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蜂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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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暖,潮湿的黑暗。
“地下洞穴里的生物视力往往不太好。”库洛斯在离我几米远的黑暗里不带温度地叙述,“视觉器官会退化,取而代之的是更为灵敏的触觉、嗅觉...有些生物甚至能进化出更为奇特的感知方式,比如蝙蝠。”他停顿下来,确认着从不可视的空间里折返的回音,接着说:“有趣的点在于,当我们身处同样的黑暗,视觉以外的感官也会变得更灵敏。”
我做着深呼吸,没有打断他,一种陈腐的湿气进入我的鼻腔,转化后的电信号在大脑皮层四处冲撞。
库洛斯注意着我的举动,缓缓补充:“被可悲的躯体限制的,不完全的进化本能。”他把目光聚焦在我的侧脸上,“可为什么一定要去感知外界呢?让我们设想这样一个环境,绝对无光,没有声音,空气里没有你能捕捉的气味分子,没有重力,你漂浮在这片混沌的中央。”库洛斯轻笑了两声,他意识到我们目前的处境和他的假设有一定程度的相似,但他还是继续着讲述:“所有的感知都没有用武之地,你只能模糊地感觉到‘你自己’。现在,问你自己一个问题——为什么还要去感知?”
没有等待我的回答,库洛斯兴奋地乘上这股思绪一路狂飙,他的语速稍微加快了一些:“事实是,有人做过这样的实验,至少算是简陋版:实验者被关在一个隔音处理过的黑暗房间,失去了绝大部分感知,他们基本都没能撑过24小时,有些人痛哭流涕,有些人自我伤害,坚持最久的一个人在一片黑暗里居然开始自慰...”
“你该提升下黄色笑话方面的品味了,库洛斯。”一个陌生的男声打断了他。我花了几秒来接受这个毫无活力的声音属于我自己,并听到库洛斯不满地反驳:“这相当合理,用原始的性快感来确认自我肯定有效,没准他还产生了一点点谵妄症状。”他又停顿了一下,恶趣味地笑了笑:“没准我就是你的妄想产物——一个有点神经质的话痨,用来当作孤独探索地下洞穴的同伴再好不过。来,试着回答一下你带有性意味的妄想给自己提的问题:当你什么也感知不到时,为什么还要感知外界?”
“首先,放弃你那套狭隘的,所谓‘万物尺度’的理念,去意识到你什么都不算,我也什么都不算。”我斟酌了一下词句,“来让我们把自己当作某个作家伏案时脑海里一闪而过的念头,某个计算机运行报错时产生的一些冗余。”
“然后呢?这个假设无法回答问题。”
“如果你认知到自己的无关紧要,你就失去了感知外界的必要性,恐惧——这个驱使你不断确认自我的动力已经消失了。”
“像某种狡辩。”
“是的,像某种狡辩。”我不自觉地笑了两声,“问你一个问题,为什么地下洞穴的生物选择了进化视觉之外的感知器官,而不是想办法进化出一个能发光的器官?”我摸索着打开头盔探照灯的开关,微弱的光芒驱散了几米范围里的黑暗,一片粗糙无生机的灰黑岩壁映入眼帘。确认了一下四周的情况后,我关上灯节约电量,在黑暗里继续自己的阐述:“我的猜想是,生物太自以为是了。一个相隔几十万千米的恒星的辐射被认作理所应当的给予,所以当生物处于黑暗中,就只想着回去有光的地方。不会想着自己发光,因为觉得不被允许。”
“你在以一种宗教化的口吻描述自己的想法。”
“本身这就挺有宗教意味的,最开始的燃烧,剧烈的氧化反应,放出的光和热被当作上天的赐予;圣经创世,神的第一句话是‘要有光。’;普罗米修斯盗火,也是对生火行为是否不被允许的猜疑和惶恐。”我摩挲着粗糙的岩壁,“我们都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创造一个符号去信仰,创作一种规则去遵守,创造一套体系去解释。”
库洛斯隔着黑暗反复打量我,“虚无而悲观。”
“当你被吊在一根绳子上,以一个自己无法掌握的速度被送进一个深度未知的地下洞穴,去遭受一种不被记载过的审判,你很难不悲观。”我叹了一口气,和他对视,“现在,共犯先生,让我们再聊点什么,路上实在太无聊了。”
“可我觉得已经没什么可以聊的话题了。”库洛斯不再说话,于是世界只剩下绳子摩擦岩壁的声响——规律的机械重复。
可能十分钟,又或许一小时,我触到了地面,支持力把我从半梦半醒的朦胧中唤醒。
我在黑暗中摸索着解开了绳结,试图对抗地心引力站起身来,但双腿只传来麻木的蚁噬感,只好作罢。
吹着某部经典电影里的口哨小调,我背靠岩壁坐下来,和一双陌生的眼睛对视。
“你有点紧张。”眼睛说。
“确实有点,短时间难以行动的事实让我感到焦躁。”我轻轻捏了捏大腿,仍旧只有迟钝的感觉,“你听过我刚吹的口哨吗?”
那双眼睛眨了眨,显示出适度的疑惑:“我还以为你会问我一些别的问题。”
“可惜了,那是部好片,血浆四溅,配乐经典,导演实在有趣。”
眼睛又眨了眨,带着迟疑说:“你可以叫我达达,在你还没下来的时候,库洛斯跟我聊了一小会儿。”他停顿了一下来选择措辞,“我想在后面一段路上我们可以成为同伴。”
“所以说你真的也杀了人。”我笑了笑,“和你名字很相称,无意义的挑衅性。”
达达的轮廓在黑暗里逐渐清晰起来,他宽阔的肩背显示出一种无所适从的氛围,我耐心等待他斟酌词句。
“请原谅,我不是很理解你的一些话,可能是因为年龄差距...你也杀了人?”
“当然,来到这里的人都是杀人犯。”
我看向达达的眼睛,他有些窘迫地想避免和我继续对视:“那个...能问问你杀了谁吗?”
“我不记得了。”
“怎么会?你明明杀了人。”
“没有意义——只要来到这里,你的一切身份就都不再重要,你在这里,在这片黑暗中只作为杀人犯存在。”我稍微放缓语速等待他理解我说的话,“只有杀人这一行为定义了杀人犯,杀的是罪犯或总统都不重要,我们都只是杀人行为的结果。”
一小段沉默。
“可我记得我杀了谁,”达达不无痛苦地说,“我杀了我儿子。”
他闭上眼睛。
“我不介意听听经过。”
“最开始是他哭着找我说‘爸爸,我在学校被人欺负了。’我听说了之后,却反过来骂他‘都是因为你太软弱,给我坚强点。’我是知道那些小孩的,根本不会自我控制,找一些理由就开始施暴,只要遇上不好惹的人就会收敛。”
“后来某一天,学校打来电话,告诉我他出事了,等我赶到医院时他却已经盖上了白布。”达达的声音开始有些颤抖,他略微停顿,接着说:“第二天我去了学校,那栋教学楼有七层,站在楼底想看见天台的拦网要把头很努力的后仰。我试着想找到他着陆的地方,但什么痕迹都没有,地面处处相同,连血也看不到。我又去到他的班上,二年四班,我一个个抓住那些初中生问是谁平时欺负我儿子,都没人回答我——全是一模一样的眼神,拼命闪躲。我最后被保安拖出校门,我蹲在那个门口,想等到放学,但被赶来的警察带回警署,和前一天同样的一个女人接待我,她甚至用同一句话安慰我,‘斯人已逝,生者如斯。’”
“晚上我躺在床上,就想起那天他找我说被人欺负时我的严厉来,到底哪里做错了?这种事我真的能解决吗?”
“我又想起那些对我儿子施暴的小孩来,都是谁?他们一定也会像我儿子一样,被冷眼相待,被群体排斥——‘看,就是他们害死了人。’他们回家和父母忏悔时,哭诉时,也会想起我的儿子的脸吗?他们也是杀人犯,但他们不会到这里来。”
我看着这个男人,这个父亲,他跪在地上。
“对,他们不会到这里来。”
“罪人不被法律惩罚,那我该怎么办?对法律无法制裁的人视而不见,和对法律无法保护的人见死不救不是没两样吗?”
“实际上——法律在相当多时候都是苍白无力的。”我回答,“仅从法律来看太狭隘了,背负罪本身就是罪人的惩罚。”
“他说的没错。”库洛斯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回来,加入对话,“有趣的是,霸凌的产生根本无法避免,这种行为是一个人在人格成长未完成的状态下必定要经过的伤害冲动和自我保护的发散,受害者只是被卷入了这种机制而已。”他嗤笑一声,接着说:“我们甚至不能说这种机制是错误的,只能从有人受伤的结果出发去谴责加害者,如果谴责的发起者同样不够成熟,这种谴责也会变成和霸凌同质的行为,甚至更加恶劣。”
库洛斯轻佻地吹了声口哨:“生物进化得来的本能才会有的醍醐味。”
“你们对别人的伤痛都是这种态度?”达达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还是那句话,在这里你只是杀人犯。”我慢慢站起身,“杀人犯该做的只有接受审判,所以我们该走了。”
“我顺着岩壁走了一段路,完全没什么变化。”
“那就远离岩壁走,我有点受够这种粗糙的无机质了。”我打开探照灯,借着灯光摸索,两人跟在我身后。
大约走了几十分钟,地面逐渐变得规整。我放慢脚步,面前是一段向下的阶梯,有风从下方吹来,带着一种腐朽的气味。“这是什么?”库洛斯提出疑问,我没有回答,开始沿着阶梯逐渐向下。
一时间只留有回响的脚步声。
我感到一种过渡,似乎正脱离地下洞穴,前往一个不在此处的目的地。在不断的下行中,我的名字似乎被完全剥离,一种完满到来,我进入一个无象征的世界。
我看到光,不自然的、电灯的冷光。
这是一个地铁站。
“我似乎出现了某种幻觉,你看到了什么?”库洛斯猜疑地提问。
“不是幻觉,这里是一个地铁站。”一个地铁站,我在心里再次重复,并生出一种确信。
一个小孩坐在等候的长椅上,我走过去,和他并肩坐下。
“你好,你知道这里是哪里吗?”小男孩问。
“恐怕我也没法给你答案。”我回答。
“没关系,外面很黑,我很害怕,但这里不黑,我可以一直待在这里。”小男孩冲我笑了笑。
“你是一个人吗?你的父母呢?”路上一直没有开口的达达问小男孩。
“我不记得了。”小男孩露出回忆的神情,“但我还记得我的名字,你可以叫我莫斯。”他又笑了,给人一种很爱笑的印象。
“你在这里的时候有车来过吗?”我问他。
“有的,还有一些其他人来过,和你一样的人,他们坐上那列车离开了。”小男孩笑着冲我眨眨眼。
“我们是来接受审判的。”我这样说。
他惊奇地睁大眼睛,说:“你指望一个小孩能给你什么审判?你犯了什么错吗?”
我稍微纠结了一下措辞,但最终还是直接说:“我们都杀了人。”我注意到达达不满地皱起眉头。
“可我也没什么可以惩罚你的呀。”小男孩挠挠头。
“那我们该怎么办?”我问。
“谁知道呢,坐那趟地下铁吧,在路上自己想想?”他不确定地说。
大地传来规律的震颤,隧道里亮起列车的头灯。
“待在这里什么变化都不会有哦?”他眨眨眼。
列车到站了,车门缓缓开启。
“去吧,乘上那列车!”他喊道。
我站起身来,向车门走去。
一定有某种终点站等着我,我是如此确信。
车门在我身后合上,加速度和惯性撕扯,我握紧了把手。
地下湖里的苔藓亮起某种荧光,照亮了洞穴中一个孤独的身影,那个身影蜷缩着,哭泣起来。
滑铲打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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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死者身披浓雾织造的绒衣,降下遮掩罪行的纱幕,在寂静的深夜,尚未入睡的人也许能够听到兵戈的践踏巡行,梦魇步步逼近时他们无助地蜷缩着身子,如同母胎中的婴孩,极力环抱住那丝微弱的安全感。
阿芙洛拉.阿琳坐在倒塌的废墟上拿着羽毛笔发呆,这个幼稚的法鳞很难抓住自己飘离的思绪,仿佛是雾气透过皮肤,在呼吸中渗进了她的身体和精神,让她醒着也一直在做梦,甚至有些时候她以为自己写完了日记,再睁开眼时又发觉白纸上一个字都没有。
【最近我有种奇怪的预感,从看到一个神秘的匣子开始,现实和梦境开始缓缓地靠近,重叠,走在这条夹缝里的我和哥哥都会被挤碎,我们真的能变成那个古老的姿态吗?】
她回过神时提笔写道。
【当然可以,阿芙洛拉,我亲爱的妹妹。】
一如既往,身体深处传来了回答。
阿芙洛拉轻轻的呼了口气,收起了羽毛笔,看上去十分自然地站起来伸了个懒腰,陡然抄起战斧往幽暗的阴影掷出,裂石的声响和沙尘一同扬起,听起来并没有命中目标。她走近了一些,等身的长斧有三分之一嵌进石堆,裂痕延伸到一个诡异的影子脚下,它身上挂着褴褛破旧的布料,佝偻着身子双手抱头,枯槁的手指插在头发间,骨瘦如柴的肩膀不停地打颤,苍白破裂的嘴唇也在微微开合,它的声音是腐朽了的叹息和话语,千疮百孔,被白蛆蚕食,再也无法听出原意了。霞色的法鳞拧着眉头开始发脾气,用力拽了几下把卡在石缝的武器抽出来,准备再来一斧。
“停。“
山月桂巨大的黑枪拦在阿琳身前,如不动的铁则般伫立,那个影子翻白眼似的抬起浑浊的眼珠,漏风的喉管拉扯出嘶哑的嚯嚯声,它的时间定格在死亡的瞬间,赴死的绝望和求生的本能纠缠扭合成姿态扭曲的挣扎。拨动琴弦的骑士们往这边靠了过来,索维里欧斯略带笑意地打量着它
“一个怨魂? “
一位迷离世界里常见的过客,吟游诗人显然不想错过这个送上门的灵感来源,就像生物无法拒绝呼吸一样,那些没有被记录在书上的片段就在眼前,就在这个怨魂的哭喊里。艺术从死者的尸骨里发芽,伸出绿枝,在荒芜的绝地上摇曳。
“可以操纵它吗?“
“我原本也是这么想的…!“
所有人同时退开两步让突然撞过来的怨魂扑空,大概是被强烈的敌意刺激了,精神极不稳定的阿琳开始有些恍惚,她眼中的怨魂面容在不断地变化,变成了很多熟悉的人然后愤怒地朝她叫喊,象征恐惧和破坏欲的蛇缠绕在她的颈间,在耳边丝丝地吐着舌头。倏尔,美妙的和声穿透了嘈杂的咒骂,诗人若歌唱暴雨,此刻便如有雨滴倾盆,诗人若歌唱夏夜,此刻便如有萤火与繁星,阿芙洛拉如梦初醒地揉了揉眼睛,被震慑的怨魂停住了一切动作,但它的怨恨仍像是许多无形的手,想要把桎梏的旋律扯碎成零散音符。僵持了两分钟后,索维里欧斯的右手像是握着一支指挥棒,杖尖下沉,所有音律以沉默谢幕。梅德环手绕着这个怨魂转了一圈
“你看,脸都气皱了,像你这样的怨魂只能保留生前的模样,也就是这张皱巴巴的脸哦?“
山月桂提起枪尖指向怨魂,石榴色的单目只在此时流露出矜持以外的神色,她在看着怨魂,也在虔诚仰望骑乘鲜红战马的传说。
“于特里卡的荣光下,我的锐刃将粉碎虚饰,奉上真实,你因何而来。“
只有声嘶力竭的恸哭回荡在废墟上,不死者浑浊的眼珠颤动,它早已无法流泪,而今却恍如有无尽的不甘和怒意从眼眶溢出滑落。游荡者耸了耸肩回头问道
“这个看来是凉透了,你们觉得怎么说?”
“还以为会有新的灵感,不过看来没这个机会了。”
索维里欧斯轻松地谈笑着踢开了脚边的石子。
“派一个怨魂来与墟歌争夺【那个匣子】只是无谋之举,假若它只是来刺探情报的小卒,我也不认为它能知道多少情报…”
山月桂的神色和语气有如古井水,无波而澄澈,特里卡的眷从青睐荣耀的胜利,眼下的情况甚至算不上是战争,胜败也就更无从谈起。为这个意外的小插曲浪费力气实在是有些得不偿失。梅德托着脸点评道
“嗯——先不说你看起来跟我们有仇一样,这种程度的束缚就动弹不得,看来也不能期待你作为战力的价值呢。”
“红莺领有动静吗?”
游荡者似笑非笑地摇了摇手指
“暂时没有,就算他们知道了什么也不会在这个时间点出手。不过我会再去试探一下,毕竟情报的保质期比时钟走一声嘀嗒还短呢。”
“我知道了,那就把它赶回去吧。”
山月桂解除了警戒将黑枪笔直地插在面前,两手交握,垂目祷告,阿芙洛拉把扣在腰上的小提灯拿下来,旋开了底部的暗扣,金属制的茶靡花绽开同时托起一枚荧光矿物,浮光在薄雾里飘摇,当精巧的机芯开始旋转奏出空虚的旋律,她便跪坐在地上十指交叉闭目。静默的祷告持续了很久,直到怨魂不情愿地退回浓雾牧师们也不曾动摇,但对于她们来说,这像是一瞬之间,只来得及瞥见神投下的阴影,又像是漫长无尽,以双肩和脊背承接沉重的圣徽。
阿琳让茶靡花合拢罩住了那点仅有的荧光,但阿法纳西写的歌还在耳边,即使捂住耳朵也能听到,而她也并不抗拒,至少她还能在这首歌持续的时间里找到被卡在幻觉和现实里的自己,这也正是她祈祷时总会拿出八音盒的缘由。
传闻在别的世界,有掌灯的巡林客,他们在幽暗的地底象征着前进的方向,是渴望逃离黑暗之人的希望,但阿法纳西留下的提灯,却是让阿芙洛拉走进黑暗的牵引。她摸了摸口袋,拿出羽毛笔
【时间到了,我们要出发了…】
她在这一页的角落写道。
3-1
“你说什么。”
“左师父,我感了风寒……这个月怕是都不能回神武卫了……”隔着神武卫的内墙,丁陆一脸虚弱地说。
“你说什么?”被唤作师父的红发女子穿着神武卫的制服,英气逼人,本来训斥着一些刚进神武卫的新人。
此女名为左丘谕,虽是女性,不但身手不凡,巡街处理案件也是井井有条,在神武卫中也是颇有威望,以至于时不时被指派去指导下后生们。
虽年龄相差无几,丁陆却忍不住将对方当做长者尊敬。在一次演武之中被左丘谕狠狠教育了后,丁陆更是单方面把她当做了师父。
“我得了病!请假!”丁陆中气十足地喊了出来。
“好了好了听到了……得了风寒?”左丘谕揉了揉被刺痛的耳朵。
“请假可以,我给你上报。何时能回来?最近将近新年,小偷小摸的人增加了不少。”
“左师父,我……病得很重,咳咳咳,年前都不会好了。”丁陆琢磨着怎么找个借口。
“你该不会是……”左丘谕快步走了过来。
“你该不会是趁着年底忙的时候故意生病吧!”左丘谕的表情动摇得很厉害,双手死死抓住内墙的栅栏,眼睛中的怒火简直要烧出栅栏,“你平时那么能吃,大家吃饭的时候就你添饭添的次数最多,这也生病的吗。”
丁陆听这质问,背后冷汗不停地冒,喉咙打结了说不出话,想了想,解下神武卫的佩玉,在额头上捂了一会儿,递给了左丘谕。
左丘谕本来还是一脸质疑,握了一下玉佩,瞠目结舌了一会儿,良久才憋出了一句话:“你……还是回家躺着吧,别已经是回光返照了……”
丁陆慢慢收了玉佩,点了点头,装作步履蹒跚地样子,一直走到了神武卫高墙之外,这才健步如飞地跑了起来。
对不起!左师父!年后我回来了请兄弟们吃饭!丁陆在心里大声地道歉。
丁陆飞快地跑回家中,换下制服,拎起收拾好的背囊就往出皇城的方向走去。
他掏出怀中一封书信,信中简单写了一些寒暄,然后提到近日有一处名叫九幽的异域,问丁陆是否要同去开阔些眼界,若是同去,便在今月内去同方塔附近的城中客栈寻他们,他们正好游历至此。落款苍劲有力地题着李翼蝉,旁边还有一兽爪印记。
李师父本就约了下次见面再教他些招式,更别提还有这从未听过九幽之地,丁陆是想尽方法都要参上一脚。
修仙有些心得之人日行万里或许不在话下,而丁陆修炼颇为拖沓,这才刚要筑基,只能徒步行这段路。赶去同方塔有些时日,如果有歇脚的村庄就用一些体力劳动换借住一宿,若是没有,就天为被地为床过上一夜,所幸尚有练气基础护体。
数天后。
李翼蝉整理着行囊,已经是月底,在客栈房间内变作人形的戎茸早已打包好,于是帮李翼蝉一手。
楼下突然吵吵闹闹,叮叮咚咚一番,然后奔跑的声音向着二楼而来。
“李师父!”一蓬头垢面的男子突然砰地闯了进来。
戎茸吓得貂耳突然冒了出来,李翼蝉也吓得手上的行李咕噜咕噜滚到了地上。
“丁……丁大哥,你这是新拜了个丐帮师父。”
丁陆抹了一把脸:“唉,我还以为差点赶不上你们了。”
“对不起客人!这个人他硬要……”客栈老板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
见老板正要进来,李翼蝉伸手把包袱布甩在了戎茸头上,盖住了耳朵。
“不打紧,我们都认识。老板,你们可还有客房?”李翼蝉上前一步。
“有的。”老板扶着门框回答。
“再要一间房间。”李翼蝉伸手掏了一些银两出来。
“再打上一桶洗澡水。”戎茸又填了一锭补充道。
“好,这位客人请随我来。”老板缓过神来,立刻调整回营业的模式,难怪这客栈经营得还是不错。
丁陆一脸感动地随老板转身去了客房。
见老板出去了,戎茸把头上的包袱布取下来,他的耳朵已经收了回去。他抖平包袱布,递给了李翼蝉。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轻笑起来。
第二日早晨,李翼蝉被戎茸叫醒,刚要去喊徒弟也起来的时候,却看见丁陆已经背好了背囊,一脸按捺不住的兴奋。
李翼蝉只能迷迷糊糊地被两个人推拉出发。
“我们走去城外草地,然后就往这个方向去。”一边走着,戎茸一边展开了一张地图,正是最近流传甚广的九幽地图,虽然只有一个大概方位,但是吸引而来的修仙者却不计其数。
“李师父,貂哥两位都还没有去过九幽么?”
