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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卡莱特,今晚你会给我讲故事吗?”幼小的菲林蜷缩在被子里,探出一个黑色的小脑袋,大大的眼睛里盛满渴望。
“可以啊,你想听什么?”
“什么都行。”
“让我想想,”金发的阿斯兰蹙眉沉思片刻,看见了天上悬挂的双月后,她突然想到了什么,“要不,我给你讲一个炎国的神话故事吧。”
她略微清了清嗓子,将故事缓缓道来:“传说很久很久以前,炎国有一个叫做夕娥的女子,她与丈夫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但是有一天,她的丈夫突然失踪了……”
斯卡莱特用柔和的嗓音,讲述了一个女子寻找爱人的故事。
“那夕娥最后找到丈夫了吗?”小菲林好奇地问。
“也许找到了,我当时听到的故事没有讲这个诶。”斯卡莱特摸了摸小菲林毛茸茸的脑袋,“娜塔莉,你该睡觉了。”
娜塔莉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眼角流下一滴泪水,但强忍困意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斯卡莱特,如果,如果哪一天我们分开了,你会像夕娥那样,飞到月亮上找我吗?”
斯卡莱特哑然失笑:“傻孩子,我们是不会分开的,我会一直保护你的。”
“万一呢?”娜塔莉执着追问道。
“好吧好吧。”斯卡莱特露出了无奈又宠溺的表情,“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一定会拼命寻找你的,但是飞到月亮上就没办法了,毕竟我也没有翅膀呀。”
小娜塔莉并没有等到斯卡莱特的回答,就已沉沉睡去。斯卡莱特看着熟睡的娜塔莉,在心里补充道:我们是不会分开的,就像天空的双月一样,我们彼此吸引,永不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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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萨斯某地
寒风呼啸,空气温度低到仿佛吸入一口,便会将肺部冰冻,天空乌云密布,细密的雨丝纷纷扬扬,冰刀般切割着天地万物。细雨飘落到大地上,微微润湿泛着暗红的黑色泥土,却又很快回归冷硬。灰暗的大地却生长着大片大片的幽蓝色玫瑰,华丽异常,带着尖锐的神秘。
冰冷的铁锈味、隐藏在玫瑰丛下横七竖八的尸体残肢和破损的武器盔甲表明曾在此地发生的战斗的惨烈。大地寂静无声,天地间只余飘雨的淅淅沥沥。
时间仿佛在这里失去了意义,直到一道身影的突然闯入,打破了这死寂的氛围。
来者披散着凌乱的金色长发,深色的风衣多处破损,甚至好几处结块。她浑身布满大大小小的伤痕,以腹部的贯穿伤最为严重,然而她似乎并不在意这一身足以令常人昏厥的严重伤势,反而跌跌撞撞朝着蔷薇丛的中央前进。
她仔仔细细翻找着经过的每一寸土地,辨认起每一具或残缺或完整的躯体。碎石断刃和花刺在她的身上留下细小的伤口,她却只专注于自己的目标。她的眼神包含痛苦与悔恨,却又含着一丝希望的色彩。她希望找到的是什么呢?尸体,亦或是活着的踪迹?
细雨飘洒,不断地寻找中,她猛地向前冲了几步,扔开一个变形的头盔和一只手掌,双手颤抖着捧起一件灰蓝色的厚重外套,轻轻摸着领子处原本蓬松、现在却凝固成暗红硬块的绒毛。
她双眼突然爆发一丝神采,强撑着快要冻僵的身体,加速搜寻起自己的目标,可命运并未眷顾她,直到搜完了每一寸角落,她也只收获到了那件外套。
她再也支撑不住,跌倒在地,勉强用手中紧握的宽刃剑架住自己,她抬头望天,泪水无声流下。她抱着染血的厚重外套,从怀里掏出一面布满裂纹的蔷薇手镜,轻轻摩挲,喃喃自语,声音微弱得像是随时要消散在风中“娜塔莉,娜塔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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猎人酒馆
金发阿斯兰坐在角落默默喝酒,一个中年菲林自来熟地拿着酒杯坐到了她身边:“斯卡莱特,你最近可是很出风头啊,名气提高得飞快,都赶上我们这些老家伙了。”
斯卡莱特朝他举杯,喝了一大口酒:“老毕德亚,好久没见了,你最近也不错啊,对了,你最近见过我的助手吗?”
老毕德亚回想了一下:“你说的是那个八九岁的小女孩?我上次见到她还是在一年前,那个时候你一直把她带在身边,现在怎么了?”
“没什么。”斯卡莱特眼皮低垂,没有再说话,而是默默的喝着酒。
毕德亚看着斯卡莱特的样子,没有再问,只是陪着她喝酒,这个角落的气氛安静下来,与热闹的猎人酒馆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斯卡莱特很快喝完了自己的酒,把酒杯和钱放在桌上并招呼酒保过来,然后走到任务柜台,以一种熟练的姿态挑选了任务,便欲离开。
毕德亚突然叫住了斯卡莱特:“你,是为了找她?”
斯卡莱特停了下来,转过头看着毕德亚,原本平静的目光变得冰冷而锐利:“你想说什么?”
毕德亚苦笑:“你大可不必对我如此警惕,我只是想提醒你一句,你最近得罪的人太多了,为了一个小助手,值得这样吗?”
斯卡莱特的目光在毕德亚身上停留了很久,才转身朝外走去,只留下一句话:“多谢提醒,但不劳你费心了。”
刚迈出酒馆门口,凛冽的寒风迅速吹散了周身围绕的酒气。斯卡莱特长长叹气,抬头看着天上的双月,低声自语:“值得?这根本不是需要考虑的问题,我只需要考虑该如何找到你,以及让那些袭击我们的人付出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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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德岛
“谜壤小姐,不好了,泡普卡她,她,她又失控了!”
金发菲林停下步伐,扭头看向匆匆跑来的库兰塔,冷静道:“空爆小姐,别着急,我马上过去,你先去通知医疗部。”
斯卡莱特迅速赶到刚离开不久的作战室,此时作战室里一片狼藉,一个右眼戴着眼罩的卡特斯小女孩手持飞速旋转的电锯,胡乱地攻击着。作为经常给干员们训练指导的斯卡莱特一眼就认出来她就是泡普卡。电锯旋转的巨大噪音让泡普卡身边的人心惊肉跳,纷纷躲避。而在泡普卡的怪力之下,作战室的障碍物被一个个破坏,场面混乱不已。
斯卡莱特灵活地躲开泡普卡毫无章法地攻击和四处飞溅的碎石,来到她背后,伸手在她脖颈处一按,泡普卡顿时两眼一翻,昏厥过去。
斯卡莱特早有准备地接住泡普卡和她手中仍在运行的电锯,先是关上嗡鸣不止的电锯,将其放在地上,然后将泡普卡的身体靠在自己身上,等待医疗部成员的到来。
衣着时尚但此时显得有些狼狈的黎博利走了过来,向斯卡莱特表达谢意和歉意:“斯卡莱特小姐,多谢你的帮助。这次事件主要是我管理不当,给你添麻烦了。”说到这里,她回头狠狠剐了一眼一边的忙着收拾残局的灰色佩洛和长发萨卡兹。
斯卡莱特无意了解事情起因,她站起来,轻柔地把泡普卡交给这位黎博利:“梓兰小姐,泡普卡先交给你照顾了,我等会要出任务,要提前准备准备。”
梓兰点点头:“交给我吧,祝你任务顺利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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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萨斯某地
斯卡莱特强势斩杀掉最后一名敌人,看着满地的尸体,疲惫地靠在一处岩石上,感受着失血过多的无力和伤口传来的阵阵疼痛,她冷静地思考着:“这次的任务出现了变数,得尽快返回罗德岛汇报。可是我现在受的伤会增加返程发生意外的几率,得先补充所剩无几的物资,以及寻找医疗用品简单处理伤势。嗯,我记得这附近有一个村庄,或许可以找到我需要的东西。”
即将到达村庄的时候,斯卡莱特眼前一阵发黑,她轻咬舌尖,强迫自己保持着清醒。
她突然向左前方一扑,接着几个前滚翻,然后迅速站起,拔出装饰着蔷薇的宽刃剑,蓝色的蔷薇藤蔓顺着右手缠绕而上。她冷冷地看着面前源源不断冒出的磐蟹和源石虫,毫不畏惧地迎了上去。
干脆利落地消灭掉突然冒出来的感染生物,斯卡莱特单膝跪地,晕眩感不断传来。刚才的战斗并不艰难,却加重了她的伤势,简单处理过的伤口重新撕裂,血流不止。
她望着不远处的村庄,拖动沉重的身体慢慢移动,一点,一点。终于,她体力不支,向地面重重砸去。
“要死在这里了吗?不甘心啊,还没找到娜塔莉。”
或许是因为想到了她,斯卡莱特恍惚间似乎看到了自己一直苦苦寻找的人向自己跑来。
“娜塔莉,娜塔莉……”
斯卡莱特眼前一黑。
再次睁眼时,她发现自己躺在一间小木屋里的床上,身上的伤口都被精心处理过。
“看来是被救了。”
斯卡莱特仔细观察着小木屋的陈设,朴素而整洁有序,弥漫着淡淡的药香味。这一切却让她有着奇怪的熟悉感。
还没等她回想这熟悉感从何而来,咔嚓咔嚓,门口响起细微的脚步声,斯卡莱特把警惕的目光投向不远处的木门,身体紧绷,做好迎战的准备。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吱呀一声,门被打开了,而斯卡莱特眼中的警惕如冰雪消融般迅速褪去,只剩震惊与狂喜:“娜塔莉!”她不顾自己的伤势,挣扎着起身。
黑发菲林按住斯卡莱特,长开了许多的脸上仍能看出幼时的痕迹,她微笑着,热泪肆意流淌:“好久不见,斯卡莱特。”
我们终将相遇,即使路途遥远,沧海桑田。就像双月相互吸引,永不分离。
1:
我的名字叫徐鑫,住在悬浮星第三区,是一名普通的高中生,没有交过女朋友,每天都按时上下学。
我不抽烟,不烫头,不喝酒,不讲脏话(线上除外),不打飞机,是戒色吧的8级大佬(据说戒色吧在2000年左右出现,距今已有250多年的历史了),猛男必看的歌一定会停, 最喜欢的电影是一部老片《这个杀手不太冷》,对没错他到现在为止还是西红柿最高的新鲜度。我上了床,马上玩我的小米mix258,绝不把有趣的番剧和漫画小说留到睡醒后。认识的朋友都说我很正常。
我现在正在学万有引力,如果你认识牛顿,请你把他的qq告诉我,我有事问他。
2:
事情还得从前几天说起,那是一个电闪雷鸣的夜晚,我无聊的躺着床上,我一个不小心,我的小米mix258就从我的手中滑落了,当时我的眼神一下子就变得犀利和严肃了起来,唉!我没事,小米mix258是空气屏,唉!就是玩!
不过我还是有一点点的顾虑与担忧,我才几天没那个,就变成这样了吗?这可真是一个悲伤的故事啊。
看来,是时候那个了!
我在床上,让我的小爱同学给关了门,然后进入了家里的网络中心,启动了其中的一个按钮,顿时上面一阵的波点,过了一段时间,恢复正常,我暗暗自喜,看来今天又成功了,至少1小时内没有网络监控了。
我把小米mix258的空气屏放大,同时切换到win33版系统,输入了258位数字和字母的密码,整整输了10分钟,期间错了1次,我心想,看来还是要继续加油啊!什么时候可以把我的错误为零啊!
终于经过漫长的等待,屏幕终于启动了,我也开始了新的动作,大概是这样的。……经过我20分钟的解密,手机中的密码才真正的解开面纱。
我随手打开了文件中的那个学习资料,我有点纠结今天到底要看什么呢?要和那个老师学习呢!
此时昏黄的屏幕前闪照我的面容,那是和平常不一样的我,此时的我是多么多么的疯狂,我今天就算天灾来了,我也要把这件事办了!
只见我在屏幕前有规律的抖动了起来,经过几分钟的漫长时间,我发出了一股长有力的声音,啊!~~~~~~!~~~~~~!(削到手了)
说那时迟那时快终于把一个苹果给削好了!虽然受伤了,不过一切在我的掌心里。
我把苹果吃完后,小米mix258竟不知怎么回事,一时间到处放电,我在电流的刺激下在重复坐着刚刚的那个手势,大概是这样的……
做完了后,我竟然不知不觉间从床上飘了起来。
什么,只是一个贫困高中生,啊呸,普通高中生的我竟然是隐藏在都市里的穿越一族,并且已经穿越了2次,第一次在牛顿的帮助下成功觉醒了万有引力,因为改写了时间被莫名其妙的力量带到了,这个地方,今天才成功解锁封印。
3:我叫徐鑫,是一名普通的高中生,你们见到牛顿时候,请告诉他,救我!因为我被绑架了,需要把1000块钱打到34242000011175689这个账户里。
或者帮我付钱,我可以觉醒你体内的洪荒之力,让你走上人生巅峰,迎娶白富美。
第二位9.9折,哦,亲!
4:好吧开个玩笑,我并没有被绑架,我只是被这个星球的最高机关给请去和茶了。
在和他们经过了一段长时间的探讨后,终于答成了一个正常的答复(我是有底线的一个人)。
我徐鑫,一个普通的高中生,从现在开始就是超能陆战队2258级的新生了,相信不久的将来就可以成为一个合格的万有引力超能力者了,你们现在可以给我资助点学费,当我成功了那我会和你们联系的,报答你们的。
5:我叫徐鑫,好吧我承认了我其实并没有想过报答你们,可是你们必须相信我,我是万有引力超能力拥有者,和牛顿的关系超铁的。
6:主任这个病人的病情好像又加重了呢,我们该如何适好,一个刚入悬浮星医院的医生说到
加大剂量,密切关注这个人。
等年轻的医生走了以后,老医生还在喃喃自语,徐鑫你到底是真疯还是假疯啊!
他手里紧紧握住一个相框,牛顿和徐鑫站在一起!
