道,只有王掌柜算盘打的格外嘹亮,丝毫也不注意他俩人。陆依明试探着问:“苏兄这是打算出去?”
“嗯。我看这时候雨小些。”
陆依明看向店外,一片昏沉雾霭。心内一动,便说:“我正好想去西湖边上走走……若不弃嫌,可否与苏兄同行?”
苏飒无所谓似的点点头。“有何不可。”然而很觉愉快。
陆依明道:“我去取伞……苏兄有没有伞?若没有,店家可否相借……”
苏飒摇头。“这无妨。我用不到。”
陆依明犹豫了一下,转身上楼去。王掌柜抬起头来,慢慢道:“这陆小公子,一个爽快人。”
苏飒有些惊讶,然而店内没别人,这话确是对他说的(也可能是对空气说的),为防万一就应一句:“富贵人。也是爽快人。”
王掌柜悠然笑道:“客官心中不快?小老儿却是一片好心。临安府鱼龙混杂,客官初来乍到,这样误打误撞,怕是要吃亏。”
苏飒把话往外岔。“学艺不精,没办法的事。”
王掌柜瞟他一眼,叹口气,又低下头去算那算不了的账。“倒不怕学艺不精。怕的是学艺精了,别的都不精。”
苏飒觉得自己像块朽木,往门口挪了两挪。陆依明整理妥当出来,在屋檐下撑开那伞,是个白底红梅花,有些旧了,颜色暗的很服帖。两人身量相仿佛,苏飒在伞外,微微错身在后,隔了一步来远,陆依明着实有些尴尬,恨不得把伞收了。余光向侧看见雨丝沾在苏飒头发上,微微有些蓬乱,没话找话的说:“原来苏兄喜欢下雨。”
苏飒笑道:“不,完全不喜。但既然下了,就干脆淋着。”
陆依明停下来道:“苏兄是要去城门看官府贴的悬赏?”
苏飒道:“昨日去过,料今天没有什么新消息。说来好笑,之前跟小郎中一起进城的时候瞄了一眼,原来路上遇到那几个山贼也在告示上,赏钱且不少,倒叫我悔不当初——”他有些不好意思,又说:“在下身无长物,不得不早作打算,叫陆公子见笑了。”
陆依明道:“哪里,苏兄武艺过人,在下佩服的紧。”他脸上泛起笑意,被伞遮了一半。“在下自幼也随父亲练剑,然而天资平常,迟迟未有所成,实在惭愧。”
苏飒道:“谬赞了。你底子极好,绝非一般江湖人士所及……虽说我其实也没见过多少一般的江湖人士。”
陆依明主意把定,便道:“苏兄既然不着急,我们不如先往西湖边上去?顺便请苏兄用些茶点,顺便再用了午膳,我与胡叔前日去那映柳轩,菜式就颇不坏。临安府食饮繁多,也尽可再试试别的……我有一事,想与苏兄商量。”
“是想请苏兄帮忙找人。”
两人拐进一家茶肆坐下,要了一壶君山银针。陆依明愁眉说道,神色间有些惴惴。
苏飒不动声色问:“什么人?”
“一位女子。长我三岁,长挑身材,大抵穿白衣裳,带一双短剑,蒙了面纱,……”陆依明比划一下,打量苏飒表情,很有点耐人寻味,苦笑起来。“……不瞒苏兄,正是家姊。”
苏飒道:“若是那样,面目或许跟你像,找起来就方便了。”
陆依明道:“不,愁就愁在这,家姊与我生得并不像……她生的端丽,鸭蛋脸面,眼尾有些凌厉,人也有些性子。”他看苏飒还是一脸的莫测,小声道:“其实我自己试着给她画了像。”
苏飒道:“那敢情好,我们回客栈去,一看便知。”
陆依明接着苦笑:“使不得,我怕苏兄本来找得着,看过那像,就找不着了。”
苏飒一口茶险些喷出来。“想必陆公子来临安府,正是为了令姊?”
“嗯。家中都很着急。前几日从绍兴府得了消息,有人在码头见过家姊行踪,当时是向人问询如何到临安府去。我禀明了父母,就带着胡叔出来找寻。谁知胡叔又回去了。……我一人势单力薄,难免焦心。岳兄又忙碌,不知苏兄可否……?”
陆依明从袖中掏出一锭白银。“这是前金。”他赶紧补充。“待寻回家姊,在下自当再行酬谢。”
苏飒看着那锭银子,脸有些僵。“陆公子你……”
陆依明深深一揖。“在下真心想请苏兄相助,若有冒犯之处,还请苏兄见谅。”
他样子焦灼又挚诚,苏飒突觉自己并不会比他好到哪去,便道:“陆兄既如此信任我,我自当全力以赴。只是临安府这样大,找人如大海捞针,我们还应当分头寻访各处茶楼酒肆主人,行官厢典,还有坊间消息灵通之士,——说不得要破费些,——嘱托他们若有消息,赶紧告知。无枫回来我也会说与他,让他行医时候多加留心。”
陆依明喜上眉梢。“我亦做如此想,现下苏兄肯相助,事情办起来要快的多。”他出了一口长气,将冷茶一饮而尽,心下轻松些,拈了一块栗糕放入口中,突然想起来早上出门前,问道:“不知苏兄下山,又是为了何事?”
苏飒端杯子的手顿了一顿,平稳的放在桌面上。陆依明自觉问的唐突,忙道:“苏兄若不想告知也罢,是在下僭越了。”
苏飒见他这样紧张,倒觉好笑,安抚的摇了摇头。“并没什么不可告人的。早间我问王掌柜的也正是这事。我家那老头子把我赶出谷来,却没说一定要我做什么,只是让我留意一下一把剑的下落,若有机缘,带回去给他看。”
陆依明道:“剑?什么剑?”
苏飒道:“他连名字也不晓得。——要不说他不靠谱。——只知道剑身很薄,莲花剑锷,剑尖有双鱼纹路。什么人造的,什么人用的,一概不知。大海捞针还比这容易些。”
陆依明道:“原来如此。”
苏飒道:“你要找人,我要找剑。我们是同病相怜了。”他沉吟了一会,突然说:“再过几日就是中秋了罢?我听人说,最近倒有个打听消息的好去处。”
陆依明微笑道:“想必苏兄说的是……”
苏飒道:“九月初一,万贤山庄。”
天色将晚,也不过比午时暗了几分,跟早上十分相像。岳无枫身下垫着一张油纸坐在龙翔客栈门口,数着檐下越积越慢的水滴,郁郁不乐的托着腮朝外望着。
陆依明和苏飒两人远远走过来,陆依明说道:“岳兄,怎么在这里坐着?雨虽然停了,地上潮气还重,当心不要着凉。”
岳无枫拍拍屁股站起来,问道:“你二人一天上哪里去啦。”
苏飒道:“我们去西湖边上转了一圈回来,欣赏欣赏传说中的断桥细雨,愁云惨雾的看不到什么,枯荷败叶且丧气的很,还着实走的人腿酸疼。这是陆公子买给你的鲜虾团儿。”
岳无枫喜笑颜开,接过点心道:“多谢陆兄弟。”
陆依明道:“一点小事,何足挂齿。”他神情温和,有些倦意,拱一拱手道:“劳烦二位。恕我先告辞。”
苏飒点头道:“你去罢。有事明天再商量。”
岳无枫看着陆依明背影,又转过头来看苏飒,道:“诶?你们有什么事?”
苏飒道:“正要告诉你。我们也回房去。”
岳无枫睁开眼睛,坐起身来。药粉效果显著,屋里没人再打鼾,唯有磨牙之声清晰可闻。人的汗味臭气,外加下了一日雨的潮闷之感,他从梦中初醒,重新适应了一会,虽然没有月光借亮,也逐渐看的清事物了。
他蹑手蹑脚的下了床,揣了一支烛,轻盈的穿过屋子到门外,往后厨下去。他将烛点着放在一旁,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倒进煎药用的瓦罐里。
他吁了一口气,正要到缸边去舀水,突然有人在身后说道:“小郎中,你在做什么?”
岳无枫回过头去,苏飒正抱着手臂站在门口。昏暗的烛火浅淡的映在他脸上。
这感觉有点恍惚,就好像仍是昨夜,这一日时间并不存在;然而昨夜他没在这里,昨夜他醒来的时候听见的只是身边人极轻微的呼吸。也许是雨的缘故。只有雨是一样的,淅淅沥沥敲打着窗棂和石砖的地面。
雨渐渐下大了。
- 鬼月生前的故事
- 私设巨多,如有bug私信这边跪着修改orz
- 文中提到的某两位不出意料会开场外
- 出现的和歌都是笔者瞎写的,请不要在意
- 顶着4篇论文的DUE感觉自己头上死兆星在疯狂闪耀
- 全文字数12818
——
愚か者
——
零
“你在这个地方浪费的时间太多了。”
不是反问也不是调侃,用着只是单纯的阐述事实一般的语气,红发男子不客气的在身边阴阳师打扮的青年肩上敲了敲烟杆。被敲的那人也不恼,只是默默地把手边已经空了的酒杯再次满上,放到嘴边小小地抿了一口,抬手向庭院的方向比划了一下。
“就其他不说,这里,”他示意院子里火焰一般的枫林,“你一直挺喜欢的不是。”
男子有些不雅地翻了个白眼,手却不客气地伸向了酒坛。时值深秋,晚风里的的凉意已经越发凛然,才从井里捞出来的酒坛还散发着寒气。但两人像是感觉不到一样,任由冰冷的液体滑下食道,然后在胃里燃起火一样的烧灼感。
“你这真是从没缺过好酒喝。”红发男子满足地叹了口气,金色的眸子因为尝到美酒愉悦地亮了一下。
“嘛。”青年耸了耸肩,“那些孩子们愿意给,我要是拒绝不就太不给面子了?”