“是,你可是捡了个大便宜啊徒弟。这九幽秘宝洞窟必然不少,如果能得到稀世珍宝……”
“或者是剑修秘籍……”
“已经出城了,就这里吧。”戎茸开口,打断了两人幻想。
戎茸衣袖之中凭空出现两把细长的剑,正是他的法器。双手剑靠得极近,也有一足的宽度,戎茸翻身就站了上去。
李翼蝉也唤来自己的法器,他的剑更宽些,一脚掌宽度还有余。
丁陆犹豫了一下,他并不会御剑飞行。李翼蝉看徒弟发窘,这才意识到这徒儿要学的东西还很多,叹了一口气:“你就坐在我的佩剑上好了。”
“好的,谢谢李师父!”丁陆大步一跨就坐了上去。
于是只见李翼蝉戎茸二人仙人之姿,云间穿行,后面带了一个格格不入的徒儿。
不一会儿,他们便离开了人修大陆。丁陆往下望,尽是一些未曾见过的树木,就连传来的鸟兽声也让他觉得有些陌生。
尤其那两只鸟,长得可真像人啊……丁陆发呆地看着两只“鸟”越飞越近,突然意识到那哪里是什么鸟啊,分明也是修仙者!
修仙界,弱肉强食,野外杀人夺宝之事并不少见。
还没等丁陆出口提醒,戎李二人已经摆好架势,准备迎战。
这两人的目标却不是他们,而是对方——他们缠斗在一起,符咒口诀狠狠地往对方身上招呼,不知是为了什么宝贝大打出手,颇有不弄死对方必不罢休的意思。
戎李二人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绕着弯准备远离争斗,却只见一道金光直冲李翼蝉面门而来。
李驱动飞剑,堪堪躲开差点打中他的流弹,正准备送一口气的时候。
“你的徒弟!”戎茸低呼一声,立刻俯冲下去。
本来在剑上坐着的丁陆则是“啊——”地向树林间摔去。
3-2
一股木炭的味道涌入丁陆鼻子里,然后是泥土和露水的味道。
很快篝火的声音也噼里啪啦地响了起来。
“你醒了。”戎茸的声音传进他的耳朵里。
丁陆这才睁开眼睛,眼前的是被岩石和树枝覆盖了的星空。视野过于不开阔,让丁陆忍不住眨了眨眼睛。
他扭头看向左边,戎茸抱着剑坐在一边,并不是太担心他的状况。于是丁陆低头摸了摸自己浑身上下,除了一些淤青,每个关节都能自如地活动,可见确实问题不大。
又看向另一边,李翼蝉正在闭目运气。
“不用担心你师父。”戎茸又开口,“他现在一口气用了太多法术,消耗有些大,但是两三天也能恢复。”
见丁陆迷惑不解地看着自己,戎茸又指了指头顶胡乱生长的树枝和藤蔓,错综复杂,粗略一数也有二十三十枝。
却也只有自己头顶这一块有着如此茂密的植物,倒是不像自然形成的。
“这里太过于狭窄了。”李翼蝉睁开眼睛开口说道,“无论是借助风还是直接接住你都多少施展不开,只能借助一些植物缓冲。”
戎茸不语,其实本来戎茸先冲下来,完全可以捞住丁陆,顶多迫降时手臂脱臼或者身体磕碰一些。但是李翼蝉是万万不愿让哥受一点伤,又要保全徒儿性命,不假思索就先行一步爆发,将左右的树木藤蔓全部催生,一点一点卸去丁陆下落的冲劲。
丁陆站起身来,这才感受到三人处在一个什么奇妙的空间内。这是一条细长的自然缝隙,就像是大地裂开了一般,前后皆是岩石,最窄小的地方只能让一个人侧身而过。
“李师父,貂哥,我们现在是走出去,还是飞出去。”丁陆露出了严肃正经的表情。
“飞是比较难飞出去,尤其是这些藤蔓树枝挡着,或者往前走些,我们还能找到一些比较宽敞的地方。”李翼蝉装作一脸轻松,拍了拍灰也站了起来。
戎茸也点了点头,同意了这个方法。
于是三人灭了篝火,李翼蝉领头,手握了一个火把,一起往地缝深处走去。
“师父,有些奇怪。”走了一段路后,丁陆突然开口。
“是有些怪。”李翼蝉回答。
戎茸虽然没有开口,但是也意识到了这点——这里太安静了。
不只是听不见夜里休眠的鸟兽声音,就连虫鸣也不曾听到过。
这是为何?
还不等丁陆问出声,李翼蝉先回答道:“方圆百里没有活物,两种可能。一,这里是一片死域,万物不可生长。二,附近有一大妖,镇守在这里。”
说完,李翼蝉额头渗出的汗滑了下来,可以说前者甚至还有一线生机。而后者,如果自己状态良好,和戎茸一起也并非不能一战,只是现在……
虽然李翼蝉装着样子,但是他的内丹颇为空虚,灵力还没能收回多少。
听到妖这个字,戎茸耳朵一动,但是并没有说什么。
又走了一会儿,缝隙变得更加宽阔,无需侧身也可以行走。再走一会儿,竟然豁然开朗,三人来到一个巨大的天坑穹顶之下。
此处植物茂密,在周围的岩石上向中心延伸。树影在风中摆动。
丁陆抬头,星河浩瀚一下子撞入眼帘。饶是几百年来走南闯北见多识广的李翼蝉和戎茸也忍不住抬头多看了一眼。
“何人来此!”三人分神之际,一生物腾空而起。
那生物眼睛发光。说话之声洪亮有力,像是从四面八方传来。
李翼蝉咋舌,向前站一步,心里却忍不住打鼓。
戎茸亦向前一步,抱拳行礼道:“不知前辈在此,晚辈们无意打扰前辈修行,只是偶然受困于此,若是前辈同意放行,我们这就离去。”
那物向前凑近了一些距离,距离一行人三丈有余却硬生生停下。借着李翼蝉手上的火光,三人这才看清,这兽鳞头豹尾,身体像龙,身体左侧还有一新鲜伤口尚未愈合,虽然已经止血,肉却翻着,看起来颇为骇人。
“血气冲天……”异兽下了一个决断,“不可放行。”
戎茸立刻抽出了双手剑,挡在三人前头。
3-3
没来得及思考血气冲天所指为何,戎茸双手剑立于面前,已经挡下一道风刃。
异兽善于使唤风和土,风声突然在圆形的天坑中旋转咆哮,形成一风墙屏障,将戎茸与异兽包围。飞石在龙卷之中被裹挟着,随时准备向着对手冲出。异兽负伤,久战对它并不是好事,因此招招都是杀招,瞄准的皆是戎茸其头、颈、心、腹。
戎茸修炼多年,招式早已滚瓜烂熟,双剑又更为灵活,变化万千之下也是滴水不漏。
李翼蝉丢下手上的火把,就要抽出自己的佩剑,却只见戎茸与异兽一来一往,快速拉远了和丁李二人的距离。李翼蝉与他百年的默契,一下就明白了,戎茸正是打算留给自己思考的空间。
思考啊,李翼蝉,在没有强行冲破僵局的能力的情况下,更应该思考。
李翼蝉干脆盘腿坐下,又拉住了准备冲上去硬砍的丁陆,就着火光在地上盘算了起来。
李翼蝉画了一个圈,代表了现在的地形,中心的是缠斗在一起的异兽与戎茸。而自己的气力用到尽最多还能放四回树木催生的法术,如果从四面伸出,拉住异兽四肢……李翼蝉抬头看了看风墙,不可,如果分成四次,怕是连风墙都闯不进去。
李翼蝉泄愤似地用力在地上画上了一圈风墙。
“李师父。”丁陆紧握着剑,扯回自己的衣摆,插嘴道,“貂哥招式变慢了,我也去……”
“回来!你想添乱不成!”论紧张,李翼蝉远比丁陆紧张得多,但他顶着额头细密的汗水,认认真真地又看起地形。
如果将法术集于一枝,伸出树枝的同时劈开风墙……那又能如何?戳这妖怪一下吗。
李翼蝉虽然不后悔消耗法力救下了徒弟,却非常后悔有机会的时候没有把这便宜徒弟能力提升上来,不是他自大,哪怕有自己一半的剑术,局势也会不一样。
战斗中心的戎茸被密集的攻击包围,渐渐有些力不从心。虽然招式架子皆在,每一次格挡的位置都更加向内。不能再被动接招,戎茸下定决心,默默念了口诀,火焰从双手剑根部涌出,蔓延至剑尖。剑身被高温烤得发红,对土石挥砍时能直接将其劈开。
戎茸提步压上,异兽以土做墙,虽然被劈开,又用极快的速度筑起。风墙也变化为风刃,全力攻击。
只见风刃划过火焰时,焰尾便被稍稍拖动。李翼蝉眼前一亮,或许可以以彼之矛攻彼之盾。如果戎茸的火焰再大一点……
又见戎茸时而闪躲,时而借助土墙遮挡,火焰跳动。
李翼蝉在地上画一长枝,又画一火焰,只是火焰的位置怎么摆放怎么不对。正盘算着如何和戎茸对接,丁陆忍不住小心地喊了一句师父,李翼蝉这才抬头看他。
“如果师父想要火的话。”丁陆念了一口诀,火焰从他的指缝间扭曲而野蛮地蔓延开来,那是一种完全不受控制的跳动方式,一种轻易就要往使用者身上窜的轨迹。
李翼蝉眼前被照得通红,他正要问“你不是说自己是剑修……”却听见戎茸那边哐哐两声,硬接下了两道风刃。
来不及细想,李翼蝉立刻嘱咐:“听着,我马上往那妖怪风圈里催生一株藤蔓,你得把它烧起来。”
“明白了。”丁陆严阵以待,又突然想到,“貂哥怎么办。”
“不必担心,准备好了吗?”李翼蝉开始掐诀。
“好。”
话音刚落,两人背后四根藤蔓腾地冲了出来,旋转拧成一束。丁陆不敢怠慢,立刻用全力将火焰输送过去。
李翼蝉本来还在担心丁陆的火焰的速度够不够快,却只见其火焰冲刺的速度只比藤蔓生长的速度慢上一些。李翼蝉心脏漏跳一拍,连忙对戎茸大喊:“哥!后退!”
戎茸耳朵一动,没有任何怀疑地抽身向风场外跑去。
火焰藤蔓刚刚接触到风场的一刻,火焰立刻沿着风刃的轨迹快速扩散。异兽大吼一声,立刻向后跑去,但却没来得及跑出自己的风场,还是被火焰卷了进去。
戎茸站定,听见异兽发出悲鸣,确认了两秒如此大火是眼前两人的杰作,立刻对丁陆说:“过来,跟着我念。”
戎茸一字一句念着控火口诀,将如同跳动的魔鬼般的火焰引导,流转于手中,一点点地往丹田内回收。
丁陆有样学样,虽然颇为不得要领,但还是多少帮上了点忙。
很快,异兽的悲鸣渐息,火焰也被二人收回。
异兽喘着粗气,身上大部分被烤干了的土块覆盖,可想到电光火石之间,它还来得及为自己砌上盔甲,只是没有被覆盖到的地方已经有严重的烧伤痕迹。
虽然形式转变,异兽已经落败,却仍然恶狠狠地瞪着快步走上前的丁陆说到:“只求一痛快。”
丁陆大骇:“不不不,您误会了,我们真不是想对您下杀手。”
“我们真是无意之间掉下来的,就是有两个仙人在天上打架,把我们打下来了。”丁陆手忙脚乱地比划,“真的非常对不起!”
不知李翼蝉从袖子哪里摸出了水和一瓶外伤药,戎茸接过,走上前拔开了盖子。满心愧疚的丁陆也祛下外套,不假思索地将其裁出数根布条递给了戎茸。
异兽认真地看着三人忙活了一阵,却又实在是找不出什么破绽,也无法想到三人如果真是歹人,为何演这么一出戏给它看。
不一会儿,三人为其包扎好了伤口。异兽长叹一口气,决定开口:“将我扶到后面的石头上。”
丁陆二话不说蹲下露出后背,示意其趴在上面。
异兽不上其背,干脆自己撑着站起来,跌跌撞撞地挪动到了身后的巨石边。每一步都有土屑簌簌地往下掉。戎李二人见状,伸手去搀扶,异兽借力,三两下就登上了巨石。
“看好了。”异兽趴下,右蹄敲击了巨石两下,巨石表面的泥土,就像异兽身上的泥土一样啪地裂开,掉落下来,这边露出了它本来的样子。
石头下藏着金属的光泽,异兽闭上眼睛,金属和它的身体一同闪起淡淡的红光来。
李翼蝉掏空了灵力,正萎靡,见状又来了几份精神:“这是……”
“上古陨铁。”异兽睁开眼睛,金属的光芒一同消失,“我借助它的力量修炼至今,如今,我败了,要拿去便拿去吧。”
戎茸接着说:“如果不是前辈负伤,我们是万万不可能侥幸取胜的。”
“败了,便是败了,哪里还轮得到你们同情。”
“唉!并非此意。”李翼蝉开口,“我们并没有打算同情您,只是说……这么大块陨铁,对我们来说其实……太难带了。要是您执意要给我们,要求不多,一人这么一块就行了。”
“……”异兽无言,看了看李翼蝉比划的大小,刷刷刷地崩下了三块陨铁,丢在他们面前。
3-4
归途,只见戎茸站于双剑之上,而李翼蝉在前头,丁陆在后头,是一前一后各坐一人。
“师父貂哥——你们的陨铁放在哪儿了啊——”丁陆抱着陨铁喊着,灌了一嘴的风。
“收袖子里啊——不是吧,徒弟——你连个乾坤袋都没有吗——”李翼蝉也大喊。
“没有啊——师父——我们这就离开九幽了吗——”
“是啊——我们……”
戎茸叹了口气,从袖口里掏出三张传音符,啪啪拍在两个人额头上,又给自己贴上一张:“别喊了——别喊了——”
丁陆一脸惊喜地摸了摸额头前的符咒,张嘴试着喊了一句:“李师父,貂哥。”
“嗯,看来没问题。”戎茸心有戚戚地想起,这符咒可能在自己乾坤中放了已有百年,毕竟和李翼蝉相离的时间实在不多。
“你说?”李翼蝉的声音非常清晰,就像是面对面说着话。
“我是想说,我们这就离开九幽了吗?”
“暂时吧,你师父也需要修养一会儿。”戎茸解释道。
“嗯,主要是这九幽的拍卖会嘛,我们还没有去成。我顶多休息个半个月,应该就没有问题了,没有意外的话,总归是要去的。”
“好!”丁陆一脸兴奋,又想起,“我们这是去哪儿?”
“寻一位大师,光有材料又不能当工具使。”
“什么大师,师父和他熟悉吗?”
“并不。我也没有见过他,只是最近听说,在曾经的医谷附近有一个铁匠很是厉害。”
一行人悠哉游哉地聊着天,不一会儿就飞到了目的地上空,一片广阔的平原上青草茂密,猛禽盘旋于天,人烟稀少,百里也不见一个村落。
“李师父,这人真是住这儿吗?真是太……”丁陆想了一会儿形容,“太有大师的感觉了。”
“咦……都看不到有人。”李翼蝉认真向下望着,突然说,“有了。”
他手指向一湖泊,丁陆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黑点在湖边动了动,很难分辨是人是物。
戎茸驱使着剑向下,那人影也逐渐清晰。
丁陆忍不住暗叹,修仙之人视力竟然也如此地好。
天气正好,湖面波光粼粼。水清澈如明镜,倒影了如絮白云,一群野牛踏水而过,一时竟如同在空中飞过,三人的湖中倒影亦被踏碎,与水与草屑融为一体。
李翼蝉和丁陆边揉着自己被硌得生疼的屁股边走到那人身边,戎茸则是变回了貂身,趴回李翼蝉肩头。
那湖边人一身牧民打扮,用湖水洗手,身边却不见吃草的羊群,只有野牛群颇为自在地喝着水。
“嘿兄弟,你常来这边放牧吗?”丁陆走上前去问。
牧人抬头看看他们,然后摇头,轻拍了一下野牛的背,那群野牛回首望了一眼,就慢悠悠地走开了。
“不是我的牛。”他开口。
“请问小兄弟,有没有听说过附近有一大师,说是很会造武器。”李翼蝉也走了过来。
牧人看他肩上趴着一只貂,表情变得更为亲近了一些,说:“你们是要造什么武器。”
丁陆从怀中露出自己宝贝了一路的玄铁来:“我是想拜托大师将它铸成一把好剑。”
牧人眯着眼琢磨了一下那材料,越琢磨眼中的兴致越高昂。再琢磨后竟然三步并两步地走上前来,从丁陆手中捧起陨铁,举到阳光下看了又看,又用随身的金属配饰敲了敲,听其声音。
“好铁,好铁。”牧人喜不胜收,“虽然不认识你说的什么大师,但是如果是要造武器,请随我来。”
三人虽然心下也有些疑虑,但是当下跟着他,或许至少能寻得一处落脚休息的地方,再加上他捧着陨铁向前走的势头实在是无人能挡,也就点了点头同意了。
平原辽阔,虽有远山作为参照,却还是总让人觉得前路漫漫,迷失方向。尤其是两人连夜也没有休息,舟车劳顿,现在心里叫苦不迭。
不知走了多久,才见一个小院。门上虽然有锁,却是虚挂着,牧人直接推门而入。院内是两间朴素低矮的平房,其中一间更像是棚子,并没有四面全用墙包围起来,而格挡住另一间房子那面墙已经被熏得黝黑。
“小兄弟,原来你也是武器匠人。”李翼蝉看着那满院子的半成品,了然。
“厉害啊!”丁陆凑近了去看那些零散的剑把剑身,发出阵阵感叹,那些剑把底部大多刻着名字,丁陆随便拿起一把,念了出来,“白壬。”
牧人——白壬点了点头:“这是我的名字。”
李翼蝉也看了看别的剑把,大多数都刻着另一个名字而非白壬,而那些其他署名的剑都是一等一的好剑。李翼蝉心下盘算,这孩子或许正是那大师的弟子。
“这材料实在难得,我也想看看它能成为什么模样,就不收你们的钱了。”白壬神采奕奕地将陨铁放在了棚内大桌上,然后又走了出来。
“只是看这切面,明显是与其他好铁相连着,如果是更大块,更纯粹的部分,一定更加珍稀,也能造出更好的武器……”白壬说起铁来便停不下来,一时半会都不像要停。
李翼蝉自然是知道的,陨铁虽然稀有,对于修仙之人来说也不算稀奇。活得久了,多多少少有些见识。这异兽身下的陨铁,珍贵就在于其中心的部分,早先决斗的那两个修仙者,说不定就是为了那最好最精华的部分大打出手。李翼蝉自己对这宝物并没有什么贪欲,只是不知道自己这徒弟又如何。
想到这里,李翼蝉瞥眼看向丁陆,只见丁陆眼中全是敬佩地认真听着白壬演讲,也不像有什么悔恨或者别的念头,这才清了清嗓子装作自己也在认真听讲。
“你们可以在这里等候。”白壬的介绍告一段落,打开了另一间房的房门,房间里只有一床一桌一柜,又打开柜子,翻找出一张陈旧的被子,放在了床上叠好的被子旁边,“工期要八天,不,六天,也许五天……”
“等一下等一下。”李翼蝉打断了白壬,扭头问丁陆,“白壬兄弟的手艺应当很好,但是我们也可能找到更好的匠人,当真决定拜托白壬兄弟了吗。”
白壬也不恼:“是需要你做个首肯。”
丁陆二话没说,满怀信任点了点头:“我不需要更好的匠人了,白壬兄弟一定能做出一把好剑。再说。我的剑就算不是天下第一好,也是属于我的好剑。”
李翼蝉放下心来,也对着白壬点了点头。
白壬受托,为表自己会尽力而为,对丁陆抱一抱拳,然后又对李翼蝉抱一抱拳。
貂形态的戎茸晃着尾巴,本来正悠闲地看着几人,却也受了白壬一礼。戎茸一惊,这人竟然对动物也施以同等尊敬,于是也正襟危坐,回了一礼。
白壬出了房门后,很快传来滋滋的迸溅声,隔着墙传来阵阵热气,烤得已经大大方方躺在床上的丁陆就要睡着。
“这才晌午,别睡了。”李翼蝉突然说,“要睡夜里再睡,现在啊,你还是去练御剑飞行吧。”
丁陆惊醒,磨磨蹭蹭地才跟着李翼蝉走出了门。
也趴在床上的戎茸则是打了个哈欠,甩个尾巴翻个身,会见周公去了。
1-1
天气渐冷,秋叶簌簌,枯黄的秋叶铺满了皇城脚下的大小街道。
正是这样的季节,丰收的喜悦从各地运到了最中心的皇城。百姓们想要庆祝的心情已经止不住地飞了出来,距离新春却有些时候。
索性做个节日纪念先人吧!多谢了先人的祝福保佑,才让土地丰饶!