评论要求:笑语/求知
作者:铸堡人
葵本叶深吸一口气,将海水的腥味咽下,低头时,海浪刚刚缩回,融化的沙子从脚趾缝隙里涌出。
数十万吨海水在葵本叶眼前铺开,同行的旅客们在海浪中起伏,欢笑声传出去很远。
环境越来越恶劣,这样的景象在地面上已经很难见到,葵本叶站在海浪中,眯眼看向十几米外的一处遮阳伞,光线刺眼,包裹着阳伞阴影下的两人,母亲和陌生男人并列躺着,她侧过脸颊,好让男人帮她拂去沾染的沙粒。
葵本叶转身离开。
气动闸门清脆开启,葵本叶沿着甬道进入圣马可大堂,这里是通往船体侧腹的必经之路。哑光合金墙壁上贴满了壁画,讲述这艘二百多岁的老船经历的每次远航与昔日峥嵘,葵本叶的身边是整条船最大的一块玻璃,厚达三米以上。
玻璃的后方,一颗血红色的巨大行星正挂在脚下,近得快要贴在一起,透过缭绕在赤红色的星球表面的稀薄大气,纤细的白色地脉与裂射状的陨石坑布满地表,像是烧红后氧化的巨大铁球。
旅客们或是还没醒来,或是去了15-30层的娱乐区,葵本叶一路疾走,已经冷下来的海水顺着湿透的身体与衣物滴下,在地毯上留下一串残缺不全的脚印。
急促的脚步声向他靠近,葵本叶侧过头,是一名船上无处不在的服务生,一头灿烂的金色短发,葵本叶看了一眼他的胸牌,这是那个男人教给他的:罗伊(6号)。尽管长相有所不同,但服务生们抬手投足给人的感觉却毫无二致,罗伊显然也接受过流水线式的统一训练。
“先生,您会着凉的。”
罗伊绽放出一个教科书般的微笑,仿佛练习过千百次那样,抖开一条厚实的浴衣,包裹住葵本叶瘦小的孩童身体,细致的为他掖好每一个角,最后把多余的衣物整理得不妨碍行动。
葵本叶小声谢过。愤怒依旧在他的脑海中沸腾,但离开了沙滩厅的人造太阳,过剩的冷气确实让他有些哆嗦。
“先生,您和谁一起?需要我联系他们吗?”服务生的笑容无可挑剔,亦步亦趋跟在身边,但葵本叶很清楚,一旦母亲发现他独自离开,那个男人一定也会跟过来,向他提供绝对无微不至,但令人作呕的关怀。
“不需要,我一个人很好。”葵本叶生硬地答道,却忘记看路,迎面撞上了一堵墙。
一只骨节分明的巨大手掌将葵本叶与罗伊拦住,葵本叶抓住对方笔挺的裤脚才没有摔倒,他抓住的腿简直是一根粗大的柱子,葵本叶抬头仰望,意识到这是自己有生以来见到的最强壮的男人。
“抱歉,先生。”反应过来的服务生立即将葵本叶扶起。
7公尺以上的身高,钢刷一般立起的寸发,男人用与外形一致的刚硬嗓音开口,“前面的区域暂时禁止通行,请两位绕道。”
“好的,我们这就……”6号谦卑地说道。
“会开完了,不要打搅其它客人。”一名身着军装的男人大踏步走来,打断了罗伊的话语,身边是几名男男女女,与三人迎面相遇。
军官的脑袋在圣马可大堂璀璨的灯光下熠熠闪光,银色的合金后脑勺上,巨大的联邦国徽十分显眼,葵本叶只能猜想或许对方在用这种方式宣示自己的忠诚,但这也没有太大必要,此人的肩章上的将星已经足够说明一切。
没离婚之前,葵本叶跟随父亲见过许多改造人,但像这样毫不掩饰,甚至是炫耀自己身体的赛博格还是第一次见到。
几名显然同样是大人物的男男女女围绕着军官,女士们向湿漉漉的葵本叶投来好奇的目光,冲他露出好看的笑容,在谈笑声中走远。
“偶尔的情绪波动是不可避免的,但不应该对人类和他们造成危害。”
“那你要怎么解释那两只躲在仓库里交配的动物?”
“没记错的话,现存的这批产品规格都是雄性吧?上一批次的雌性个体应该都过期了吧?”
“或许同性才是真爱?”
“最好不是,否则各位的投资恐怕都要打水漂了。”
人群爆发出一阵压抑地哄笑,一名女士捂住胸口,露出嫌恶的表情,握着丝质手套的手扬起又垂落。
葵本叶决定短暂地原谅母亲。
这趟旅程已经进行了1个月有余,葵本叶却还未熟悉这艘体型巨大,以至于只能停留在太空中的邮轮,好在只要记得自己所在的层数,就能很轻松地乘坐电梯抵达相应的楼层,然后无处不在的服务生们会带他去想到的地方。
当葵本叶抬起头试图寻找客房的位置时,却看到一道最熟悉不过的身影,挽着身边的男人,消失在其中一间房间。
没有任何的犹豫,葵本叶选择了距离他最近的,能够带他离开这里的交通工具:一条救生船,解锁后钻了进去。
舱门关闭前,一道身影挤了进来,罗伊用同样惊恐地眼神看着葵本叶,“我的天哪,先生,您做了什么啊。”
在身影进来之时,绷紧了身体的葵本叶已经下意识地按下了脱离按钮,但他忘记了一件重要的事情:他只学会了如何解锁,却并不会操控飞船。
微型引擎启动,在万有引力的拉扯下,救生船发出黯淡的蓝光,自动导航至最近的行星,坠入地狱之眼。
……
黎明时汤姆18号从上铺坐起来,肮脏的玻璃外,看到一颗蓝色的流星在西方落下,每隔一段时间,总会掉下来几颗。汤姆18号听伙伴们讲述过这种石头的威力,但只要不砸到自己和伙伴们,掉多少颗都比不上明天的活儿重要。然后他想到,流星坠落的方向,似乎正是自己的责任区。
汤姆再也睡不着了。
葵本叶闭着眼,觉得呼吸异常困难,身体重得简直像是灌了铅,头似乎快要裂开。自己一定是病了。
“您醒了,先生。”葵本叶睁开眼,看到服务生罗伊正跪坐在他身旁,救生艇的AI帮助他们避开了风暴眼的中心,为此耗尽动力,舱室里漆黑一片,冷得像冰窖。
葵本叶试图起身,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
“先生,请不要乱动,这里的重力是船上的两倍,您受了伤,需要休息。” 罗伊只穿了一件衬衫,蓝色的服务生马甲盖在自己身上,白色的哈气喷出,牙齿咯咯作响。
“我们在哪里?现在是什么时候?”葵本叶问道,对母亲的怒火已经在睡眠中消散,他随即想到,正是因为自己的鲁莽,才导致两人陷入这种境地。
“马上就快3小时了,降落的时候撞击很强烈,您磕到头昏过去了。”
“我们在马斯大洲对吗?”葵本叶问道。
罗伊点了点头。
联邦一共有13颗行星,其中9个大洲是宜居行星,另外4颗都是资源星,他们所降落的大洲正是其中之一,不仅常年气候恶劣,高达2倍的重力和稀薄的氧气含量更是让寻常人类无法生存,只有改造过血管、心肺系统的赛博格才能短期地在马斯的地表上活动。
葵本叶感到心脏被恐惧狠狠地攥了一把:他们已经回不去了。
“不用担心,先生,救生船的定位系统会一直发送坐标,很快就会有人来带我们回去。”罗伊总是这样无微不至。
“你没事吧?”葵本叶问道。
“我不知道,大概因为我比较强壮吧。”罗伊老实说道,抬起手掌看了看。
敲打金属的框框声响起,震动通过金属和头骨,传入葵本叶耳中,嘎吱声中,舱门的压力阀旋转着被从外面打开。
“我建议你把那玩意放下。”一个粗鲁的声音冲罗伊手中的消防斧说道。
救生艇降落时的姿势不太寻常,楼梯卡在机腹中无法弹出,葵本叶仰面朝天,被罗伊和另外几个人小心地举高,通过一人多高的舱门搬运出来。最初他以为是血流进了眼睛,几秒后,葵本叶意识到自己看到的就是真相。
太阳刚升起不久,或者快要落下,总之与母星上有着类似的霞云,唯一的区别是,这里有着真正地血红色天穹。一阵从未听过的海浪声拂过他的耳膜,像是巨人沉睡的呼吸声,葵本叶使尽全力翻了个身,他看到黑色的、闪着光的海浪在他的眼皮底下涌动,仿佛不是海水,而是盈满了细碎的钨金。
几天后葵本叶才从汤姆18号那里得知。他看到的是一种植物,也是整个马斯大洲最主要的经济作物之一,为了适应这里的重力和气候,特殊改良过的品种,外表类似麦子,但植株要高大得多,茎秆有葵本叶的小臂那么粗,根系能深达数十米,利用人工改造过的金属富集效应和庞大而发达的根系,从红色的土壤中攫取过度饱和的游离金属元素,结出水分含量极低的细碎簇状果实,麦穗般沉着,能够极大节省后期的精炼的工时与能源。
葵本叶被放在地上,三名有罗伊两倍厚度的农夫站在他的身旁,身上套着麻布制成的单薄衣裳,在罗伊看来,遮体的意义大过御寒。
三名农夫眼睛不时闪动,像是眨眼,却看不到眼皮的动作,粗粝的黝黑的皮肤,粗大的骨节,肢体比例十分怪异,像是某些特种规格的赛博格,成簇的鼻毛从巨大而宽阔的鼻孔钻出,在充满尘土的风中大口呼吸着。
三名农夫避开葵本叶和罗伊,远远走到一边,只言片语飘了过来,似乎发生了什么争吵,然后三人重新走回葵本叶的身边,似乎对他的兴趣要足得多。
“好了,我先问。”领头的农夫从同伴那边转过头来,目光闪烁,兴奋异常“你是人类吗?”
免责:无声
她总是很快地走进人们的心,硬要比喻的话,她是一颗外表粗糙却闪烁微光的巴洛克珍珠,等待谁地抓住她,塞进口袋。在你疏忽大意的时候割破袋子悄悄溜走,等待下一个人的采撷。她的语言大胆又张扬,或许总是有人能在课上第一个举手,或许总有人能第一个答出卷子,或许总有人最快地背下那些纷乱复杂的文字……其中之一的她,却会因为我吐出干瘪的字节而流泪。当她靠在你的肩头呼吸,帐子外是漆黑的深夜,你甚至不会深究惹她伤神的人是谁,而是沉醉在她发尾馥郁的香里。她沉沉睡去,身体因呼吸而起伏。夜半三更,我注视着她,突然感觉此刻的时间凝固成一块,再也不会有变化。
我并没有发现她流连于松软的、随时会在指尖流失的爱,沉醉于爱上一个又一个人,不断被推开的滋味。好像爱是一种药剂,只有适量摄取才能治疗普通。她和许多人聊天,快乐地将那些存有记录的手机推到我的面前。等到被拒绝时又缩在我的肩膀旁边哭泣。过了几天开始不知疲倦地寻找到下一个目标。
我对她观察着了迷。或许开始只是因为放学后无意一起走出了校门,她随口提出的邀请。
“嘿,要不要一起吃饭啊!”我抬头看向这个人还有她的朋友。我从未仔细端详过这两个人的脸。我只知道她们聪明,懂得赢得他人的喜欢,是一些难应付的对象。
我不擅长拒绝,便跟在她们身后,成了拖在她们身后的一条长长的尾巴。我远远看着她鲜亮的身影在各种地方跳跃,她的手势,她的口癖,她说话时嘴唇的形状……有时候我是在看她,有时候我是在幻想我自己。
回忆只是针刺穿布料那样短暂,布料会因为被穿透骨髓而感到疼痛吗?
但是人会因为语言而感到疼痛。我的心离月亮越近,乱七八糟的情绪便开始缓缓涨潮,潮水下的巨物敲打着迟钝的心脏。我捂住耳朵,不想再听潮水撕扯着我破碎的自尊。我愈发地恐惧她的一切——她动人的琴音,灵活的手指,她说出的每一句讨人喜欢的话,她写下的每一个正确答案……
我不只是在仰望万里无云的天空,而是在看一面碎裂的镜子,映出了我丑陋的脸。
那些尖酸刻薄的话一次又一次从我嘴里倾斜下来,它们的成分可能是雨水混杂着呕吐物。或许我想要刺痛的不是她而是我自己。她看着我,忽然笑了,好像觉得我是在开玩笑。
我假装自己在微笑,但我从未对着镜子练习过微笑,也从未见过那些笑容应当是怎样绽放出来的。
我不断地在她和朋友们耳边讲述那些被我藏起来的故事,那些看起来割开了现实的道理——人和人永远无法互相理解,人们终究走向死亡,甚至不会有你们母亲口中的来生。
那些胡话让她们泪流满面。而我收获了承重的满足。我看着她的眼泪打落在镜片上,那双红肿的眼睛抬头看向我。那阵香味稀薄,被眼泪酸涩的味道冲散了。
每天夜里躺在她的床上盯着灰蓝色的帐子发呆,等待她分享和男人们的聊天。这一切逐渐使我感到厌烦。我开始怀疑她是否并不像我想象中样子。事实上她时常犯懒、好玩、想和每个人都有好关系却一直搞砸,她相信鬼神也相信高价的商品会带来宣传神乎其神的功效,她总是开些不合时宜的玩笑……
但是那些鸟雀依然在我心里叽叽喳喳的乱飞。撞地我全身咚咚作响。我开始愚蠢地阻止她找曾经的朋友谈心,我暗暗地憎恨那些失去她的朋友试图再次从我手中夺走她。我如同驱赶异教徒一般狂热地拥护我的神。而那并不是神,只是我试图圈在笼中的鸟雀。胆怯的我试图把那颗偷窃的珍珠攥在手心里,不让任何人看到我的珍宝。我没有将它展示给他人的勇气。
第三次饱受折磨时我抽身而去。过程像是一个半大不小的孩子因为不满足而开始哭泣,挥舞着小手不停推开身边的人,宣称再也不会理你。而区别是,我擅长用文字伤害他人,混乱之后用虚伪的文字掩饰自己的卑劣,顺便割伤对方。
那个晚上我站在她的床边,闻到了泪水的味道。
第二天我昂头挺胸地经过她的身旁,一眼都不去看她。我自认是一个胜利的斗士走在长廊中,对路过的犯人不屑一顾。离开所有人的场合,我僵硬的脊背开始发抖,想一只毛虫般蜷缩成一堆,一切轰然倒塌,时间在精神恍惚间失踪了。
幡然醒悟后我一次又一次祈求她的原谅。而她什么都没有说。我咒骂自己的冲动,咒骂她和她朋友的冷漠。那些馥郁的香气好像是一场幻觉。像是那些神话故事中误入梦境的年轻人犯了一个无可挽回的错误,被推出了美梦,陷入悔恨。
我坐在空白的房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语言,动作都被无限放大,而它们都成为了错误……
一年后的一个晚上,我突然收到了她的好友申请。那时我正打开一本新的笔记本,开始写我明天的计划。
“不要告诉别人。”她发道。
脸和头突然滚烫了起来。
她又一次不动声色地融入了我的生活。我和她分享今天吃了什么,向她倾诉我的烦恼。试图一面靠近她一面远离她。
“你不是不参加合唱团么。来送一下我吧。”她发道。
“好。”
我沉默地走在她的后面,熟悉的歌声盘旋在空中,飞鸟的影子掠过水泥地,我们背离学校一前一后走向车站。
“我想吃冰淇淋了。”她说
她买了两个冰淇淋,递了一个给我。我咬了一口香草味冰淇淋,舌头冷的发疼。
“我走啦,拜拜!”