“就你这样还能被他们当成传奇人物,”男子失笑,“在阴阳寮面前好好装啊,你这疲懒样子要是被识破了我可就没酒喝了。”
“要不是你不肯再跟他们扯上关系至于一直都是我出去嘛。”青年斜睨了红发男子一眼,“朝裕大人,你的面子比我还好用,考不考虑现身一次看看。”
“不要。”被称作朝裕的男子想都不想地拒绝了青年的提议,“你跟人类比较合得来。”
青年听到这话后只是神色淡淡地一笑,也不反驳,仰头将手中半满的酒杯一口气灌下了肚,长叹了一口气。
看到他这个样子,朝裕也没打算再开口嘲讽什么,只是将一旁的烟杆又拿在了手里。也不见他有什么动作,烟草的味道就随着袅袅升起的烟雾飘散在了两人之间。
“你真是一点没变啊,”男人恶作剧一般地冲着青年的侧脸呼出了一口烟,低沉的声音里带着笑意。
“……从我第一次见到你开始。”
“鬼月。”
一
“停。”
红衣的阴阳头略一抬手示意身后跟着的阴阳寮众人停下,自己随即垂手转身面向了庭院对面的回廊。大部分还是新晋阴阳师的少年们虽然一开始还有些迟疑,但在听到对面已经隐约传来的裤摆扫过木质地板的沙沙声传来后,也迅速躬身退后,收手静立在一旁。
“是乙姬大人。”在安静躬身的鬼月身边,一个平日里就因为八卦消息灵通而出名的同僚用着几乎是叹息的声音喃喃,“听说是唯一一个在大礼前就被天皇赠与了月之歌的美人。”
鬼月闻言微微抬头扫了一眼,隐约看到一个被侍卫和女官团团簇拥着的身影。即便是被十二单这样华丽而繁复的衣料包裹着,其间的女性仍流露出了一种弱不禁风的柔弱感。因为距离过远她的面孔无法很好的看清,但独属于美人的那种引人注目的气质还是相当明显——即便是在现在夕阳的余晖已经快要完全散去,庭院里昏暗的石灯还没有点上的时候,她的美丽似乎都隐隐照亮了一片空间。
大礼的时间是来春来着……年轻的阴阳师有些无趣地想着,再次垂下了眼,随即感觉到衣角被什么扯了一下。他尽可能不留痕迹地抬了抬袖子将手从狩衣宽大的袖子里拿了出来,然后感觉自己的小手指被迅速地牵住了。青年抿了抿唇,一边努力克制住唇边的笑意不要被阴阳头发现,一边小心将手指从小小的桎梏中解放了出来,然后反手握住了一个柔软而细嫩的小手。
“就算只是隔着垂帘也好,想要和乙姬说一次话啊。听说她比圆月化身的神明还要美丽,夜晚出现在人前时连星星的光辉都会被掩盖……”回过神来鬼月有些无语地发现身边的同僚还在那一本正经地做白日梦,他挑了挑眉,手中折扇灵巧得在指尖转了一圈后敲在了青年的眉间。
“好痛!”青年吃痛,然而手捂住的地方却不是额头而是小腿。
“千就在你身边。”鬼月施施然将折扇揣入怀中,加快步伐跟上了身形已经快要消失的阴阳头,扔下了最后一句话。“刚才她生气了,所以踢了你一脚。”
“哎,哎?”因为骤然俯身导致帽子掉地的青年有些茫然地原地转了两圈,回过神来过后廊上只剩下了他一个人,有些气急败坏地嘟囔了一句什么过后还是三两下戴上了帽子拔腿追了上去,然后像是才忘记一分钟不到之前又被敲又被踹的惨事一样又锲而不舍地跟着鬼月,眼睛好奇地在他的四周打量。
鬼月有些头疼地发现身边的同僚因为青年的举动都好像在同一时间意识到什么了一样都开始自以为隐蔽地用目光在他身边徘徊。他揉了揉眉头,有些无奈地加快了脚步跟到了阴阳头的后面。身着朱红狩衣的老者微微侧头扫了他一眼,看到他身边后目光里带上了些微了然的笑意。
众人此时已经从侧门走出了主殿,浅踏踩在石子路上的沙沙声在岔路口之前停了下来。由前来迎接的阴阳博士带着,年轻的阴阳师们依次对未来的上司恭敬地施礼后就此离开了皇宫,有些同鬼月相熟的同僚们多少有些羡慕又有些不解地看着唯一一个被留下来了的青年,但好像已经习惯了这种处于众人目光中心的感觉,鬼月只是沉默地垂手站在阴阳头身后,直到老人目送最后一个阴阳师也转身离去,两人才默契地调头走向了岔路的另一个路口。
——
“刚才的……”女性柔软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好奇,即便隔着牛车上有些厚重的帷幕也依旧悦耳得如同珠玉。
“是阴阳寮新一批天文博士。”说话之人停顿了一下,“不是公主大人应该关注的人……至少现在还不是。”
牛车里的公主乖巧地应了声是,手指有意无意地轻抚了一下自己的左眼下方,明亮的眼睛在没人注意到的时候忽闪了一下。
二
就普通人类看来,一老一少同时偏头对着两人中间的空气说话的场景一定诡异得令人毛骨悚然——从他们一路上经过的侍卫们脸上的表情就可以看出来。不过从两人那习以为常的表情看来,这种情况他们已经见怪不怪了,然而他们中间的某一位似乎对这样的情况很是不满——鬼月感觉到自己拉着的小手攥着自己的力量又加大了一点。他带着点歉意对阴阳头笑了笑,两人稍稍加快了一点脚步走到了道路的一旁。
在他们的视线中,一个有着银色长发的女童正皱着眉,与头发同色的眼一眨不眨地盯着两人。看起来明显比身边的年轻人更擅长与小孩相处的老者遍布皱纹的脸上写着肉眼可见的和蔼可亲,俯下身笑眯眯地率先开了口。
“千大人,是因为他们的视线不满吗?”抛开身上穿着的象征阴阳头身份的狩衣不说,老人不管是声音还是表情都只像是一个平凡人家的老者而已。
女童点点头,有点委屈地撇了撇嘴。鬼月见状微笑着摸了摸她的头,青年的声音温和中带着股让人安心的味道,“千才化形没多久,力量比较弱是正常的。再过一段时间他们就能看到你了。”他的声音毫无停顿地从安抚转向了诱导,“现在就是要带千去见朝裕大人——有他的指点,应该会很快的。”
女童星一样的眸子听到这话亮了一下,然后目光转向了两人身后。“那那个就是朝裕大人吗?”她的声音小小的,落在一老一少的耳里却如同响雷一样震耳。
“啊。”随着属于成年男性的低沉声音响起,一位身着纯黑狩衣的红发男子向三人走了过来。男人本就凌厉的眉眼因为他不苟言笑的面容变得额外有震慑力,他居高临下地扫了眼一老一少一幼的组合,目光最后停留在了女童的身上。“我是朝裕,火焰为原型的夜明神。想来你就是那个被这小子捡到的星之夜明神吧。……跟我来。”不等他们回答,他便转身向他来时的一个小院子走去。女童先是毫不犹豫地抬腿就要跟上去,手上牵着的青年却没像预料之中的一样跟上。千抬头有些好奇地看着鬼月,鬼月有点犹豫地侧脸看着自家上司,老人则是一脸早有预料地挥挥手赶人。
等到因为被幼女牵着向前跑去而身形有些歪曲的青年背影消失后,老者脸上一直挂着的微笑才撤了下去。他站在原地面无表情地沉默了一会后微微叹了口气,转身向来时大殿的方向走去。经过之前路过的那个惊恐的表情额外突出的侍卫时停顿了一下,突然从暗处出现的身影便迅速制服住了那人。老人看也不看身后男人恐惧万分的挣扎,抬手整理了一下帽子确认自己的仪容并无失礼之处后,再次迈开了步子。
三
“贵安。”米色垂帘后的公主恭敬地俯下了身子。
“叨扰乙姬大人了。”帘的另一边阴阳师同样垂下头施了一礼。“在下鬼月。”
因为之前与某位地位超然的夜明神会面——并且出乎意料得与他相谈甚欢的原因,鬼月在阴阳寮的地位也变得微妙了起来。撇开同僚们突然与他疏远起来的态度不说,阴阳头似乎开始有意无意地将各种关于公家的委托交给他来处理——不过与这位大人相关的倒还是第一次。前不久在大殿廊中隔着众人的初次相见似乎都没有在两人心里留下什么痕迹,两人都像是初次见面的陌生人一样保持着疏离有礼的态度。
听说是担心右大臣一派在大礼之前惹麻烦来着……心不在焉地想着来之前某位同僚一边用控诉一样的眼神盯着他一边絮絮叨叨的交代更新过后的八卦信息,鬼月发自内心地希望这次的会面能越早结束越好。
女子轻缓的声音打破了招呼后出现的有些尴尬的沉默。
“那个,鬼月殿下是——”
“这是消灾的符。”阴阳师像是没有听到开口打断了她的话。无视了身边原本一直沉默候着的女官向他递来的不满的眼神,鬼月手上动作不停地将符纸对折成了一个长条,然后打成了一个五角星形状的结,“是左大臣大人在阴阳头大人那里求来的。”他一边说着,一边把结放在了一旁的木质托盘上,示意女官将它拿到了帘后。
嘛……说是消灾的符,不过是被撕破后某位大人能够感知到而已。鬼月将脸侧到女官看不到的地方小小地翻了个白眼——无论完成多少次委托,他都觉得自家阴阳寮的敛财能力真是数一数二的强。
“符已送到,那么在下就……”任务完成后鬼月也无心再在这里停留,强行将某位同僚在自己回去过后可能会发出的“你这是暴殄天物!”的悲鸣抛到脑后,他微微振袖后准备起身告退。
“鬼月殿下,请问瞳子身边有萤者存在吗?”
被意料之外的问题略微惊到,鬼月微微一愣后还是耐心地回话道,“没有。吾等的存在便是为了确保大人们能够不被灵异惑乱之事所扰……”然后他感到自己的衣袖被轻轻拉扯了一下,女孩模样的夜明神有些不满地瞪了他一眼。
之前一直不说话,都快把这次把这位小祖宗也带来的事情都忘记了……阴阳师苦笑一声,话头一转,“不过现在……在下身边倒是一直跟着一位。”
即便看不到,鬼月也能感觉帘幕后的女子突然亮起了眸子。阴阳师无声地叹了一口气——那种常年被束缚在笼中的鸟听到笼外的世界后会露出的神采着实有些可悲。
“这位是千,星为原型的夜明神。”话音刚落,千好玩一样地伸手戳了戳竹制的垂帘,帘后之人小小声地为无风而动的帷幕惊呼了一声,随即用长袖掩住了自己因有趣而发出的笑声。
鬼月见状也微微弯了下眼,他伸手摸了摸女孩细软的银色长发,虽然长大了一点但还是习惯完全没变的千马上转身像是小猫一样蹭了蹭他微冷的大手。然而他们身边的一个倒吸冷气的声音在这样的环境下却打破了这转瞬即逝的平和场景,鬼月沉下脸瞥了一眼不远处惊恐地捂着嘴不断向后退的女官,手上再次施力揉搓了一下千的小脑袋后顺势起了身。
“失礼了。请允许在下就此告退。”
他再次俯身施礼后,就着弯腰的动作牵起了千的手。
“鬼月殿下。”
阴阳师准备离去的脚步为那声轻软的呼唤停顿了一下。
“非常感谢。”
“……乙姬殿下言过了。”鬼月紧绷着的脸微微放松了一点,他放柔了声音。
“夜深了,请大人早些歇息吧。”
说起来……之前她自称是瞳子来着?