天灯节如期而至,皇城内集市被商品和旅客塞得满满当当。只看这个角落有人说书,那个角落老人撑着红彤彤的糖葫芦。
李翼蝉顺着戎茸的毛走在街上,手上拿着一小碗炸牛奶,嘴里叼着一串糖葫芦,正想着再去哪儿逛逛,突然感觉有一低矮的视线不知从哪而来。
戎茸用鼻尖指了指,不远处热闹处有一耍猴人。被长绳牵着的小猴正死死地盯着他手上的炸牛奶。
“唉!”耍猴人一拉长绳,小猴立刻回头继续手舞足蹈起来。
那猴儿像是小孩一样,各种杂耍做得颇有童趣。戎茸一瞬间都疑惑这小猴是否通了灵识,仔细看看却是没有。
李翼蝉看了一会儿热闹,正准备离开。
“小偷!有小偷!”突然有一妇人大喊。
李翼蝉下意识摸了身侧的剑,准备用普通人的方式出手抓贼,却听到一年轻男性的声音:“唉,姐姐,你有看到是谁偷的吗?不怕,我来抓贼!”
李翼蝉抬头看,那年轻男子穿着神武卫的制服,想来交给他处理是没有什么问题,正放下心来。
“是吗,是吗,一个小东西偷了你钱包一瞬间就跑了是吗?我知道了……”那男子突然抽出剑指着李翼蝉,“这位兄弟,先别走,你这围巾是活物吧,这种偷术我可看得多了。”
“这,确实是活物,但是我们断然是没有偷这位妇人的东西的。”李翼蝉虽然受到无妄之灾,还是笑着和善地回应对方。
“你要解释,就跟我去衙门解释吧!”那人拿着剑就对着他的右手挑了过来。
想挑掉我的剑?李翼蝉收回右手回退两步,用左手抽出了佩剑,虽然不是惯用手,打一个凡人绰绰有余。
戎茸亦进入戒备状态,准备冲上去给对方一些警告。
那男子下一招立刻劈了过来,李举剑迎上,拆招之余还用右手安抚戎茸,以示自己完全可以应对。
那男子的劈砍毫无章法,一看就没有系统学习过,但是却有着意想不到的力道,震得自己的佩剑嗡嗡作响。李心下一惊,动用一丝灵力以保护法器,又看对方似乎20岁的年轻的脸,突然有了一个猜想。
这人怕不是也有灵力涌动。
李翼蝉快速卷了个剑,把对方的剑绞了进来,用灵力一逼,逼得对方手一松,武器叮当掉在地上。
“你……师从何人。”如果是什么相熟的人的未来弟子,再打就说不下去了。
“我师父,我哪个师父?”对方一愣然后反问,不知道是说自己没有师父,还是真的在问李翼蝉在问他哪个师父,颇不像修仙之人。
李翼蝉轻笑,笑自己想多了,抱抱拳就打算走。
“等一等!”周围的围观群众突然说话,“那偷了东西怎么算!”
“就是!能打就能抢东西了不成!”
周围人七嘴八舌,李翼蝉听得头痛,然后叹了一口气,指着耍猴人说:“是猴子吧。”
人群安静下来。
“又小又听话的猴子,不止一只吧?”李翼蝉笑着向耍猴人提问。
耍猴人本来还在看热闹,突然被指到大惊失色,卷起铺盖就打算逃跑。
“想跑!”那年轻男子抓起地上的剑丢了出去,穿过他的衣袍,把他连人带猴钉在了墙面上。
另一只小猴从树上窜下来,跑到耍猴人身边,手上正是那妇人丢的钱包。
李翼蝉也颇为自豪,自己的推理一点也没错。
年轻男子一抱拳:“在下丁陆,今天多谢师父师父尊姓大名家住何方我该怎么登门拜谢?”
李被一串问题冲击,艰难地笑着:“免贵姓李,李翼蝉,云游四方,不必……师……师父?”
那年轻男子——丁陆抬头,眼睛闪闪有神:“李师父!”
他喊完立刻跪下:“请李师父教我剑法!”
李翼蝉摸着下巴,盘算自己确实闲来无事,收个徒弟也无妨,便开口说:“那如果你要叫我师父了……我就教你两招吧。”
丁陆大喜,用力抱拳行礼:“谢谢师父!”
路边的妇人突然拍了拍跪着的丁陆的背,说:“小兄弟,这小偷你不抓了?”
“抓,现在就抓。”丁陆突然想起正事,咻地起身去取钉在墙上的剑。
李翼蝉和戎茸无语地看着他忙前忙后,吃完了整一包炸牛奶。看他一时半会走不开身,又愁要把包着小吃的油纸丢哪里,灵光一闪,在油纸上写下了一地址。
“麻烦你,这位婶婶。”李翼蝉把油纸递给了被偷钱包的妇人,“等这位小哥忙完了把这个给他,叫他来这里找我。”
“好嘞,谢谢你帮我找回了钱包。”妇人笑地亲切握住了李翼蝉的双手,“我让他去找你的时候再带点我包的点心给你啊。”
点心,什么点心,李翼蝉心情愉悦了起来,却端着自己聪明大侠的形象,不把话说出口。
2-1
“师父,我也想学些别的。”
被唤为师父的人皱起眉毛,颇为不耐烦地看着眼前14岁的男孩。这男孩名叫丁陆,是两年前他在不知名的小村子里买来的徒弟。丁陆家中老六,上头有四个姐姐都已嫁人,哥哥早逝。
本来没有人会卖自家男丁,这一方小村却因为连年干旱闹了饥荒,这小孩又在村子里犯了大错,留在村子里也不过是得一成为肉糜拌观音土的结局。
他一测其灵根,单火,火旺之至。
师父练的功法,正是吃人金丹助自己修为的邪术,但是他正面对一道大坎,弱的金丹对他没有作用,强者他又打不过。
既然对他而言如此天时地利人和……就当作养了一只猪吧,人类会圈养动物屠宰,修仙者也有养灵兽滋补自身,他养一小儿也算合乎情理。
他没有告诉对方自己的名字,只让对方叫自己师父。
少年又惊又喜,小声喊了一句师父,憋着一眼睛崇敬和信任。
师父不看他,这是家畜罢了。
这两年,师父随意教了丁陆一些修仙的基础,就放养他让他自行领悟去了。没想到丁陆悟性极好,很快就又师父长师父短地祈求更多秘籍。
这次也不过是想要新的书了,师父想着,手一翻,变出两本全是车轱辘话的基础功法,递给了丁陆。
少年接过,犹豫着要不要转身离开,终于还是下定决心再一次提出要求。
“师父,我是说别的。”
“别的是说什么?”师父挤出一些耐心。
“我不想学灵修的功法了。”
“为何?”
“我不喜欢火。”
师父非常生气,没有想到徒弟不能完全听从他的安排。丁陆一天不突破,都会让他多卡在瓶颈一天。而且这孩子怎么可能不喜欢火呢?他从来没有收过徒,但是他也直觉知道,如果硬逼着他修炼,反而适得其反。
他只能说:“让我想想。”
第二天,师父拎了一把剑,端着一个小盒子找到了丁陆。
这是一个简单粗暴的修炼方法。
“从今天开始,你就练剑吧。”
丁陆高高兴兴地接过了剑,虽然看不出好坏,却让他真心实意地欢喜。又打开了盒子,盒子里是一本书,还有许多大小不一的会发光的小球。
“记住,你练剑卡住的时候,就吃一颗。”
这些小球便是一些品质实在是不怎么样的金丹,对于师父来说作用微不足道。
“这是什么?”
“药丸。”师父扯谎面不改色。
丁陆又翻开书看了起来,这次的书情节跌宕起伏,甚至有了很多角色,除了使剑的,还有用大刀的,用暗器的,一下子就把丁陆吸引住了。
师父给他的并不是剑修的秘籍,只不过是一本话本罢了。
2-2
师父哄骗丁陆吸收别人的金丹修行后,终于是清净了很久。直到一天,浓烟突然就从丁陆的房间里窜了出来。
师父大步流星地赶来一看,丁陆的房间整个烧了起来,无论是书桌柜子,还是床榻椅子,通通被火焰吞噬,丁陆站在火海中青筋暴起,头发衣服也点着了却浑然不觉,手上紧紧握着剑。
师父掐一口诀,灭了大火,然后检查了一下装金丹的盒子。见盒子毫发无损,金丹和话本都在里面,本想张嘴叮嘱几句,转念又作罢,留慢慢回过神的丁陆一人收拾残局。
一早上丁陆忙忙碌碌地大扫除,只问师父要一床被子一个枕头,其他家具一概不要了。
师父看他,他用碎布将烧短了的头发扎了起来,就是发尾留着焦黑让人莫名在意。师父几次想伸手把发尾裁了,或者至少提醒一下。却觉得这会让丁陆的身份升级成普通徒弟,就随他去了。
大火的翌日,师父提溜着丁陆去了归云山庄。
师父本是有任务在身,带了丁陆却是因为鬼使神差地觉得该让他放放风。
丁陆虽然被提溜着在云间飞行,却没有怯意,对脚下的美景发出忍不住的赞叹,丝毫没有怀疑师父会放开手让他变成肉饼。
到了归云山庄大门口,师父伸手虚画了一条线:“就在外面等我,不要进来了。”
“明白了师父。”丁陆准备找个树林练剑,他刚看到书中写到主角挥剑砍竹叶。
师父只是通知丁陆,并没有等他回应就大踏步进了山庄。
丁陆也没有问师父几时出来,转身就走进了树林。
丁陆对飘散的树叶砍着,一直找不到要领,看起来就和挥砍空气似的。
“你和空气有仇吗?”一少年声音传来。
丁陆收起剑,看向少年方向,那人看起来大自己几岁,正是在刚开始褪去稚气,又还没有变成大人的阶段。
“我在练剑。”丁陆也没有停手,继续盯着一片飘下来的落叶,刷地砍过去只是改变了其飘动的方向。
“哦……那你练剑的方式挺特别的。”少年认认真真地看了一会儿,得出了一个结论。
丁陆干脆收起剑:“是,我是剑修,这是剑修的功法。”
“剑修啊……”少年礼貌地绷住了表情,眼睛里却有盈盈笑意,“那剑修大人在这里做什么?”
“我在等我的师父。”
此地和归云山庄极近,少年立刻猜想丁陆是归云的学生:“你师父是这归云山庄哪位前辈?怎么不进去等,偏偏跑到这树林里来。”
归云山庄?丁陆这才记下了地名:“不是,我的师父不是这里的人。”
少年点了点头,盘腿坐下。不是归云山庄的人,那或许是焚阁或者皇朝来的吧:“你师父是什么样的人。”
本来只是闲聊随意问的,丁陆却开始滔滔不绝说起师父的好话来。
“我的师父!厉害!一眼看出我的天赋,收我为徒!”
“哦哦?”
“从此以后对我也不吝惜秘籍丹药,全力只指导我一人!”
“哇!”
“我的故事要从十四年前说起,话说那时天露异象……”
丁陆第一次有了听众,忍不住自己的表达欲。而少年听着,好似在听说书人说书,也觉得十分有趣。丁陆把这几年无趣的生活添油加醋,硬生生说出了个起承转合,精彩的地方少年也会应声附和。
但是慢慢地,少年倒是听出了点别的门道。
“你那丹药,有留在身边吗?”
“嗯,但是只带了一颗。”丁陆掏出一颗发光的小球,递给少年。
少年还没接过,就闻到一股隐隐约约的血腥味,接过一看,哪里是什么丹药啊,分明是一颗金丹,甚至还有抠也抠不下来的干枯心血。
少年思考了一会儿,什么也没有说,将“丹药”还给了丁陆。
天色也不早了,少年突然说:“我们去山顶看星星吧。”
“星星,那有什么特别的?”丁陆挠了挠头。
“那你是不想去?”
“去。”
少年环视了丁陆一圈,最后决定拉着丁陆后领飞身上山。
到了山上,少年随意找了一个地方坐下,丁陆也跟着坐下。
“你看那颗星星。”
“哪颗?”
“那颗闪得很吵眼睛的那颗。”
丁陆突然就知道他指的是哪一颗。
那是你的本命星,少年没有说出口。
“那颗看起来还挺有活力的。”
少年笑笑不说话:“你看旁边那颗,稳定发亮的大星。小星是因为大星而燃烧,但是却因为靠得太近有被拉进粉碎的风险。”
丁陆似懂非懂,或者说完全没懂,习惯性地点了点头。
少年收回手,只是望着星空,丁陆也只好抬头看着那乱闪的星星。如果说得再多,就影响他人命数了,命数不能更改的情况更多,知道了未来反而徒增烦恼,少年这样想着。
“好了,下山吧,万一你师父出来了呢。”少年起身拍了拍衣摆。
丁陆没有起身,突然开口:“我叫丁陆,你叫什么?”
少年没来得及思考,下意识说出了自己的名字:“符良。”
在提着丁陆后领下山的时候,符良突然后悔,哪怕只是知道了名字,命数也会不知觉地交汇。
“那就再会了。”符良行礼,又想到什么,“对了,小陆,你的发尾有被烧过的痕迹,你自己怕是没有注意到吧。”
丁陆点了点头,道了声谢,干脆地抓起到背的马尾,一把割了下去,又将割去的头发点燃烧掉,只留一撮短短的小辫。
(摸文上瘾,看个乐呵
太阳缓缓升起,日光透过玻璃照进房间。
缘生镜睁开眼睛,朦朦胧胧的看见对她而言无比陌生的房间。只有太阳的温度,漫不经心的洒在她身上,让她感到一些熟悉。她想要坐起来,但伴随着动作,一阵剧烈的疼痛传来,让她不由自主地倒抽一口气,又躺回了床上。痛感的来源是她的右臂,她微微挪动了一下身子,勉强看到了自己扭曲变形的手。
“我这是…怎么了?”镜好像自言自语一般,对着天花板小声地说。为什么她什么都想不起来?这里是什么地方?自己是谁?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自己会变成这样…?
木门上传来的咚咚声响打断了她的思绪。伴随着吱呀一声,黑发的少女推门走了进来。“早上好哦,镜。”她没有再往下说第二句话,仿佛在等着镜向她询问什么。“那个…请问你是?”镜看着眼前人的容貌,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发生了什么。“还有,这里是什么地方,可不可以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我知道了。”黑发少女打断了她,语气依旧平静,但镜从她的眼神里看到了“意料之中”的意味,一丝疲惫、还有一丝失望。少女转过身,准备离开房间。“等、等一下,能不能先回答我—”镜的音调稍微提高了一些。她不想刚见到一个能说话的人就让对方离开了。是自己问了什么不该问的东西吗?她不知道。但是她的话没能挽留住少女。木门打开又关上,穿着洁白衣装的身影从视野中消失。在门彻底关上的前一刻,镜好像听到了一句小声的“对不起”。
好吧。镜不知道这是不是自己的幻听,但是房间里再次只剩下她一个人了。耳边过于安静,甚至连自己呼吸的声音都显得极为微小。镜无法止住自己的胡思乱想。是自己说错话了?还是做了什么让她失望的事情?镜努力从脑子找到一些记忆碎片,但这只是徒劳。她的记忆就像一片透明的水,里面没有任何有价值的东西。应该说,她只能找到从睁开眼的那一刻到现在的记忆。那…是对方一开始根本不想看到我吗?别想了,别想了。镜隐约感到眼睛有些酸涩。手臂又在隐隐作痛了。
空气安静而凝滞,仿佛要让人窒息。
这样的安静和空白,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呢?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几分钟,几个小时,几天,就在镜觉得自己将被自己的思绪淹死时,她再次听到了开门的声音。镜没有转过头去,她害怕再次看到陌生的脸。
“镜,感觉怎么样,身体有哪里不舒服吗?”不同于前一人的,更加有活力的声音传来,镜还是好奇的看了一眼。是个戴着星星发饰的粉发姑娘,正微笑着看着她。“请问…‘镜’是我的名字吗?”她说出了已经想了很久的疑问。眼前的人好像没感到什么意外,至少她还是笑眯眯的表情。“是的,你叫缘生镜来着。啊,对了,我是莫子琴,当然了,想怎么称呼都可以。”子琴很自然的坐在她床边,拿了两个靠枕堆在床头。“来,试试坐起来说话会不会更自然一点?”子琴轻轻扶住镜的肩膀。有了他人借力,这次身上没有疼的那么厉害,镜顺势靠在了床头。“真是抱歉,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小莫。”子琴愣了一下。“啊哈哈,被这么叫还真是不习惯啊。”她挠了挠头。“没关系,你想知道什么,只要我能记得我都会说的!”镜看着她微笑的脸,感到不再如此不安。
“之前…发生过这样的事情吗?”镜自己都不太敢相信她听到了什么。这些事件,好像是传奇小说的情节里一样,她完全没有实感。子琴笑着劝说她。“啊哈哈,不敢相信也是正常的吧。毕竟已经死掉一次了这种事,换谁谁都觉得奇怪啊。”“那之前进来的那个女孩子…为什么…”“啊,你是指小鹿吗?别想太多了,她啊……大概就是太累了而已,没有别的意思的。嗯。”子琴好像要说服自己一般点了点头。“是这样吗。真的……非常抱歉……”镜低下了头。子琴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墙上的报时钟滴滴响了一声。子琴看了它一眼,站了起来。“镜,我有点事情要去做,现在得离开了。”她解下头上的蝴蝶结,将上面的星星递给镜。“我不在的时候就让她陪着你吧。再见—”
房间重回寂静。镜捧着手里那颗发着微光的星星。发呆一般看着它。空气是不是没那么沉重了?镜把身体重量都靠在床头上,轻轻闭上了眼睛。大概是吧。
作者:格子
评论要求:笑语/求知
(一)
人偶有追求幸福的自由吗?