“拜拜。”
可能是幻觉吧,我望着她离开的影子,又闻到了那阵馥郁的味道。我低下头,舔了一口冰淇淋。
心已定下,魏蓉自然也不再多做犹豫,三步并作两步,护着张东流滑进这浅坑底部。要知这坑中木刺不长,枯叶更是不多,只是所幸他不过是个小娃娃,且即便是魏蓉喂了这些时日,张东流的个人仍旧是瘦瘦小小的。若是卧躺在这坑底,在他身上铺洒上一些枯叶,若不细瞧确实是很难分辨出这里藏着个人。
她蹲下身,将张东流安置好,轻声嘱咐道:“你且乖乖呆着,听见什么也莫出声。待晚些,先生便来寻你。”说着她抬头看了看天色,又补道,“若是待到傍晚我还未来,你便自己出来。不要去找夫子,去城里,找先前送你来的那个大哥哥——锦云乐。”
张东流咬紧了牙,盯着魏蓉的双眼认真地点了点头,硬是强迫自己松开了手,并听话地蜷了蜷身子,将自己尽量缩小一些,能够显得更不明显。魏蓉见他这般行为,心中也是定了定,便从周围四处寻了一些枯叶撒在坑中。正也如她所料,幼小的张东流藏于叶下确实不甚明显,若不细寻当真是瞧也瞧不见了。
她即刻站起身来,将这土坑周围的痕迹细细抹除了,又将自己行经的痕迹加深了一些,这才放心离开此处。
只是魏蓉在树林中兜转了两步,心中还是放心不下。一时觉得该远远跑走,既能用痕迹将人引开,又能远离这莫名其妙的是非;一时又觉得自己应当回去看看那锦云乐的情形,他虽有些功夫,但那杀才实在也有着几分横练的力气,且又是个不要命的主,这万一有个好歹该如何是好?
她思前想后,心中忐忑,最终还是决定绕个圈子回到住处去。魏蓉心中也明白,这一番是非是锦云乐将孩子送到私塾,这才引来的杀身之祸,但毕竟他是出于善心和无奈,并非有意害人。她始终还是觉得不该留他一人在那儿面对杀手。
正当她下定决心,回转过身时。突然一只手轻轻拍上了魏蓉的右肩。
寒毛直竖。
魏蓉只当是那人伤了锦云乐又追了上来。她几乎是出于本能地迅速攥住了这只手的手腕,像是蟹钳似的死死扣住不撒手。脑子里电光火石闪过无数自己可以反击的可能性,但就在她即将将自己所想实施之时,就听见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魏先生?”
魏蓉紧绷的神经立刻就放松了下来,手上的劲也松了下来。
“是你……我不是说过不用叫我先生,叫魏蓉就是了。”
她松开了那只攥过锦云乐的手并将它背到了身后,有些不好意思。于是赶紧连珠炮一样地问起问题来:“对了,你既在此,那杀人的家伙呢?可伤到你了?现下是什么情况?”
锦云乐倒也不觉得不耐烦,顺着她的话慢慢回答:“你们走后没多久,三修便领着官兵到了。这伙人打家劫舍又干过许多见不得人的勾当,府衙盯上他们已经有些日子了。那次将孩子救下,大部分人已经被抓进了大牢。然而就这人逃脱了追捕,我随着捕快寻了他多日,就怕他会再伤人。果真他还是顺着线索摸来了这里。所幸我来的是时候,没叫他伤到你们。”
锦云乐在说话时,眼中有些愧疚,这叫魏蓉瞧了心中有些歉意,毕竟就在刚刚自己还在犹豫要不要折返回去救他。她咳嗽了一声,掩盖了自己的尴尬。锦云乐忽然像是又想起了什么,问道:“那孩子呢?”
魏蓉一拍双手:“呀!我将他藏了起来,既没了危险,我得赶紧叫他出来了。”说完也没等锦云乐,便自己大步向着张东流所在的方向跑去。锦云乐微微愣了一下,才笑着跟了上去。
两人跑去出去几步,来到了魏蓉刚刚离开的那个小土坑。锦云乐瞧着这片地方,有些不解,想不出那孩子究竟能够藏在哪里?就在他的注视下,魏蓉轻巧地下了土坑,将坑中的枯叶扫掉一些。一个孩子的身影就在土坑中显现出来了。
锦云乐瞠目结舌,一面心中暗叹她高明,另一面又实在忍不住觉得好笑——这实在有些像是从野外烧烤浅坑中挖出个烤土豆来——一身土色的张东流更是像极了小土豆。
不过锦云乐也注意到了这孩子比送来时要壮实了许多,甚至有些圆了,这才有些像那土豆。心中这样想着,面上有些忍不住笑意。
魏蓉面上有些羞恼,虽然不知道他在笑什么,却多半是和她现在做的事情有关:“你笑什么?”
“没什么……”锦云乐抿着嘴否认,但是笑意却压不下去。许是魏蓉这样的反应,反而让他觉得更是有趣,原本没有那么好笑的事情,却越发让他忍不住发笑。
魏蓉一边给张东流拍身上的灰,一边又气又恼地看着锦云乐。
张东流被拉起来,还有些懵懵懂懂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都是因为那个人,叫先生生气了。他看了看魏蓉,又看了看锦云乐,鼓起勇气大声说道:“不要笑先生,先生是救命的好人!”
魏蓉手里的动作一顿。
看着张东流还灰头土脸的样子,却还是在梗着脖子为自己辩护,突然什么气啊恼啊都没有了,心情立刻轻快了起来。她一把抱住张东流,大声笑起来:“你这傻孩子呀。”
作者:贩卖机
备注:是我最喜欢的没头没尾小故事环节。
评论要求:笑语/求知
那是两个月以前的事情了。
那个时候,我刚结束上一间公寓的租赁,打算在公司附近找一间合适的房子。
在看过几套不是那么合适的房子后,我看中了一间位于老城区内,建于上世纪70年代的老小区里的房子。
倒不是说这间房子有多么完美,多么符合我的居住需求,只是它距公司仅半小时的通勤条件吸引了我。当然,低廉的租金确实在其中占据了较为主要的原因。而这处房产的缺点也很明显,由于建造年代久远,楼层的隔音效果极差,几乎是不用出门就能听遍四邻八舍的八卦程度。公共设施也十分陈旧,水管漏水之类都是家常便饭。只有楼道的声控灯敏感的令人安心,即便是极小的声音也能使灯光亮起。
当然房子位于没有电梯的五层也是个令人退却的因素。只不过这些都不及工作日能多睡一小时的美好前景,自然也是可以靠着租金便宜自我克服一下的。
我很快地将它租了下来。
老实说,除了每天需要爬五层楼的不方便之外,这里的其他方面都非常令我满意。如果长久的在这里租住下去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我逐渐地考虑起将来的事情。
***
由于临时加班的缘故,我睡的有些晚。在半睡半醒之间,我迷迷糊糊地听到些声音,那是模糊但尖锐刺耳的刮擦声,令人不得安眠。时间是一点三十四分,为了确认准确的时间,我看过一眼手机。
这声音持续了约有一个小时的样子,直到我在这些声音的折磨中再次睡着。
这是昨晚发生的事情。
无论如何,这并不是我在繁忙的工作日应该介意的事情。随着一天工作的开始,我很快地将这件事情抛到脑后。
直到半夜时分。
没错,几乎是在与昨天的同一时间。我醒了过来。
同样的声音,同样的方向。从与卧室隔着一堵墙的公共楼梯间坚定的传来。带着些许恼火,我仔细的辨认着声音的来源。
那是指甲划过栏杆,刮擦门板,划过墙壁,扣挠玻璃的声音。在安静的深夜里,刺激着我的神经,格外刺耳。
我终究还是怕了起来。
我整个人都缩进被子,脑内开始不自觉的回放些本市刑事案件的新闻报道和各种各样的都市传说,直到在害怕中不知不觉的睡着。清早醒来,我甚至比通宵还要疲倦。
一早出门时,我特意留意了下门口和楼道。墙面平整,一点曾经被指甲用力刮擦过的痕迹都没有留下。
难道……接连两天的声音都是在做梦吗?
我努力的给自己找着借口。
只是心中的惴惴不安完全无法消除。
这一夜,声音也在深夜一点三十四分准时的出现。仿佛要用指甲挖穿墙壁般的刮擦声一下一下地刺激着我的耳膜。
又是翻来覆去的一夜。
一周过去了。那声音每夜都准时出现,毫无停止的意思。
也许今晚就没有了呢?
但现实并不会顺从我的愿望。
又一个与深夜中刮擦声相伴的星期过去了。
即便是我网购了隔音效果极佳的耳塞,带上耳机大声播放音乐。每晚的同一时刻,指甲刮擦墙壁的声音依旧会充斥我的耳膜。
然后又是完全相同的一个星期。
终于,在被骚扰到极致后,我鼓足勇气,爬下床来,挪开挡住卧室房门的椅子。跌跌撞撞地摸黑走过客厅,用力地拍了拍房门。
手机在我紧张到颤抖的手中捏的硌手。
“砰砰!”
外面的声音一瞬间停了下来,黑夜安静的可怕。我屏住呼吸,听着外面的动静。奇怪的是,本应非常敏感的楼道感应灯没有亮起来。
安静只持续了大约一分钟不到的样子。那声音又回来了,而且很明显地,就在我的门外。我费了很大的劲才控制住自己没有叫出声,也没有逃走。
事件没有更进一步的发展。大约是习惯了的缘故,偶尔的我也有一两天不会在半夜因为那个声音醒过来。
直到有一天,我被不同的以往的,极大的声响惊醒。
那是仿佛将桌椅家具全部掀翻在地、一切瓶瓶罐罐统统打碎,掺杂着嘈杂的低声啜泣与笑声的奇特声音。
我犹豫了很久才下了去门口猫眼看看的决心。楼道的声控灯这次是亮着的。我被恐惧拽停住的脑子此时竟然还转出一个“原来声控灯修好了”的念头。
邻居的门敞开着。说实话,我对邻居的了解仅有偶尔起夜时隔壁亮着的灯,这扇门也从未在我眼前敞开过。门内的空间里空空荡荡,没有任何家具和装饰。
我从未见过我的邻居,我又想起这一点。虽然这在现在的上班族中是很常见的事情。
从不当回事的小细节这一刻开始变成巨大的黑暗影子。
无数的想法,或者说可能性在我脑海里不断飞着冲撞,我无法捕捉具体。
最后抱着手机蜷在床上睡着了。
早上出门。邻居的门依旧关着。
我又开始怀疑晚上所见的一切。
我的脚尖踢到了一点东西。
那是一小节磨秃的。带着血迹和艳红色指甲油的指甲。
这天晚上。我睡的很好,什么都没有听到。
自此之后又过了一周,那个声音再也没有出现过。
而我至今为止也不能明白,那时在楼道里刮擦墙壁的,究竟是什么。
作者:香无妄
属性:同人
CP:Doctor X Jack
为了赶死线的随机产物碎碎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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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幸见过星鲸。
那是星鲸种族中的最后一只。曾经的它们生活在宇宙深处,遨游于星海之间。它们常常为时间旅者指明道路。
但最终,整个族群消逝在时空洪流中。
那是星鲸中最后的一只,年迈且孤独。
星鲸的背上有一座巨大的城市,城市里的人类来自于末日的地球,他们在末日降临之际被星鲸所拯救,从此生活在这一只最后的星鲸身上,在星际流浪。
曾经我躺在女王床上的时候,女王告诉了我这只星鲸的故事,他们曾囚禁它,并试图操控它,折磨它,并为之内疚挣扎,最后才发现愚蠢如人类,并不曾真正了解这只星鲸。没有人能真正奴役它,不过是因为它善良至斯,才心甘情愿地驮着这一大堆人类前行。
“你能理解吗?”女王美丽的眼睛中泛着水光,“我不敢相信,我们曾这样地对待它,害怕它弃我们于不顾。但它竟然是为我们而来。”
“当然。”我轻轻摩挲着女王的背脊,安抚她的情绪。思绪却飘到了更远的距离。
因为正有这样一位生物,它年迈且孤独,却永远保持着善良。它是这个宇宙中最迷人的光,永远牵动我的情绪。
即使我总是要经历漫长的时间才能见到他一次,但我依旧想念他。我有预感,我因他而生,终究也会因他而死。
他不仅吸引着我,也吸引着所有遇到过他的人。
我叫jack,或许另一个名字更有特色:
face of the boe。当这个名字为人所知的时候,我已经太老太老了。我也很久不曾见到他,或者是她?由于时间线的问题,他总是在我的生命之中穿梭,又很快离去。
有时候我很羡慕他,即使他度过那样漫长的岁月,可依旧保持着旺盛的好奇心。他与那么多伙伴分分合合,眼见着同伴们一个个离去,再也不见,但他强大的内心仍旧让他热爱着这个世界。
在我倒数第二次见到他的时候,我很开心,即使这个宇宙对我来说已经毫无乐趣,但我仍旧为此能遇见他感到欣慰。
但很可惜这混乱的时间线,即使我对他了解至深,但他不过是第二次见到我。
“face of the boe?”他站在玻璃罐外打量着我,试图从我这苍老丑陋的大脸上看出什么秘密,“我听到了一些传说。”
他注视着我,眼神熠熠发光:“很多人说你活了几千年,甚至上百万年。”
“那不过是传言。”我否定了这个说法,“你知道的,这并不可能。”
“我还听说了点别的东西。”他试图打探他最关心的那件事。
我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是我曾睡梦中无意中吐露的真相,人们听说,我将有一个大秘密会告诉一位孤独的旅人。
所有人都以为事关宇宙的兴衰,我只是恶作剧般的心态并不想戳破事实。
我只不过想再见到他,即使他已经无法再认出我,但我想告诉他我的名字,狠狠地吓他一跳。
但我更希望他知道,他并不孤独。
一切终有尽时,这是人生常态。他与我一样,经历时间流逝,与好友爱人别离。
即使在某个时点,我们身边熙熙攘攘,但下一个旅程终究只是独身一人。
所以我爱他,或许这不仅仅是爱,是引力。因为同病相怜,因为羡慕,向往,渴望,一切种种。
当身边的人一个个变成面目模糊的记忆,但因为宇宙中还有这样一个人存在,才使我觉得生命是鲜活的。我喜欢他的大惊小怪,爱他的神神叨叨,每当我失去一位同伴的时候,我就会无比的怀念他,汲取生存下来的动力。
他是如何孤独地在这个宇宙中流浪至今,在我遇见他之前,他已经重生了九次,度过了极为漫长的人生。连我,如我这般不死之身,也不过只是他生命中擦肩而过的过客。
我还是很怀念第九个他,至少那个时候他是我最好的朋友,最亲密的爱人。即使他比后来的他更为冷漠,但也更为脆弱。
但他的人生在继续。很长一段时间我才发现,即使像我这样的时间特工,也无法阻挡时间在我身上的流逝,我在变老,我的心也是。再也不同于以往的横冲直撞,不同于过往的肆无忌惮。
这时候我又开始羡慕他,羡慕他每一次的重生,羡慕他的天赋异禀。
即使他还记得所有人,但他的天赋让他与那些感情隔绝。
而我不能。
我又想起我在那座城市上看过的夜空,脚下是星鲸的鸣叫。
作者:舞舞纸
免责MODE:无声
茵多尔想外婆了。
外婆会给她讲故事,会在朴素的衣服上用线秀出一朵朵小花,不论什么季节,外婆都能从林子里找到好吃的东西,春天有野菜,夏天有浆果,秋天有野兔,冬天有木薯,对别人来说是禁地的森林对外婆来说好像就是后院一样,所以人们把外婆送进林子的时候,茵多尔还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外婆什么时候回来呀?”她问妈妈,妈妈只说外婆搬到林子里住,边说边偷偷地抹眼泪。
一个月后,茵多尔跟着领居家送爷爷的队伍进了森林,她还不知道大人为什么要把外婆和爷爷送进林子里,只是想跟着他们找到外婆的新家。
大人们把爷爷送到了林中湖边,摆了摆手,便留下爷爷回城里去了。
爷爷在湖边呆坐了很久,直到天快黑了,还坐在湖边。
“爷爷……”茵多尔是怕黑的,她见大人已经走远,便从树丛里钻了出来,“这么晚了,快回家吧。”
“啊?家?”邻家的爷爷耳朵早就不好使了,但好在天没全黑,他模模糊糊地认出茵多尔不是大人,“家,已经回不了了。”
说完,他站起身来,径直走向那潭印着落日余晖的湖水,“咚”的一声跳了下去。
这可把茵多尔吓坏了。她伸手去捞,一个踉跄,自己也栽进了湖里。
很早很早的时候,外婆就告诉过茵多尔,水下是另一个世界,掉进水里的人就会进去另一个世界,再也无法回来。
茵多尔喝了一大口水,鼻子里都是咸味,她呼出一大串水泡,眼泪不停地流进湖水里,湖面的光一点点离她远去,不一会儿,就失去了知觉。
“茵多尔,茵多尔?”