有些微妙的思绪在脑中一闪而过,余光中瞥到一个身穿黑底金边狩衣的高大身影,鬼月正准备垂手退到一边时却发现因为手里牵着的女童而无法行礼。这被耽误的一点时间导致的直接后果就是还不等他抬起头来,一片即便是在夜里也显得浓厚得异常的阴影笼罩在了他的头上。鬼月感觉自己从脖子后面起冒出了细密的冷汗,他保持着俯身的姿势,牵着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的小小神明,尽可能缓慢地向后退了几步到了走廊的侧边。他张开了口,觉得自己的喉咙干涩得可怕。
“参见……王上。”
四
秋冬转瞬而逝,几个月里发生在鬼月身边唯一的大事就是千终于长大变成了少女,也能够被阴阳寮里一些能力较弱的阴阳师们看见了。不过女性的心思——无论是神明还是人类——都实在是有些过于复杂以至于鬼月无法理解为何在能交流的对象变多过后千反而更加不喜欢出现在人前了。不是黏在他身边就是在朝裕大人那里,千明明是个女孩子啊是不是应该跟同性交流得更多些——某阴阳师扼腕,丝毫不觉自己现在的父亲心态到底有什么不对。
说到女性,是不是应该再带着千去见一见乙姬大人呢?鬼月突然晃神了一下,随即像是想到什么一样敲了一下脑门。
差点就要忘记,大礼就是在这几天了呢。
过一段时间再说吧。
——
在初春的些微暖意让树枝将将染上浅绿的时候,那一场被所有人带着不同的心思期待着的仪式终于开始了。
帷幕后的空间安静得几近压抑,墙角炉中的香料燃烧的声音都显得过于清晰。身着喜服的二人沉默地注视着帘外跪伏着为二人祈福的阴阳寮众人——与其说是注视,不如说只是单纯地做出了“看”这个举动。直到最右的那人微微抬头调整了一下头顶立乌帽子的位置,明明相隔的距离非常远,但他左眼下一闪而过的什么却还是被两人捕捉到了。
“那位……是新的副官?”身着白无垢的少女目光微动。女性微妙的直觉作祟,不需要清楚地看见模样,她好似就确定了那位是与自己有着两面之缘的某个阴阳师。她有些无意识地喃喃着,心里有些惊讶如此年轻的人居然有上殿的资格。而身边即便是在婚礼这样的场合表情也无太多变化的男人不带情绪地偏头看了自己的妻子一眼,目光停留了一瞬便再次转回了帷幕外跪着的阴阳寮众人。“不,是特许上殿的阴阳博士。”
完全没有想到自己身边这人会听到自己的问题,更何况会主动回答,乙姬先是有些诧异地瞪大了眼睛,转瞬又意识到自己方才的举动是有多不当,耳畔染上绯红的同时有些惶恐地试图抬头观察这位有没有动怒的迹象。
“大人,我……”
帷幕在这时被拉开,突然接收到阳光的眼睛下意识地眯了一下。
“露见的时候到了。”男人将手伸到了少女面前,乙姬愣愣地伸手搭上,随即身体顺着手上传来的力道站了起来。
两人相携着走进了庭院,男人的步伐很稳,为了照顾少女还特意放慢了脚步。乙姬低垂着头,视线中只有在阳光的蒸腾下冒着热气的石子路和自己偶尔步伐稍大就会出现的纯黑的木屐。她缓慢地走着,之前担心自己说错话的担忧早就被抛到了脑后。
“恭喜王上。”
阴阳头的朱红狩衣在这样的晴天里鲜艳得有些刺眼,从眼角的余光中除他以外的众人只有一片伏底的乌帽子能够辨认出轮廓。乙姬在棉帽子下不留痕迹地留意着右边,然后她终于清晰地,看到了那个青年。
他抬起了头。
同上次隔着垂帘和再上次隔着人群的影像不同,虽然只持续了片刻,但那个年轻阴阳师微眯着的灰眸,左眼下特殊的两颗痣,笔挺的鼻梁,有些苍白却一直挂着微笑的唇是那样清晰地映到了她的眼中。
但是他没有在看她。
于是她无法控制地感到了巨大的失望向自己席卷而来。
“鬼月。”然后她感觉那牵引着她向前的力量停了下来,天皇……或者说,她的丈夫,在仪式被打断的情况下声音却没有带着不满。“有什么事吗。”
小动作被发现的阴阳师只停顿了一瞬便做出了回应,他再次垂下了头,声音清晰而平稳。“朝裕大人,还有千大人,命我为王献上祝福。”
耳边轰鸣着过快的心跳声,乙姬无暇分心判断自己为什么会对于一个仅有两面之缘的阴阳师这么上心。她只能屏着呼吸等待王上的回答,接着她第一次听到了那个好像没有感情的王大笑的声音,紧接着就是另一侧的左右大臣带着些谄媚的道喜声。
乙姬怔忪地松了一口气,轻度缺氧带来的眩晕感让她不由得抓紧了手中另一个人宽大有力的指节。
男人微微侧头看了她一眼,笑声清朗,却目带寒霜。
巨大的恐惧突然向她席卷而来,身上无暇的白无垢像是冬天的雪一样包裹住了她。
耳边的声音陡然变得模糊而遥远。
“礼——成——”
五
“打搅了。”
“哪里,鬼月殿下毋须多礼。”
帘后的公主同仪式之前好像完全没有什么变化,无论是温软有礼的声音也好,隔着帘幕也能隐约闻到的檀香味道也好,都好像还停留在大礼之前一样没有任何区别。反而是被王上钦点开始负责对乙姬进行日常祈福和占星的鬼月总是觉得自己时不时在这里逗留的举动略显尴尬,每次同乙姬的会面总是尽可能不进行什么同工作无关的交流——然而却总是事与愿违,一开始的坚持很快就在女子好奇中带着向往的各种漫无边际的奇怪问题里溃不成军,两人的关系也愈发熟稔了起来。
“……哪知道第二天我居然看到千拿着朝裕大人的烟杆躲在屋檐上对我招手。”阴阳师有些无奈地摊了摊手,本来还想故作正经地继续抱怨两句,说到最后自己却忍不住摇着头轻笑了起来,帘后的公主也优雅地拉起了衣角遮着唇笑弯了眉眼。
“呵呵,虽然不是第一次了……但果然鬼月殿下与千大人的相处方式真的很像是普通人家的兄妹呢。”
“嘛……这句话在下就当做是称赞收下好了。”
听到这带着点调侃的回话,女子唇边的笑容又拉大了一些,但很快目光里又带上了些微惋惜的神色。
“虽然瞳子还想再留鬼月殿下一会……但千大人应该要担心了。”
鬼月微微一愣,这才意识到夕阳温暖的橙光已经在木质的屋檐上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他有些困窘地摸了摸鼻子。
“真是抱歉,又在这里叨扰了这么长时间。”
“怎么会,这边才是,一直以来总是这样麻烦鬼月殿下真是非常不好意思。”
“……?”没有听到熟悉的客套后通常会跟着的“那么以后还是请多指教”,鬼月有些不解地听着帘后谜一样的窸窸窣窣的声音。随即,一个绘着精致百花的黑底食盒从另一边推了过来。
“这是瞳子亲手做的点心,”女性轻柔的声音带上了一丝羞涩的拘谨,“还请……务必亲自品尝。”
鬼月这才恍然大悟一般地发现了今天自从来后就让他感觉有些奇怪的违和感出现在了哪里——往日里角落里永远都候着的女官或佣人今天一个都不在。不过点心什么的果然还是……
“这……”已经到了嘴边的拒绝的话语在看到推着食盒的手指带着紧张的颤抖后转了个弯,“那……失礼了。”他伸出了手。
“非常感谢。”
女子在帘后目送着阴阳师离去的背影,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揪紧了衣角。
——
特地认真泡好了手头最好的茶,鬼月独自坐在阴阳寮的廊下拿出了今天收到的礼物。精致的竹制食篮里花瓣状摆放着六个不同颜色的团子,带着点诧异地欣赏了一下,阴阳师伸手捏起了最中间的一个。被艾叶拖着的糯米点心在他的手掌上颤颤巍巍地晃动了一下,鬼月凑上前小心地咬了一口。
还……挺好吃的。
有着同外观相符的美味,鬼月算是放下了对于味道方面的莫名担心。他正打算放下团子端起茶水,但随着他的动作,一张隐约散发着甜美香味的细长纸签飘在了地上。鬼月眨了眨眼把它捡起来拿到了眼前。
上面用娟秀的字体写着一首俳句。
夜露染秋霜
寂寥蝉声聊解忧
月满心却空
鬼月倒抽了一口冷气,手上这轻的几乎感觉不到重量的小纸片突然变得重逾千斤。他又是头疼又是庆幸这盒糕点是直接交到他手上没有经由他人之手,同时在心里默默感慨了一下那位公主到底是有多么不谙世事才能做出这样的举动。
等等。他看着和纸的目光里突然带上了怀疑。这……不会是谁突然心血来潮的恶作剧吧?就算是玩笑这也有点太过分了,要是被有心人发现可不是单纯被逐出阴阳寮就能解决的事,就算是做出恶作剧的人本身也逃不了惩罚。
那么,不是恶作剧?和纸上的字迹明显属于女性,乙姬将点心盒递给自己的时候也有说所有都是她亲手做的……
还是说,本来是写给其他人,只不过是一不小心落在了这里?