端坐在橱窗里,被包装概念,被预设路径,被明码标价。
间或有人来更换缤纷的配饰和香氛,让她变得更加应景,圣诞夜繁星满窗落眼底是她,春芽萌清香雅致闻书声也是她。
命运的馈赠,从未以任何方式知会过她。
(二)
哈布斯堡家族是一个传奇,先不论这传奇是好是坏,也不谈依靠下半身统治王朝的经验是否启发了自家下辖的德意志地区,但毫无疑问的,对本就热情浪漫的法兰西来说,鹰堡的崛起如同甘甜诱人的蜜糖,让人人都想要踏上这时兴的舞台,酒酣熏香,纵情歌舞。
而在这之中,天生相貌出众的路德维那家族表现得尤为突出。精于算计的路德维那夫人原本就是奥地利公国内的家族,不消说早有勾连的西班牙帝国各地贵族,连史蒂芬大教堂的高层也要给她两分薄面——宣誓将毕生献给神的人们显然不觉得私欲也包含在内,然而严苛的教条敦促着他们为了尊严粉饰太平。渴求影响力的路德维那与明修栈道的教会一拍即合,精致漂亮的兄妹坐上庄严的马车,成为送入教会见习的学徒。
(三)
菲欧娜来到史蒂芬大教堂的时候,还是茫然不知事的年纪,淡色的长发在黑白修女服里衬得她白皙的脸颊小小一个,琉璃般的眼睛像迷你的水晶球,映出教堂斑斓的彩窗。兄长肖恩很快被面貌慈祥的长者带走,而她的白天则归属修女院晦涩难懂的宗教常识,待夜幕深沉,青涩少年人的香气才缓缓伴着不知名的熏香和出独特的馥郁。
明媚的日光与漆黑的夜色交替起升转合,青葱的草坪与威严的穹顶辉映落幕,少女集合了神职者的端庄内敛和贵族的骄矜活泼,与日渐沉郁的兄长一并成为史蒂芬教堂的双子,窃窃私语和灼灼目光包围着他们,也拱卫着他们。
(四)
肖恩很羡慕菲欧娜。
他曾无数次幻想,自己拥有与对方一样的,习以为常过目即忘的能力。
这样,疼痛就变得朴素而浅显,像是先生愤懑的鞭挞,或是奔跑不慎的摔跤。
这样,夜晚就变得短暂而虚幻,像是沉浮惊醒的噩梦,或是转瞬即逝的云烟。
他痛恨自己在毫无防备的时候就理解了,于是千方百计都无法遗忘。也痛恨自己不甘不愿但还是来了,于是时光不曾抚慰他,磋磨难以烘焙他,他华服下全是丑陋的疤痕,不得升华也不能解脱。
烫金的羽毛笔折断了,画布下盖着的全是划痕。
(五)
菲欧娜并非很擅长忘记。尽管肖恩一向如此认为。
在她能够潜心读书学习的白日里,郁郁的兄长安静地在塔楼一坐就是一个下午,那是他小小的画室。衣衫单薄、面容姣好的少年在夕阳下举起画笔,光线在彩窗折射出光晕,光晕落在少年的背上仿佛一双明亮的光翼,窗外的风微微掀起少年的衣角,任谁路过时都会惊叹这画面的纯净圣洁,一旁的人便会小声告知,“那是路德维那家族的次子,紫衣主教名下的修士,史蒂芬教堂圣洁的双子之一的肖恩”,而这时,主教就会过来,温和地让别人不要打扰到他。
于是,只有调皮的菲欧娜曾偷偷溜上塔楼,揭起洁白的画布,翻开上层肃穆的宗教画临摹,窥见下面斑驳的血迹和无尽的深渊——赤脚的天使身上疤痕遍布,地上伸出的手残忍地撕扯着天使羽翼、满地的白骨沾满流淌的血迹,漫漫长路看不到尽头,漆黑的天空无风无星,但那位天使固执地,执拗地伸着手,想要攥住远方什么不存在的东西——菲欧娜如同惊弓之鸟般扔下画布离开了塔楼,某种不愿触及的,仿佛要从胃里泛出来的痛苦,逼着她风一样地逃离了寒冷的夕阳。
那时心脏突兀响起的跳动声,她记了很久,尽管那种难言的情绪,直到她看完修道院库存的书卷,认识了用词考究的异国诗人,见过了学富五车的贵族子弟,也仍然没有找到合适的词来形容那一瞬间的感受。
(六)
纵使是紫衣主教也很难获得长久的寿命,尤其是在年事已高又不肯规训私欲的情况下,接收他们的长者不过几年的时间便匆匆离世。作为学徒的他们萌荫获准升为正式修道士,于是,二人既享有着作为贵族应有的各自供奉,又拥有了教廷修道士的神圣身份。
检察官、准公爵、新主教、甚至还有新进入的见习学徒。被囚的少女撞入繁花的盛宴,香薰与花瓣将短暂又漫长的时光磋磨成腐朽的香气,让人错以为是自由的芬芳。
前途光明的她与那些私生活放荡的贵族少男少女们并没有太大的区别。没落的克吕尼运动让隐修纪律持续松散,因权骄奢的教会修士在西妥会管不到的阴影里暗度陈仓。单论维也纳对菲欧娜有所图谋的家族便能数出两位数,娇媚的少女依旧拥有清润的年华、丰富的学识、不俗的谈吐,和最有期待的未来。即使无法脱离教会,借此与甚嚣尘上的路德维那家族打好关系也不亏。巧笑传眸间的心机与算计,就是如此肮脏不堪,又格外坦然。
而这都与菲欧娜无关,她只是如同一叶摇摆的小船,顺从水流的推力,荡向未知的远方。
(七)
史蒂芬教堂塔楼的天使不见了。
最开始是看似乖觉的见习发现教堂双子只剩下了眼睛湛蓝、圣洁温和的菲欧娜,后来是某个虔诚的信徒来例行朝拜时发现画室被腾空了,肖恩这个名字,和教堂双子的称呼一同被掩埋。
偶然有人听闻他是蒙神召唤,在群星闪烁的夜晚从塔楼坠落,旁人便应景地感慨:“那样美丽又长于工笔的天使,大概上帝也偏爱,不舍得他流连人间吧。”
菲欧娜面色平淡地走过一排排的长椅,他人的议论,她已经经历了太多,多到即使近在咫尺也恍若未闻,肖恩沾满鲜血的脸与她不慎窥见的画里狼狈的天使在眼前重合又分离,他永远留在了深夜里,尽管他们已经身处黎明。
日光将长桌的木材烘出淡淡的香气,立于长排座椅最前方的少女皮肤白皙、明眸皓齿、长发低垂,她的声音圣洁而温和,姿态优雅高贵。
黄昏的光落在菲欧娜眼底,信众们狂热而虔诚,她依照流程捧起《天主经》,轻轻开口。
“我们的天父,愿祢的名受显扬;愿祢的国来临;愿祢的旨意奉行在人间,如同在天上。求祢今天赏给我们日用的食粮;求祢宽恕我们的罪过,如同我们宽恕别人一样;不要让我们陷于诱惑,但救我们免于凶恶。”
END
(就是说呢,这边呢,进行了一个画手写文的摸鱼行为
琦站在废墟上,无言的面对眼前身型魁梧、身着重甲的猎人。空气寂静无声,但她能感受到顺着微风传来的杀意和威压。
“你的同伴呢,小魔女。”猎人率先开口。“难道你打算你一个人面对我,就凭你花里胡哨的剑术和那一点温度?”猎人的语气中带着不屑,如已定下了这场战斗的结局。
“嫌不够吗?”琦嘴角挑起一抹微妙的弧度。她握住剑柄的手微微有些发抖。眼前的人是个强敌,她心里很明白,自己稍有不慎,就可能再也回不去了。但这也就是说她有胜算。她答应了为同伴争取时间,她也必须回去。
“你对自己的实力似乎很有自信。但很可惜,你今天会死在我的剑下。”猎人缓缓举起手中长剑,尖端指向不远处的魔女。“真可怜,小姑娘,你甚至不是个战士——”“我当然不是。可惜,你的血甚至不配沾到我的魔杖上。”银剑随着琦的动作刷的一声出鞘,她身边瞬间腾起黑色的烈焰,如夜降临。
琦的剑术和她本人一般,极尽优雅,也极尽危险。火焰吞没金属的光泽,剑刃相撞的声音变得越发清晰。猎人如一块巨石屹立不动,仿佛任由魔女如何敲打都不会碎裂。琦执剑对准猎人颈部铠甲的缝隙处,却被猎人的重剑弹开,剧烈的冲撞震得她手臂生疼。“就这点力量?来吧,把你的另一把剑也拿出来,你还不至于输得太难看。”“想得真美。”琦调整好姿势,身边的火凝结于剑刃之上,像鞘一样包裹。她的指尖感受到了一丝灼人的温度。剑身调转,她再次向着敌人的薄弱处进攻。
震得人耳膜嗡鸣的金属碰撞声仍有余音,最后一轮交锋也停止了。猎人的甲胄被裹着烈焰的剑撕开数道深深的裂痕,阴郁的眼神从头盔的漏洞中泄出。琦和那个猎人拉开了一段距离,用长剑撑着地面,沉重的喘着粗气。猎人的声音透过盔甲闷闷地传来。“你累了,魔女。”近似威胁的话语中似乎带着得胜者的骄傲。“做好准备,下一击,我会斩下你的头颅。”“呼……真有意思。看看你的脚下,傻大个?”琦抬起头,带着危险的笑容看着眼前的猎人。“什……?”猎人看向地面。废墟之上,火焰的灰烬交织在一起,组成了奇异的图形——一个魔法阵。魔女已再次举起了剑,扭转手腕。“你怎么做到—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伴随着猎人的惨叫,黑色的火墙腾空而起。琦上前两步,火焰的热浪打在她的脸上,却令她安心。“知道吗,”她像对着法阵里的猎人说话,也像是自言自语。“你今天做的最蠢的事,就是在面对我时穿着这身金属铠甲。”
火焰散去,如山的猎人倒在地上,发出巨大的声响。银白色的甲胄已被烧出痕迹,一如她火焰的颜色。琦对着猎人的脸踢了一脚,除了金属的响动什么都没有。敌人倒下了。
琦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在因确认敌人失去反抗能力而放松的一瞬间,她手中的剑“噔”的一声滑落到地上。剑身坠地的响动让她愣了两秒。她的右臂上有一道很深的伤口,血正顺着她的指尖滴落。用力过度造成的疼痛和手上的伤一同肆虐,她几乎使不上力气。琦微微皱着眉头,用左手捡起长剑收回鞘中,叹了口气。她看向倒下的猎人。
《Pysche》第三章 计划
作者:阿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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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这是什么。”
“这是世界的概念图。这本书在讲世界起源。”
“好多字……好难啊……”
“这本图片比较多,你可以看这个。”
“我们生活在这样的球中间吗?”
“这是目前最被认可的理论,科学家认为所谓的‘世界’是频率相近的波组成的‘物质’的总称,人类、动物、植物、所有的东西都是由这些波组成的‘物质’之一。现在世界上有12大类型的波段组成的十二个‘世界’。我们所存在的世界被称为‘零壹世界’。”
“科学家是什么?”
“是探究真相的人。”
卡尔被晃醒,她每次使用超能力之后总会很累,不知不觉睡着了。她一睁开眼亚摩斯的脸就贴在她面前,吓了她一跳。
亚摩斯装模作样地呼出一口气:“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不小心把你弄死了。”卡尔三人就像展览品一样被树藤绑着“举”在他身后,而他一路乘着树藤在树林中穿梭。树藤就像是海浪一样,从地下发芽而起又没入地面,将他们一路送远。卡尔望着这一路的景象有些震惊,虽然她在学校中也见过不少超能力者,但是没有见过这么大规模的能力发动。整个树林就像是亚摩斯身体的一部分,树苗和藤蔓从泥土中破天而出,跟随着他的意愿起舞。说是舞蹈确实不为过,藤蔓起伏有着节奏,有时候甚至还要停个半拍,这让卡尔想起亚摩斯平时走路的时候蹦蹦跳跳的样子。而他们走过之后,那些翻新过的泥土显得潮湿而有生气。亚摩斯看来心情不错。
“还要多久,不坐列车吗?”
“卡尔小可爱,要我带着三个人坐铁路实在是有点为难我。而且你应该知道吧,岛上已经没人了,铁路只有学生会偶尔会用。”
这座岛上的各个建筑通常由磁悬浮列车连接,坐列车环岛一周只需要一小时。现在他们就在密林中穿梭,已经看不见外围的建筑,只有绿植和高树。
不一会儿,一座三米高的宽大钢筋仓库出现在他们眼前,亚摩斯的藤蔓代替了他的手将门打开,把三个捆成一团的人放了进去。
这是一个空旷仓库,地上有一些隐约的铁轨痕迹,而四周只有铁壁其他什么都没有,他们三人置身其中瞬间就变得渺小起来。
“卡尔,你也太莽了。出了这事米拉肯定还要怪我啦。”
“米拉和你有联系吗……?”
“没有。怎么?你们背着我有什么秘密吗,那样我会很伤心的?”他笑嘻嘻地盯着卡尔丝毫看不出伤心的样子,让卡尔心里有些发毛,“我要回去了,我会来给你们送饭的。艾斯刚才那么对待我,把我扔到海里差点淹死,我还大发慈悲给你们送饭,希望你们到时候记得说句谢谢。”
“滚吧!”艾斯大骂着,仓库的大门缓缓关上,墙壁最高处的天窗成了唯一的光源,三个人沉默不语也没有动弹。
突然,卡尔察觉到了什么挣扎着翻滚起身,眯起眼盯着仓库黑乎乎的另一头。仓库占地面积很大,天窗的光线非常有限,一大半的仓库被黑暗掩盖,黑洞洞的让人心生恐惧。卡尔感到那阴影里确实有人在。她像一个熟练的猎人盯着猎物一样紧盯着暗处那个高大的人——
那边传来了一个男声:“格蕾丝……?”
“莱昂?”
那人从阴影处走到了光下,卡尔看清了他的全貌,那是一个高大挺拔的男生,身材就像游泳运动员那么结实,阳光照在他红色的短发上,闪出了耀眼的光芒。虽然他的脸色显得有些憔悴,胡子也长了一茬,但是他脸上的笑容却让人感觉不到任何疲惫的意思。
“太好了,格蕾丝,艾斯!你们没事!你们会出现在这里的话,果然你也同意我的看法吗?”莱昂一边高兴地说着一边用折叠刀把格蕾丝她们身上的藤条给割断。
“……是的,但是出了点差错。原本打算带一些人走。还是被抓住了。”
“都怪这边这位卡尔小姐。”艾斯接过话茬,她看着卡尔质问,“你和亚摩斯关系很好嘛?亏我还以为你也是个受害者,结果你们那是你情我愿逢场作戏吗?还跑出来拉我们下水。”
“艾斯,不能算是她的错,她当时只是想救我。”
“难道不是她把你的能力无效化的?不然我们已经带着人跑出来了!不是有意的就不算犯错了吗?至少道个歉不为过吧。”
“是我的问题,卡尔的能力在课上我已经知晓了,当时却没能注意她的位置,我的计划也不够周密。”
“你是卡尔吧?”莱昂为艾斯和格蕾丝解开了藤蔓后来到卡尔面前,卡尔下意识地远离了一些,莱昂挥了挥手里的刀,“别担心,我来帮你解开。”
“莱昂,请先等一下。”格蕾丝转向卡尔,“卡尔,我们需要知道你的立场。我们之后肯定不会回去了,接下来也打算逃出去。你打算怎么办?”
“我还要留在学校里。”
“是吗。既然如此还是委屈卡尔小姐再绑一会儿吧,等我们走了,学生会自然会来给你松绑。”
但是莱昂还是割断了绿藤,绿色的树汁粘到了他的手上:“很遗憾,就算我不帮她解开,只要亚摩斯离开这里足够远,树藤立刻会枯萎,通常在五分钟左右。”他指了指角落里有一块专门堆放枯萎干瘪的藤条的区域,想来那是亚摩斯留下。
格蕾丝和艾斯交换了一个眼神。艾斯颇有些忌惮地举起了手,时刻准备着发难,卡尔在训练课上的“威名”这一周已经已经传开了,除了时零她没有敌手。
卡尔却不是很关心他们,她打量着莱昂,问道:“你是莱昂•雷德伍德?”
“是我。”莱昂点了点头。
“……米拉她……让我来救你。”绿藤已经松动了不少,卡尔稍微挣扎了一下就拉断了绳子,这一瞬间艾斯的能力直冲而来想要控制住卡尔,却被卡尔很容易地翻滚躲开了,就仿佛她能看见艾斯那股无形之力似的,她抬头警觉地盯着艾斯继续说:“我没有打算和你们走,但是还是会帮你们的,我保证。”
“我对于口说无凭的保证没有兴趣,先给我老实点吧。”艾斯的下一波攻击很快接上,这次卡尔躲到了莱昂的身边,艾斯不得不改变了攻击轨道防止伤到莱昂,她泄愤似的把拳头砸在地上,卡尔和莱昂身边的地板如同被巨大的拳头砸穿一样,裂了开来。莱昂将她护在身后:“请稍等,我相信卡尔没有恶意。我从米拉那边听过很多她的事情。我相信她。”艾斯举起另一只手想要来攻击,格蕾丝却握住了她的手。格蕾丝对卡尔说道:“既然如此,卡尔小姐能把你知道的事情告诉我们吗?那位米拉小姐说了什么吗?”
“她让我找到莱昂·雷德伍德,救他出去。其他的我不知道。亚摩斯一直在我身边,她不能和我多说什么。”卡尔沉默了一会儿,问道,“你们都认识米拉?”
莱昂点点头:“我以前经常在图书馆遇到她,她时常提到你。但我有一段时间没有见到她了。她以前没有和你提过我吗?”
“没有。”
“米拉说过,我们两个应该能合得来。我还以为她至少会介绍一下我。”莱昂微笑着看卡尔,一副马上就要交上朋友的样子,卡尔狐疑地皱起了眉。她不觉得自己和这个似乎被关了几天还很乐观、一看就人缘很好的男人有什么合得来的地方,唯一能想到的就是也许他也有格斗方面的爱好,毕竟他的体格看上去很不错。
“我和艾斯并不认识米拉,只是听莱昂提过几次。”格蕾丝顿了顿,“卡尔小姐,我们相信莱昂,所以也愿意相信莱昂的朋友,只是我有点疑惑,卡尔小姐要怎么样才能帮了我们,又留在学校呢?届时学生会来了发现只剩下你一个人,恐怕不会放过你。我希望你能再考虑一下和我们一起合作离开的事情。你应该也明白学生会要做的事情没有任何正确性可言。”
“你们打晕我再走,应该能糊弄过去吧。”
格蕾丝沉默了一会儿,显然并不认同,但是她见并不能说服卡尔,也不纠缠,接着说道:“好吧,如果你改变主意了,在岛上任何地方,轻声说出艾斯的姓‘艾斯朵蒂尔’,我们就能知道。如果你改变主意了请务必告诉我们。那接下来我们来商量一下要怎么离开这里。莱昂,麻烦你讲一讲这里的情况。你行动没有受限,甚至没有被缴械,”格蕾丝指了指莱昂的折叠刀,“却依然走不了,应该有理由吧?”
“这里不知道用谁的能力被封闭了起来,仓库外面有一层看不见的墙,我自己叫它‘罩子’,一切的攻击都会被反弹回来。我示范一下可能比较快。”莱昂走到仓库门口,打开门,门口似乎一无所有,随时可以一脚踏出去。只见他拿着匕首,轻轻地在空气中划了一道,蓦然一道红色的划痕在他手臂上出现,他将那伤口展示给众人看,“普通的打击、砍击、刺击都没办法穿透这道墙,而且会反弹回到自己身上。我也试过无机物、有机物都没办法出去。由于场地太大了,所以我的能力也没办法有效使用。现在能看都的是亚摩斯的树藤可以进来,目前有两个猜测,一是外面进入里面没有任何限制,只有出去有限制,二是亚摩斯有解除进出限制的方法。我认为第一个的可能性比较大,因为亚摩斯从来不把树藤带走,很有可能是因为他无法带走。”
“有试过从天上或者地下走吗?”
“地上不行,那边有我尝试挖的洞,虽然能破坏地板,但是挖到一定深度就不能继续了。天窗太高了,我没试过。”
“我来试试。”艾斯举起手看向天上,然而当她试着用力量探出天窗的时候,却猛然被自己的力量推到在地。艾斯起身拍了拍灰看了眼格蕾丝,格蕾丝托着腮卷着她耳边的长发,似乎在思考。
莱昂见没人开口,于是问道:“我进行了很多尝试,但是还是没有头绪,你们知道这个能力是谁的吗?也许可以根据能力者本身来获得一些线索?”
“我目前没有观察到有谁有类似的力量。不过,学生会的人从来不参加训练。在实验之前,我们超能科也没有训练课这一说,所以我也不太清楚学生会那几位的能力是什么。”
“既然如此,这个能力可以认为是学生会核心成员的能力?”莱昂继续发问。
“确实。让我想想,首先可以排除是时零会长,他的的能力是‘支援’,他以前展示过。”
“时零的能力不是‘燃烧’吗?”卡尔有些疑惑。
艾斯瞟了她一眼:“那是时零晓,学生会长时零夕的能力是‘支援’,可以借用身边的能力者的能力,或者提升对方的能力强度。这个学校竟然有人不知道时零双胞胎吗?”
卡尔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整天逃课也不关心这个学校这件事,也懒得解释,只是沉默着不搭话。不过卡尔这才明白那天那个演讲的学生会主席并不是经常把她打倒在地的那个时零,这让她稍微舒服了一点。想起来亚摩斯也时而会称呼拿着刀的那位为“时零弟弟”,她原本以为是时零年纪小……然而其实是因为他是双胞胎中的“弟弟”?她独自想着。
“有没有可能会长借用了别人的能力?”莱昂又提出了一个假设。
“那前提也是有人有类似这种罩子的能力。”
“不是会长,而恩格尔的能力似乎是用血液治愈身体,你们醒来的时候也喝过他的血吧。”莱昂抓了抓头发,“那看来副会长的可能性最大?然而传言副会长能力是魅惑?”
“……学校里面普遍的传言是这样的,因为副会长的追求者实在是太多了。”格蕾丝之前一直托着腮思考没有说话,此时她接口答道。
卡尔想起自己刚看到副会长时候那种见到女神一般的感觉,忍不住开始相信魅惑的传言。
格蕾继续分析:“但那只是传言没人确证过。也许她的能力是在一定范围内如她所愿,所以靠近她的人会迷恋她,而她给这个仓库‘愿望’是‘无法离开’。超能力的可能性实在是太多了,而且很多超能力都有复合的功能,就算我们看到会长的能力是‘支援’,也不能保证他有没有别的应用方式,比如说给这个仓库增加‘无法离开’的‘支援’。我们的情报太少了,从使用者猜测没有尽头。还是想想别的办法吧。”
“我们情报确实太少了,我们原本计划再多搜集一些学生会的情报再说,但是学生会已经接了第二批实验学生上岛,不能再拖了。”艾斯咬牙切齿地说道。
“第二批实验已经开始了吗?”莱昂皱起了眉,有些惊讶。
“目前只是把人接到了岛上,但是和我们是被强行带走的不同,这次好像都是‘自愿’的,时零夕还发表了一通恶心人的言论。不管怎么说,我们得快一点。”
格蕾丝转向卡尔:“卡尔小姐,你的能力可以无效化他人的超能力,可以对罩子使用吗?”
卡尔慢慢开口:“我可以试试……米拉让我来找莱昂恐怕也是希望我的能力可以派上用场。”
“你的能力确实很好用,但是需要接触到对方本人才能发动吧?”
“不是的……那是骗学生会的。”卡尔一脸坦然地说道。
格蕾丝似乎不是很惊讶,只有艾斯挑高了眉毛,显然卡尔“偷偷瞒下了自己的能力的发动条件”这点和她原本对卡尔“没什么脑子”的印象有些不同。
卡尔走到门口,慢慢地伸手,直到感受到了罩子向她回弹的力量,确保自己确实地触摸到了屏障之后,发动了能力:“死……”她的话音还没有落下,就一个踉跄跌出了仓库。
罩子完全消失了。
艾斯觉得有些头疼,他们想了半天结果这人有解决办法却不直说。更何况,如果卡尔不需要接触到本人的话,她立刻有了一个想法:“你其实被亚摩斯藤蔓绑着的时候就可以解除他的能力吧?却还是和我们一起被绑来了这里,是吗?为什么?”