茵多尔迷迷糊糊地醒来,眼前呼唤她名字的不是别人,正是她的外婆。
茵多尔叫了一声便扑在外婆怀里哭了起来,哭完才想到这里可能已经不是她居住的世界了。
“这里是另一个世界吗?”茵多尔抽了抽鼻子,她不知道该为自己见到外婆而高兴,还是该为再也见不到妈妈而难过。
“这里虽然是另一个世界,我们老了,就会搬到这里来住。”外婆轻拍着茵多尔的背说。
林中湖下面的世界仿佛一个仙境一样,如日光般温暖的萤火虫像灯笼一样浮在空中,柔软的草地上盛开着各色的花朵,一撮撮的灌木上长着酸甜的果实,鱼儿时不时地从水面跃起,溅起点点水花。
外婆将茵多尔领到一栋院子里开满了花的红砖小屋,给她沏上了一杯花茶。
“人老了以后就会不中用。”外婆往茶里融了一勺果酱,“我小时候不想和外婆分开,就跟着大人进到了林子里,然后就发现了这个地方。外婆不准我留在这里,硬是把我送了回去。没想到,你也做了我小时候一样的事。”
茵多尔和外婆过了一段快乐的时间,见了外婆的外婆,还有其他居住在这里的爷爷奶奶们。爷爷奶奶们非常喜欢茵多尔,虽然一个个都劝她早点回去,但也不停地邀她以后来这里定居。
最后,外婆带茵多尔去见了林中湖的仙子,请仙子把外孙女送回地上。
“我很中意你。”林中湖的仙子将茵多尔从头到脚扫视了一遍,“如果活不下去了,可以回来这里,这里的人都很喜欢你。”
茵多尔歪了歪头,她不是很懂仙子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仙子没有多做解释,她交给茵多尔一株未绽的花,将她送回了家。
茵多尔没有多想,把植株栽在了家门口。她每天为花浇水,枝条扎稳了根,长出了新叶,到了四月,开出了数朵白色的花。
这些花的花瓣洁白无瑕,但花蕊却像毛虫一样矗立在中央,这花实在谈不上美,但是它的气味非常香甜,好像成熟的苹果,好像发酵的蜂蜜。路过的人们都会停下脚步,狠狠地吸一口这甜美的空气。驻足的人越来越多,连镇长都慕名而来。
“我希望你能把这株树让给我。”镇长对茵多尔的父亲说,“我愿意出这个价。”
一株野花,就能换这么多钱,父亲乐开了花。
茵多尔一个小孩无法阻拦这些大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园丁将花移到了镇长的花园里。
园丁将顶芽摘除,第二年花园里整齐地长出了几十株一模一样的花丛。镇长命园丁将花丛挨家挨户地栽种,凡是家门口能嗅到花香的门户,都要缴一笔不小的花香税。
大家因为茵多尔的父亲,无端担了一笔税金,一家家一户户都在背地里埋怨了起来。茵多尔的父亲也因此对茵多尔没有好脸,每天见到她就数落她一顿,为什么带了一株来路不明的野花种在院子里。
花快落时,镇长差人把镇上的白花都收了个干净,做成香包售到镇外,当然,没有给这些门口栽花的住户一毛钱。
第三年春天,客人听闻花香之城的传言,慕名而来。镇上旅馆的生意好了,肉铺和面包铺的商品供不应求,就连住民的手工艺品都有人垂青。直到这时,人们才对茵多尔家稍稍改观。
花香吸引的不只是游客,还有商人。有人提出收购这种花的种子,也有人提出收购这些花的植株。镇长又赚了一笔。五月,花期到了尾声,但镇长狠狠赚了一笔,也无关接下去的十个月有没有这么多人来了。
第四年,又一批游客来到镇上。同时,镇上还来了一个怪怪的商人。他没有来收购花,也没有买其他摊贩上的土特产和手工艺品反而向镇长推销了一种昆虫。
“这种昆虫,如果给它上好的花蜜——”说着商人戴上厚厚的手套,将一根木条伸进他的瓦罐,引出了十几只米粒大小的幼虫。虫子爬上花的茎,贪婪地吸取起花的营养。花朵渐渐枯萎,相对的,虫子们一只只变得像翡翠一样碧绿璀璨。
“这种虫吸了花蜜,不但会变成宝石,还会吸收花的香味,人称‘翡翠虫’。”商人将虫一只只从枝上摘下,收进另一只罐子,“这些花如果做成香包,几天气味就会散尽。如果用这种虫吸收花的蜜汁,那它的香味能持续数个月。”
镇长马上就知道了商人的意思。他尽数买下了这些虫子,并向商人请教了养虫的方法。
“嘿嘿,这可不能告诉你。”
商人只告诉镇长怎样把这种虫养活,特别叮嘱了不可以把这种虫压破,也特别叮嘱了接触它必须戴上特制的手套。镇长表面上答应了,但商人一走,他就叫来了园丁,既然园丁会驱虫,那养虫应该也略懂,于是他向园丁请教这种虫的繁殖方法,但那园丁看到这种虫子,立马大惊失色。
他说这是一种危险的害虫,不但会蚕食作物,还有毒,放着不管会酿成大祸。说罢,他便转身离开,说要去取灭虫的药剂来扑杀这些虫子。园丁跑出镇长的院子后,镇长便对门卫下了命令,不许这园丁再踏入自己的院子一步。显然,比起毒和庄稼,他更在意这种虫子只要放着不管就会自己繁殖的事。
这些虫子没有香包那么好卖,但是一些喜欢奇珍异宝的人出大钱买下了它们。镇长很满意,为当初赶走园丁的决定沾沾自喜。
但赶走园丁的报应夏天就来了。当年的田地受了虫害,庄稼上都爬满了虫子。因为庄稼的花没有香味,这些吸了庄稼汁液的虫子变成了长着黑白半点的米色小虫,一只只爬在麦秆上,让人看了就浑身发毛。
失了业的园丁有了新工作,在田间不遗余力地驱虫,一茬又一茬的人向他问起这虫从何而来。
“这虫是镇长养在花上的。这虫我们这里没有,一定是从他院子里跑出来的。”
人们得知了真相,开始口耳相传。
“这虫是镇长花上的,原来这里没有,是镇长院子里跑出来的。”
“这种是镇长花上的,以前这里没有,有了花才有了这虫。”
“这虫是长花上的,以前都没有,是茵多尔家那里带来的。”
“这虫是花里长出来的,都是茵多尔种了这花,才有了这虫子。”
“这虫是茵多尔带来的。”
……
第二天,愤怒的人们纷纷拔了自家门前的花,他们围到了茵多尔家门前,要茵多尔赎罪。
茵多尔的父亲自然也很生气,他罚茵多尔去田里和园丁一起捉虫,不捉完不能回家。
“小姑娘,捉虫可不是空手就能做的事。”见新到的帮手是一个小姑娘,园丁挥了挥手,让她不要添乱。
于是茵多尔到了另一边田里,翻开麦秆,忍着恶心,用手环住麦秆,握紧,一擦。
虫子被这样一撸,纷纷从麦秆上掉了下来,一些虫被当场碾死,一些虫掉在了地上,但更多的虫掉在茵多尔的手上,它们闻到了同伴尸体的味道,对这巨大的敌人发起了攻击。
几个月后,园丁终于解决了虫患。只是镇长家他还进不去,不知道明年会不会重蹈覆辙。
茵多尔知道自己的命不长了。她的皮肤从手掌开始红肿,全身都像火烧一样又疼又痒,在看不到的地方,她知道自己的内脏在一点点坏掉。
“如果活不下去了,可以回来这里,这里的人都很喜欢你。”
茵多尔想起来仙子的话。她趁着夜色,扶着树木,一步步挪到了林中湖畔。
“咚”地一声,她栽进了湖里。
作者:四戎
评论要求:随意
“长刀”与“短刀”是一对搭档。要说他们之间有什么感情那倒没有,一同行动数十年愣是一句话也没搭上过,当然也有可能是眼睛比嘴巴好用,不过这并不重要。
取这种代号两人定不是啥良善之辈,说不准还会拿着昧心的酬金干着不入流的勾当,不论是处于生计或是出于兴趣,两人似乎都乐在其中。顺口提一句,长刀的“刀”与短刀的“刀”都取自二者的直接管理者,为了纪念在热兵器时代两人对使用冷兵器执行任务的特殊追求。而代号里的“长”与“短”则是从外表来区别二者——举个例子,比如,长刀的拇指与小拇指有寸把长,而短刀从不留指甲。长刀觉得短刀娇生惯养,短刀则嫌长刀不解情趣,这大概也解释了为何两人一声不吭,这要是吭了一声,怕是能打到天昏地暗,斗个里外皆伤。更难受的是,争个死活还分不出胜负。都是明白人,打不赢就干脆摊手不打,无言的默契也就这般传下了一年又一年。
两人单独执行任务也极有意思。大多时候,长刀双手环胸,不分场合就在一旁看热闹,待到好事坏事短刀做尽了再悠哉游哉走上前。无喜无怒,看不出表情,是天生的,也可能是后天装得太巧妙,配上相顾无言的场面,也算应了景。从搭档合作的角度看,长刀毫无团队意识,这就触及了些外人参悟不透的冷知识——短刀医学背景出生,业务能力极强,单打武力值胜出群殴数倍,差不多是多个人嫌碍事,少个人怕寂寞的程度。搬个这吨位的石像立在一旁,精彩之处多个人留意,倒是火候刚好。
是搭档总少不了合作任务,但也不全是合作任务。领任务的标准方式是轮流抽签,任务有趣与否,则得问问本人的手气今日心情如何。长刀本轮轮了空,将重心靠在一旁的柱体上,饶有兴趣观察起身边的不同人,大起大落尽收眼底,不过——他猜短刀定是领了个极有意思的任务,这家伙的脸裂开到现在都缝合不上。当日下午,长刀便收到了短刀用两人特有的交流方式留下的暗号,示意傍晚时分老地方见,有要事商讨。
这单人任务商讨个鬼啊....就是某人任务不顺心情不好对月独饮还寂寞了吧?长刀拍了拍脑门,心想自己幸灾乐祸还真要遭点报应。
短刀不喝酒。能喝但不喜欢喝,或者是讨厌喝。短刀家里永远有一箱酒,为的是需要酒的时候能找得到酒。
长刀接过短刀递来的酒,自己的倒影清晰地映在酒面上,谨慎地晃动酒杯却又无所顾忌般一饮而下。药会慢慢生效,接着长刀会昏沉沉地睡过去,这些都在短刀的意料之中。他向来算得精准,多年经验加上长期观察,将这点小事与自己脑中模拟的场景之间误差控制在0.01%之内已经不是能力和本事的问题,仅关乎个人选择。
药的剂量不小,短刀不知是手抖或是刻意,给自己留了至少是平日里五倍以上的时间。短刀坐着不动,静静地观赏着,长刀睡得跟死了一样,毫无介意将自己所有脆弱暴露在自己的搭档面前。要是在这安静的脸庞上划上一刀,会不会马上出现一道漂亮的弧线?会不会有鲜血先是缓慢地流淌再喷涌而出,喷溅在地面的图案又是否会恰巧美得惊心动魄呢?短刀有时会喜欢看看所有必然碰撞在一起会诞下什么偶然,什么巧合,什么不期而遇。这种稳定之中的不稳定也算是种致命的诱惑,若有若无就更耐人寻味了。时间还多着,不如再慢慢耗一会吧。时间还多着,但,总该动手的。
是的,该出手了,早点总没坏处。
短刀从衬衫袖口抽出了一直藏匿的刀,将其抵在长刀的颈动脉处,却将其贴着皮肤仍未深入,稍微使了点力又紧紧地制住,任由皮肤凹凸不平上下起伏,却未见致命突破。原来,竟还是爱惜自己的吧——短刀顺着视线,看着长刀颈部光滑的样子,细皮嫩肉的,这年纪了还是没什么细纹,保养是做的不错嘛,没少擦那些有的没的护肤品。突然好奇起来,干这一行,对自己的性命,持着什么态度呢?未必怕死,但总是会怕疼的吧。
该不该这一刀扎下去的时候让他清醒?来看看职业杀手濒临死亡的最后一眼与地球上任何一个普通人有什么不同,他也会和他们是同一个表情同样的狼狈吗?他会先奋力地在血泊里挣扎,让原本安分的鲜血群魔乱舞,再无力地望向天花板,张开着口嗷嗷地上下抽动却发不出一点声响,最后丧着头滑下椅座?他会低下头来求生吗还是病态般慕死呢?他也会歇斯底里地大吼大叫还是破口大骂?他没准能因此听上他开口的第一句话。
他其实是想听的。
但应该是像曾经想象过的那样是些平静的话,或是些无足轻重的胡扯。
与轨迹有那么些偏差,他推翻了之前设想的刺杀方式,快速地凭借职业能力又设想了上百种置他的搭档于死地的方式。他好像有些想看的东西,突然,他又什么都不想看了。时机未到吧,大概这么能解释得通。
他开始发抖。某些职业杀手动手时手会抖,这大概率是故意的,说不准是因为早年一刀致命的事儿干多了早习惯了,不如整点活让自己多抖几下,添点新鲜乐趣。这招要是使好了,目标的眼神确实会波动,惊喜、害怕、哀求、惊恐...复杂的情感变化更易让人找到希望得到的某种表情以此来刺激无聊的工作时间。不过抖归抖,抖成这山崩地裂的算是哪门子故意抖啊。短刀心里分得清,这次的抖,他是被动的那一方。敌不过的,只能认输。他停住不抖了,是因为他停下了目前手上的工作。
他看到了很多年前,不清楚究竟是多少年前,大概是长刀与短刀刚认识的那会,谁也不服气谁,白眼相看,那时的不说话实则是私下在暗暗较劲,倒也没想到这会在往后成为两人的传统相处模式,但不得不承认,有些事已是变味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呢?