再不小心也不可能夹在这里吧,所以果然还是……
但是,但是……
就算真的是那位大人给的,你又能怎么样呢。
脑海里的争论陡然安静了下来。鬼月捏着纸签沉默了片刻,最后还是收到了自己的袖笼里。收好后他几乎是机械地把左手上才咬了一口的点心整个塞到嘴里,粘牙的糯米混着豆沙纠缠在口腔里难以下咽,原本香甜可口的团子硬生生地被他吃出了味同嚼蜡的感觉来。鬼月有些困难地把点心咽下肚,不管一旁的茶水早已被秋风吹冷硬是灌下了几大口。冰冷的感觉顺着脊背蹿入脑髓,阴阳师伸手按住自己抽痛的太阳穴,却无意中摸到了自己温度明显比平日要高上些许的脸颊。
本应该是个暧昧中略带旖旎的触感,但鬼月在感受到那温度后眸子里原本带着的最后一点光也消失殆尽。
原来不管再怎么告诫要理智,自己还是……
他缓缓抬手捂住眼,唇角挂上了一个似哭似笑的表情。
在他的身后,身着全黑装束的斥候从黑暗中现出了身形,微微躬身向鬼月施了一礼。
“鬼月大人,请速去大殿。”
——
“最近左大臣一派似乎同关白走得很近啊。”男人不辨喜怒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难以捉摸。两人此时正看似悠闲地缓步走在宫殿里的一条回廊上,耳朵除了两人的交谈和脚步声以外连虫豸的声音都捕捉不到。
“……”鬼月不语,只是安静地垂手跟在他身后。身为阴阳寮的一员,解决大名们的委托是一回事,妄议政事带来的的可决不会是什么好下场。
“阴阳头似乎也跟内大臣多有来往……”男人也没想着要让他给自己什么回答,自顾自地说着,又自顾自地沉默了一阵。
“鬼月。”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男人唤了声阴阳师的名字。
“在。”
“左大臣一派需要一些警告了。”
“是。”
“那么,第一位亲王就不要让乙姬诞下了。”
还没从这句话带来的震惊中回过神来,男人接下来吐出的字眼就直接将鬼月脑海中的一切活动炸成了空白。
“啊,一个孙子可能还不够……那么就再加上一个女儿吧。”
“就是可怜瞳子了。”男人喃喃着,好像还颇为可惜一样地摸了摸下巴。
“退下吧”
“是。”
鬼月听到自己的声音空洞而僵硬,但男人像是很满意他没有犹豫的回答,挥挥手招出了一直跟在暗处的侍卫,缓步消失在了长廊的另一端,徒留阴阳师呆立在原地,久久无法言语。
六
“光大人。”星一样的女性安静地站在长廊尽头,亮银色的眸是那一片阴影中唯一可见的色彩。她缓步走了过来,停在了面带倦色的阴阳师面前。
“……千。”鬼月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最终却还是化作一个过于单薄的音节。少女模样的夜明神不语,微微踮脚摘下了阴阳师的立乌帽子,另一只手仿若母亲对幼儿一般怜惜地来回梳理青年黑瀑一般披散在狩衣上的长发。这触碰过于温柔,鬼月感觉自己几乎要在喉间发出呜咽一般的声音了,于是他有些别扭地挣扎了一下。
“光殿下在千力量还弱的时候就是这样摸的……千做得不对吗?”少女的声音带着点小心翼翼的疑惑,不管过去多久都对千的请求毫无抵抗能力的青年犹豫了片刻后就停止了反抗。他闭上眼,沉默半晌后开了口。
“千还记得乙姬大人吗?”
“记得哟。是那只漂亮的蝶对吧。”
“对。”鬼月微微偏头将更多的重量放在了少女的手上,“……我以为你会称她为笼中鸟的。”
感觉到面前这人难得对自己展现出一丝依赖的小小神明开心地勾起了嘴角。“鸟离开笼子过后也可以飞得很高啊,那位公主要是离开了家族的庇护很快就会死掉的。”
鬼月有些苦涩地勾了勾嘴角。
“……嘛。撇开这些不说,千,喜欢她吗?”
“嗯,喜欢哟。”
“王上……想让我杀了她呢。”
“哦,那就杀了吧。”
这过于轻巧的回答搭配上发间依旧平稳温和的触摸让阴阳师愣在了原地。半晌,他才有些僵硬地抬起了头,看向了面色平静的少女。
“……什么?”他感觉自己的声音微弱得几乎无法听清。但面前鼓动着他耳膜的回答还是那样近乎残酷的没有犹豫,搭配着少女温和而柔软的语调,过于怪诞的反差让阴阳师喉间突然泛起了剧烈的反胃感。
“千说,那就杀了吧。”星化身的夜明神神色淡淡地重复着手上安抚的动作,半阖上了眼。
“——不过是区区人类而已。”
她像是没注意到鬼月听到她说的话后仿佛冻结了一样的身体,歪着头想了想,然后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一样,语气再次轻快了起来,“光殿下一直不喜欢人类的血液那样肮脏的东西对吧?没关系,千可以为您动手的。虽然朝裕大人说我们不应该插手那些人类的事情,但……”
“朝裕……?”阴阳师感觉自己现在只知道机械般地重复耳朵接收到的断续音节,“插手……?”
“是啊。”虽然话被打断,但千一点没有要生气的样子,“朝裕大人说……”
“萤者同人类本来不应该有什么交集。”
千最后还是没自己说完那句话,突然在鬼月身后出现的高大男子毫不客气地接过了话头,手上的烟杆轻敲了一下还搭在鬼月头上的千的手,少女皱了皱鼻子想要表达不满,却在接触到男子晦涩的目光后还是乖乖施礼退了下去。
只剩下两人的庭院再次沉默了一瞬,朝裕把烟杆凑近嘴边,浅浅地吸了一口,低声唤了下他的名字。
“鬼月。”
“……王上命我警告左大臣一派。”
“我知道。”
“乙姬不能诞下第一位亲王。”
“嗯哼。”
“她赠与了我俳句。”
这句话倒是男子所没有料到的,他饶有兴致地哦了一声,将烟杆从嘴边拿了开来,却许久没等到下文。脾气本来就不好的夜明神咂了下舌,皱起了眉,却难得耐心地没有出声催促对方的回答。
黑发的阴阳师背对着朝裕伫立良久,穿着整洁的狩衣的背影却硬生生地被男人看出几分失魂落魄来。鬼月本以为自己会爆发出来,破口大骂也好痛哭流涕也罢——但他只是紧握着拳,身体剧烈颤抖着。到了这种能够放下一切包袱问出平日里不能问的事情的时候,喉间翻腾着的那股浊气哽得胸口生疼嘴里一句话却都说不出来。他逼迫着自己深呼吸了几下,转过身来,扯出了一个哭一样的笑容。
“……如果现在是影祸之年就好了。”
即便只有百日也好……想让她看看我眼中世界的样子。
火焰的夜明神看着阴阳师离去时有些踉跄的背影,垂下了眸。
“让笼中的鸟见识了天空再死去吗……”
他喃喃着,然后笑着摇了摇头。
“看样子真是跟我们在一起呆久了。”
你竟然会有这样天真而残忍的想法。
七
“……是吗。”
女子纤细的手指珍惜地抚摸着和纸上尤散发着墨香的字迹,鸦羽般的眸子里闪着细碎的泪光,唇上却挂着微笑。
时值黄昏,晚霞最后的余晖如同鎏金一般镀在阴阳师的后背与暮色的竹帘上。阴阳师不期而至的拜访着实让女子吃惊了一瞬,虽然随即便反应过来他可能过来的原因为何,但当阴阳师示意候在一旁的侍女退下,并且将一张熟悉的和纸推来帘后时,让人几近眩晕的震惊感还是席卷了她的全身。
“本以为,是绝不会收到回应的……”她的声音带上了一丝哽咽,却还是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巨大满足感,“鬼月殿下的心意,瞳子……乙姬已晓。……咳咳。”
从春花般柔软的唇里同语句一起吐出的,还有异常不详的血液。乙姬有些茫然地看着顺着下巴滴到华服上的暗红液体,手指不自觉地抚上了唇角。
“这……是?”她的声音因为喉间不断上涌的血液变得有些模糊。而垂帘另一边的阴阳师没有回答,像是早有预料一般微垂着眸子静静安坐着。
就算是再怎么迟钝的人也意识到了不对,乙姬一手痛苦地捂着心口,另一只手在身边胡乱比划着——直到抓到了之前鬼月递给她的那张薄薄的和纸。
原本暗沉的墨色在飘忽烛光的照耀下泛起了诡异的紫光。
她瞪大了眼。
“鬼月……殿下?”
恐惧和痛苦到了极致就会演变成其他的东西,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景象一般,乙姬突然笑出了声。先是轻笑,然后声音渐渐变得高昂而癫狂,独属于女性的尖利声音刺透了幔帐。灰眸的阴阳师几近冷漠地看着女人的身形从一开始的高昂肆意逐渐委顿在地,声音里掺杂进了象征着痛苦的哽咽。她匍匐着试图用手拖动身体向前,几滴从她口中随着笑声喷溅出的血液溅到了暮色的帘上,绘出了同冬日之梅一样,艳丽中带着决绝的景。
“鬼,鬼月殿下……”女人又哭又笑的声音微弱了下去,青筋暴起的手停在了触碰到垂帘的前一寸。
“求求您……”
阴阳师安静地听着那将死之人最终控诉一般对自己的呼喊,眼中流转的光不知是怜悯还是黯然。待到对面再也没有一丝声息,他掀起了幔帐,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迈入了那所有的光线都被遮挡住了的空间。空气里的腥味混合着酒与香的味道甜腻得让人作呕,地上的血液里还带着破碎的内脏碎片,女人的皮肤和衣服上也因为爬行沾满了污垢。但即便是身处于这样无论是谁都会将其形容为“污秽”的空间里,阴阳师依旧显得纤尘不染——甚至隐约带着神性。鬼月在女人尚且温热的躯体旁蹲下,苍白而修长的手指缓慢地顺着她即便死去却依旧瞪大着的眼一直下滑到因消瘦而显得尖俏的下巴上。
“愚者。”他喃喃。
“这就是曾经被天皇赠与月之歌的女人吗。”
“啊啊。”
红发的夜明神不知何时出现在阴阳师的身后,揣袖俯视着眼前有些怪诞的场景。鬼月的手从乙姬的下巴上移开,转而轻轻地扣在了她的脖颈上。他在那独属于女子的纤细线条上微微用力,直到指尖传出了微弱的咔吧声。在咽喉被捏碎的同时,乙姬那原本只是瞪大的眼睛突然流出了乌黑的血液。阴阳师见状,沉默地敛眸在女子没有沾上血迹的衣袖上擦去了指尖的污物,面无表情地起身,将手揣回了袖笼里。
“乙姬死于难产。残躯污秽,还请告知天皇在阴阳寮完成净化前勿靠近此处。”
像是在宣读事先拟好的文奏一般,阴阳师微微抬高的声音清晰却毫无起伏。早已候在庭院内的侍从听到后飞快地躬身施礼,逃一般地离开了这即便是被无数火烛照亮着却依旧散发着阴冷的地方。
太冷了。
几乎麻木的心里突然浮现出这样的想法。即便身体被里衣和狩衣重重包裹着,即便身后就是火焰化身的神明,即便自己已经离开了那个压抑得让人几欲发疯的空间,寒意还是像从指间直接传入了心脏一样让人招架不及,难以抵御。但是……
鬼月将自己的双手举到面前,上面还有前一晚被指甲刺破留下的疤痕。
但是,并没有……在颤抖。
他的目光突然间有些惶恐地转到了庭院里,枫叶在光的照耀下泛起了血一样的波纹,秋风拂过而带起的沙沙声像是潮水一样突然而汹猛地淹没了他。涌向喉咙的溺亡感突然攥住了他的心脏,他勉强听到了自己喘息的声音,冷风随着海水一样的艰涩感随着空气进入肺里。
“鬼月殿下?”