“……米拉让我救莱昂·雷德伍德。”
“所以我没想错,你为了让自己被关起来以便找到莱昂,就故意‘害’了我们。你并不是出于好心救格蕾丝所以对格蕾丝使用的能力,而是为了和我们一起被关起来所以破坏了我们的计划,是吗?”
卡尔没有回答,艾斯深吸了一口气提高了音量:“你知道,如果不带那些学生离开,会有多少人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在实验中死去吗?你活了下来,挨过了实验,成为了超能力者,所以你根本不在乎其他人的死活,是吗?”
“不是……”卡尔沉默了一会儿,艾斯的责难让空气中多了几分诡异的寂静。沉默过后,卡尔说道:“对不起。”
艾斯抬手用巨大无形的拳头将卡尔整个人都压扁了,这次卡尔没有躲开。
【第三章完】
(在学校写的,没完事
-普通种族-
{人类]
作为玛特科中数量最多的种族,人类在各个大陆都有分布。人类虽然较为脆弱,但受到神明法则的保护,其他种族不能随意对人类发动战争。
人类有着较高的魔法相容性,学习法术较为容易,也更容易受到法术的影响和伤害。正常人类寿命在60-120年左右,一些法术可以延长寿命,魔法师协会规定通过魔法延长寿命最多不超过350岁。
{亚人种}
与人类相似,但是拥有兽的特征。比如有兽耳,兽尾等。身体上带有一些优势特征,比如亚人狼族擅长奔跑,亚人兔族擅长跳跃。大多数都不擅魔法。寿命较短,40~50岁左右
许多亚人种都有自己的领地,不容别族侵犯。
{女巫}
女巫族有着相当古老的历史。魔药,占卜与占星术都由该种族发明并传播。女巫的外貌和寿命等与人类无异,只是在喝下特殊魔药后肤色会发生变化。
女巫族对同族人有着特殊的感情。当亲人,朋友或爱人因意外而死亡,许多女巫会选择殉情。这种选择并不处于礼教或是制度,而是自身的情感。对于他们来说这就像饿了要吃饭一样简单。
女巫只是一种称呼,女巫族是有男性的。
{白魔}
大灾难时期人类和恶魔的混血后代,因为数量太多形成了一个种族。白魔通常身体比人类弱一些,魔力比人类更强。白魔传承了女巫的技术,擅长制作魔药。白魔拥有白色的恶魔翅膀,但是比较无力,不能飞。通常拥有独角,翅膀和尾巴可以隐藏起来。
因为白魔与恶魔的关系,白魔族常受到歧视和驱逐,所以一般白魔族选择都会在偏僻地区建立小型聚落。
-高魔种族-
{精灵}
由“气息”和“概念”与生命力混合形成的种族,和生命及魔力有着高度的共鸣能力。精灵族擅长治愈、封印和布置结节,他们的身体通常很小,且非常脆弱,容易受到伤害,在死亡不久后会形成新的精灵。精灵族不畏惧死亡,会为死者举行庆祝仪式。有精灵聚居的地方通常会非常有生机。
{妖}
物品或植物受到高程度的附魔和生命加持后形成的种族。妖只有女性,且无法和其他种族杂交,只能通过赋予物体魔力来繁殖后代。身体素质和人类差不多,魔力很强,但是比精灵弱。最高寿命可以达到八千岁。
妖族有很多不同的分支,如可以写出带有自己思想的文字的字妖,离开水环境就会变得弱小的水妖等。
{龙}
龙族长期在龙之谷聚居,拥有极强的魔力,能够永生。龙族拥有特殊的语言,其他种族即使学习也无法讲出。大多数龙都非常高傲,不屑于与其他种族通婚,也不喜欢居住在自己领地之外的地方。可以拥有人形,但在自己领地通常以龙形态示人。
龙分为东方龙和西方龙两种,东方龙在龙形态时体型要比西方龙娇小一些,不过二者在力量方面并无太大差别。东方龙通常有布雨的能力
《Pysche》第二章 裂缝
作者:阿千
评论要求:求知/笑语
正文:
宿舍走廊上全是吵吵闹闹准备搬家的声音,第二批实验志愿者今天入住宿舍。今早时零的演讲颇有效果,有不少学生受到了学生会的鼓舞,谈着要为世界战斗。青春的好处一在于无限的精力和热情,谁在年轻的时候不会想过自己的与众不同,不会想着自己能“拯救世界”呢?授勋仪式让“成为英雄”这件事情看上去近在咫尺,只有一个礼堂的距离。
当然也有少数吵闹着要回家的,只是在这片无私又热血的氛围中,他们不敢发表意见,更何况这是在太平洋偏远的小岛上,离开的交通工具都被学生会限制住了。也由于这个实验是世界政府的最高机密,短时间内都不允许与外界联络,哪怕学生们反悔想要退出,也必须等到初步的作战计划成功了,才可以离开,他们甚至屏蔽了岛与外界的通讯信号,只有用经过允许的波段和设备才能通讯。
虽然已经习惯了,但是看着消息发不出去的手机,卡尔无奈地把脑袋砸到了米拉上锁的寝室门上。亚摩斯倒是很有兴趣地一直看着她。卡尔不想和亚摩斯讲话,但是她也实在忍不住了:“你为什么我走到哪里都要跟着啊!”
“你不是在授勋仪式上面身体不舒服吗?副会长担心你出事让我来照顾你嘛。”
“……说的好像你真的是来照顾我,不是来监视我的。”
“你也不笨嘛,我还以为你完全不会动脑呢。虽然作为副会长也有很多立场上的问题,但是她确实也很担心你的身体哦。”
“我不需要你们关心!说到底,你可以进女生宿舍吗?副会长真的关心我不可以找个女学生来跟着我吗?”
“没错,说到底,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啊。”一个女声唐突地插入了他们的对话。他们两人的面前站着两个女生,开口质询的女生穿着繁琐的满是金属饰品风格的夹克,就像是视觉乐队的成员。而她一旁的那个金发美女一下子就能抓住人的眼球,金发美女叫格蕾丝·金,家里是家世显赫的王公贵族,父母都是超能力者,其本身却没有获得超能力——大部分超能力者结合的孩子都是超能力者,格蕾丝的情况很特殊,这反而让她颇有些名气。
“亚摩斯,这里是女生宿舍,不是非常欢迎男士。”格蕾丝的语气礼貌而克制地补充到。
“这是副会长的指令,我那么~喜欢副会长,也许没有时零弟弟对会长那么痴迷,但是我也不会拒绝她的请求。何况,你知道,现在这个情况下,校规也不那么作数了。”
“我会去和副会长反映这件事,但是在那之前,我认为还是遵守旧校规比较好,”格蕾丝向亚摩斯行了个礼,侧头示意艾斯,“艾斯,拜托你了。”
她话音刚落下,那个穿着金属夹克的高瘦女生艾斯微微动了动她的手,无形中有股巨大的力量把亚摩斯抓起,扔出了窗外,只有亚摩斯夸张的喊叫声传回了宿舍楼。
“扔在海里了。但是亚摩斯的能力在岛上非常好用,要快。”
卡尔还在幸灾乐祸亚摩斯的遭遇,只见格蕾丝一脚踏上了一旁不知道是谁整理衣物的大箱子,站到了高处:“亲爱的同学们!请听我讲一讲我的亲身经历。学会生在撒谎,我将告诉你们这场实验究竟发生了什么。请听我讲一下我们的真实经历!”
格蕾丝的家世和美貌一直让她在学校里就些人望,加之她一上来就发出了极具话题性的发言,立刻吸引了很多学生。
“我们第一批实验者都是来自普通科A班的学生们,我们被学生会绑架,一无所知地经历了惨绝人寰的实验!我所在的实验小组有五个学生,只有我一个人活了下来!而在这一切发生前我们都被蒙在鼓里,我们是被强迫的!”
“不但如此,这不光光是第一批参与实验的学生的事情,也关乎我们每一个普通科学生。就我所知最后一组实验者,死亡率还在80%以上!学生会不敢告诉你们真正的死亡率,所以表彰会上他们闭口不谈!学生会以及研究员们目前并不知道如何安全地将普通人转化成超能力者。他们给你们的保证的,是毫无意义的!如果我们不反抗、不拒绝,我们这里80%的学生都会消失!你们的生命、同伴的生命不应该交给这些谎言!”
整个宿舍楼层都陷入了一瞬间的寂静,随即陷入了争吵。
“政府为什么要骗我们!”“你的证据呢!”“难道眼睁睁地看着我们世界被入侵吗!”“我就知道这很奇怪,突然来了什么军队!这太不正常了!”“我要回去!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各种各样的声音络绎不绝,冲击性的事实原本就让人混乱。格蕾丝继续说:“请相信我,我是一个从普通人成功转化的超能力者,没有任何理由在这件事情上说谎!更何况,原本让未成年的学生参加这种计划就是无人道的!超能力者并不是战争的兵器——”
“格蕾丝!”格蕾丝的话还没说完,艾斯猛然冲上前去整个人将她覆盖住,巨大的轰隆的响声在耳边响起,粗壮的藤曼缠住了刚才格蕾丝站过的箱子,木箱随之粉碎,里面的衣物都杂乱地散落开来。在一旁的卡尔也被波及,她护着身体滚到一旁。走廊里的惊呼此起彼伏。
“所、以、说。副会长的决定总是很明智的,你看到了吧,卡尔?”亚摩斯满身湿漉漉的,发丝淌着水,对着卡尔笑。他身后是臭着脸的时零,他们沿着藤蔓铺成的道路从窗口走了进来,时零还扶着副会手长,副会长小心翼翼地弯下腰钻进窗户,稳稳地走在藤蔓上。
卡尔依然找不到任何除了“美丽”以外的词语来形容副会长,格雷斯·金也十分美丽,她动作干脆利落,言辞犀利,她的美带着侵略性,就像是夜空中炸开的金灿灿的烟火。而副会长就像是文艺复兴时期的雕像,就连微笑的弧度都是完美的。
“格蕾丝。”副会长微笑着开口,她只要人一出现,所有人的目光都忍不住落在她的身上,走廊里立刻安静了下来。
“斯考特副会长。”格蕾丝整了整衣物和副会长行了礼,随即面向其他学生继续说道:“学生会对我的攻击就是最好的证明!他们在说谎!请各位仔细考虑是不是要成为超能力者,与我们一起反抗这种荒谬的实验!”
“我们确实撒了谎。”
新来的学生们的声音此起彼伏,正在混乱的人们期待这些“有能力”的学生会给一个令人安心的解释或者保证,然而副会长只是加深了人群的不安。只是时零已经举刀护在了她面前。锋利的刀让人群安静了下来——只有亚摩斯的口哨声有些嘲讽。
“但是到了这一刻、就像时零会长在表彰会说的,我们别无选择、我们只能为了保护这个世界献出生命。并不是所有人都能鼓起勇气选择80%死亡率的方案,所以我们只能撒谎。但是如果我们不如此做,那么人类的死亡率就是100%!敌人是另一个世界的未知生物,我们必须抓住任何胜利的机会!”
“你们在骗学生们去送死!”
“格蕾丝,我理解你的焦虑和困扰,没有一个……一个高中生、包括我,会想着过两天就会上战场,但是在世界之壁的裂缝再次破裂的时刻、我也会成为一名战士,因为这是为了人类的胜利、世界的胜利必须要做的事情。”
“我并不恐惧死亡!我也早就……但是那也应该是自愿、自觉的选择,而不是谎言!我们需要的是坦诚!”
“我们的谎言是无奈之举。我可以向政府申请一次作战记录的公开会,让大家亲眼看看异世界的入侵者。让大家理解世界的危机到底多么迫在眉睫。我们确实没有选择。”
“是你们没有给过大家选择的机会。超能力者更是一早就被抬上了绞刑架,是世界政府和所有人制造的绞刑架!”艾斯抢过话头。
“格蕾丝、艾斯,我和你一样恐惧,但是人类的光辉不就是用勇气战胜恐惧吗?”
格蕾丝深吸了一口气:“我的发言不是因为恐惧!你们的实验已经让所有实验者在鬼门关走过一遭,活下来的人都战胜了恐惧。反而是你,你是天生的超能力者,站在高处颐指气使让人战胜恐惧的时候真的明白其他人的痛苦吗?更别说,你们自相矛盾的说辞,在超能力者军人也很难战胜入侵者的情况下,让我们这种临时拼凑的高中生超能力者作为战力?我们从这种方案里看不到任何可行性!如果这个计划是有意义的也许我不会阻止,但是现在看来这就是没有意义的敢死队!”
格蕾丝的平稳而沉静的声音就像是一盆水浇灭了一部分学生的热情。冷静下来想想,无论如何,选择学生进行实验都是不合理的。讨论、怀疑和吵闹声逐渐响起。
“抱歉,学校收到的是政府和研究所的指令,学生会也是被困在岛上的一份子,我们别无选择。”副会长摇了摇头。
她的话音刚落,时零踏出一步将他燃烧着火焰的剑向格蕾丝砍去。卡尔看惯了时零的动作,她的身体快思考一步抓紧了离她最近的格蕾丝的手,大喊道:“死斗。”
就像之前一样,她的能力带起了狂风,将除了格蕾丝和她以外的人吹了出去。火焰打在她的狂风卷起的防护罩上,被弹落开来向人群飞去,火势更胜。人群惊叫着躲了开来,一半的学生都是还没有进行实验的普通人,他们惊叫着躲进了房间。
“艾斯!我无法使用能力!先帮忙灭火!”格蕾丝向隔离罩外面的艾斯大喊了起来,防护罩将她们两人隔离开来。艾斯一边骂一边爬了起来,有一股看不见的力量重击在卡尔的防护罩上:“你和副会长是一起的吗!把格蕾丝放出来!快解除能力!”但是只是一瞬间的分心,她的身体就被亚摩斯控制的巨大藤蔓缠住,她用一股隐形的力量不停地扯断藤蔓,但是已经晚了一步,藤蔓从窗口一拥而入,疯长延展,将整个楼层包括防护罩都紧紧包裹住,只要卡尔一解除能力,藤蔓就会立刻攻击身处其中的卡尔和格蕾丝。
无路可逃。
“算了,艾斯……”
“可恶!”艾斯被绑住全身无处使力,只能瞪着副会长。
植物笼罩的风墙中只有卡尔和格蕾丝两人,格蕾丝环顾了一下四周,叹了一口气:“解除能力吧,卡尔小姐。”
卡尔没有动。
“卡尔小姐?”
“如果我解除了能力,那就什么机会都没有了。我不会输给亚摩斯的,只要等亚摩斯力气用尽就可以走!”
“……没用的。”格蕾丝摇了摇头,“很快学生会的人都会到场,就算你能等到亚摩斯‘新芽’的力量耗尽,还会有时零他们。别浪费力气了。而且……艾斯在他们手里。”
“卡尔小姐,”亚摩斯学着格蕾丝的口吻,嘲讽的声音透过植物围牢穿过来,“用用你的脑子吧,艾斯还活着只是因为我大发慈悲不是吗?”
卡尔沉默了一会儿,终于是无奈地解除了能力,没了风墙的阻挠,藤蔓一下子收缩起来,将她们二人捆住。
“将她们关到仓库里,麻烦你了,亚摩斯。”
喧嚣过后,宿舍楼的地板和墙壁上只留下了巨大的裂缝。
【第二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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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什么意思的小剧场:
卡尔:这女人(格蕾丝)好像喀秋莎
艾斯:喀秋莎 听不懂 但是一定很美吧
卡尔:喀秋莎就是这个【展示喀秋莎火箭炮】
艾斯:……不简单的女人……
一
彤仁市靠北,过了9月、临近立冬,日头挂在天上的时间就越来越少,过了晚五点天便开始转暗,温度也逐渐走低。
而现在早就入了11月,进入了极寒的温度段,吸到肺里的气冷得五脏六腑直打抖,干涩的鼻腔里满是街头巷尾冻货的腥气、不经意地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冰糖甜味,下一秒刮来一阵风,鼻头鼻孔都被冻得失去了嗅觉。
姜国忠站在路口,手从裤兜里拿出又插回,每来回五次便从口袋里掏出传呼机看一眼时间,正八点过二,几个小时前还好好的天,下一秒就昏得压在头顶上,灰蒙蒙的云被风推着铺满了一整片,零星又落下几片雪。雪花飘飘悠悠洒在他脑袋顶,被头上一层毛茬戳在半空,上下不得。
他站在路边像个流氓盯着行人来去匆匆,昨天听了天气预报,今晚可是要下大雪的,而约好一起吃饭的严爵却比计划迟到了半个多小时,空留他一个孤家寡人被雪盖了满头——但这也怪不着人家。
严爵本来和他一个日子休假,定好了晚上吃点小吃过过嘴瘾,离吃饭还剩四个小时呼机就来了消息,叫他回单位。近期的刨锛案有新情报紧急讨论,他走前没说饭吃还是不吃,也就姜国忠自以为是地跑出来等。
严爵成绩不错、行动力强,执行速度快,大抵是单位领导眼里的红人,升官嘉奖估计也是时间问题,估摸着就这几个月吧——姜国忠想到这儿眼皮就止不住地抽抽。同一届出来的,他俩非特殊情况几乎行景不离,俩人的能力水平却差了一大截,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拿他俩互相比,不知道给自己压成什么样了。
姜国忠想得直叹气,只能怪自己没用呗!入职到现在没有什么出彩的地方,只是跟着前辈忙前忙后,扯扯犊子套出嫌疑人的情报。虽然总说情报和实干一样重要,和嫌疑人交谈也确实考验人的随机应变能力,但这和他最初幻想的大相庭径。毕竟在其他人眼中,他做的只有说话而已。
这样想着,他又看了一眼传呼机,八点二十了。也不知怎么的犯了倔,直挺挺地站了这么久,严爵估计是今晚要加班,忙得连个消息都没空发他。姜国忠脑瓜顶有片乌云聚着不走,压得他佝偻着背垂下脑袋,顶着风雪拖着脚,心里是想凑个热闹,顺带接一下严爵,鬼使神差地朝着俩人上下班的路走过去。
雪来的比人预料的早,下得又急又猛,风雪一刮把路灯的可见度都降低了不少,耳边的风打着旋儿地撞他的耳朵眼。
八点过半,身边的行人零零散散几个、每个人归心似箭,大跨步子几欲从地上飞起来,只有姜国忠顶着一片漆黑的夜,慢悠悠地在街上闲逛——都是最近刨锛党害得大家人心惶惶,仅仅一年就造成了好几起故意伤人甚至致死的恶性案件。
彤仁市警方下了通知,提醒诸位市民尽早回家不要逗留,恐被刨锛党上下其手。说来好笑,在这之前甚至有网民推测:猫脸老太卷土重来。对方声称死者头颈手部有被硬物凿穿的痕迹,像被猫人袭击后的咬痕,重重分析难免让人信以为真,一时在网络掀起轩然大波…当报纸刊登出真实死因与尸检报告后楼主留下一句:“我对警方的公文持怀疑态度,坚信我的判断!”帖子便石沉大海了。
在这人心惶惶的时候,一点风雨都会被推上浪尖,又是麻风病浪潮来袭,所有人把它的危害放大了千万倍,对出门唯恐避之不及。只有他和严爵这两个当职警察才敢这样招摇撞市,但其实严爵也有些顾虑,虽然他碍于姜国忠的面子没讲,但对方从他眉头里看出来了。
不过姜国忠选择装傻。他觉得严爵和他自己,是能算上‘幸运’的那两个。更何况二人正直青年,又是警校出身,不论麻风还是藏在暗处的刨锛党,都不会轻易得手的。
他迎着路边昏黄微弱的灯踱了不知道多久,行得实在是太慢,走上一步,戳人的烟儿炮就把他往回怼半步,他有点后悔自己撑大个儿在外溜达了。眼看着几十米外有家小卖部还开着门,橘红的光在风雪里忽明忽暗,像个欲拒还迎的美女伸展双臂等人抱上一抱。姜国忠甩开腿冲了几步,扭身便钻进去。
二
严爵姗姗从单位出来,刨锛案新增不少受害者,根据警方猜测这群刨锛党已自成一派、且有逐渐壮大的苗头,犯罪分子像有计划一般分布在东三省这一块,即便没有线下交流和领导人,但所有人都有心电感应般的默契团结,近几年下岗大潮,犯人大部分来自因生活所迫的平民百姓,这样便加大了调查难度,杀人犯人数众多,就隐藏在人群当中,谁也不知道谁是凶手之一,而谁又是下一个受害者…
他脑袋里的想法团团缠在一起,专心地将思绪整理开,面上还得摆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其实并推理不出新的结论,领导在白板上描绘的分析和猜想被他拆成粗细不均的数条符号,坐在那听报告时脑袋闪过的是:“如果国忠在这儿不更好。”
他从小被人说脑子不好,理所应当地消极处事,所以不太擅长应对动脑子的工作,更擅长服从命令,同事将他的这点称为:处事果断、行动与执行力强——这倒是实事——他也为此骄傲着。
出了单位,空气中的温度较他进门时又下降了几个点,天黑得像入了深夜,打着旋吹过的风把才下不久的薄雪卷起来,追着他的脚后跟一起往前走。混着冷风把他头发吹得干硬,直愣愣地戳在他脑袋上,像礼品店卖得羊毛工艺品。
前几天才刚下过雪,路上积了一层,还没等着化开今天又下了新的。层层叠叠、雪压着雪,最下面那层越积越硬,变成一块覆盖整个彤仁市的冰坨子。这个天气没人自讨苦吃,路上不过寥寥几人,隐藏在黑夜里连该有的人形都看不太出。他临出单位时瞥了一眼墙上的表,八点二十五,现在估摸过半了。
严爵推着车朝家的方向赶,想着,这么冷的天,国忠应该早就回去了——也可能就没出来。他来的时候图方便骑了车,结果路上打了好几次滑、车链子一直掉。回去了更是骑不得,不到一寸的轮子好几次陷在积雪坑里,风一刮自行车就渴望自由地躁动不安,死命捞着车座给它顶住,脚蹬子就耍脾气,用劲撞他的小腿。
严爵把身子塞进半封闭电话亭里遮风挡雪,拿着自行车当大门避着点风,电话亭正好比他矮一节,弓着后背弧形顶棚也压他的脑袋,压得他缩了一半脖子进领口。雪越下越大,雪花被吹得毫无章法。从电话亭下边的缝隙跃进来,忽地朝着他后脑勺摸一把,又噗地一下扑在他脸上,迷得睁不开眼。混着风拍在他脸上生疼,吹得他耳膜里‘呜呜’直响,不知道此时那片雪云是背对他还是面对他。
严爵从大衣内兜夹出IC卡,塞进读卡器,戳了几下拨号按钮。键子被零下十几度的天冻得硬实,贴了他的体温才勉强按进半个。他把口罩拉到下巴上,耳朵贴着话筒,回过身倚着电话亭的铁皮挡板,听那头缓慢平稳的等待音。铁皮挡板久经风霜,形成了一块不易发现的鼓包,隔断被他压上重量,发出一声巨大的弹响。
这时正好窜过去一个走夜路的,被他这一声吓得跃了起来,听动静像是个女的,背包摩擦羽绒服哗哗响。严爵没敢讲话,缩得更深,只看见对方定下心后匆匆离开留下的水蓝色背影。
都这个点了还在外头呢?