有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短刀任务失败了。目标是某个被盯上家族的最后一位成员,是个小女孩,也是个倒霉蛋,因为那些世代纠缠与仇恨本该与她无关。短刀可以动手,但是放弃了,短刀把机会让给长刀,长刀也放弃了。这人...这么想跟着一起受罚么?
长刀找来女孩,摸着她的头,一字一句说得清楚:现在你还活着,只是因为他觉得你活着的样子比死去的时候更好看点吧。他更希望看见这样的你。
长刀说过的这些话是不小心被短刀偷听到的。短刀心想,这人暗自揣测别人和自己私下偷听一样可恶。
回过神来,短刀举起刀,干脆利落向下斩,伴随四声清脆的断裂声,就算是把事情终结了。不过,短刀似乎对刚才什么环节并不满意,缓慢蹲下,对刚一晃而过的“创作”打磨起来。嘴里唠唠什么,半哼半唱,心情似乎不错。
事了,短刀拨通一串号码,并不在意对方是否接起是否出声,用一贯方式淡淡开口道:“世上...再无长刀。”
许久,长刀醒了,头有点晕。长刀坐在原先的位置上,短刀也是。彷佛是被剪辑好的人生,中途无事发生,双方都是这么想的。长刀恍惚间听到了他搭档粗糙的嗓音:
“离你必须离开这里还有30秒,你有什么想说么?”
“啊...这是我们搭档间第一次讲话吧。”
“26秒。”
“我之前还没发觉我酒量这么不好啊,居然还醉了...”
“19秒。”
“不懂哇,别人家的搭档也是这样子无情无义吗?”
“15秒”
“虽说长得不咋滴,人品也极差,声音倒是不错哇。”
“10秒。”
“好奇,你最后领的一个任务是啥?”
“5秒。”
场面一度安静到双方以为不会再有什么其他声响。
“认真说,你这刀法真是精准,把我指甲切得不错,有心了。”
看了一眼自己那变得与常人无异的指甲,再看一眼一旁整齐的断甲就能得出用刀切成,究竟是因为太过了解亲爱的搭档只热衷于使用刀这一工具,还是因为没有什么昏迷事实只是有心人全程配合演了一出好戏?不论答案是何,产生结果的原因都只会是某二人太过熟悉。可以互相伤害,也就可以互相都伤害不到。
短刀看着眼前人没皮没脸又嘻嘻哈哈的样子,不出意外一时辰后又能活蹦乱跳,严重怀疑自己挑了半天的选择是烧傻了还是脑门被夹疼了。突然又想起语言交流不算是他们的习惯。他读起他的眼神,还是有些有效的信息:
“多谢。”
也许他是读懂了,也许只是他瞎猜的,眼睛是比嘴好用多了,短刀叹了一口气。
眼睛比嘴好用的话,那么,长刀这时候会在短刀眼里看到什么呢?
令人失望的是,长刀什么也没看到。硬要说有点什么,只有正常的物理现象——他在他眼里的那个他的倒影。
“什么嘛,只有这种东西吗,真叫人遗憾啊。”
不过,那倒影在时空展现上来看倒不是此时此刻,是二十年前的长刀,还有长刀自己盯着一位女孩的眼睛十分认真地说过的某一句话。可能还会有一些容易被遗忘或不想承认的讯息,比如:“保重。”
过后没几日,A市市中心街区新开了一家生鲜肉铺,没听人提起过这店主究竟从何而来相貌如何年岁几许,倒是时常有过路人赞叹其刀法精湛。那一声一声刀刃撞击菜板的清响,也算是干脆利落。
END
改了改了
桃花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仿佛忘了屋子里还有另外一个人。屋子里的光线突然阴暗了起来,原本金色的火苗变成了诡异的青绿色,蚕豆大小的火焰却逐渐的拉长。一丝丝的黑色烟雾从四周的木料缝隙中渗出,先是如同发丝般垂落到地面,然后又汇聚起来,变成一股股的粘稠液体,颜色愈发的浓黑,最后竟然像蛇一样扭动起来。
那雾气所凝结而成的妖蛇逐渐把屋子里的两个人包围起来,发出沙沙的响声不断逼近。桃花垂着头,喃喃自语,对周围的一切变化毫无反应。那些黑蛇也顺着她垂落的衣角攀缘而上,把她一点一点包裹了起来。
晴明不知何时掏出了一把折扇,此刻微微打开,遮在了面前。他微微眯起了双眼,凤目更显修长,长长的睫毛掩盖之下,一丝暗红色闪过。那些黑蛇竟然视他如无物,在他的脚边游动翻滚,仿佛在寻找什么,却并不往他的身上攀附。
片刻之后,除了晴明立足之处,整个屋子已经被这似蛇非蛇似雾非雾的黑色物质布满。被整个包裹起来的桃花看上去就像一尊黑漆打造的雕像,只是那雕像的表面一直在微微的流动变化,被桌上青绿色的火光一照,像是有无数的磷火在那片黑暗中闪烁。
空气里的湿意更重了,那种盛夏午后暴雨将至的压抑感,让人几乎喘不上气。然而晴明单手执扇,双目微微垂下,脸上一片平静淡然,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那黑色烟雾在整个屋子里盘旋了一会,突然往桃花的身上聚拢,眨眼的功夫已经变成了一个高约十尺的模糊人形。它烟雾状的轮廓慢慢的收拢,首先化出了一个人的头部,接着是高大魁梧的身躯。那巨人发髻如同水流,往四面八方漂浮,发髻之中一团红色的微光环视着四周,最终终于锁定在了屋子里镇定自若站着的年轻人身上。
『你……是什么……』那巨人胸腔震动,发出汩汩的声音,仿佛水流淌过狭小的水道,但也能勉强听清说的是什么。
“在下晴明,受人之托,来找一杯忘魂酒。”青年微微抬起了眼睛,似乎笑了笑。“可让我好等,你总算出来了。”
『来了……就不要走了……咯……咯……咯……』巨人作势抬手,却整个人像潮水一样扑了过来,大有一举把晴明吞没的意思。
晴明左手微抬,手指轻拢结印,口中吐诀,一面无形之盾瞬间包裹住了全身,黑色的流质狠狠的撞在了这面护盾之上,碰撞之处激起了刺眼的亮蓝色的光芒。巨大的法阵和咒文也一闪而过。
『阴阳师!』整个屋子都随着那黑潮的怒吼而震动着,『你居然是个阴阳师!』
如同退潮一样,那团黑色的物质刷的一下褪去,缩到了屋子的一角。桃花倒在她刚才站立的地方,脸色苍白如纸,就连衣服也开始慢慢的褪去颜色,变得皱褶起来。
“想逃?”见猎物想要渗入木屋,晴明刷的一下完全展开了扇子,在空中迅速的挥舞了五下,一片光幕从他指间扩散,瞬间穿过木屋,在整颗桃树的范围外形成了一个巨大的五角星形的封印。
金色的符印瞬间向上向下扩展,直入夜幕,若有人在远处看到,必定会为这一幕奇景而感到惊叹。
那团黑色的物质撞上了封印之后,化为烟雾向上腾起,结果升到了十丈,依然被封的死死的,没有办法只好化作坚硬的冰棱以身为矢砸向控制着结界的猎人。
晴明不屑的笑了笑,右手折扇敲往左手掌心,啪的一下合起了扇子。四周的光印瞬间收缩,像绳索一样把冰棱牢牢的锁在了一起,重重的砸穿了屋顶,插在了地板上。
妖物还想再变形,然而一道轻飘飘的纸符紧跟着落了下来,牢牢的把它锁在了这个形态,再也无法动弹。
“只要你现出了真身,就再也别想逃出我的手心。”晴明淡淡的丢下了一句,然后转身去检查桃花的情况。
“她是你控制的傀儡?”
『咯……她三魂七魄只余一魂,要不是我用精元日夜滋养,让她依托在这棵桃树上,她早就化为白骨了……』
呈现黑色冰棱状的妖物微微震动,发出模糊的声音。『我救了她,她成为我的眼睛我的喉舌,报答我……』
“恐怕她并不知道成为你害人的帮凶,这三百年来,有多少人在这山谷拿了忘魂酒,成了断肠人?”
『这就是我们的生存之道,有什么好说的?』冰棱发出喀嚓喀嚓的摩擦音,让人更加难以听清说的内容了。
『反倒是你,我总算感受出来了,你明明也是个妖怪,却为什么要给人卖命?出卖我们同类?』
“很遗憾,我和你不是同类。”晴明的表情愈发的冷淡。“这也不是为了人卖命,而不过是我的生存之道。”
说完他双手结印,纸符瞬间明亮了起来,符下的妖物宛如被热力蒸发了似的,消失在空气之中,最后只留下一颗漆黑的水滴状珠子。
科莱因先生二三事
作者:巴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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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莱因先生的秘密
「我弯腰吻他的脖子。这是我第一次带着感情吻他,而不只是欲望作祟。」
这句话令科莱因先生陷入回忆。
他是个没什么感情的人,不懂感情是什么,对感情也没什么兴趣。妻子是家族利益的盟约人,该办的事情一件不少,也毫无负担。公事公办是最理想的状态,他向来如此。
只有一个人,他唯一想过想要去付出感情的人,想要带着感情去亲吻、抚摸、拥抱的人。他们最靠近的一次,他背对着他,在翻找着什么东西,他靠近他刚洗完澡裸露出来的后颈……香波和热水的气味、干净的体味、干枯的头发……不动声色地,他小心翼翼、仔仔细细把它们吸入体内。仿佛能听到时间流逝的声音,他几乎要闭上眼睛沉浸其中,可他很快退回去,对方似乎停顿了一下,他发觉了?还是找到了要找的东西?对方回头对他笑。他松了一口气。
这是科莱因先生短暂的人生中绝无仅有的一次动情——若要说这就是动情的话。
科莱因先生合上小说,依旧无法理解里面近乎疯狂的情感世界。脑海中关于友人的记忆令他略感不适。他记忆力并不好,一些被要求必须刻骨铭心的事情,他常常模棱两可。可关于那位令他不适的友人记忆,他却历历在目。
房间里,妻子的香水味挥之不去,不算刺鼻,但极富个性,并且不易消散。如同他的妻子,不太显眼,却难以忽略。而科莱因先生过于灵敏的嗅觉放大了这种存在感。
——这可真是糟透了,他想。
#科莱因先生的记忆
「他让这香味像一阵和风流入自己的体内。他觉得自己从未如此舒适过。」
科莱因先生累瘫了。读书已无法解压。
也许过于敏感的嗅觉成了他的负担。不管什么气味,总会打断他的日常生活,攫住他的所有注意力。他只好锻炼自己忽略各种气味的打扰。比如妻子的香水,比如,记忆里的香波水汽和干燥体味。
妻子已连续三天未归,科莱因先生在考虑要不要做点什么,或者担心和生气。对于合作伙伴,只要不违背合约,他是无权干预其他事儿的,也没必要。合约上没有要求二人保持恩爱生活,谢天谢地。
工作压力突如其来,人们失去理智,在街上奔跑、争吵、大喊大叫、还有人跳楼和上吊。
科莱因先生陷在柔软沙发里,四肢耷拉,很不想动。书籍闲闲掉落一旁,书页折损,书签掉出。他看着天花板角落的缝隙和霉斑,喝完最后一口威士忌,希望就此睡去。鸢尾的香气清淡,在科莱因先生的嗅觉加持下,显得十分浓郁。香水味所剩无几,只有威士忌和鸢尾,中和了街上的疯狂气息。睡意却始终无法到来。
——如果遇见非常舒适的气味,我会甘之如饴吗?他想。
科莱因先生收到电报和离婚协议,家族盟约失效。妻子随家族远走他乡。
#科莱因先生的梦境
青草和潮湿的气息铺面,没有声音。科莱因先生与友人边走边聊,相谈甚欢。但是没有声音。是什么话题?足球?电影?童年趣事?还是军队里同僚的秘密。科莱因先生看着对方笑得肆意的眉眼出神。朝阳升起,潮湿的水汽散去,尘埃与青草的气息交织。没有汗味和血腥味,没有鸢尾、香水和威士忌,没有疯狂和争吵……
这位友人参战负伤退役后销声匿迹。也许他隐姓埋名在乡下安度余生,也许用完了补偿金穷困潦倒死在街头。科莱因先生没有打听,现在也很少想起他。
列车急刹打断梦境。科莱因先生拉了围巾裹住口鼻,以隔绝狭小空间里人群拥挤带来的封闭气味。短暂停留后列车再次启动。随着有节奏的晃动,科莱因先生期望回到刚才的梦中。
「讲交情要在人活着的时候讲,人死就没有交情了。」
这句话的主人早已不在,就连这个世界也已经变得完全不同。何况交情这种旧世界的名词呢。跟交情无关,科莱因先生的命运在列车外的他人手里。妻子在十年前离开这片土地,不知现在如何。
科莱因先生很少做梦,最近却常常在梦中回到从前。梦中放大了敏锐嗅觉的感受力,不管美好还是冷清都令人流连。
列车鸣笛,载着一节一节车厢人群去往未知的终点站。远方烟囱雾气缭绕,带着诡异的阴森和死亡气息。
作者:讽刺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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橙色的桌布上堆着小山一样大的蛋糕,这是李如松花了好大的劲才从当地有名的蛋糕店定到的,女儿欣喜地说不出话来,在插生日蜡烛的时候都小心翼翼地,生怕蹭到装饰的奶油。妻子看到女儿笨拙的动作,捂住偷笑的嘴摆出家长的样子,说着姑娘家要注意形象的话。在妻子和女儿找好位置插上蜡烛后,两人回头看向李如松,笑靥如花。
咚咚咚
老城区木门被敲击的声音,总是让李如松感觉耳朵里夹着东西。他暂停了电视上播放的录像,跨过摊满垃圾和空酒瓶的地板,打开了门。扑面而来的焦臭味让李如松的鼻腔感到刺痛。
大麻,或者其他提纯过的东西。
多年刑警的经验让李如松下意识断定了焦臭的产生原因,眼前的男人双眼无神,不修边幅,衣服上满是污渍。乍一看好像无家可归的流浪汉。
不过我也好不到哪去,李如松摸着自己的扎手的胡渣。
男人抬头看见李如松,呆滞地目光变得闪躲起来。转身走向了楼梯的方向。
“难道我记错了......”低语随着身影的远去而消失。
李如松也没有跟他想有什么交流,今天他很忙。李如松关上了门,艰难的找寻垃圾间的落脚点,他来到了两副黑框相片旁边。抚摸着框中的照片。黑框里的人像跟电视机里的母女如出一辙。今天是中秋节,是团圆的日子,今晚他准备跟自己的家人团聚。
李如松对着镜子仔细的用发胶打理着头发。镜子里的男人刮去了胡须,铁青的下巴修饰着硬朗的面容。这让他又想起了那个意气风发的李如松警官。李如松无意间嫖到了身后不远处的浴缸。
给妻子带回来的红烧肉洒落一地,女人浸没在浴缸中身周满是鲜红。没有血色的手耷拉在浴缸边。染血的美工刀掉在瓷砖上,洗漱台上是女人仔细叠好的遗书。
发胶触碰到头皮的冰冷触感让他打了个寒颤,李如松看向镜子。头发被抹成了第一次与妻子约会的三七分。只要是人生大事他都会梳三七分,与妻子的婚礼,女儿的出生,又或是现在。他顺便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西装。与警服款式不同的装扮才不会让他想起自己的无力。他又看了一眼镜子。满意地点了点头。
关掉洗漱池的灯,电视机的昏暗的光照着了被收拾干净的客厅。自从女儿去世后,他从来不会让客厅太亮堂,这样他便不会再想起和妻子一起回家后,看到的那个噩梦般的客厅。
李如松小心翼翼的将客厅里所有妻子和女儿的照片倒扣起来,然后关掉了电视,他不想让妻女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在准备好一切后,李如松从收拾好的垃圾里,摸黑找出了自己的配枪。在检查完弹夹里还有子弹后,他把枪握在手里,靠在了沙发上。随着周围逐渐安静下来,隔壁悠扬的钢琴声飘了过来。
隔壁是最近才搬来的一对母女,母亲看着年轻,女儿也才上小学。不知道父亲去了哪里。每晚这个时间,都会传来小女孩练琴的声音,青涩、生疏的琴音却流露着欢快的节奏。聆听小女孩练琴的曲子。这也是李如松除了回忆妻女录像外唯一的休憩。
听着曲子,李如松的眼皮开始发沉,昏昏沉沉的过了一段时间。悠扬的琴声不知何时被男女声的争吵代替,还伴随着东西摔碎的声音。
在一声像是玻璃的碎裂声后,李如松睁开了眼睛。
也许是女人的老公回来了,又或是来谈离婚的事。李如松没有兴趣掺和别人的家务事,但他不想死在这种令人烦躁的环境里。
李如松把枪别在了西装里。准备去跟隔壁的夫妻提些意见。走到门口时,他犹豫了一下,回去从制服里翻出了以前的警官证皮套。之前想送给女儿当礼物的,可惜她没收到。李如松晃了晃脑袋,打开了门。
来到隔壁门前,里面的吵闹声越来越大,并且伴随着孩童的哭喊声。李如松敲了几下门也没有人回应。他苦恼的挠了挠头,正准备打道回府时。
“求求你,谁都好,来救救我。”小女孩稚嫩的嗓音在杂乱中愈发清晰。
“爸爸,你在哪,救救我······”
李如松呆了一下,而后拔枪,上弹行云流水。李如松踹开了门。
“警察,不许动。”
“警察,不许动!”