他猛地打了个激灵,扭过头,那个在他的印象中永远都身着华服的女性正带着点困惑看着自己。她的背后是有些过于明亮的阳光,镀在丝质的面料上泛起的金光让他忍不住眨了好几下眼。脑袋里过于繁复的思绪沉沉浮浮,记忆的碎片盘旋着碰撞着彼此,轰鸣着,就像是……
“鬼月殿下?”
因为等了好一会都没有听到回话,美丽的公主又轻声唤了他一声。鬼月张了张嘴,想要说话的时候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吓人。对方像是早有预料一样拿起手边泡好的清茶端到了他的手边,他愣愣地伸手接过,食不知味地将滚烫的茶倒入嘴里——然后不出意料地呛住了,眼前的世界像是重新对焦一样再次在眼前清晰了起来。
“咳,咳。这是……?”他抬起手挡在嘴前咳着,身旁的女子像是好笑一样抬起衣袖遮在了面前,长长的羽睫因为笑声的震动颤抖着。鬼月感觉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但眼前女子的笑颜那样温和愉快,虽然她背后的阳光在她身上笼罩着一层光膜让她显得有些遥不可及,好像蒙上了一层雾似的。
“即便这是我们第一次在日间相见,鬼月殿下也没必要如此紧张吧?”公主的声音中还带着轻巧的笑意,“难道是瞳子的样子吓到您了吗?”
“不,不不,怎么会……”他有些语无伦次地试图解释,却不知道如何组织语言。“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我会在……”
“不是您约我出来的见千大人的吗?”女子有些诧异地回问道。“鬼月殿下,真的没事吗?”
“现在……是?”
“是影祟之年啊,像瞳子这样的普通人也能够看到萤者了呢。”
脑海中挥之不去的违和感不断刺激着敏感的神经,不对,不对……影祟之年的百日常夜是不会……
女子然后像是看到什么一样向他背后挥了挥手,“啊,千大人!”
鬼月突然感到了一种无法控制的恐惧,阳光,风声,女子身上带着的熏香,茶水的热度,不同的感觉交织混杂成一种逼人发狂的杂音盘旋在他的脑中,鬼月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慌张了起来,他伸出手,想要触碰眼前的人。
“瞳子……”
八
“这么多年过去,那人就算转生应该都好几轮了,你还是放不下。”
忽然,一个鬼月再熟悉不过的清冷声音在他耳边响起。阴阳师有些迟钝地转头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红发金眸的夜明神正注视着自己,目光中带着他所厌恶的了然与些许隐藏得很好的嘲弄。阴阳师苦笑了一下,低头看着杯中酒液里倒映着的明月,他微微晃了晃手,看着那原本完整的圆因为波纹晃动而变得破碎。空气中还弥漫着醇厚的酒香和烟味,他却无可避免地想起了那天充斥着鼻尖的铁锈与熏香混合的作呕味道,令人窒息。他狠狠地皱了皱眉,仰头将杯中的液体一饮而尽。
“我曾经以为,她有足够的执念能化为磷火驻留于此。”他哈地吐出一口酒气,目光悠远地看着不远处的枫林,声音飘忽。
“如果你真的这么期望的话当年就不应该完成那首和歌。”朝裕伸手再次帮他把酒杯满上,嘴里的嘲讽也还是那样毫不留情。
“是啊……是啊。”被嘲讽的人却毫无反抗的念头。鬼月自嘲一笑,手端着酒杯又凑到了嘴边。“我也以为……我是没有足够执念能够停留于此的。”
“愚蠢。”朝裕冷哼着骂了他一句,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语气突然变得好奇了起来,“说起来,你当时回赠的两句到底写了什么?”
“写了什么呢……”阴阳师面带倦色地半阖上了眼,敛去了眸子里隐约的潋滟水光。
“早就不记得了。”
夜露染秋霜
寂寥蝉声聊解忧
月满心却空
三缄吾口不能语
赤染枫叶难消愁
——
Fin.
【首先感谢能够读到这里的你,能够看完这样的拙作笔者非常感动(抹泪
鬼月光这个角色生前的故事是在创造他之前就想好了的,本意是想写一个人类挣扎于神性与人性之间的故事,然而最后却变成了这样一个作品这边的心情是崩溃的(什
想说的东西还有很多,比如鬼月当上阴阳头的经历,发现自己成为夜明神后的心境,朝裕和千的故事等等,不出意外应该会放到场外(w
啊啊果然还是想写轻松愉快的剧情和感情戏!企划之后的剧情会努力试着撒撒糖的!!
最后(作为人生赢家)对雅表个白。
历尽千年,终于找到了你。】
“看样子大家似乎都不是很愿意呢。”站在讲台旁的拓人似乎想到了什么,只见他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拿出本子“唰”的一声从本子上撕下了好几张纸。匆匆裁成等分的小小纸片后,他将这些纸片发到每个同学的手中。
“我们来进行匿名投票,大家把人选的名字写到纸上。”他举起纸片向大家示意道,“如果实在不想投,那就让它空白着。”
“让我们少数服从多数。”
听着他的话,美奈子看着面前的空白纸片,提起笔却久久想不出该写谁的名字上去。确实就如拓人所说的那般,藤本凉君或许是十分适合的人选,但这么做真的好吗?哥哥曾说过,他们那一年的三班,那个“不存在之人”似乎也与过去那些一样,中途无法忍受忽视而抓狂崩溃了。
藤本君会不会也变成那样呢?不管怎么看,藤本君并不能承受被真正忽视的痛苦……
最终,她还是放下了笔,将空白的纸片交了上去。
无论是谁的名字,她都无法写到纸上。
“最后的一张……渡边摇1票。”
拓人在黑板上画下一笔,结束了统计。他看着写在黑板上的几个名字,似乎也有些心情复杂。他转过身,面朝大家宣布了这个所有人都看见了的结果:“根据结果,‘不存在之人’由秋本秋同学担任,希望秋本同学能遵守规定,完成自己的职责。”
“服从班级的一切决定”。这就是他们进入三班以后知道的第一个规矩。不论结果如何让人无法接受,既然是三班的学生,那也就只能服从并执行,一切都是为了大家能平安的毕业。真是十分残酷的规定。
放学后,美奈子与拓人还有刚三人一起回家。
在路上,刚开口说道:“真没想到会是秋本那家伙,我还以为铁定会是藤本。”
拓人也这么说着:“是啊,还有就是不少人放弃投票了吧?”
“拓人你是写了藤本的名字吧?”
“啊啊、你呢?”
“随便写了一个,我也不记得是谁了。”
“刚你这家伙还行不行啊?”
“不要问我行不行好吗?!啧,美奈呢?”
“……我没写。”
注意到美奈子有些消沉的两人停下了脚步,“怎么了?”
“你们说……为什么会有人写了我的名字呢。”
“……”
“……”
两个男生面面相觑,最先开口的还是拓人。
“大概是因为我的关系吧。”他抓了抓脑后的头发,然后一把握住了美奈子的手,“看我不顺眼的人还挺多的,人帅就是没办法。”
“你看,平时那个铃村啊,山田啊,因为嫉妒我的帅气就处处设小陷阱所以这次也一样的啦。”
“……”
“还有啊,你看,老师也特别看重我不是?我的成绩也很好不是?所以……”
“……噗、哈哈哈。”
听着他的话忍不住笑了出来的美奈子轻轻回握了拓人温暖的手。
“还是那么不正经……我已经没关系了,只是稍微有些介意而已。谢谢,拓人君,也谢谢刚君担心我。”她笑着看向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停顿片刻她也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不过比起这个,我还是更在意‘诅咒’是否真的存在这一点……”
“或许存在吧,不然也不会定下那些规矩与传统。”
“就是,我们现在又做不了什么,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吧。”刚说完,刚就一拳锤在了拓人的肩膀上,笑着说道,“先不管那个,我说,你这家伙让美奈遇到这种事,还敢嘴贫。不赶快去便利店买肉包和冰棒给我们做补偿吗?”
“等等??为什么是‘我们’?美奈子也就算了,为什么还要买你的份啊!”
“因为我是美奈的青梅竹马。”
“……喂!”
“拓人君去买肉包,刚君去买冰棒,我去买可乐。就这么决定了哦?”
“好吧,让拓人自己买全部也怪可怜的,没办法听美奈的吧。”
“喂??等等??我的意见呢??”