严爵这句话一是在说那路过女的,二是在想姜国忠。电话那头没人接,留下一段戛然而止的嘟声又归于寂静,国忠不会在外头等他吧?严爵有点尴尬。随即又打消了这个念头,他觉着姜国忠可能是没听着,又打了两个,通话结束,那头风平浪静,这头风卷积雪撞击铁皮,砰砰作响。
头顶上的路灯是这雪夜里唯一的光源,严爵挤在电话亭体内,手握听筒,浅色发丝在灯底下闪着光,和积雪反射出的黄光融在一起,深色大衣把他衬得像上海滩里的周润发。
他本想问用不用带饭回去,无人接听,顺理成章地替他省了事。在这样的雪夜里行走正适合他放空大脑,越来越凶的风雪挡不住他的思绪,纷纷像鸟似的从他手工艺品一样空荡的脑袋里飞出来。
他的脑袋飘出了彤仁,跃过了乌苏里江,飞出了中国,一甩膀子又落进了苏联——这时候已经改名叫俄罗斯了。祖辈血脉的呼唤把他喊回了盖满白雪的冰湖上,喊进寂静无人的森林。
他在路灯底下推着自行车,每一段征程的目的地都是数米开外昏黄的光,在雪里摇摇欲坠,风一刮就要把这夜里的火给卷灭了。
就在这四下寂静时,突兀地传来一声尖叫,在这时无疑是一道响雷。风卷着雪、卷着这声音刮过严爵的两边,头顶的灯配合地一抖,他的影子在雪地上闪了闪,在风里来回晃荡,飘飘悠悠地斜了一点,朝着尖叫的源头指过去。听动静像是个女的,严爵和先前那水蓝色背影联想到一起。
职业道德驱使他迈开步子,沿着断断续续的呼救冲进两楼拐角处的巷子里。他两手抓着自行车,车链子落下来垂在他腿边,熊似的堵住了巷口,灯光全攀在他背上。
三
姜国忠觍不下脸一直踞在人家店里,厚着脸皮在货架旁转悠了三四分钟,老板警惕审视的目光越发炙热,这么冷的天给他额前逼出一层不存在的汗。
他脸上被风吹得发紧发疼,被雪打了那么几下两颊都像要肿出来。几次想空手走出那道门槛,都被老板的眼神逼了回去。最后用本打算吃小吃的钱挑了盒平常绝不舍得买的烟,浮雕烟盒和商标。晃晃手腕,花纹就随着角度散发出不同的反射光,烟名在路灯底下散开一圈光晕。
从小卖部出来时瞅了眼挂表,八点四十。
他钻进去警局更快的小巷子里头,两栋老楼给他搭出来一个平行的避风港。楼宇之间的距离能装下一辆半的步步先三轮,水泥墙被油漆画报和小广告铺满,最下面还压着十年前的抗击甲肝标语。
吹进巷子里的风没那么割人,只能从出口和头顶灌进一股急流,推着他、压着他直往前走。有了压迫风声更大,但姜国忠两手插兜,嘴里叼着那颗名牌烟,感觉有了名牌撑腰风雪都绕着他走,价格更高的烟吸进肺里都有股非同一般的馨香。
但他总觉着心里头发慌——难道是严爵要出事?应该是不可能的吧。姜国忠犯嘀咕,嘴里的烟在风里,和他那颗放不下的心一起打颤。
夜深人静,风声压着耳朵,除他之外的声音都被一层蒙给罩住。但在刮耳的风里又若隐若现地听到他身后,有另一个人脚踩雪地,吱嘎吱嘎响。从他拐进这条道之后这声音便开始断断续续跟在他身后,姜国忠心里发毛,把两只手从口袋里抽出,动静听着是离他越来越近,他根正苗红不迷信,但难免想起近期多发的刨锛案。
灯光被他背在身后,眼前一片模糊的黑,灰褐色的水泥墙隐约印出他身后一个飘忽的男人身影,身形不高,比他矮上一截,肚子上突出一块,在墙面上佝着背,像一根铁炉钩子。
他是矮子、还是个罗锅!如此悬殊的体型差异难免让他呼出一口气,还没等他放下抬起的双肩,墙上的影子忽地动了起来。
钩人真像杆钩子似的,尖的那头直朝着他的后脑勺袭来,姜国忠下意识地扬起胳膊,一把护住自己的后脑和脖子,就算他心里有了预备也快不过对方,还是被擦了那么一下!
锐器斜着劈过来,掀开他的指甲、刺穿指甲根,沿着手指方向一路划到尾,咚的一声砸进他手背的骨缝里,姜国忠后脑勺像被绣花针刺了一下,幸亏有手挡着才没砸穿他的脑子。
行凶那人没想到姜国忠能反应过来,一不做二不休,咚咚又是几锤,把地上的雪渗出几个小坑。飞出来的血溅在水泥墙上,和“爱护肝脏,健康一生”的红色大字融为一体。这下铁定是砸着里头了,打得姜国忠头脑发昏,双腿脱力地弓下去,逐渐和他一般高。
铁质工具在零下十几度的天里放了太久,和他的皮肉粘连在一起,被内里的脂肪筋脉紧紧绞住,尖头把冷气凿进他骨缝里,只用半秒姜国忠就感觉自己的手背结上了一层冰冷发涩的霜。心脏突突地跳,求生本能使得他一股热血猛冲到头上,就一瞬间,感觉不到疼。
姜国忠空皮肉里的筋直抽抽,趁着钩子还没打下第四锤,扭过身子一肘砸在他肋巴条上,刨锛正擦着他的鼻尖挥了过去。不知道力道如何,但钩子吃痛向后退了几步,底盘不稳。抓准机会,一只脚插进他双腿之间,手肘顶住他的下颌、脚勾住他的膝弯,往前一提,硬靠着力气给他送倒在地上。
钩子手忙脚乱下拽住姜国忠的羽绒衣,两个人滚倒在雪地里。手忙脚乱之下,那把沾了血的锤子甩出好几米远。姜国忠拧过钩子的身子,压在他背上大喝一声:“不准动!”一套下来他脑袋晕得更厉害,在冷风里却流下来一层汗。他一只手勉强制住了罗锅男的,喉头向上一抽一抽、胃里的东西跟着他大喝出声的嗓音往上走,两只手筋被他的动作弄得拧了劲,跟着裸在外头的肉一个劲地跳。
姜国忠晕着,却能感觉着腹部压着个铁扣,他伸下去摸,是一开始墙面上映出钩子隆起的肚皮——其实是他垂在腰腹的皮革包。除了刨锛,正放着一把三斤来重的单头扳手。由此可见他对自己凿人脑子的技术很不自信,姜国忠回忆他刚才略显迟钝的表现,估计那个男的还是个‘行业小白’。
他缴了钩子的扳手,回手塞进裤腰里。提着他两只手慢慢直起身,看着小巷外的昏黄路灯男人好像看到希望,猛地挣扎起来。姜国忠受了伤力气不够,手指一抽双手脱力、被他一肘砸上鼻梁,眼前黑白混杂直冒金星。眼瞅着那人要跑,二十来岁的小子气血上走,完全是下意识的,抽出后腰的硬物,抡圆了胳膊,扬起扳手,一下砸上了他的脑瓜子。
四
严爵拖着自行车奔进小巷,正瞧见水蓝色羽绒服侧躺在地上、脖领子和雪地里有几块刚淌下来的血渍,背上背着的白包染成红斑点花,不知道是死是活。她脚边立着个手握刨锛,身穿军大衣的男人,正准备弯腰去拽她的背包。职业本能不等他多想,两臂一提、抓起自行车,朝着军大衣猛地挥过去。
大风和巷子围成一个阻音器,军大衣听不见严爵的声音。注意到时自行车已经甩到他后背上,坚硬的零件透过外套砸到肉里,外套被哪块的铁片勾住,被收力的严爵带得向旁侧踉跄两步,“哧啦”一声扯开了道口子。扭过头正撞上严爵挥过来的拳头,结结实实捶在他颧骨上,严爵力气大、拳头稳,只一拳就给他捶翻在地。下颌“啪”的一声,给打扭了劲儿,脑袋旋到了最大弧度,鼻腔内还没感受到鼻血涌出的热乎气,就一股脑地洒在雪地上。军大衣晃荡着下巴在雪里滚上两圈,眼珠子往上一翻,露出底下那层混浊的眼白和红血丝,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严爵立在那,像头站起来的熊,水蓝色羽绒服躺在地上视线模糊,看不清他在干什么,只能瞧见严爵把灯光全都背在背后,周身渡了一圈光,风雪都被他拦在后面,浅色头发跟着路灯照到她眼睛里。
羽绒服后脑勺被凿了,严爵拨了拨她的头发,黑发和血层层叠叠,雪被融化后沾在脑袋上、和她发丝搅在一起,啥也看不出来,唯一能知道的只有没凿漏。严爵摸了她手腕的脉搏,没死,但不知道还能挺多久。情况紧急,严爵想不到更好的办法,扯掉围脖草草地在她脑袋上扎了几圈止血,羽绒服一个脑袋被他绑得两个大,苍白的小脸遮得严实。
严爵一手提着昏了的军大衣,一手架着羽绒服,他先联系了最近的医院,又在自己脑子里翻页,靠着运气和记忆打通总局的电话。
刚才的混乱好像一场快闪活动,他立在电话亭旁边,眼睛直直地盯着自己最初走来的雪地。风都灌进他领子里,衣摆翻飞,先前他在避难路上留下一串脚印和轮胎花纹勾出的直线,不知道过了多久、可能也才几分钟。视线可见的那头痕迹全都被风抹了一层雪上去,比刮大白都干净。
严爵有点惆怅,见义勇为倒是为了,那谁给他车报销呢——自行车扭曲地倒在小巷暗处,硬扭成了半台折叠车。脚蹬子还没从余劲里缓过神,自己在曲柄上转圈,车链子彻底碎了,连把手都歪了头,车铃零件散了一地。
警察比医生来得更快,幸亏案发地离彤仁市局不远,军大衣在同僚的控制下上了警车,严爵在当中权衡一番,觉得尴尬,选择在原地跟羽绒服一起上救护车。
九点二十三,严爵和医护人员围在她身边,围脖从她脑袋上拆下来,递还给严爵,上面沾了一圈的血和呼出热气凝成的水珠。冷色的车内灯照得她惨白,两颊被冻得红里透紫,如果不是还有呼吸脉搏,真像刚从停尸房推出来的。
羽绒服后脑勺的血冻得邦硬,在发丝里结上一层赤色冰碴,幸亏围脖给她挡了一下、不至于让冷空气走到更里头。医生问严爵情况,他一问三不知,只说她被人袭击,名字和家人电话都是他们翻到她背包内,塞在最深处的学生证和号码本才知道:她叫吴晓楠,81年生,是个大学生。
车轮破开积雪,在下层冰面上打滑,凌厉的风雪撞击车壳,和所有景物一起向后奔去。一条街的路灯坏了七七八八,在这样的雪夜里,只有救护车的警笛和车灯划破这片昏黑的天,挟着他们往更隐秘的前方飞驰。
五
医院内和外面的风雪相比,也没有多少人气,死气沉沉。多是因天冷路滑摔倒的老百姓、或者打架斗殴的痞子。一人在身边割开了一片地,面上挂着不同程度的哀愁郁闷,几个人匆匆掠过直奔住院部急救室。除了扎堆的流氓和同人一起来的陪护在一亩三分地里切切察察,其他人在同一片屋檐底下缄默无言。
姜国忠脑袋昏得狠,他把人拖去最近的派出所,来回路上吐了好几次,万幸的是那个刨锛党,没有被他气血上头时的扳手给砸死。
在他挂号排队的时候两只手才逐渐有了知觉,关节下面是两块化冻的生肉,从小臂开始抑制不住地抖,两条胳膊、两只手,湿漉漉一片,血水融在一起流了他一头一脖子一胳膊。不知道是他疼出的汗还是雪化了的水,再衬上后脑勺的伤,姜国忠疼得牙神经都打颤。
他的脊椎和手沉得往后仰,脚底下却轻飘飘,像踩在鹅毛上,一收不住步子就飘飘悠悠地浮起来。双脚踏在空中,失去重心,调转方向一头栽倒在地,把嵌在他脑袋里的那头刨锛尖砸得更深。
而拿着锤头的那个人,那个人是——
他陡然清醒了,本来就红的眼珠像被火烤的铁,争抢着从眼眶里爆出来。浑身上下的疼都冲上脑门、冲入五脏六腑,把这感觉化为了一种名叫羡慕与嫉妒的怒火,他肝胆心肺脾脏都在打颤,胃拧巴在一起,口都烤干了。
那个人是严爵。
医生抬着担架被风雪吹进屋里,大门带进来一股子寒气和嘈杂的人声,而严爵在后头,被这两样东西簇拥着带入医院。
严爵被人围在中间,吴晓楠的母亲一张脸哭得肿了起来,她双腿发软、几欲下跪,两只手捧着他的手,三句话在嘴里来回轱辘:多亏有您见义勇为、谢谢您、出了事怎么办啊。她的丈夫站在一边眼圈发红,口中不停发出啧啧声,一手扶着妻子,另一只和严爵空出来的手握在一起,掌心相触,严爵能感觉到这个中年男人从肩膀一直到手心里的颤抖。
他看着眼前这对年近半百的夫妻,心里出现一种奇妙的感觉,意识飘忽了一下,飘回二十年前的夕阳下,他和姜国忠、和冯淑珍的那个时候——那个靠着离家出走,证明父母对他的爱的时候。
严家在重男轻女的洪流中逆流而上,严爵上有潇洒成才的大哥,下有如数家珍的小妹,他作为一个早产出生的小孩卡在中间显得有些不伦不类、难免不被忽视。所有家庭的爱都从他身边打着方向盘滑过去了。
在那个天气微凉的日落前、芦苇飘荡的小沟边,姜国忠对他说:严爵,我想到办法了。咱俩离家出走吧。严爵说:好。
他躺在床上,一颗心跳的和窗外的蛙鸣同步,姜国忠的话像飞虫缠在他的耳边,他才活了十二年,但感觉这将是他这辈子最激动、最期盼的事,恨不得把所有的情绪都花在今夜和明天。
他俩坐上离开柑藩村的大巴,车窗开到最大,脑袋挤在一起看外面的风景,看平时瞧不到顶的苞米杆和未开垦的山丘荒地。黑土地的厚重气息;草地农田的清香味;脚臭烟臭和汗、汽油香水和廉价雪花膏。日积月累地烙在车厢内的每一寸、轮胎驶过的每一寸。
等坐到没有鸟叫、了无人烟、日头挂在头正中时他俩下了车,下到一片一望无际的水面前。他们在报刊亭看过海的插图,一样的一眼望不到边,于是他们两个认定:这就是一片海。两个人直到倦鸟归巢、天光泛红,在他们可以触及到的海边,姜国忠说想回去了——也没有严家的人来,找来的只有乡亲和哭得像疯了一样的冯淑珍。
严爵头回和姜国忠一起挨了两下,而后就被拉入了她的怀里,姜国忠和严爵两个人隔着一颗头的距离勉强看到对方的脸,严爵看到姜国忠在另一边也忍不住掉眼泪,一张晒黑脸涨成红褐色。
村里人找着了孩子,就各自散了伙,留下娘三个追着太阳最后一点亮光朝大巴的方向走。路两边晃荡着稀疏的野花和狗尾草,严爵的话顺着风溜进姜国忠耳朵里。他说:你看,打赌还是我赢了吧,我就说没人找我。姜国忠噎住了,他是个无言的失败者,严爵是没有喜悦感的赢家。
冯淑珍没听到严爵的获胜宣言,她带着鼻音的声音从高处传下来:多亏邻里乡亲才把你们找回来,万一遇到叫花子咋整啊。姜国忠抢话道:不会再有下次了。又岔开话题,自以为是地对严爵说:以后如果走丢了就只能等警察姜国忠来找你了。
严爵没能证明爸妈是否爱他,但他在这时不太在意这份没有达成的期盼,脑海里只有:警察可以很快找到要找的人。
六
吴晓楠是在外地刚考上大学的学生,第一次离家这么远,归心似箭,于是瞒着爸妈坐了几千公里的火车想回来给他们一个惊喜,想不到惊却先她一步落了地。她躺在担架上悠悠转醒,入眼是一片灰白,以为自己被砸瞎了。两眼发花、头痛欲裂,忽地听到爸妈的声音,心中惊吓和委屈翻涌,想起昏倒前的天旋地转,痛感就像被缴进警察局的那把刨锛,一锤一锤砸在她眼角和鼻尖上,使她控制不住地落下泪来。
她母亲率先注意到她醒过来,口中发出一声扭曲的呜咽,又哭又骂、更多是对她死里逃生的庆幸。严爵看在眼里,暗自想道:天下的母亲难道都是一个样。
所有人悬着的心都放下来,目送着吴晓楠被推进手术室。又一次泣不成声地感谢严爵义举,男男女女的声音像金箍箍在严爵脑袋上,众星捧月的感觉让他有点不舒服,四周的病人时不时射来视线打量这边。严爵如芒在背,羽绒服下的皮肤渗出一层热汗,上下唇干得粘在一起,官方地说道:我是人民警察,这都是我该做的。
他在心里不停地回忆姜国忠教他的客套话,在他能想起来的范句里连轴转。词穷理尽下他又冒出那个想法:如果国忠在这儿,不更好。可能是发小之间的感应在作祟,在他冒出这个念头的瞬间,鬼使神差地转了下眼球,正看见候诊区那一头,暗处模模糊糊的深绿色影子。深更半夜,医院大灯没全开,看不见那人的脸,但严爵依稀辨认得出,是姜国忠,而且正在看自己。
“不好意思。我看到认识的人,一会再回来。”
严爵心里乐,犹如执刑前忽被赦免的囚犯,朝姜国忠那头走去,脚掌刚落地便寻思过味儿来——为什么国忠也在医院?
越走越近,越近就越闻到一股腥味,区别于融化成的泥水与消毒液。姜国忠侧着身子,羽绒服里的鹅毛都跑到一边,冲着严爵的那边扁扁的,他姿势怪异,微微驼背,半擎着两只手。身上像冻僵似的打哆嗦,嘴角沾着口水沫,脸色在一片阴暗下显得有点吓人。感觉他体内的热气在呼呼往外冒。
走到跟前,严爵被冻僵的鼻头才分出来那股腥味是什么,睁大双眼、还没等他开口,姜国忠就先一步冲他挤眉弄眼起来。
“羊哥,这么好的机会,你可别错过。…
“我可看着了,怎么样?好不好看。”
姜国忠做了一半的表情突然抽了一下,面部肌肉扯得后脑勺发涨,脸变得更扭曲,嘴角流出更多口水。他缩着肩膀伸长脖子,头异样地向一边倾斜。体态和语气像四五十岁得了脑疾的单身汉,人疯了,还记着用嘴玷污女人。
“…国忠,你说什么呢。你怎么回事?”