李嘉欣抱头坐在沙发旁一动也不敢动。今晚妈妈回来的时候脸色就阴沉的吓人。于是她就向往常一样开始练琴。希望这能让妈妈开心一些。但没多久很久没有见过的爸爸就进来了。他的脸黄的像今天朋友送给自己的姜饼人。然后他们就开始吵架,说着自己听不懂的词汇,什么毒什么钱之类的。到最后爸爸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了一把刀,声音也变得尖锐。妈妈则拿起了手边的东西向爸爸扔过去,从记事起这种事情就一直发生,但是这次好像爸爸妈妈更吓人。没有人在意他,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她躲在沙发后面,努力哭的大声一点,也许这样爸爸妈妈就能够发现自己,也许这样就会有人来救救自己。
然后,门开了。可能是眼泪没有擦干的关系。在李嘉欣的眼里,那个人好像是闪着光的。
两人?不对是三人。李如松确认了沙发后呆滞的影子。他转头看向了面前有些癫狂的男女。
男人面容憔悴,手里拿着刀,脸上还残留着凶恶。扑面而来的焦臭味让李如松皱了一下眉。是之前那个来敲门的男人。李如松想着。
女人头发杂乱地像是没有梳理好的棕榈,脸上的妆容夹杂着眼泪和鼻涕乱成一片,在李如松闯进来的时候,她还没放下手里的花瓶。
“警察先生,救救我,他要抢我的钱。”女人一下摊在了地上,哭着向李如松求救。
“你放屁,你妈了个逼的狗女人,那钱本来就是你从我这里他妈逼拿走的,你别不要那个逼脸。”男人的嘴里不停的喷出带着俚语的病句。
李如松略微思索了一下。把枪指向了喋喋不休的男人。男人还没有意识到自己被枪指着,并且越说越带劲。李如松的脑子里已经预想出了被子弹贯穿的男人,倒在血泊中喃喃自语。正当他准备开枪时,他的腿似乎被什么抓住了,李如松低头看去,小姑娘抓着他的腿,眨巴着没有擦干眼泪的眼睛看着他。
李如松叹了口气,蹲下来笑着摸了摸小女孩的头,说:“可以在沙发上坐一会么,你爸爸做了错事,我现在要去让他停下。”他把枪收进了衣服里。
小女孩点了点头。松开了抓着李如松的手。
李如松看着面前,面前的男人,明明拥有着最宝贵的东西,却毫不珍惜。
他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身子,密密麻麻嘎吱声好像几年没有清理的机械。于是他冲了上去。
END
作者: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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栗子球,栗子球,我是一颗栗子球。从各种意义上来说我是一颗天赋异禀的栗子球,栗子球该有什么样的天赋呢?列如......
好吧,虽说我自以为我是颗天赋异禀的栗子球,但我其实并不知道栗子球该是什么样子,所谓的“好”的栗子球该是什么样子。
我出生在乡下,听祖上说我们家里世代出能球,如今正处乱世我更是有机会作出自己的一番事业,于是很小的时候我就有了个理想——我要成为勇者!
但是如何成为勇者呢?我很小的时候问家里人,他们说勇者就是要打败恶龙,杀死魔王,解放人民。所以击败邪恶就是勇者了?我还是不太确定,不知道到底是勇者可以击败邪恶还是击败邪恶才能成为勇者。
后来大些了,我去问了问学校的老师,老师说一个栗子球想要成为勇者,必须要拥有不被理解的勇气,学校里其他球的梦想不是成为商人,就是成为明星,有个家伙说他要成为整个镇子最好的清洁工,大家都笑他,说清洁工有什么好骄傲的。他说清洁工也很好啊,白天帮人民打扫干净街道,晚上有大把的时间陪伴家人,研究自己喜欢的玩意儿,他说如果有机会的话他要在空闲的时间里成为一个诗人!
他的言论又又引来了一群同学的嘲笑,但他似乎不为所动?在嘲笑中他也跟着笑了笑,好像是得到了什么认同一样。我想这就是勇者的一种吧?于是我站起身子说:“我要成为勇者!”
又是一整嘲笑,我羞红了脸,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但又想起了老师的话——“勇者必须要拥有不被理解的勇气!”他们问勇者是什么。我说就是可以大声说出想做清洁工的球!
再后来我长大了,我成了颗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栗子球,我再问家里人,如何才能成为勇者。他们说要左右逢源,要利益至上,不要像以前的祖先一样,要懂得变通。
我问同事同样的问题,如何成为勇者,他们说世界上从来都没有勇者,勇者根本养不活自己,赚不到大钱,讨不到老婆,是没出息的废物。
我问老板同样的问题,如何成为勇者,他说我不需要成为勇者,只要努力上班,只要努力工作,只要成为听话的球就够了,甚至不需要晚上回家成为一个诗人。
我去问了那个想要成为清洁工的同学,他是我唯一一个见过的,活的勇者。但是我没机会问他这个问题了,他再几年前为了些琐事加班猝死了。
后来我不当勇者了,我当了颗成功的栗子球,生了几颗孩子。我抱着他看着他嘟嘟着的小嘴,我想一切都是值得的。
栗子球,栗子球,你是一颗栗子球....
我是一颗天赋异禀的栗子球,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确实如此,列如.....好吧我也只是一颗普通的栗子球。与我的所有先祖一样。
他们说栗子球该成为最好的工程师,最好的科学家,最杰出的艺术家,最成功的商人。但从来没人问过栗子球想成为什么?谁又关心呢?
但是我和别的栗子球不一样,我能看见亡魂。我还可以去问问那个想成为清洁工的栗子球是如何成为勇者的。
他说:“他不是因为生活的琐事加班死的,他是在与恶龙的搏斗中战死的,是那些恶龙想要让栗子球们以为,我也只是一个趋利的普通栗子球。”
原来不是世界上没有勇者,而是所有栗子球一起谋杀了心中的勇者,我是这场谋杀的见证者,参与者。我是凶手,又是被害人。我是原告,又是被告的帮凶。
于是我拿起了村里最好的剑,我要去挑战恶龙,挑战邪恶。这是一个动荡的年代,我一定能有所作为,我要成为勇者,我要呼唤所有死去的勇者。
但是我出门的时候被一辆快车碾死了,这就是后现代的艺术,勇者要死在荒唐的地方。我听到路边不停的有栗子球围过来,我听到有人说像我这样的栗子球会下地狱,我听到了什么沙沙的声音,有人喊叫着:“糖炒板栗哦!”至少我死的很甜蜜。我想着孩子们在家里闻到这股味道,也许就不会那么伤心了吧!这一切似乎都是值得的......
栗子球,栗子球,我是一颗栗子球。从各种意义上来说我是一颗天赋异禀的栗子球,栗子球该有什么样的天赋呢?列如......
好吧,虽说我自以为我是颗天赋异禀的栗子球,但我其实并不知道栗子球该是什么样子,所谓的“好”的栗子球该是什么样子。
我的爷爷是个成功的商人,我的父亲是一个思想家,但他在出门的时候被车撞死了,我是一个普通的栗子球,我的梦想是成为勇者......
付鸣音伸了个懒腰,点了保存。本来这些事都该是方礼自己做的,但是因为方礼现在处于死亡状态,这些事落到副手刘思绮头上,刘思绮又把这项任务转交给了付鸣音。付鸣音看了一眼电脑屏幕右下角,时间显示已经夜晚十一点多了。
等组长回来之后,一定要向他要求带薪假期,至少一周起步!付鸣音在心里暗暗发誓。他站起身,关掉电脑,关好办公室的灯,锁好门,一套动作行云流水,看样子已经很习惯加班到只剩一个人了。
付鸣音走到走廊里,向着电梯的方向走了几步,突然停住脚步。不对劲,有哪里不对劲,好像被窥视的感觉。付鸣音不着痕迹地将随身携带的匕首移动到袖口,小心地不去改变步伐。
搏斗技不是你的长项,所以在被盯上的时候,不要让对方察觉到你已经发现了对方,然后等到对方露出破绽的时候,伺机给予对方偷袭。
同样的话,付鸣音被两个人叮嘱过,而那两个人居然现在正混在一起,怎么想都是双倍的麻烦了。付鸣音一边按照平时的节奏一边按下电梯按钮,心里暗暗吐糟自己不靠谱的上司和比那个上司麻烦一倍的家伙。
电梯“叮——”的一声到了付鸣音所在的楼层,付鸣音屏息凝神,这是那个人最后的机会了。付鸣音走进电梯,电梯门缓缓在他身后关上。
“呼……”付鸣音长出了一口气,靠在了电梯门上。现在这种多事之秋,不知什么人在盯着七组啊,码头那群小混混,组长追的那个案子,还是姓金的那个老头……他想得太入神了,从而忽略了头顶上的轻响。一个身材矮小的忍者打扮的人从天而降,轻盈得像一只猫,在付鸣音意识到有人来袭的一瞬间抽出怀里的短刀,直接捅向付鸣音。
“该死!”付鸣音立刻向左侧的角落扑过去,试图绕到来人的后面,但这个人的反应更快,敏捷地用刀将付鸣音逼回了远处。
“你想干什么?”付鸣音将小刀握在手里,放低重心。没办法了,只能硬拼。
对方并没有回答,也没有一丝迟疑,下一刀直接攻向付鸣音的左肩。付鸣音勉强用匕首挡住了,但这一下震得他手臂发麻。
该死,我难道今天就要命丧于此吗?付鸣音背靠着电梯门,沮丧地想。
“叮——”电梯发出停靠开门的声音,付鸣音想也不想地转身冲出门去,刚好撞到了一个坚硬的怀抱里。
“危险!快跑!”“你在干什么?”付鸣音和那人同时说道。
预料之中的攻击并没有出现,付鸣音捂着鼻子转过头,身后那个奇怪的小个子忍者悄无声息地消失了:“唉,那个,刚刚那个忍者呢?”
“忍者?你是喝多了来加班吗!”头顶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怒意,“七组的组长不在了,连组员也跟着懈怠了吗?刘思绮怎么搞的!”
付鸣音立刻站直身体:“你又是谁啊,口气……”他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
面前这个人是前七组组员,所有刑事调查组的特聘体能训练师,刑事侦查科资料室的室主任,被所有人私下里称为只剩一只手也能轻易撂倒他们所有人的大前辈——易刚。
“我记得,你是七组那个新来的小孩,付鸣音,对吧?”易刚浓密的眉毛皱成一团,“这么晚了,在搞什么幺蛾子?”
“没……没什么……”付鸣音低头小声说,“这么晚了,您是在加班吗?”
“档案室里有老鼠。”易刚回答,“不过我已经搞定了。”他瞪了一眼付鸣音,“别以为这事就这么算了,明天我会跟刘思绮说的。你小子跑不了。没事少看点动画,什么忍者忍者的!”