吵吵闹闹着前往便利店的少男少女们还不知道在不久之后他们将会遭遇到十分不幸的事情。
过渡一下……小学生作文一般的水平和字数……
等五天这个情节怎么画都像搞笑漫画我只好写一下OTZ
古风……难写…………(吐魂
容我给各位写文的太太跪一跪……
【相关事件:传说中的采花贼 http://elfartworld.com/works/74074/】
林鹰扬已在这路旁等候五日了。
今日也如前几天一般热闹。街边商贩的胭脂上了新,昨才来过的新媳妇又犹豫着买了一罐。远处路口卖艺的汉子换了念词吆喝,誓要和那新来的乐团争个高下。对门茶馆迎客的女子少了一个,日日来品“点花茶”的男客也少了一个,剩下的姑娘们聚在一起说道,有的喜有的愁。
临安城的路上有的是新鲜事。
可就是这墙面上悬赏采花贼的告示依然未揭,顶着风挂了五天,被吹破了角吹卷了边。
林鹰扬碍着自己的身份不方便揭榜。他本想着,只要肯在这等上一会,总能等到一两个想做番善事的侠客。到时候自己便跟上去搭个话,帮他一把,不定就交得个一起行走江湖的朋友。
可这五天过去,竟没一人肯拔刀相助?
林鹰扬有些不信。他是读多了那些江湖英雄的故事,哪里有什么不平事,哪里就会有几个大侠站出来,抓住贼人,为民除害,潇洒离去……
潇洒离去。
林鹰扬一拍脑门,心下懊恼,他怎么早没想到。自己在这傻等,人家大侠指不定根本不稀罕这榜,早解决采花贼,“事了拂衣去”了。
在临安过了几天少愁的逍遥日子,莫不是自己的脑子也随着钝了。
林鹰扬有些失望,可也不想就这么走了。他暗暗思忖,今日等不来那揭榜之人,夜里便该亲自去探查一番。要是这事解决了,也省的自己苦等;若是没解决……
就会一会这采花贼吧。
【不知道算不算TBC】
语文老师我对不起你……
診断結果:
名前:牡丹
年齢:20歳
一人称:拙者
CV:内山昂輝
仲のいいアイチュウ:罪人の道化師ギルティクラウン(十文字 蛮)
アイチュウになってやりたいことは?:
24時間不眠不休で働いた後の長風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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姓名:橘慧一(たちばな けいいち)
生日:12月21日
星座:射手座
血型:O型
身高:178
体重:60KG
一人称:擅自改成了オレ
二人称:き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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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属三人组合Tercet并担任队长。通常被称作慧さん。
充满着年长者的智慧与余裕,对于做事的缓急控制的得心应手。ON/OFF的开关异常的清晰,什么事都可以做出点东西来的能人。
很随和的人,平时十分悠然,看起来处事不惊,然而其实是个情热家。总是在笑,但有时会被说笑的像老头子。在微妙的时候会有些天然。
喜欢与他人打交道,基本对待任何人都是温柔而善意的,社交能力很不错。对于调节气氛也很拿手。
无意中就会照顾起周围的人,也常担任谈心役。大局观和洞察力都比较优秀。
思维明晰,似乎任何情况下都游刃有余。进入工作状态时集中力惊人,会戴上眼镜。
由于做事的高效率,有时导致与外界的脱节。实际上本人并不喜欢过于突出,觉察到的时候会调整节奏与周围同调。
有所成就是最大追求,喜欢事情被一件件解决的感觉。
抱着人生就是应该绽放的燃系想法。认为偶像是很有拼搏价值的不错的职业。
非工作状态下会彻底放松,对于享受生活十分在行。意外的是玩心挺重的人,容易被新鲜事物吸引注意力。
挺喜欢小孩子,有摸头作为奖励的喜好。
喜欢去尝试各种食物,经常和蛮一起交流饮食情报。
在休息的时候去过各地的温泉,旅游经验似乎也比较丰富。并不带相机,而且这方面的记忆力很好,旅游归来时甚至可以直接把住过的旅馆房间画下来。反倒是一些常人会记住的琐事比较容易忘掉。
似乎给人留下会喜欢喝酒的印象,实际上是滴酒不沾的人。据本人说“会使脑子变得不像自己的,有些吓人呢。”对于有麻痹神经副作用的药物也有些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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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音部分:
橘慧一と言います。話しかけてくれて嬉しいよ。
我叫橘慧一。你能来和我说话我很开心唷。
オレ、実は寂しがり屋なんだ。オフの時周りに人がないとどうしようもなく寂しくなっちゃうんよね~。
我其实很容易寂寞呢。休息的时候周围没有人在的话无论如何都会寂寞起来啊~。
うちの子って、二人どもしっかりものって感じてね、お兄さんは結構メンタルに関する面倒を見ることが多いんのよ。
我们队里的两个孩子都是很能干的感觉,哥哥我反而是在心理层面照顾的比较多呢。
アレンはお兄さんが大好きで、家族愛が満ち溢れる感じでいいよね~
Allen很喜欢哥哥,充满家族爱的感觉真不错啊~
響は~、あ〜見えてやっぱり可愛い我が子って思うんだなぁー。
响啊~,尽管看起来是那~副样子,但是果然还是会觉得是可爱的我家孩子呢——
今日のお昼、蠻と一緒に行くんだ。楽しみー。
今天要和蛮一起去吃午饭唷。真期待啊——
リリアは可愛いし頼もしいし、いいリーダーっぽいだよな。
Lilia又可爱还很可靠,真是好队长的感觉啊。
仕事が終わった後、一緒に温泉にいかない?
工作结束后,要一起去温泉吗?
プロデューサー、いつまても仕事に没頭したら、体を壊しちゃうよ?
制作人,一直埋头工作的话,身体会坏掉的唷?
アイドルって楽しいんだなぁー。学ぶこともいっぱいって退屈にしないんだ。
当偶像可真愉快啊——要学的东西很多,不会感到无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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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技:パズル。ミルクパズルも一人でぱっとできるんだよ。
拼图。牛奶拼图也可以一个人很快的搞定唷。
作为偶像擅长的事:うん・・・たぶんオールラウンド系かな?足を引っ張る項目があったらついつい倍に頑張っちゃうんだよね。
嗯……大概是属于均衡发展类型吧?有拖后腿的项目忍不住去加倍努力啊。
用一句话形容自己的性格:意気自若なお兄さんでありたいな。
希望是个意气自若的哥哥。
人生最重要的宝物是什么?:大切な友達と仲間だちでーす。
重要的朋友和伙伴们。
想要到死为止完成的目标:命がある限り、人類が作り上げた素晴らしいものを出来るだけ沢山見たいなぁ。
在还活着的时候,想尽可能的多去看看人类创作出的美好事物啊。
喜欢的类型是?:自分の考えがある人かな。そういう人と会話すると面白いんだ。 很有自己想法的人吧。和这样的人交流很有趣呢。
被这样做会感到高兴的事是什么?:抱きつく感じって、すごく落ち着く。
被人拥抱的感觉,会感到很踏实。
喜欢日本的什么?:温泉だよ。仕事で固まった体をリラックス出来て、極楽だよなぁ。
温泉唷。能放松放松因为工作变得僵成一团的身体,真是极乐啊。
喜欢的季节:秋。過ごしやすいんだ。
秋天。过着很舒服呢。
喜欢的饮品是什么?:お茶。リリアと一緒にお茶会とかもするのよ。
茶。有时还会和lilia一起开茶会唷。
讨厌的食物:いないさ。オレはいろんーな食べ物をチャレンジするの、好きでね。
没有唷。我喜欢去尝试各种各样的食物。
视力如何呢?:悪いとは言えないが、書類の処理とかする時はメガネをかける。
尽管不算特别差,但是处理文件之类的时候还是会戴上眼镜。
如果去无人岛的话带上什么?:本と思うよ。でも考えるとやっぱりなんでも持ってきたいだなぁ、退屈はよくない。
大概是书吧。但是仔细一想真是什么都想带啊,如果无聊了就不好了。
早上起床如何?:うん、恥ずかしながら、朝は苦手と言う問題は長年にしてなかなか解決できてない……だな。
嗯,尽管很惭愧,但是早上苦手的问题这么多年下来也没有解决啊……
擅长的料理是?:なんでも得意だよ。いまはメンバーのお気に入りメニュー研究中☆
什么都很擅长唷。现在正在研究队员们喜欢的菜色☆
对女装的看法是?:個性があって面白いと思うよ
我觉得充满个性很有趣哟
想转生成为什么?:しゃこ。目が人間より何倍の色が見られて羨ましい。
皮皮虾。眼睛能看到的颜色是人类的好几倍,令人羡慕啊。
喜欢自己的哪个部位?:腕……かな。よく褒められる。
大概是……手腕吧。经常被人说好看。
算是朱雀线前置。因为中秋国庆假期都在外旅游,所以赏月只能等回来再写了,临出发之前的疯狂赶工,粗糙和OOC都……非常抱歉……_(:з)∠)_
喜儿妹妹和苏少侠戏份太少了,实在不好意思响应(*´艸`*)
本来想去梁春阿姊家扯布的结果也……没来得及详细写只好这么糊弄过去了……(*´艸`*)
【相关机构:
龙翔客栈 http://elfartworld.com/works/71832/】
入了八月,时气便终于渐渐凉了下来。金风荐爽,乐意出来走动走动的人也多了起来。众安桥边的龙翔客栈素来从没冷清过的时候,近来就更是热闹。还不到晌午的饭点,厅堂里已经满上了一大半的座,小二忙前忙后高声报着菜名儿。一多半食客都是冲着招牌菜醉香鸡来的,若来得晚些,可就不一定吃得着了。
沈苑拎了一串纸包踏进龙翔客栈的时候,大厅里弥漫着一股令人愉快的食物香气。柜台后面的老掌柜王二宝眼尖,一眼瞧见他进门,便笑眯眯招手让他过来。
“阿苑啊,想起来看看糟老头子啦?”
沈苑一面把鼓鼓囊囊的纸包往柜面上堆,一面便笑。
“二宝叔还说呢。上月头里我来时,喜儿和我说您在后厨撵洗碗的,撵完人刷碗刷上了兴头,谁来都叫不动。叔自个儿架子大,还好怪我们小辈不走动啊?”
说起这个王二宝仍然颇为不满地哼了哼,伸手拨弄了一下纸包。
“碗都洗不好,留着过年用?……还是你家月饼好,今年还是老口味?”
“嗯,签子上都写好了的。二宝叔放心,我家不做五仁馅儿。”
一面笑着说,沈苑一面从袖子里又摸了个小巧的杏黄纸包出来。
“桂花冰片糖,给喜儿妹妹的。”
王二宝笑眯眯收下来。
“一会儿我给她。——家里怎么样?你爹还好?”
“好。我爹问叔好呢。得了空儿来家里坐呀?”