严爵没心情管他的笑话,伸手给姜国忠的身子掰正,目光从头到脚给他扫描了一遍。姜国忠被他拽得踉跄,为表现自己的不痛不痒极快地虚握了两下拳,不等严爵细看便将手放了下去。又挺直了腰板,吸了一下嘴边的口水,道:
“你先说你的,我就——擦了一下。”
严爵感觉姜国忠肢体上有点不自然,身上最亮的地方就是他嘴角那片口水渍,张合手掌的瞬间只看出他的掌心黑乎乎一片。他看姜国忠不停吸口水却不抬手去擦的样子实在忍不住,从大衣里兜抽出两张面巾纸,用力地在他嘴上抹了两下。姜国忠嘴里发出呼的一声。
严爵简略地将刚才发生的事复述一遍,以及自行车的惨状。
听完事情经过,姜国忠垂着两臂,刚擦好的白沫又从嘴边冒了出来,还有他额上晾干的汗。他往前一步用力撞上严爵的肩膀,示意他赶紧回去安抚家属。
“到时候有锦旗了,得请我喝一顿啊。”
严爵“啊”了一声,姜国忠应该受了不小的伤,每一个字都显得不太自然,又有点咬着牙似的。他还想继续之前的话题。对方却转过身跟上他前面的病号。
“你快去呀!人民公仆,人民放在第一位。”
姜国忠冲他甩手,严爵不动。姜国忠恨铁不成钢地冲他咋舌,原地蹦了好几下,地砖给跳得咚咚响。办理挂号的护士叫了一声,看他的眼神挺嫌弃。
“哦,对不起,对不起。…
“我好着呢,你要担心一会再回来呗!麻溜的。”
几句话,姜国忠的口水沫又糊了满嘴。严爵犟不过他,只能新抽出纸又往姜国忠嘴上擦了两下,他把擦了嘴的纸塞进姜国忠手里。姜国忠往后一缩,还是接着了。严爵透过纸的触感,感觉他手心坑坑洼洼,皮肉好像往里陷。
严爵顺势一把捞起姜国忠的手,瞬间的冲劲让对方感觉半边身子的筋都反了过去,嘴里骂出一句脏话,下意识想出手打人,也没个好手能打。手掌一边几乎被豁开,一根指头的指甲不翼而飞,几根手指头拨琴弦似的颤个不停,严爵握着他手腕,腕子里的筋一跳一跳像要爆出来。总感觉能透过他的手掌看着地砖花纹。
“我操你……”
“姜国忠,有什么不能讲的?在我面前你也装?”
严爵松了力道,把姜国忠的手慢慢放回他裤线边。对方看他先发制人宛如烧红的碳被泼了盆水,多大的气都憋在心里,两个人就互相瞪着。
“你懂得——人民公仆,人民优先呗。”
姜国忠捡起笑脸,重新给自己找台阶下,嘴角又开始往外翻沫,心里像被火烧。他把两只手向后藏得更深,像个久经沙场的老领导似的说出这句话。严爵冲着他“你”了半天,终转去吴晓楠的方向,心想怎么着都得跟人家说一声再走,留给他个眼神,道:我一会回来。
姜国忠目送严爵向开着灯的那面走,半张脸和手指头都止不住抽搐。严爵就像这医院里只照一半的大灯似的,亮堂,舒坦。另一半堪堪擦到灯光边缘,藏在暗处的泥水和小灯,和他那点扭曲的心思与小聪明一模一样,和鞋下摩擦出的水渍声一样不入耳。
作者:江橼
评论要求:笑语,求知
正文:
1
“喂,耗子哥吗?”
半夜十一点,杜昊正坐在路边跟一帮旧友撸串,手边堆着一叠空了的啤酒罐子,身旁兄弟一个个都喝得脸红脖子粗,拿着竹签子当麦霸。
听到电话响,他抽张纸擦了擦油乎乎的手,接了起来。
“哎六子,是我。”
打电话的人正是刘查,曾经是片区里有名的重刑犯,但因为知道的太多,上头走程序给放出来了。一晃十好几年过去,杜昊都差点忘记这个人还活着了。
“嘿嘿,老哥哥最近忙着?”刘查讲话习惯性带着谄媚和讨好,即使他身上一件外套能值杜昊全部身家。“有没有兴趣,干票大的。”
道上的都知道,杜昊已经金盆洗手好多年了,别说他退隐幕后这些年从不碰这些高压线上的东西,就是退休后也低调的很。
但他们都知道,干这行的,根本没有退休一说。
一听这话,杜昊精神了,晃了晃本就没喝多少的脑袋,一巴掌拍清醒身旁的兄弟们,呲牙咧嘴的笑着做口型。
——来活了。
他在劣质塑料椅子上找了个舒坦位置,接上刘查刚刚的话头。
“你说,什么大的?”
2
杜昊花了一个多小时才从市区赶到边郊,顺着江边走,路上的行人车辆越来越少,走到最后连个鬼影都见不得了,杜昊这便开了远光灯。
车内播着老掉牙的相声,哏眼咿咿呀呀唱着《难忘今宵》,他非对着头喊《好汉歌》;后来实在听不下去了,便调了频道去听路况转播,思考在封路临检的时候,待会儿该走那条路回家。
三不管地带杜昊来了很多次,别说这会儿开着导航定位了,他就是闭着眼走都找不错地方。那是栋早就过了寿命的废弃居民楼,它旁边不过两公里就是新规划的豪宅小区——杜昊退休的时候曾动过想要在这儿买房子的心思,寻思这危房要是拆,怎么也能分个百八十万;只可惜他当初听到风声说,这地方可能未来几十年都不会有开发商买,这才绝了心思。
杜昊没有把车开到危楼正下方,离着几百米的时候,就下车了。
“真有意思,越是有钱还就越喜欢搞这些幺蛾子。”他一边嘟囔着,一边戴上手套,不一会儿便进了楼,找到了大门两边贴着门神的那户。
他掏出钥匙,开门。
进屋后,穿过堆满建筑垃圾和可回收生活垃圾的房间,径直来到阳台。他卸下那仿佛不存在的纱网,探出头去,四下打量。
“芜湖~这就是我喜欢旧房子的原因!”他看着楼下那延伸出来的铁质晾衣架,再看看那没有装玻璃的阳台,感觉今天真是个好日子。
即便是退休了,杜昊的本事也没丢下半点,他拉上外套拉链,手脚并用翻出阳台,身上肌肉用力,轻巧翻进楼下阳台。
使劲儿拽两下,那仿佛不存在的阳台木门就开了。他摁开别在耳朵上的手电,小心翼翼迈进没有开灯的屋子。
屋子近期被打扫过,应该是为了迎接今天的客人,所以特意收拾了一下。不过可能是因为废弃太久,那股臭味怎么都无法消散。
杜昊被消毒液和臭味熏得头疼,打了两个喷嚏,揉揉鼻子,离开干干净净的客厅,转去虚掩着门的卧室。
卧室里的东西也很少,一个木渣贴木纹纸的大衣橱,一张铺着破床单的床,一个放着许多空塑料包装袋的床头柜,以及一地烟头。
杜昊隔着手套捏起一个包装袋,在手电的照耀下打量一番里面残留的粉末,随即又放回原处。
再然后,他又去转了别的地方。洗手间、次卧、厨房、储藏室,这些地方根本没有收拾,打开门杜昊还以为进了垃圾站,忙捏着鼻子锁门。
重新返回客厅,他觉得刘查说的东西,还是应该藏在这已经收拾过的地方。
就在他俯下身子一个细节都不放过的地毯式搜查时,他忽然听到了由远及近传来的脚步声——
有人来了。
作为身经百战,经验丰富的老江湖,杜昊此时并没有慌乱。他先是关了手电,然后摸到大门口,后背紧紧贴在墙壁上,右手摸上了别在腰后的棍子。
“哒哒哒。”
“哒哒。”
近了,更近了,已经到门口了。
“叩叩叩。”
来者敲门,随后响起熟悉的声音。
“老板,是我。”
杜昊伸手转了转门锁,发现是开着的,于是提了提嗓子,悄悄挪到远离大门的鞋柜旁边,说道:“门没锁,进来。”
应声,门开。
来者推门而入,低着头走了两步,这才发觉屋内没开灯。他望着透过阳台正好照射到客厅一半的月光,心下一慌,想掉头就走!
却不成想杜昊早就掏出了棍子,照着对方后脑勺来了一下,当即将人打昏过去。就在他想要打开手电,给对方搜身的时候,楼内再次响起混乱的脚步声。
“咋又来?”
他保持着蹲在来者身上的姿势没动,环顾屋内一周,最后把目光锁定在了虚掩着门的卧室。
杜昊起身,拖着来者进屋,将其塞进床底,扯了扯床单盖住边角,随后赶在那脚步声抵达门口的前一秒,打开衣橱大门。
3
大胖和瘦子站在破烂的门外,有些紧张地正了正系着的领带。
两人有着同款深青眼袋的眼睛深情对望,仿佛在给对方加油打气。
“大哥,”大胖哆嗦着有些发白的嘴唇问,“这靠谱吗?”
瘦子没说话,抖着手从兜里掏出打火机,点了根烟,深吸一口,这才回道,“知道贺北城是什么人吗?知道当年轰动全城的抓捕行动吗?那贺老板就是主角之一!”
别的不说,虽然大家都没见过贺北城的真实面目,但并不妨碍这人神一般的地位。当年,圈里谁不尊称一声贺老板?谁不是靠着他发家致富,潇洒自在?
即便对方此时已经不复当年,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手上总是有点东西的。
“只要这票干的漂亮,干的完美,你还愁以后不能吃香的喝辣的?”瘦子给大胖画饼,也是给自己鼓气。
心里想着来都来了,都走到这一步了,再退缩根本没有必要。
“像咱这样的,”他将抽了一半的烟塞到大胖嘴边,示意对方也抽一口,“什么时候横死街头都不奇怪。”
“能晚死一天,就是赚了一天,对不对?”
他浑浊的双眼里写满了贪婪,那是一种近乎失去理智的疯狂。这种情绪逐渐感染到了大胖,他探头叼住那半截香烟,一口抽干,将烟蒂吐在了地上。
“说得对,能赚。”他咧着大黄牙一笑,止住了身体的颤抖。
瘦子僵笑一下,颔首示意敲门。
“叩叩叩。”
大胖中气十足地喊道,“老板,是我。”
门内静默几秒,旋即回声,“门没锁,进来。”
大胖攥了攥手,吞咽口水,拧开了门。
4
“贺老板,”听着电话对面的破锣声,苏老二忍不住笑出了声,“今儿这是什么风儿,怎么您亲自给老弟打电话了?”
对面听了,自嘲一笑,没理会对方话里的贬低,直说了自己的目的。
“有生意,做不做。”
苏老二一听,顿时收敛了嬉笑,他不自觉坐直身子,将手中把玩的茶盏放回桌面,“贺老板哪来的货?”
不是他说,虽然贺北城从前是这片儿的大人物,但他总归是被抓进去过的;更何况当年他闹得大,圈儿里的人都以为他会被枪毙,没成想居然就在年前给放出来了,这不合理,这肯定有问题!
但随后苏老二转念一想,话倒也不能说这么绝,万一人家真的是努力改造、戴罪立功、表现优异给减刑放出来的呢?
他眼珠子一转,有了新的想法。
“我自有渠道。”电话对面的人丝毫不觉得苏老二的疑问有什么不对,干他们这行的,不警惕一些,都活不长。
苏老二继续问,“多少?”
“300.”
“……克?”他眉头微皱,对这个数字有些敏感。
“斤。”说完,对方又补了一句,“果子。”
随着对方给出准确答案,苏老二的脸几乎已经黑到能当墨水用了。
“厉害啊,不愧是贺老板。”他话里带着气,又带着好笑,“行,这生意我做,权当是庆祝贺老板您重回圈儿里的贺礼。”
对面一听事情定了,便想挂电话,但苏老二却话锋一转,“但做生意,总得有点诚意,您说是不是?”
“……”
面对沉默,苏老二没有意外,他根本没打算让贺老板说什么,他只是想要提个要求,一个非常简单的要求。
“还记得你曾经的手下,六子吗?”苏老二翘起二郎腿,向后靠在柔软的沙发上,伸手接过马仔递来的雪茄,“那孙子出来这些年,可没少给兄弟们找外快。”
都说进过局子的人不干净,因为他们为了离开那铁栅栏,大多都会选择当戴帽的走狗。刘查也不例外——确切的说,像他这样如此精明的人,如此惜命的人,又有着与能力不相匹配的野心的人,总是会选择对自己最有利的。
所以刘查只是被关了几个月就被放出来了。
虽然苏老二很确定这次丢货跟刘查没关系,但既然对方曾经是贺北城手下的狗,那这旧账自然也得找主人要回来。
“你想要什么?”
“要他的狗头。”
苏老二没有拐弯抹角,他就是想让刘查死,借贺北城的手,杀他自己的狗。
电话对面沉默两秒,很快就有了答复,“吃狗肉,还得是现杀的。”乍然响起的阴沉笑声,让苏老二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今晚来我这儿,请苏老板吃顿好的。”
说完,挂断了电话。
苏老二捏着黑了屏的手机,迟迟没有动作,他再思考,贺北城这话的意思。
“这是,想拖我下水啊?”
自己前几天才丢了一批货,数量不多,但也绝不能算少;今天折腾到这深夜还没睡,就是在找截了货的贼。
谁知道这屋子里正吵得上头呢,贺老板一个电话就打进来了,张口就是300斤,这不摆明了告诉他,是他吃了自己的货吗?
“该怎么说呢,”苏老二探身,取了茶,“真不愧是贺老板。”刚被放出来还没满一年,手下连个能用的人都没有,就敢吃大餐,这魄力,他们这群后辈确实是佩服。
“那,老大……”坐在下首的小头目们一个个支支吾吾不敢开口,等着苏老二做决断。
“哦对了,六子是不是有个表弟来着?”苏老二一副突然明悟的模样,“放出来了吗?”
小弟们争先恐后回答,“放出来了,就是上个月。”
比起他那聪明绝顶的表哥刘查,脑子不灵光的表弟就比较惨了,结结实实给关到了满期。就上个月,看着比进去之前更傻缺的男子,终于离开了泛着冷光的栅栏笼子。
“联系一下,”苏老二笑着一口干了茶盏里的凉茶,“就说,老子请他吃狗肉火锅。”
5
“老板,是我。”
“门没锁,进来。”
大胖和瘦子推门而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坐在破皮沙发上的高壮男子。传统的国字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盯着两人的目光有些直愣,还有种可怕的煞气。
“贺、贺老板。”瘦子主动开口,点头哈腰地笑成了一朵花,“我们来、来了。”
“嗯。”男子没有动,还是盯着他们,等了一会儿开口问道,“我让你们来,是干嘛的?”
俩人一听,顿时打了个哆嗦,明明室内温度有三十多度,他们却后脊背发凉,凉到骨头缝都疼。
“杀、杀人……”
“杀谁?”
“六子。”
其实他们也不知道六子是谁,毕竟他们这种边吸便贩的零售小户是接触不到上面大人物的,就连当初的制毒一霸贺北城都是只听其名,更不用说低调行事的刘查。
那可是连杜昊都摸了好久才摸到的滑头啊。
男子微不可查的抖了下眉毛,嘴角微微上扬。不得不说,蹲过局子的人就是不一样,即便看上起好像个傻子一样,但眼底却是一片猩红。
“嗯。”男子发出意味不明的声音,说道,“要杀他,可不是简单的事。”
大胖和瘦子站在原地,忙不迭点头赞同,内心更觉得今晚这活儿不应该接,简直难以完成。
“他……非常谨慎,”男子似乎在努力回忆,寻找合适的词语来形容刘查,“就今天来说,不做防备,不做二手准备是根本不可能的。”
“不过,杀了他也不是什么难事。”随后男子提议,让两名杀手藏起来,然后自己当诱饵,等刘查到了,再趁其不备跳出来杀了。
不得不说这个计划很简单,很草率,可没办法,他就是没刘查聪明啊。耍心眼儿,他可从来没赢过对方一次。
不过他知道,今天无论发生什么,刘查都会死,所以他根本就不关心这两个雇佣来的杀手能不能顺利完成任务,即使失手了,他也还有后手。
大胖和瘦子听完,有些错愕又有些惊喜,好像忽然看到了完成任务的曙光,看到了那触手可及的美妙未来,于是又在忙不迭的一同点头后,听着男子接下来的详细安排。
“……那,我俩就藏在衣橱里。”瘦子听完安排,给出建议,“到时候贺老板您把那六子引到卧室,咱来个瓮中捉鳖!”
男子细细一想,恍然大悟,心里大呼妙啊,旋即点头同意了对方的建议。
于是三人分作两队,大胖和瘦子钻进那装两人仍有宽裕的大衣橱,而男子则在关了屋内所有灯之后进了洗手间,将自己埋进垃圾堆里。
挂在墙上的钟表好像又转动了起来,时间一点点向前推进。
6
贺北城是在接近凌晨一点半的时候返回危楼的。他听从上级指令,让打电话就打电话,让出门就出门,让闲逛就闲逛,这在荒郊野外草坡上溜达了两个多小时,这才终于得令返回。
他一边不满地撇嘴,一边掏钥匙开门,进门顺手开灯,旋即走到客厅桌边给自己倒了杯凉水。
“妈的,把老子当狗使唤……”此时的他早已不是当初那个贺老板,他现在只是一个丑陋的、满心肮脏的犯人,一个邋遢的中年男子。
一连喝了两杯水,他没有坐下,转而去了卧室门口。他没有进去,只是站在门外,微微提高音量问道,“人抓住了吗?”
“抓住了。”
听到从衣橱里传来回应,这才安心返回客厅,瘫坐在沙发上。
他摸出除了斗地主外什么都干不了的手机,叫了一把地主。没等他这把牌出完,外面就响起了重重脚步声,来者甚至没有客气敲门,直接一脚踹开了那仿佛不存在的木门。
“好久不见,贺老板。”
苏老二站在踹门马仔背后,戴满金戒指的手指夹着一根刚点上的雪茄,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苏老板。”贺北城收了手机,起身整理了一下脏兮兮的着装,好像自己还是那个穿的人模狗样的贺老板。“好久不见。”
苏老二没打算叙旧,大爷似的进屋,无视掉贺北城伸出来的手,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马仔小弟们呼啦一下全都围了过来。
“人呢?”
他问的是刘查。
贺北城当然知道他问的谁。
“在呢。”他双手举过头顶,重重拍了一下,“出来吧。”
下一秒,在正主出来之前,一声巨响从虚掩的卧室门后传了出来——
“奶奶个腿,电老子?”穿了一身黑的杜昊左手掐着大胖的脖子,右手提着瘦子的衣领,顶着两流鼻血,破柜门而出。
“论埋伏偷袭,老子是你爷爷!”
苏老二闻声转头,马仔们也跟着转身,这不就是巧了他妈给巧了开门,巧到家了吗——正好N目相对。
“你谁啊?”
“……你们是谁啊?”
7
苏老二是不认识杜昊的,当年杜昊当便衣的时候他还是个小喽啰,根本上不了杜昊他们的重点名单。
这也就是贺北城进去了,三不管地区的上头位置空了,苏老二才抓住了财富密码扶摇直上,一口气坐稳了制毒贩毒的头把交椅。
不过他前几年行事谨慎,猥琐发育了好一阵,一直到杜昊退休,都没有被警方抓到把柄,这次要不是上头狠狠心把贺北城放出来当诱饵,怕是还见不到他一根寒毛。
然而这全都已经是杜昊退休以后的事了,他这次被杜昊忽悠过来,本以为是普普通通的搜一点货,找点线索给正年轻的后辈们贡献业绩,没成想被刘查这孙子给算计了。
“妈的,还真是个大活儿。”
别说是找两包果子了,现在屋里这一群,怕不是一个人能顶二十包果子。
“耗子哥……”贺北城看着杜昊两眼茫然,他怎么都想不通昔日抓自己进去喝茶下棋的警官,退休后怎么又重出江湖,而且还是出现在了这抓捕行动的当场。
“哟,小北。”杜昊一如多年前那般,甩手将两被揍得神志不清的“刺客”丢在地上,大步流星丝毫不慌地走上前,穿过苏老二的重重包围,托一把马扎坐在苏老板对面。
伸手,给对方倒一杯凉水。
“我是耗子,初次见面。”他将杯子又往前推了推,“不知道兄弟是不是同行呢?”
苏老二没接水,但却让马仔递给了对方一根剪好的雪茄。
“同行?”苏老二抬手,让马仔给对方点上,“不知道……耗子老哥是混哪行的?”他长了个心眼,没有直接开口而且把球踢了回去。
杜昊也料到对方不可能这么轻易就上钩,从容的接过话头,“果子,溜冰,啥都收。”
尤其是搞这些的人,他全都要。
他抬眼,看到苏老二想要张嘴,于是话赶话补充道,“不过我今天来这儿,不是为了做生意。”
苏老二把到嘴边的话咽回去,换了个问题,“那是干什么的?”
杜昊一笑,扯动了嘴边的伤口,疼得龇牙咧嘴,“私人恩怨。”
苏老二挑眉,示意对方继续。
杜昊做个了个口型,没出声。
——杀人。
“谁?”