“是……”付鸣音无奈地点点头。
郊外的烂尾楼旁,经过一番打斗,两个人只剩一个还站着。
“嘁……”周炎叹了口气,看着躺在地上被彻底折断四肢的蝴蝶,“别小看方礼啊。要是能轻易被玩弄,我也就不会落入如此境地了。”
“你……”蝴蝶艰难地抬头看着他,“你和教主大人,你们……”
“啊,如果不是你的同党开始向这边包围过来,我真想彻底毁掉你的舌头。”周炎活动了一下四肢,“不过我不杀人,所以就算把你弄哑了也没什么意义吧,你一定会用其他方式告诉你的同伴。”他抬头看向不远处的平房,那里暂时还没有人影,“我走了,你听天由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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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见了那个男人,就像她幼儿园时那样。
男人出现在街角,穿着肥大的连帽衫,揣着兜,帽子底下泄露出一丝金发,和她一样站在人群中,和所有人一起看向一个方向。在第一声警笛声响起时,她扭过头去,心脏上伴随着一阵激烈的跳动浮起一句话:“我见过他。”
她没有这样的朋友,或者说她的生活中不该存在这样的男人,她的生活是洁净安全的社区,海边带泳池的白色房子,是宴会上西装革履摇曳生姿的男孩和女孩们,是古典歌剧里华丽的女高音,是迈巴赫的后座,还是每天可以直接看到市中心的办公室。连帽衫这种东西只会出现在他们社交圈子里所说的“下等社会”。
但是他们就仿佛在什么地方见过,就像是前一家商店橱窗里摆着的小饼干,你在下一家商店的货架上又看见了。你不会记得它的花纹和牌子,但是视线带回信息刻进视网膜,大脑拼凑完所有的信息后传达回了"它们是一个物件"的结论。
“这就是那个人”,那一刻她的大脑疯狂叫嚣着,从很久以前,从她高中还在和一个男孩约会时,从她还是个骑着小马的女孩,从她还在母亲的怀中看着天空开始。她走遍了这座城市,失去了小马和母亲,还有那个曾经她爱过的男孩,只为找到她一直苦苦寻觅的"小饼干"。
那个男人没有回头,眼神穿过人群,随着警察和医生的动作移动,人们疑惑,惊恐,窃窃私语,他晃动脑袋,被帽子遮盖的脸终于在她面前呈现了那么一部分。那张脸随处可见,随处可见的嘴唇,随处可见的鼻子,以及一双乍一看算是漂亮的蓝眼睛,现在这些五官拼凑着,扭动着,摆出一个名为"惊恐"的表情。
“这就是我们的相遇。”她说,“我们都在围观一场事故,然后我们看见了对方。”
她在键盘上敲下这些,点击发送的那一刻,她只觉得自己这一生往后再也无所求。她的欲望源泉仿佛彻底枯竭,甚至宣传的欲望也到此为止,眼下她是不想再和朋友聊下去了。她的心里是一片死水,而她对此非常享受。
现在男人就在她的屋子里,片刻前她亲手把他领进这里。她从窗户看出去,只看见院子里有一只死去的海鸥,以及一只怪鸟,它收起翅膀站在那里的样子也远超一个人的个头。
她飞奔下楼,却从客厅的落地窗里看见男人站在院子里,手里拎着海鸥的尸体。
"垃圾桶在哪?"男人的蓝眼睛看上去很无辜,仿佛他只是看见了一块垃圾。
"你没看见有只怪鸟吗?就在那只海鸥旁边。"
"院子里只有我。"
这个插曲很快被她抛之脑后,很快她开始考虑婚礼的事情,她想去海边,穿上比基尼,戴上头纱。男人似乎对此没有什么意见,最大的阻碍来自她的父亲,他不能把女儿交给一个来历不明又居无定所的男人。
"你们玩摇滚的不都是这样吗?"她和父亲大吵了一架,跑出来,和男人坐在漆黑的海边。
"不……实际上我不玩摇滚。"
"你不是告诉我一直喜欢那个吗?"
"我没说过。"
那晚她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来的,她最后的印象是在海边,而醒来时她在自己的床上。男人无影无踪,佣人们说她吃完了晚饭就回了房间。
男人从那一天开始便无影无踪,而她的欲望源泉开始喷薄不歇,也许那个男人就是能堵上这源泉的塞子。这个状态她很熟悉,这感觉困扰了她大学四年,从一次连续通宵了三个晚上的期末复习开始。
没有人对他有记忆,她惊觉自己从没见过男人的亲人,甚至是身份证。她从不提及这些,她只是看着男人每天到自己家里来,穿着套头衫、西装、衬衫、甚至是万圣节的鬼怪服,她以为那些只是他在逗自己发笑。
但是她又想起了什么,小马、母亲、爱着她的那个男孩。这个状况她似乎见过,小马被狼咬死时,她在山坡上看见的黑马,母亲去世时站在病房最角落的那个穿花衬衫的医生,她遭遇车祸被男孩推开时,人群里那个穿黑斗篷的男人——第二天的报纸上,她并没有从照片上看见他。
这似乎就是答案。
如果……这就是办法呢?
她从自己的办公室里跳了下去。八十楼,全市中心视野最好的建筑里最高处的三层之一,为了防止有人高空坠落他们故意把那扇窗子做的很重,但是依然拦不住她。
剧痛顺着脊柱爬上来时,她听见了那个声音。
“聪明的女孩,你找到了我的秘密。”男人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然而那声线和音调却不似人类,如同无数个声音混合起来。她理应拒绝他,然而大脑却如同被操纵了,疯狂地把这个声音与她熟知的那个匹配起来。
她看见了那个男人,她的小饼干,从她的眼角余光里。她看不清,这还是大脑传来的信息。听起来他就在她身边,然而她的余光中只有一点点影子。现在警笛的声音响起来了,她躺在地面上,眼前时天空,耳边是人群的低语,很快这些离她远去,世界陷入一片死寂的黑暗。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人群里,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捧着装满文件的纸箱,一副刚被开除的恶样子。那五官就如同超市货架上一模一样的货品包装一样,唯独那双蓝眼睛看上去漂亮又无辜。他跟随着身边的人们,挤出一个疑惑的表情。
一如他们相遇那天。
字数:13857
进行一个无卡裸奔;进行一个瞎JB取名。
(懒.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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预言之年代 425年8月
“黑暗世界”费尔法尔,“双塔之城”欧尔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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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林隹斯阁下。”
曼努尔规矩地在自己直属上司的侧后方停下脚步,垂下双手,确保自己身上的所有武器都在它们应该在的地方,而不是不恰当地显露出哪怕一丁点锋芒来——那很可能造成些不必要的的误解,而在卓尔精灵的城市当中,这样的误解一旦产生,对下位者造成的影响无疑是致命的。
他是在确认好这一切(没有花去比一次呼吸更多的时间)之后才低下头,并出声示意长官他已归队的。但他的长官——席林隹斯·玛泽因——在自己的名姓被属下吐露第一个音节的时候便转过了头,似笑非笑地看着曼努尔雪白的发顶。于是后者只好做出惶恐的姿态来,将自己的头更用力地低下去,以表示尊敬与服从。
即便这一刻他正在心底用相当粗俗的词句咒骂直属上司敏锐得过分的感官,他也没有在脸面上显示出一分一毫来。
“没必要将头埋得那样低,这对你的颈椎不好。”曼努尔听见席林隹斯以一种打趣似的语调说。这没能让他感到轻松,反倒更加绷紧了神经。说话的人没有理会听者的心思,自顾自地换上了劝慰似的语气叙述:“你是小队中最出色的斥候,可得有一个足够灵活的脖子,才能像以前一样漂亮地完成我交代下去的侦察任务。不是么?”
曼努尔心下一沉,但面色不变,仿若无事发生、完全没听出对方的弦外之音那样,就将席林隹斯的话做了字面意思的理解:他右手抚胸微鞠了一躬,口称“感谢您的宽容与体谅”,然后稍微抬起一点头,汇报起自己这几个小时来的监视所得——理论上来讲,他将头全抬起来也是可以的,因为席林隹斯有着在卓尔精灵当中相当出众的身高,即便曼努尔完全抬起头,也不至于因平视到对方的双眼而失礼。但即便是小孩子都知道,在面对上位者的时候,表面的姿态是必须要做足的。这是整个卓尔社会平稳运行的千万年里不曾改变过的潜规则之一,每一个生于斯长于斯的成员都会被刻下这样深入本能的斫痕,就如卓尔精灵的语言、历史和文化一般。
他知道了。面上毫无异状地进行着流畅叙述的曼努尔背上正一阵阵发冷。
在卓尔的社会中,另一种所有人都心照不宣的潜规则是,每个人都有义务令他们的社会维持表面上的平静。而反过来讲,这句话又能理解成,只要不破坏表面上的平静,那么暗地里进行的任何事情都是被允许的。诡计、阴谋、暗杀,这些东西早已经成了卓尔文化的一个重要部分,被这些东西衍生出来的暗示与隐喻自然成了无时无刻不藏在精灵语优美字句之下的二重幽灵,如何发表或是理解这些遮掩试探与旁敲侧击甚至已经成为了一门艺术。
听不懂他人言外之意的蠢货大概率活不到成年,曼努尔正以成年的年龄活得相对滋润,因此他自然明白,席林隹斯的那一番话并不是在调侃、体贴自己的下属——这位城区执法队分队长对身份低于自己的任何人都没有那样的耐心——而是在对他发出一个隐晦的死亡威胁:他最好立刻收手,那么席林隹斯便可以念在他能力出众、一时间难以被替换的份上当做无事发生;而如果曼努尔执意不识好歹,那么他的脖子大概就不能再为他连接自己的脑袋与身躯了。
席林隹斯在这个位置上稳坐了三十余年,早已把这个职位看做自己的囊中物,不允许其他任何人染指——这其实是无可厚非的事情,因为至少在这一座敬拜夏德娜女神,由牧师当权的城市当中,城区执法队分队长的职位已经是一个男性卓尔可能染指的最好的职位了(总队长当然得是女性牧师)。它轻松,安全,不用过分费心,天然有一些巡逻队的下属作为自己的耳目,还有概率在尊贵的主母面前混个脸熟,又有谁想要从这样的职位上离开呢?但也因为同样的缘由,这位置自然遭到许多或明或暗的觊觎,而曼努尔恰巧也有着类似的野心。
或许是艺高人胆大,又或许该说年轻气盛,总之,仅有一百三十岁的卓尔战士认为自己会是特殊的那个,因此没有让这种野心只停留在自己的意淫当中,而是为此付出了一些行动。他以为自己有足够瞒天过海的阴谋智慧,可以不动声色地做好一举掀翻顶头上司的所有准备工作,可惜,席林隹斯技高一筹:能在男性卓尔的权力顶峰稳坐三十年之久的男性卓尔必然会有些过人之处,任凭惶惶然的曼努尔反复在心里思索检讨,也没能想出到底是哪个环节可能出了纰漏,走漏了风声。
他就在这样的惴惴不安中完成了汇报,回到小队中,才觉出自己背后的丝绸内衣都已经被冷汗浸透。他搪塞掉同僚大概率不怀好意的关心,为自己精神涣散的状态编了个看得过去的理由,然后尽可能让自己表现得和往常一样,平静地完成了下一个阶段的巡查,与来交班的另一轮队员交接,随后返回去再次去请示上级,获得了休整的许可,才终于结束了一天的工作。
身心俱疲的曼努尔总算挨回了巡查队驻地——路上他几次三番疑心自己身上是否正粘着带有恶意的视线,又强令自己不作出太明显的探查举动,因为他平时并不会这么做。他检查过门锁,确认没有异常之后才开门,回到自己的宿舍房间里。紧接着又是另一轮侦查:这是为了确保在自己离开的这段时间里没有任何不速之客前来拜访过,同时也没有什么细小的生物从任何可能的缝隙当中监视他。
席林隹斯的敲打令曼努尔风声鹤唳,但这些也的确是他每天都会进行的检查,只是今天尤为隆重。想要在这样的环境里生存下去,并且维持现在这个生活水平的话,警惕心是永远也不嫌多的。
确认过环境基本安全之后,曼努尔才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但他仍然不能放松,仍然必须注意自己的行为,务求不发出什么引人注意的声响——这间营房中的每个人都有着与岗位相匹配的敏锐听力,并且非常乐于收集自己同僚任何可能的失误、错处、情报,甚至哪怕是少许的与众不同之处。谁也说不好这些琐碎的事情是否会在将来成为阴谋的齿轮,告密的核心,相互攻讦的把柄。能够住在这里的人谁不是在向着更上面的位置努力攀爬呢?在顶点有且只有一个位置的情况下,竞争者当然越少越好。
曼努尔坐到自己的床上,开始和往常结束工作后一样,一点点卸掉身上的装备。他解开皮质剑带的搭扣,将它和上面绑着的长剑一同从身上扯下来,顺手扔到房间中央厚厚的地毯上。一群战蜥人乱哄哄地从营房的外侧经过,它们发出的声音完全地将长剑落到地毯上的那一丁点沉闷的响声盖住了。
这样厚实、柔软的地毯在地底世界无疑是一种奢侈品。想要在正规市场上购买曼努尔铺在自己房间里的这样一张地毯,恐怕得花费他整整十年的薪水——但哪个卓尔会仅用薪水来维持自己的生活呢?甚至于,可以说正常劳动所得在他们的收入结构当中是最可有可无的一项,而曼努尔当然也是如此。这个房间当中与主人的收入水平不相符的奢侈品并不仅仅是地毯一件东西,他自己几乎不掩饰这一点,所有人也都将之视为理所当然。
由卓尔打造的,精致得仿佛艺术品的长剑落了地之后,紧随其后的便是曼努尔只要出门就从不离身的淬毒匕首。匕首本身很普通,能给予曼努尔足够安全感的是上面特制的毒素:那是家传的配方,由父亲秘密地口述给儿子,从不外泄。它的效果迅速且猛烈——只要一点点毒素能够进入敌人的血液,就会让对方在三个呼吸之内抽搐着倒毙。这柄毒刃传到曼努尔手中以来只出鞘过三次,每一次都精确地将他的敌人送去见了艾瑞克。这已经足够让那些受害者们可笑的死状深深烙印在他的记忆当中,而现在,曼努尔准备解开自己臂甲的绑带时,却发现自己的指尖发颤,仿佛中毒那样地不能自控,难以胜任这种精细的工作。
于是他再次叹了一口气,干脆放弃了整装,让自己的思绪回到那件他忍不住挂心了一整天的事情上来:席林隹斯显然已经发现了他暗地里的动作。
这一天里,他什么也没有做——没有按照原本的计划在工作结束后去酒馆里“喝一杯”,也没有试图联系自己的党羽、其他也在这个计划中担任不同角色的成员,将事情很可能已经败露的消息传达出去。一方面,这是因为曼努尔作为一个合格的卓尔精灵,理所当然地懂得在立于危墙之下时该如何明哲保身,也没有通知他人规避灾祸的善心;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他已经足够了解自己上司行事的手段了。
曼努尔想要扳倒席林隹斯,那么他所应该做的第一步自然是去精细地钻研自己的目标。他当然已经这样做过了:席林隹斯的性格、实力、行事风格、人际关系、背后的倚仗,可以动用的资源……种种情况早已经被曼努尔烂熟于心。任何阴谋都得要建筑在详实可靠的情报之上,卓尔们大都信奉这一点,并且不吝于以对待艺术一般狂热的心态来践行它。现在,曼努尔的阴谋恐怕已经彻底倒塌了,但好在,地基没有受到影响,依然可以使用。
因此,曼努尔当然清楚,自己的顶头上司并不是行事莽撞激进的那种人。席林隹斯非常谨慎,喜欢谋定而后动,很少把事情的成败完全托付给虚无缥缈的运气——比起不确定的概率,他显然更相信能够被自己切实掌握的力量。这样的性格让他在许多时候都显得行事过于保守,也的确有几次因此贻误了非常好的机会,但胜在稳健,即便遭遇失败,也从未受到过太大损失。或许奥珀拉家族最开始就是看中他这一点,才将他收入门庭的。
作为看客时,曼努尔当然可以说席林隹斯的行事策略显得保守。但当他作为席林隹斯的清算对象时,便立刻醒悟到自己已经没有挣扎的余地:当这位执法队的分队长在当事人面前将自己的态度宣之于口时,他大概率已经正在进行——而不是准备——他的雷霆一击了。加上他那该死的谨慎劝告他宁可错杀也绝不放过,席林隹斯经手的案件在结尾处往往会变得血流成河。曼努尔因此怀疑,那些为他提供情报支援和后勤支持的下线们大概都已经断了气,而只要他今天胆敢踏入他们经常接头的那间酒馆一步,则必定会有分队长的爪牙从暗影中浮现出来,取走他的项上人头。
他对自己已经死掉或者将要死掉的那些党羽没有什么恻隐之心,也无所谓他们在临行前具体是被吓得魂飞魄散还是遭遇了严刑拷打——反正席林隹斯已经知道了整件事的始作俑者是自己,那么他该做的就是以此为前提,尽可能地寻找一条出路。
曼努尔所忧虑的从始至终都只有一件事:属于他自己的荣华富贵。
这件事内部包含了许多个层级:首先,他想要争夺分队长的位置——这是他本来将要做,但是失败了的事情;其次,他应该保证自己现在的地位和生活质量不会有明显的下滑——暂且应该是这样,不过长远地看来,显然不怎么可能;最后,他得保证自己能够活着——连命都没有了,哪里来的享受?