王二宝和气地应着好好好,随口多问了一句秋节怎么过,可是和往年一般一家子往映柳轩的水阁子里吃团圆席赏月,倒见沈苑面上微微露了些迟疑的神色出来。
“……我倒是会在店子里守着,只是我家今年估计就不出城过啦。”
“诶?怎么?”
沈苑叹了口气,像是有些不好意思又像是不吐不快的样子。
“您要是笑我,我可就不说了啊。——还不就是因为我娘。”
“你娘怎么了……哦。”
王二宝突然福至心灵。
“还催你娶媳妇呐?”
“可不是?如今见一面得催三回呢。”
沈苑捂着额头忍不住发起牢骚来。
“只是催催也便罢了,近来说着说着,每每便要哭起来,我可是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大节下的,想的是一家人高高兴兴吃顿饭,我一在场她就得哭,为大家好,我还是找个地方躲躲清静得了。”
王二宝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这没良心的小子想得倒好。团圆宴不在家,你以为你娘就能饶你?”
“我和她说,水阁子叫要紧的官爷指名订去了,我得守在店子里招呼着。横竖的确有皇城司的客人订了场子,倒也不全算是我诓她。”
“你这话,也真就诓诓你娘罢?”
“我爹啊,他身子没好利索,去年中秋勉强去了一回,嫌回廊长,走着不方便,叫人扶着他又觉得丢人,今年便不怎么乐意再去。让我找人送点螃蟹新酒回去,家里的厨子整治一下,也不比在店子里差,还更清净些。”
王二宝就哦了一声,一张老脸笑眯眯瞧他,倒把沈苑瞧得有些不自在起来。
“……二宝叔?”
“我说阿苑呐,这知道的人知道你是躲你娘的唠叨,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这是打算和你大伯一样,当和尚去哩。”
沈苑先是一愣,然后噗的一声笑出来。
“……我哪能舍得去当和尚呢,头一个放不下的就是您龙翔客栈的醉香鸡啊!”
王二宝便哈哈地笑。
“滑头!终于叫我逮着尾巴了不是?回回拐弯抹角都得跟我提醉香鸡,你自家也是做食货生意的,还短了你吃的,要来我家蹭不成?”
“哎呀二宝叔瞧出来那我也不客气啦,瞧在我提了礼物上门的份上,叔可赏只鸡吃吃呗?”
“呿呿呿你这小子怎么说的话呢!说得就像你不带礼物来,老头子便舍不得一只鸡似的!”
王二宝笑着骂他,随手往腰后头摸把刷子出来,倒转刷柄作势便要敲他的头,沈苑正笑嘻嘻装模作样着要躲,厅堂一角忽然像是起了点小骚动,两个人便停手看了过去。
似乎是有个食客突发了急惊风,倒在地上抽搐得艰难。同行者半跪在地上照料,有些六神无主的样子,围观的人小声议论着要不要找大夫来看看。王二宝正打算从柜台后面走出来主持一下场面,人群里先钻出来一个身形灵巧的少年人,揎开边上的人便蹲下身去瞧那个病人的样子,两手轻柔却稳当地抱住他的头,手势看起来很是果断。旁边的人几乎是下意识地给他让了空间出来,看着他拇指在那病人耳后也不知什么穴位上反复揉搓几下,病人似乎就渐渐舒缓下来。
同行的亲友自然是千恩万谢,瞧热闹的人看看已经没事了便也散开各做各的事,只剩下那个微笑着和病人家属对答的少年人还留在原处。这么一看,那青衣的少年人面相着实稚嫩得很,怕是还不足二十岁的年纪。他身后站着的两位应该是他的友人,比他也大不到哪里去,一位着朴素的灰衫,马尾高束,佩了一柄剑,颇有些少年剑客的风范,正注视着那位少年郎中和人说话;另一位衣着上却明显要精致些,沈苑一眼瞧去,却不自禁地咦了一声。那人不知是听着了这一声,还是感受到了这边投过去的视线,也抬起眼往这个方向看过来,恰巧对上了视线,先是怔一怔,随后便微点了点头,像是遥遥打个招呼的意思。沈苑也笑笑,远远朝他虚拱了拱手。
“熟人?”
王二宝便问他。沈苑的笑意还没散,摇了摇头。
“也不算。是客人,前些天到映柳轩吃饭的。说过我家西湖醋鱼做得不好,便记着了。”
王二宝有些惊讶地挑了挑眉毛。
“哟,这小少爷在我这挺随和的呀,一开始还非要陪他那老仆睡通铺。你们家的西湖醋鱼都嫌,瞧不出来嘴这么叼啊?”
“唔,那倒不是。说来倒算是我的错处,那日我家厨子烧鱼时,绍兴陈酒用完了,赶不及去酒窖里取,便随手淋了些蒲桃酒替代。我原先也不知道的,赶巧他结账时陈掌柜例问了句口味怎样,叫我一耳朵听见说余的菜都是好的,独西湖醋鱼做得有些欠妥。我觉得有些不太对,往后厨去问了问,才知道是这么回事。”
“一条醋鱼,能下多少酒?烧烧煮煮之后更剩不下什么了吧。这都能尝出来,啧啧,可见真是个锦衣玉食的公子哥儿。”
“确是我家厨子做得不对,怎好怪人家挑剔?可见这位少爷真是个会吃的。若有机会,我还真想把他请回来,给我家映柳轩正正名儿呢。”
机会却来得比预想的要快些。
隔日是个大晴天,沈苑也把该当亲自上门送节礼的亲邻街坊走完了,闲着无事便领他妹妹芊仪去扯布,打算给她做几身新衣裳。芊仪本来是不太乐意叫她兄长破费的,终究是年轻的姑娘家,沈苑又因着躲他娘亲唠叨,连带她也不能出城去店子里过中秋,本就对妹妹存着些歉疚,便一再怂恿她多选些。不知不觉便买了好几匹,拿在手里很有分量的一大捧,就稍微遮蔽了些视线,沈苑又正偏了头和妹妹说话,完全没瞧见拐角斜刺里奔出一匹健马,毫不避让地沿着大路就往他们这里冲过来。
“当心!”
听见这一声的时候他已经被人用肩膀撞开,重心不稳之下,手里的布匹落了些在地上,人踉跄了好几步,倒是没有摔在地下。身后也不知哪家骄纵衙内公子的马从他方才站着的地方径直踏了过去,只留下一片翻起的尘土。
“……眠眠?”
他回过神便忙转头去寻他妹妹,却见有人已经侧身把她挡在了路沿内侧,为防她跌倒还虚虚拢住了她肩膀,见危险过去便规规矩矩放开手,连声道着唐突。沈苑上前准备道谢,一眼瞧见那人的脸,一时却笑了起来。
“这可真是巧了。”
那人回头看了看沈苑,一开始似乎有些莫名其妙的意思,却也觉得他脸熟,正琢磨着,沈苑先拱手见了个礼。
“我是城外映柳轩的店东沈苑,前些天敝店蒙您惠顾。昨日龙翔客栈里还打过个照面,加上今日,短短几天,可算见了第三回啦。多谢您援手,敢问尊姓?”
沈苑话说得亲切,脸上笑容也随和,倒像是一下子把关系拉得颇近了似的,他也不好意思端着架子,便回了一礼。
“不敢。敝姓陆……”
陆依明犹豫了一下,终究咽住了没把全名报出来,掩饰地去瞧了瞧边上立着的女孩子。
“情急之下,也不知有没有惊吓了这位……?”
“是舍妹。”
沈苑这么介绍,一直柔静地垂首立在边上的少女便应声朝他道万福称谢,年纪瞧着还很小的样子,意态却很是稳重,倒是让陆依明觉得自己说什么惊吓未免有点无的放矢。看沈苑俯身去捡掉落的布匹,便也伸手过去想帮忙,却叫沈苑笑眯眯挡了回去。
“不敢劳动陆郎君。”
陆依明便只得有些尴尬地干站着瞧他兄妹俩一件一件拾起地上的东西,沈苑瞧出他不自在,便一面拍打着布匹表面的尘土一面和他搭着闲话。
“陆郎君不是本地人呐?”
“嗯。祖籍绍兴府。”
“绍兴府好地方啊。越州瓷,枫桥榧,绍兴的陈酒更是名满天下。”
他直起身来看着陆依明,眯起眼笑了笑。
“哦,这么一说我倒明白过来陆郎君是怎么尝出我家醋鱼味道不对的了。”
陆依明睁大了眼睛。
“诶?你是怎么……”
沈苑也没解释,只笑眯眯继续问他。
“未知陆郎君在临安府要待到什么时候?月夕之夜就要到了,可返家过节?”
“我……还未定下。”
陆依明想了想。
“不过怕是不回了的。”
沈苑看起来倒有些开心的样子。
“既这样,陆郎君不知中秋是否愿来映柳轩用个便饭?上回的西湖醋鱼做坏了,原是我家厨子的不是,还望陆郎君给个补救的机会。”
这个邀请颇有些令人意外,陆依明条件反射地便想拒绝。
“这……可不太好吧。中秋是团圆夜,沈老板既是临安府当地人,合该与家人团聚才好……”
他说着便看到沈苑与沈芊仪交换了一个眼神,芊仪忍不住,噗地笑出来,又忙忙地掩了口低下头去,他还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沈苑便忍着笑摆手。
“不妨的。我阖家都在临安府,想团圆还不是随时的事,不独缺这一天。”
这话却有些触了陆依明的心事,他一时有些默然,却仍还有些挣扎的意思。
“……不好吧,我还另有两位友人……”
“可是那日救人的小郎中与另一位侠士?若两位不介意,也一并来才好。我家虽没什么湖山盛景,有个水阁子倒颇合适吃酒玩月,白放着也是辜负风月,不如请陆郎君赏个脸?”