他抬手,指向苏老二——
8
刘查这辈子都在当狗,前半生当贺北城的狗,中间十几年给带帽的当狗,人生这剩下的这些年他又想去当苏老二的狗。
活得久了,什么规矩都懂点儿,虽然苏老二没说,但他清楚,当狗也是要投名状的。
所以在贺北城给自己打电话约见的时候,他就想好了,拿贺老板的人头当投名状,苏老板一定很满意。
原来的时候他还有表弟使唤,这给带帽的卖命后手底下连个马仔都莫得,想杀人还得绕个七八圈雇人来干。
“十二点半以前到这个地方去,杀了里面的人。”亮着橘色灯光的仓库里,刘查坐在机床边上,扔了两包果子给对面的人。
“多杀一个,翻一倍。”他指了指自己的人头,“要钱要东西都行,只要你们能活着回来。”
他从来不怀疑这帮垃圾的能力,只要给得起他们想要的,就是带帽的他们都敢杀。
果不其然,对面一胖一瘦二人忙不迭捡起掉地上装着红色小药片的塑料袋,宝贝似的攥进手里。
“老板说干啥,我兄弟俩就干啥。”
“保管叫那屋子里的,有来无回。”
安排好杀手,刘查安稳的等到十二点四十,这才慢悠悠上了楼。不过到门口的时候他没有直接去推门,而是先问了一声,检验下胖瘦二人的工作成果。
这一试,就让他试出问题了。
贺北城回话了,还让他进去。
他迟疑了一下,从怀里掏出提前准备好的弹簧刀握手里,谨慎地推开门,进入屋内。入目,是昏暗破烂的客厅,透过阳台大开的木门照进来的月光撒了大半屋子。
在没见到人的那一瞬间他就知道,坏事了!
下意识回头想跑,还没等动作,就被打晕过去。等他被水泥地板硌醒,一偏头,就看到一满脸是血的死人与自己并排躺在床底下。
刘查差点就尖叫出声了,但他先一步捂住了自己的嘴,听到了门外传来的几句对话。
耗子?
杜昊?
这大概就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光是听到这个名字,刘查就隐约有了疯狂的倾向——如果不是他,不是他坑自己,自己根本不会落到这步田地!
刘查咬着牙,壮了胆儿,伸手去摸死人,想看看能不能摸出什么好东西。结果,还真让他找到了。
一把枪。
刻着编号的枪。
死在自己旁边的是个戴帽的。
刘查忽然无声地笑了起来,他细细摩挲枪支,从床下钻出,端着这沉重的家伙事儿,用脚顶开了虚掩的房门。
枪口正对着苏老二的后脑勺。
“苏老板,别来无恙啊。”
9
“六子,”苏老二面无表情的看着对方,“你要动我?”
早在贺北城联系上自己之前,刘查就已经向自己示好了,但他没接受。但凡是进去过的,干他们这行的都不敢要。
不能说百分百都改邪归正了,可起码,谨慎总是没错的。
但要说完全不用刘查,苏老二又有些不舍。虽然时代变了,老一辈的形式方法和经验不一定还有用,但总归是好用的。所以他一边吊着刘查,一边又想接贺北城的刀去剔除心里这根刺。
只是他没算计到刘查能精明到这份上。
“不是我要动您,苏老板。”刘查一步步往前逼,直到枪抵在了对方脑门上,“是国家要收了您。”
“你替戴帽的卖命。”这毫无疑问,连手里的家伙事都是有编制的,这还能是逢场作戏?
“我这叫戴罪立功。”
一如他想的那般,既然贺北城的屋里有戴帽的牺牲了,那今晚这约会必然是鸿门宴。他早该想到,自己都能被放出来当诱饵,贺北城不死,肯定是还有剩余价值。
苏老二早先丢货是警察干的,放出贺北城是为了引新毒王苏老二上钩,让贺北城联系自己是为了降低苏老二的警惕,好让整个抓捕行动更加顺畅——
只是他们忘了,当年能跟杜昊那家伙周旋如此之久的,都不是什么善茬。
苏老二能想到表弟刑满释放,他这个做哥哥的会想不到?早在表弟出狱当天,哥俩就已经见过面,交过底儿,计划好之后的路了。
“如果苏老板不动杀心,那咱就老老实实当条狗。”老旧的桑塔纳里,刘查双手握住方向盘,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前方红绿灯。“甭管是给戴帽的传信儿,还是替上头走货,活着、攒钱就是最重要的。”
表弟似懂非懂的点头,跟以前一样从不反驳表哥的话。
“但若是那姓苏的想要搞咱……”他眯了眯眼,“那就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他要用贺北城的手杀自己,那他就先杀了贺北城;在不清楚贺北城目前底细的情况下先派两个炮灰去探探底,能干掉最好,干不掉也无妨,到时候再让表弟补刀就是了。
然而这一切的算计都在他昏迷后醒来,看到身旁的尸体时化为灰烬。
警察要抓苏老二,贺北城无论如何都不会死,自己绝不能轻举妄动……于是他调转枪头,抵在了苏老二的头上。
这波,自己是要立功的。
10
等苏老二一行戴上玫瑰金被押送上车之后,杜昊拿冰块敷着脸,跟同样戴着手铐的刘查并肩站在房子门口,望着那蜿蜒下行的长龙。
“你想杀我?”杜昊虽然出口是疑问句,但他一点儿都不怀疑刘查真的这么想过。再大胆一点来说,要不是刚才年轻有为的后辈们及时出现,恐怕自己头上就得穿孔了。
刘查没什么表情的望着前方,甚至不想多看杜昊一眼。
“我活得不耐烦了才会想杀了你。”
“呵,那你只能想想了。”
杜昊倒也不在乎,世界上想杀他的人多了去了,要真在意的话,自己晚上就不用睡觉了。说白了,干他们这行的,什么时候死了都不意外,多活一天就是多赚一天,想些没用的干啥?
刘查哼笑一声,没再理会对方,主动跟上前来押送自己的警察,再次坐上了那滚烫的皮座椅。
车辆发动,被左右两人严密看管的刘查不知为何忽然大笑起来,双手拍着自己大腿,甚至还去拍两位警官的大腿。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
“卧槽,疯了?”
“没,没……哈哈哈哈哈哈!我就是,太开心了!”
对,他只是太开心了。
一想到此时还藏在屋子垃圾堆里,手中提着弹簧刀的表弟正从背后一刀一刀捅着杜昊的心脏,他就乐得不能自已。
“杜警官,”笑完,他擦着眼角的生理泪水,喃喃自语,“我们扯平了。”
你送我进局子,我送你下地狱。
『本群作者11月任务』Vol.200
从以下四个关键词内,抽取一个词语作为核心,围绕该词写一篇不低于1500字的故事,体裁不限。
【关键词+出题人】
1.抬头见喜(雷七郎)
2.超人(舞舞纸)
3.地底(夜雨)
4.赌徒(蜂银)
截止时间:11月30日21:00
格式复制:见群相册
作业要求:作业发布至Elf(尚未成功注册ELF账号的成员请继续尝试,下旬仍未注册成功可让管理員代发)。
污浊所诞生的恶魔,少年感十足的面孔却格外冷淡,紫鸢色的瞳孔倒映深渊之罪,他在失去黎明之地苏醒,他看到无数双装载疯狂的恶意与赤裸的欲望的眼睛,于是夜深深处,年轻的恶魔踏人间的第一步被血色溅落。
乌鸦垂首,宝蓝的丝绸带子束缚一截黑羽,尾端散落,菱形银制的缀在尾端。
他面孔苍白,是属于病态的苍白,紫色的头发不算柔顺得贴着主人,他穿着黑色高领的衬衫,肥大的袖摆藏住瘦削的手腕,他眉目冷淡却显露几分矜庄的端倪,神色近乎无欲无求,可斩落刀下的恶魔才知道他的手心的魔力的滚烫。
他是身负诅咒的恶魔,血液是肮脏的,灵魂是孤独,他的獠牙从未停止停止对鲜血的渴望。
“我小小的信徒,请留下你的忠诚在我的宝箱里。我会珍爱着它,欣赏这份永恒的美丽。”
他侧首,在月色下隔着柔软棉绸的布料摩挲着乌鸦锃亮的黑羽,羊角流转不祥的光彩,藏在阴影的蝠翼纹丝不动,他轻轻的浅笑,亲吻你的额头,带着灵魂去往了另一个世界。
tag:笑语、求知
“斯卡莱特,今晚你会给我讲故事吗?”幼小的菲林蜷缩在被子里,探出一个黑色的小脑袋,大大的眼睛里盛满渴望。
“可以啊,你想听什么?”
“什么都行。”
“让我想想,”金发的阿斯兰蹙眉沉思片刻,看见了天上悬挂的双月后,她突然想到了什么,“要不,我给你讲一个炎国的神话故事吧。”
她略微清了清嗓子,将故事缓缓道来:“传说很久很久以前,炎国有一个叫做夕娥的女子,她与丈夫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但是有一天,她的丈夫突然失踪了……”
斯卡莱特用柔和的嗓音,讲述了一个女子寻找爱人的故事。
“那夕娥最后找到丈夫了吗?”小菲林好奇地问。
“也许找到了,我当时听到的故事没有讲这个诶。”斯卡莱特摸了摸小菲林毛茸茸的脑袋,“娜塔莉,你该睡觉了。”
娜塔莉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眼角流下一滴泪水,但强忍困意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斯卡莱特,如果,如果哪一天我们分开了,你会像夕娥那样,飞到月亮上找我吗?”
斯卡莱特哑然失笑:“傻孩子,我们是不会分开的,我会一直保护你的。”
“万一呢?”娜塔莉执着追问道。
“好吧好吧。”斯卡莱特露出了无奈又宠溺的表情,“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一定会拼命寻找你的,但是飞到月亮上就没办法了,毕竟我也没有翅膀呀。”
小娜塔莉并没有等到斯卡莱特的回答,就已沉沉睡去。斯卡莱特看着熟睡的娜塔莉,在心里补充道:我们是不会分开的,就像天空的双月一样,我们彼此吸引,永不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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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萨斯某地
寒风呼啸,空气温度低到仿佛吸入一口,便会将肺部冰冻,天空乌云密布,细密的雨丝纷纷扬扬,冰刀般切割着天地万物。细雨飘落到大地上,微微润湿泛着暗红的黑色泥土,却又很快回归冷硬。灰暗的大地却生长着大片大片的幽蓝色玫瑰,华丽异常,带着尖锐的神秘。
冰冷的铁锈味、隐藏在玫瑰丛下横七竖八的尸体残肢和破损的武器盔甲表明曾在此地发生的战斗的惨烈。大地寂静无声,天地间只余飘雨的淅淅沥沥。
时间仿佛在这里失去了意义,直到一道身影的突然闯入,打破了这死寂的氛围。
来者披散着凌乱的金色长发,深色的风衣多处破损,甚至好几处结块。她浑身布满大大小小的伤痕,以腹部的贯穿伤最为严重,然而她似乎并不在意这一身足以令常人昏厥的严重伤势,反而跌跌撞撞朝着蔷薇丛的中央前进。
她仔仔细细翻找着经过的每一寸土地,辨认起每一具或残缺或完整的躯体。碎石断刃和花刺在她的身上留下细小的伤口,她却只专注于自己的目标。她的眼神包含痛苦与悔恨,却又含着一丝希望的色彩。她希望找到的是什么呢?尸体,亦或是活着的踪迹?
细雨飘洒,不断地寻找中,她猛地向前冲了几步,扔开一个变形的头盔和一只手掌,双手颤抖着捧起一件灰蓝色的厚重外套,轻轻摸着领子处原本蓬松、现在却凝固成暗红硬块的绒毛。
她双眼突然爆发一丝神采,强撑着快要冻僵的身体,加速搜寻起自己的目标,可命运并未眷顾她,直到搜完了每一寸角落,她也只收获到了那件外套。
她再也支撑不住,跌倒在地,勉强用手中紧握的宽刃剑架住自己,她抬头望天,泪水无声流下。她抱着染血的厚重外套,从怀里掏出一面布满裂纹的蔷薇手镜,轻轻摩挲,喃喃自语,声音微弱得像是随时要消散在风中“娜塔莉,娜塔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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猎人酒馆
金发阿斯兰坐在角落默默喝酒,一个中年菲林自来熟地拿着酒杯坐到了她身边:“斯卡莱特,你最近可是很出风头啊,名气提高得飞快,都赶上我们这些老家伙了。”
斯卡莱特朝他举杯,喝了一大口酒:“老毕德亚,好久没见了,你最近也不错啊,对了,你最近见过我的助手吗?”
老毕德亚回想了一下:“你说的是那个八九岁的小女孩?我上次见到她还是在一年前,那个时候你一直把她带在身边,现在怎么了?”
“没什么。”斯卡莱特眼皮低垂,没有再说话,而是默默的喝着酒。
毕德亚看着斯卡莱特的样子,没有再问,只是陪着她喝酒,这个角落的气氛安静下来,与热闹的猎人酒馆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斯卡莱特很快喝完了自己的酒,把酒杯和钱放在桌上并招呼酒保过来,然后走到任务柜台,以一种熟练的姿态挑选了任务,便欲离开。
毕德亚突然叫住了斯卡莱特:“你,是为了找她?”
斯卡莱特停了下来,转过头看着毕德亚,原本平静的目光变得冰冷而锐利:“你想说什么?”
毕德亚苦笑:“你大可不必对我如此警惕,我只是想提醒你一句,你最近得罪的人太多了,为了一个小助手,值得这样吗?”
斯卡莱特的目光在毕德亚身上停留了很久,才转身朝外走去,只留下一句话:“多谢提醒,但不劳你费心了。”
刚迈出酒馆门口,凛冽的寒风迅速吹散了周身围绕的酒气。斯卡莱特长长叹气,抬头看着天上的双月,低声自语:“值得?这根本不是需要考虑的问题,我只需要考虑该如何找到你,以及让那些袭击我们的人付出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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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德岛
“谜壤小姐,不好了,泡普卡她,她,她又失控了!”
金发菲林停下步伐,扭头看向匆匆跑来的库兰塔,冷静道:“空爆小姐,别着急,我马上过去,你先去通知医疗部。”
斯卡莱特迅速赶到刚离开不久的作战室,此时作战室里一片狼藉,一个右眼戴着眼罩的卡特斯小女孩手持飞速旋转的电锯,胡乱地攻击着。作为经常给干员们训练指导的斯卡莱特一眼就认出来她就是泡普卡。电锯旋转的巨大噪音让泡普卡身边的人心惊肉跳,纷纷躲避。而在泡普卡的怪力之下,作战室的障碍物被一个个破坏,场面混乱不已。
斯卡莱特灵活地躲开泡普卡毫无章法地攻击和四处飞溅的碎石,来到她背后,伸手在她脖颈处一按,泡普卡顿时两眼一翻,昏厥过去。
斯卡莱特早有准备地接住泡普卡和她手中仍在运行的电锯,先是关上嗡鸣不止的电锯,将其放在地上,然后将泡普卡的身体靠在自己身上,等待医疗部成员的到来。
衣着时尚但此时显得有些狼狈的黎博利走了过来,向斯卡莱特表达谢意和歉意:“斯卡莱特小姐,多谢你的帮助。这次事件主要是我管理不当,给你添麻烦了。”说到这里,她回头狠狠剐了一眼一边的忙着收拾残局的灰色佩洛和长发萨卡兹。
斯卡莱特无意了解事情起因,她站起来,轻柔地把泡普卡交给这位黎博利:“梓兰小姐,泡普卡先交给你照顾了,我等会要出任务,要提前准备准备。”
梓兰点点头:“交给我吧,祝你任务顺利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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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萨斯某地
斯卡莱特强势斩杀掉最后一名敌人,看着满地的尸体,疲惫地靠在一处岩石上,感受着失血过多的无力和伤口传来的阵阵疼痛,她冷静地思考着:“这次的任务出现了变数,得尽快返回罗德岛汇报。可是我现在受的伤会增加返程发生意外的几率,得先补充所剩无几的物资,以及寻找医疗用品简单处理伤势。嗯,我记得这附近有一个村庄,或许可以找到我需要的东西。”
即将到达村庄的时候,斯卡莱特眼前一阵发黑,她轻咬舌尖,强迫自己保持着清醒。
她突然向左前方一扑,接着几个前滚翻,然后迅速站起,拔出装饰着蔷薇的宽刃剑,蓝色的蔷薇藤蔓顺着右手缠绕而上。她冷冷地看着面前源源不断冒出的磐蟹和源石虫,毫不畏惧地迎了上去。
干脆利落地消灭掉突然冒出来的感染生物,斯卡莱特单膝跪地,晕眩感不断传来。刚才的战斗并不艰难,却加重了她的伤势,简单处理过的伤口重新撕裂,血流不止。
她望着不远处的村庄,拖动沉重的身体慢慢移动,一点,一点。终于,她体力不支,向地面重重砸去。
“要死在这里了吗?不甘心啊,还没找到娜塔莉。”
或许是因为想到了她,斯卡莱特恍惚间似乎看到了自己一直苦苦寻找的人向自己跑来。
“娜塔莉,娜塔莉……”
斯卡莱特眼前一黑。
再次睁眼时,她发现自己躺在一间小木屋里的床上,身上的伤口都被精心处理过。
“看来是被救了。”
斯卡莱特仔细观察着小木屋的陈设,朴素而整洁有序,弥漫着淡淡的药香味。这一切却让她有着奇怪的熟悉感。
还没等她回想这熟悉感从何而来,咔嚓咔嚓,门口响起细微的脚步声,斯卡莱特把警惕的目光投向不远处的木门,身体紧绷,做好迎战的准备。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吱呀一声,门被打开了,而斯卡莱特眼中的警惕如冰雪消融般迅速褪去,只剩震惊与狂喜:“娜塔莉!”她不顾自己的伤势,挣扎着起身。
黑发菲林按住斯卡莱特,长开了许多的脸上仍能看出幼时的痕迹,她微笑着,热泪肆意流淌:“好久不见,斯卡莱特。”
我们终将相遇,即使路途遥远,沧海桑田。就像双月相互吸引,永不分离。
1:
我的名字叫徐鑫,住在悬浮星第三区,是一名普通的高中生,没有交过女朋友,每天都按时上下学。
我不抽烟,不烫头,不喝酒,不讲脏话(线上除外),不打飞机,是戒色吧的8级大佬(据说戒色吧在2000年左右出现,距今已有250多年的历史了),猛男必看的歌一定会停, 最喜欢的电影是一部老片《这个杀手不太冷》,对没错他到现在为止还是西红柿最高的新鲜度。我上了床,马上玩我的小米mix258,绝不把有趣的番剧和漫画小说留到睡醒后。认识的朋友都说我很正常。
我现在正在学万有引力,如果你认识牛顿,请你把他的qq告诉我,我有事问他。
2:
事情还得从前几天说起,那是一个电闪雷鸣的夜晚,我无聊的躺着床上,我一个不小心,我的小米mix258就从我的手中滑落了,当时我的眼神一下子就变得犀利和严肃了起来,唉!我没事,小米mix258是空气屏,唉!就是玩!
不过我还是有一点点的顾虑与担忧,我才几天没那个,就变成这样了吗?这可真是一个悲伤的故事啊。
看来,是时候那个了!
我在床上,让我的小爱同学给关了门,然后进入了家里的网络中心,启动了其中的一个按钮,顿时上面一阵的波点,过了一段时间,恢复正常,我暗暗自喜,看来今天又成功了,至少1小时内没有网络监控了。
我把小米mix258的空气屏放大,同时切换到win33版系统,输入了258位数字和字母的密码,整整输了10分钟,期间错了1次,我心想,看来还是要继续加油啊!什么时候可以把我的错误为零啊!
终于经过漫长的等待,屏幕终于启动了,我也开始了新的动作,大概是这样的。……经过我20分钟的解密,手机中的密码才真正的解开面纱。
我随手打开了文件中的那个学习资料,我有点纠结今天到底要看什么呢?要和那个老师学习呢!
此时昏黄的屏幕前闪照我的面容,那是和平常不一样的我,此时的我是多么多么的疯狂,我今天就算天灾来了,我也要把这件事办了!
只见我在屏幕前有规律的抖动了起来,经过几分钟的漫长时间,我发出了一股长有力的声音,啊!~~~~~~!~~~~~~!(削到手了)
说那时迟那时快终于把一个苹果给削好了!虽然受伤了,不过一切在我的掌心里。
我把苹果吃完后,小米mix258竟不知怎么回事,一时间到处放电,我在电流的刺激下在重复坐着刚刚的那个手势,大概是这样的……
做完了后,我竟然不知不觉间从床上飘了起来。
什么,只是一个贫困高中生,啊呸,普通高中生的我竟然是隐藏在都市里的穿越一族,并且已经穿越了2次,第一次在牛顿的帮助下成功觉醒了万有引力,因为改写了时间被莫名其妙的力量带到了,这个地方,今天才成功解锁封印。
3:我叫徐鑫,是一名普通的高中生,你们见到牛顿时候,请告诉他,救我!因为我被绑架了,需要把1000块钱打到34242000011175689这个账户里。
或者帮我付钱,我可以觉醒你体内的洪荒之力,让你走上人生巅峰,迎娶白富美。
第二位9.9折,哦,亲!
4:好吧开个玩笑,我并没有被绑架,我只是被这个星球的最高机关给请去和茶了。
在和他们经过了一段长时间的探讨后,终于答成了一个正常的答复(我是有底线的一个人)。
我徐鑫,一个普通的高中生,从现在开始就是超能陆战队2258级的新生了,相信不久的将来就可以成为一个合格的万有引力超能力者了,你们现在可以给我资助点学费,当我成功了那我会和你们联系的,报答你们的。
5:我叫徐鑫,好吧我承认了我其实并没有想过报答你们,可是你们必须相信我,我是万有引力超能力拥有者,和牛顿的关系超铁的。
6:主任这个病人的病情好像又加重了呢,我们该如何适好,一个刚入悬浮星医院的医生说到
加大剂量,密切关注这个人。
等年轻的医生走了以后,老医生还在喃喃自语,徐鑫你到底是真疯还是假疯啊!
他手里紧紧握住一个相框,牛顿和徐鑫站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