沈苑说得很是恳切,陆依明便觉得实在也找不出什么拒绝的理由来,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好。”
【前置条件】
在前期的逐兔活动中,经多方求证,在地下城迷宫内确实有人曾看到过疑似地下城克尼尔的少女。本身对地下城克尼尔存在抱有怀疑的伪王,金·雷尔萨决定此次公开发布寻找地下城克尼尔的悬赏令
【活动】
1. 请各位玩家在地下城的银狐商会内报名参与寻找克尼尔活动,寻找范围为整个地下城。对最后找到克尼尔的玩家进行奖励。
2. 找到克尼尔菲兹后,金决定举办大型宴会宴请各位参与活动的玩家。不拘服装,酒水食物充足,请各位愉快地享受这份金提供的谢礼。
——第十四章——
博瑞斯沒有見過旅者,他見到的是叛國者的首領,兩個人很像,經常被搞錯。澤儂見到過旅者,只是旅者跟整個悲劇都沒有任何關係,他也沒辦法恢復任何人的記憶。
事情是這樣的,澤儂出了旅店準備去魚市旁邊的港口,他跳上在城市裡繞行的馬車,上面只有另一個乘客,澤儂並沒有覺得太奇怪,另一個乘客穿了黑色的斗篷,他看了澤儂一眼,澤儂看得見深黃色的眼睛。
“這不是西港的工匠嗎?”那個人說,他的聲音有些沙啞,雖然見著是年輕的樣貌。
澤儂轉頭向對方,他思考著這是誰,他不記得認識這樣的人。“請問你是……”
“噢你不知道我。”乘客說,“我知道你的朋友,格倫?是叫這個名字嗎?”
澤儂點點頭。
“準確的來說我的朋友認識他。”那人皺了皺鼻子,“不過我想他也不記得了吧,幫我跟他問好啊。”
“嗯好。”澤儂回答,過了幾秒鐘他意識到一些剛剛被自己忽略的東西,那種感覺好似全身的血液都往腦袋裡衝,胸口就像被敲了一棒一樣難受。“你知道格倫的事情嗎?”他問,這次有些急促地傾身。
對反笑了,“知道啊。”他這麼說,“前些時候還因為朋友死了很傷心呢。”
前些時候,澤儂對自己說,格倫來到這裡已經一年了。
那個人突然歪了歪頭,“話說你長得跟他真像。”
“誰?”
“奧托。”對方回答。
澤儂不知道奧托是誰,不過能猜測可能是格倫死去的朋友,他本來想要問更多,但是眨眼之間另一位乘客就消失了,這個時候澤儂知道自己遇到了旅者,帝國里的人基本都知道旅者和旅者的故事。澤儂僵在原地,周圍逐漸有了別的人,可是他不是很在意。
他從來沒有對格倫提起這件事情。
澤儂責備自己的自私。
工作室重建完畢已經是冬天了,還好在冬天前得以完工,因為冬天的十四城基本上是被雪完全覆蓋的。西港已經關閉了大部分,剩下稍微比較靠近城中部的部分還能夠停船,有時候會有人來清理薄冰。澤儂在送出第一批貨的時候就已經知道生活步上正軌了。格倫還是跟著漁船隊捕魚,他期間捕到過一次鯨魚,那次他差點被甩下船去,最後拿著長刀直接截斷了那魚的脊椎,才將它拖上船。格倫能捕的鯨魚都不大,都是些年幼的,如果要捕到大型的成鯨,就需要更多的人手和更大的船。
總之這次漁獲給格倫帶來一筆不小的收入,他沒有直接回到工作室,而是轉身進城。事實是,格倫覺得怪怪的,不是他自己怪怪的,而是澤儂不知道為什麼似乎有些煩惱,他直覺告訴自己跟自己有關,他從那天澤儂去了漁港以後就一直在想自己做錯什麼事情,澤儂似乎又回到剛開始那樣拘謹的樣子。
格倫這幾天都有點不想回家。
外頭是越發的冷,格倫的鞋陷進雪裡,他的腳和鼻子有些麻。
“格倫!”他聽見有人叫自己的名字於是朝著聲音的方向看去,才意識到自己走到市集的花店門前,花店現在因為季節是不賣花的,現在在販賣的都是一些工具和材料。
“你好。”格倫點點頭,略顯不經心。
“聽說你們的工作室弄好了。”花店的老闆說,“很忙嗎?”
“我不知道。”格倫回答,“我現在在捕魚。”
“哦……噢。”對方聽了似乎有點尷尬,“吵架啦?感覺你們很少一起出現了。”
格倫愣了一下。“沒有……”但這是事實,本來他常常跟澤儂到市場去,可是這幾週來連相處的時間都變少了。他們沒有那麼忙,雖然比起火災之前是有更多單子要補貨,可是真的沒有那麼忙。格倫想要說是澤儂變得怪怪的,可同時他又覺得是自己的緣故。“只是……”他思索著怎麼說比較好,“澤儂好像不太高興。”
“是嗎。”花店老闆摸了摸下巴,“這倒是很稀奇。外面冷死了,要不要進來?”
格倫走進店鋪,“謝謝。”他說。
“我一直很喜歡你們兩個年輕人。”花店老闆遞給格倫一杯熱茶,“你們一直都是我最好的顧客之一。”
格倫緩緩地啜了一口茶,覺得舒服多了,“你認識澤儂很久了嗎?”
“嗯,從他剛到這裡來的時候就認識了。”老闆坐下,“他可不是很容易不高興的人。”
格倫不知道要怎麼回應。
對方聳聳肩,“當然我不是說你很厲害,但……的確是種成就。”接著他突然傾身,一副很有興致的樣子,“告訴我發生什麼事情?”
“誒?”格倫被突如其來的詢問嚇了一跳,手裡的杯子差點沒扔出去,他不是不知道自己會被問這樣的問題,他要是被邀請進某個房子裡大多都是邀請者想要聊些有的沒有的,只是沒想到這麼直白。“我不知道發生什麼……我還在想。”
“你問過他嗎?”
他搖頭。
“那小子畢竟自己一個人生活了很久啊。”花店老闆擺出一副很喪氣的樣子,“還以為能聽到什麼很厲害的故事呢,你們這些年輕人總是會做些很刺激的事情不是嗎?就算看起來都正經八百的。”
格倫只是無心地笑笑,聽對方講一些他聽說的年輕人做的瘋狂的事蹟,比如說一些年輕人因為追求了不該追求的東西而失去了很多,像是家人朋友,或是身體上某個部位,重要的記憶,諸如此類的。格倫沒怎麼聽進去,他小聲對自己說,我可不是自願的。
“先前在你剛到這裡的時候,在南邊的羅爾帝,也不知道是喝酒鬧事還是什麼的,等士兵到達,一整個酒館裡面全都是鮮血,那樣的場景你想想看,所有的屍體都被挖走了眼睛,而那些眼球就被裝在一個玻璃盆裡面。”他頓了頓,“簡直瘋了,你說是不是?”
“嗯……嗯是啊。”格倫回答。
“我想該回去了。”花店老闆這樣說,“現在是收市的時間,趁外頭人還很多,要不然再晚一點回去可能會惹上麻煩。”
格倫瞥向窗外,積雪還是很深,並沒有融化的跡象,天空是灰色的,再過不久太陽便會落山——這種北邊的地帶在冬季總是日落的特別早,日出的時間也會順延——這不是一件好事,因為晚上匪徒盜賊會變得更加猖獗。他曾經差點被搶過一次,但是他身上什麼都沒有,而夜巡的士兵又正好趕到,士兵幾乎都認識他這個外來者,所以也會施以特別的關注。澤儂還是告訴他日落以後少待在外面,他不會每次都這麼幸運。
澤儂一直是一個很小心的人。
於是格倫向花店老闆致謝,接著就走出店鋪,已經有幾家點上了燈,所有人都忙著在天黑之前把東西收好,鎖起門。但格倫沒有按照建議直接回家,他仍舊在路上晃蕩,在這裡住了一年間他認識到宵禁要午夜才會實行,所以他不用急著跑回家。
他需要時間整理思緒。
格倫就這樣慢慢地走出市場,經過了車站,他準備晚一點自己走回去。
這是格倫現在有的想法:
或許是自己在工作室裡賴太久了。
或許自己應該搬出去。
或許他做了什麼事情讓澤儂不高興。
或許是因為自己回到海上。
或許……
還剩下一年。
坑坑洼洼地积着水的水坑,讨厌。
被飞溅而来的雨水沾湿的裙摆和袖子,讨厌。
雨滴砸在一切可以发出声响的物体时所发出的噪音,讨厌。
这个充斥着雾气的世界——
“还真是……讨厌得让人恶心。”
***
有洁癖的荒木内讨厌被雨水浸湿的感觉,理所当然的,下雨天成为她最不喜欢的天气,没有之一。
如果要找到比【下雨天】更让人难受的存在的话,泛着寒意的春雨在这个时刻,当仁不让地成为首选——冰冷的雨滴从天而降,侵袭这个安静的世界,将所触及的一切变得潮湿,让人浑身难受。
或许是因为讨厌被雨触碰的感觉,【雨伞】从来是荒木内的出门必备品。
毕竟……
总有需要它的人。
***
今天的雨下得特别突兀,很多人被杀了个措手不及。
明明天气预报说的是晴天,却在到达学校不久,便开始越下越大,完全没有停下的迹象。唯一幸庆的是,预定的补习课程被提早结束了。
急忙忙赶到教学楼大门时,玄关处净是一些被困住的学生。比如身边这个扎着一条小辫子的男生,正是隔壁班那位偶尔会跟自己打招呼的人。
身边被困住的同学已经陆陆续续被接走,唯独他盯着地板,不知所措。
荒木内往右边跨了一步,撑开雨伞:“你没带伞吗?”
“……嗯。”
满是为难与尴尬的回答。
你的为难与尴尬,是源自处境,还是【我】的出现和搭话呢。
你跟我一样,也不喜欢………………
对吗。
“如果只是到车站的话,我可以送你哦,虽然伞小了点就是了。”荒木内举起伞,向身边的人发出邀请,“你不介意吧?”
你会拒绝吗?
如果你拒绝的话……
“怎么会介意呢?”或许是出于礼貌,刚刚自我介绍为【黑须晶】的男生露出了照面后最灿烂的笑脸,“谢谢你。”
将伞举到两人头顶,为了避过雨水,荒木内再靠近了黑须晶一些。男生并没有回避,只是将倾向他的伞往女生这边推了推。
一同迈步,倾泻而下的雨点被阻隔在这个狭窄的空间外。
雨中,对方身上淡淡的清爽味道似乎能将雨雾中带起的腥味冲淡,让人不自觉放松。
***
合上门后,雨声像被盖在密封的盒子中,沉闷得很。
荒木内将已经漏雨的伞随手丢到一旁后,从鞋柜上的免洗消毒液中倒出透明液体,开始疯狂地揉搓因寒气而泛白的双手。
空气的腥草味很快被酒精的味道取代,少女深吸一口气,妄图从中得到什么。
“好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