而现在看来,如果他什么也不做的话,前两个问题基本已经没有指望了——有哪个上司会喜欢一个曾经密谋推翻自己的部下呢?或许世上真的会有这样公正廉洁的领导者,在部下能力出众的情况下可以不顾个人恩怨地将他推举上位,但这样的人必然不会出现在卓尔精灵的城市里。曼努尔知道,自己现在最该做的是谋取一条退路,尽可能保住现在的位置,或者不跌落太多。可这又谈何容易?
席林隹斯确实暗示了他,只要秘密地彻底投向他的势力,从此以后完成他所交代下来的任何任务,就能够保持现在的生活——且不说曼努尔所寄身的维塔洛斯家族和席林隹斯背靠的奥珀拉家族本身有着明显的敌对关系,就算是最安于现状的卓尔也绝不会相信分队长说的这些鬼话的。曼努尔清楚,自己暂时被放过一马不过是因为维塔洛斯家族势大,而他又一时间没法找到合适的理由将自己“合情合理”地处理掉以应付上级的查问罢了。只要有一个果虻大小的空子出现在他面前,他就必定会寻找托词,强行给曼努尔的职业生涯乃至整个人生画上一个句点。
当这件事情真正发生时,他该怎样做才能保证自己的安全呢?他放在明面上的党羽大概已经被席林隹斯剪除干净,而暗处的盟友见到这样的情势,不趁机向他落井下石就应该感谢夏德娜的恩宠了。向自己依附的家族求助?不大可行。曼努尔的确通过种种不大光彩的努力得以舍弃自己原本低微的姓氏,投效了大权在握的牧师家族,但终究也不过是个外围的普通战士,甚至没有资格走进维塔洛斯家族的宅院。反观席林隹斯,虽然他背后的奥珀拉家族整体实力无法与维塔洛斯相比,但他本人有着极好的运气,成功地爬上了奥珀拉现任主母纳西亚的床,并且似乎很得青眼。任谁都看得出,如果他能帮主母再诞下一个女儿,那么登堂入室成为侍夫就是板上钉钉的事。甚至已经有许多依附于奥珀拉的男性卓尔因此开始谄媚他,以求这位未来的侍夫在更进一步之后,心情好时能够想起他们,从指头缝里漏下一点汤来。
更何况,席林隹斯本身是城区执法队分队长。他天然拥有自己的势力,也有足够的资源饲养一些仅仅忠诚于他的士兵。
双方所能调用的资源之间有着致命的差距,这的确让曼努尔短暂地陷入了绝望。有那么一个瞬间,他在悬殊的力量对比之下产生了即刻出门,收拢自己仅剩的党羽——哪怕一个也好——的想法,但紧接着,他的理智便告诉他,即便他的人马整齐,在面对席林隹斯时也不过是杯水车薪。卓尔精灵的社会在千万年间形成了严格的等级制度,站在更上面一阶的席林隹斯对仅能从下方仰视的曼努尔来讲,完全是不可撼动的庞然大物。
在如此庞大的势力差距之下,曼努尔的思绪不自觉地往暗算或刺杀的方向上拐去了。这也是卓尔们经常会采取并且很擅长的一种策略:当你无法解决问题时,或许可以转而考虑去解决造成问题的人。这虽然一时间让曼努尔感到了一丝希望,但他很快意识到,这点希望过于微弱,甚至比幻梦还不牢靠。
暗算大概已经很难成功了。今天的敲打就表示席林隹斯必然已经提高了对他的警惕,甚至这件事在曼努尔没意识到的时间里就已经发生,并将一直持续下去。接下来他自己不论是去进行贿赂,传播留言,窥探行踪,投毒下药,又或者别的什么,必然都已经晚了。那么避开席林隹斯可能的监视,去买凶杀人呢?没有谁会愿意接受这样的事情。先不说曼努尔是否能够支付得起购买一位城区执法队分队长性命的价格,即便他付得起,大约也不会有谁真正肯去执行它。
别看现在的席林隹斯成天舒舒服服地待在调度他里什么也不做,坊间流言普遍认为他是靠爬上奥珀拉主母纳西亚的床才能以如此年轻的岁数得到现在的地位的,但会全然相信这些捕风捉影的事情的人才是傻子。真提到要和席林隹斯动手的话题时,谁都不会忘记,他是以被连坐的戴罪之身从角斗场里一步步实打实地杀出来的;在他上任之初时不曾给自己配备侍卫,却依然能隔三差五地从各种犄角旮旯里扔出前来暗杀的死士尸体,这说明他并不是只能在面对面的作战中抢夺到优势。这类事情已经有将近二十年没有发生过了,但席林隹斯的积威犹在。曼努尔调查得来的情报也充分地说明,即便他很久没有在人前与别的什么东西发生过武力冲突了,这位分队长的实力依旧保存得很好。
曼努尔不是很擅长这种在自身条件非常不利的情况下力挽狂澜的事,自问也没有将性命也一并压上赌桌的疯狂胆量。作为卓尔精灵,他一百三十岁的年纪还是显得太年轻了,尚还没有面对类似场面的经验——这既是他此前的人生幸运地相对顺利而平静的证明,也是在逆境的地动悍然袭来之际不幸的催命符。他不是个意志坚定的人,于是在恐惧、绝望,同时想不出什么好的破局方法的前提下,有一部分的曼努尔其实已经想要放弃了。那一半的曼努尔正在小声地劝说还想要挣扎的另一半自己:不要再思考了——有什么用呢?你从前没做过这样的事,哪怕你真的想出什么计划来,又怎么会一次就成功呢?不如干脆放弃,就选最稳妥的那条路,彻底投向你的上司,兢兢业业地继续工作,或许他就因此而对你满意了呢?他自己不也有起于微末的经历吗?
这里有乍一听似乎有些道理,但根本无法说服曼努尔自己。将一切冀望于席林隹斯那不存在的同情心吗?就算是刚出生的卓尔精灵都不会产生这样的想法!什么时候把自己的身家性命全都赌在上位者一念之间的人会有善终了?何况,那还是一位你曾密谋推翻,并在行动前夕被他抓住了马脚的上司?再者说,即便用脚趾去思考,都能猜到在自己投效过去之后,席林隹斯派下来的侦察任务必然不可能仅仅是执法队分内的那些事了:维塔洛斯与奥珀拉因为信仰的问题长期不和——维塔洛斯自然是夏德娜女神的信徒,而奥珀拉则绝大部分都是梵的拥趸——若是秘密投效了席林隹斯,就相当于曼努尔自己亲手向对方递上了同时背弃宗主家族和女神信仰的双重把柄。这时候,只要席林隹斯有这个想法,便随时能利用这件事来除掉自己,而骑墙派的下场向来都不怎么好……
思及此处,两个相互正朝着的曼努尔突然同时灵光一现,合而为一:
维塔洛斯与奥珀拉两个家族因为信仰问题长期不和,都想要争夺欧尔克城权力的制高点。因此而起的大小摩擦总是接连不断,而近期,许多琐碎的事情攒到一起,让即便是最底层的奴隶都嗅到了双方冲突将会愈演愈烈的趋势——而这可以利用!
当曼努尔意识到的时候,他发觉自己已经因为找到出路的兴奋而站起了身。他没有不必要地试图修正这个看起来有些突兀的行为,而是就势离开了原位,走向一边的柜子,决定给自己倒一杯酒出来。在翻找的过程里,他也在继续思考:近期的形势可以利用,但不能直接针对席林隹斯本人设计阴谋——那太明显,而且也容易遭人防备。城中两个庞大家族势力之间的冲突必然会造成情报上的混乱,而曼努尔自己作为服侍维塔洛斯家族的战士,必然会收到留意在周围势力动向的任务。这对他来讲是有机可乘的:他能够通过释出一些似是而非的情报来使家族的矛头指向席林隹斯;又或者假意投诚自己的分队长,在给予对方错误的情报,叫他自己一头撞到维塔洛斯的剑锋上去……
曼努尔满意地喝了一口杯中的液体,只觉得自己的前途一下子又开阔了起来——至少,他有了一个看似可行的努力方向。现在,他需要做的只是拟定几个计划,然后从中选出风险最小的那一个来执行。
这或许会比他之前的那个计划进行得更加顺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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预言之年代 425年7月
“黑暗世界”费尔法尔,“双塔之城”欧尔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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计划进行得比曼努尔预想当中最顺利的情况还要顺利。
一开始的时候,他的确为此感到很高兴。在卓尔的城市里,一件事情进行得不顺利才是常态。若是它进行得很顺利,则要么是当事人撞了大运,要么是计划的制定者确实足够精明,将一件事可能遇见的各种突发情况全都考虑了进去。曼努尔自问不算是后者,但短暂地成为前者也依旧是值得开心的事,他甚至为自己开了一瓶陈年佳酿以示庆祝。
但当事情继续进行下去——席林隹斯几乎连挣扎与哀嚎都没有发出来,就被悄无声新地扔进了监狱,下一个分队长在第二天就走马上任,宣读了自己前任的一系列罪状,又另敲打了他们这些“前朝遗老”,要他们安分一点时,曼努尔的那些喜悦与得意便立刻成了惶恐与不安。
一个在卓尔男性间普遍存在的共识是,当你的计划进行得顺利得过分时,一般意味着,它不再是你的计划了。人微言轻的升斗小民无发掀动如此庞大的连锁反应,剧烈地动的源头处必然有什么庞然大物正在翻身。就像是曼努尔在面对席林隹斯时深感无力那样,席林隹斯在面对更上层心血来潮的耍弄时也同样孱弱。曼努尔清楚,这种顺利必定是因为他搞出的一些小动作暗合了顶上某些尊贵的女士们的心意,于是她们不介意顺势将席林隹斯从他原来的位置上撕下来扔进垃圾堆里,换上自己此时更青睐的人选:纳西亚主母的第三女,刚满一百三十岁,一个比曼努尔大不了几个月,仅凭着好出身便能得意洋洋地前来贴金的小婊子——她的起点就是曼努尔在现有社会秩序下被允许抵达的终点了。
为自己的小命着想,曼努尔没有在这个问题上进行过多的思考。在没有足够的力量时,现有的秩序是桎梏,但也是保护。比起抱怨卓尔精灵在千万年里形成的定势,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关心,比如他前上司的近况——为了确保被下狱的那位确实是席林隹斯本人,并且他不会再有活着回到城市当中的机会。
曼努尔花费了自己从前积攒下的一点人情,得到了朝那间牢房里偷偷看一眼的许可。这不很困难,因为负责直接看守的狱卒也是维塔洛斯的人。曼努尔对他有印象,因为他也有着在卓尔当中相当出众的身高,甚至比席林隹斯还要高大一点,但除此之外乏善可陈。总之,他在这位狱卒的带领下下到了作为牢狱的洞窟当中,在暗处远远朝特定的那个位置看了一眼:席林隹斯,确实是本人,四肢都被粗重的铁链拴住,而铁链的另一端都被结实地嵌进了岩壁当中。
“这可是‘特别待遇’。”那个曼努尔其实不记得名字的高大狱卒说,“我可记得他——那是四十多年前的事,这小子那时候可能还没成年。他被扔进角斗场上,什么武器都没有。大人们估计是想看他被战蜥人的爪子撕碎取乐,可谁能想到,最后被扯成肉段的不是卓尔小伙子,而是那些带着鳞片的傻大个呢?”
曼努尔悄悄地抽了一口气。他的确知道席林隹斯的力气不会小,不然也不会选择卓尔当中少有人选取的力量型武器,但详细到这种程度的轶事,他还是头一次听说。也难怪看守门要将这人的四肢全都以锁链限制住。他又打量了一会儿,没接话茬,反而发问:“他被关进来之前没有受刑吗?”
这显然是一个纯粹出于个人感情而发出的问题。高个子看守向下斜睨了曼努尔一眼,判断了他在这件事上所带有的倾向之后,才冷笑一声:“谁又敢去呢?大家都不想靠近他。谁也不想冷不防被咬下一半耳朵来。看他早年间在角斗场上那股狠劲儿,就知道这人被逼急了可什么都干的出来。”
曼努尔正要说话,远处牢狱当中的席林隹斯却突然转过头来,看向他与狱卒两人所在的角落——他们有控制自己讲话的音量,正常来讲这种窥探是不会被犯人感觉到的。曼努尔,和从前任何一次被提前发现时一样,默默在心底咒骂了对方过于敏锐的感官,本能地想要移开视线,却又想起此时的席林隹斯已经不是他的顶头上司,而是戴罪之身,于是硬生生止住了视线的偏移,恶狠狠地回瞪过去,试图将自己仍是自由人的优越感和阴谋得逞的快意尽数传达给对方。
距离太远,他有些看不清对方细微的表情,但根据曼努尔在席林隹斯手下讨了十几年生活的经验,他能确凿地认定这个囚犯对他冷笑了一下。
“你也不必为这些事置气了。”高大看守的声音传来,也不知他在指的是无人对席林隹斯动刑一事,还是这个低贱的罪人身陷囹圄竟还敢嘲笑自由民的事,又或者二者兼有,“他还能活多久呢?等到下一个牧师大人们算好的日子,他就要被打断四肢,扔进蛇坑里去了。”
“扔进蛇坑。”曼努尔无意义地重复了一遍这种刑罚,“这次不送他去角斗场了?”
“罪行不匹配。”狱卒冷哼,“何况,再让他杀出来一回吗?尊贵的女士们已经不爱看这个了,她们总是不喜欢重复的节目。加上大家都知道,卓尔不是什么宽和的种族,卓尔男人尤甚,你我也一样。难道不是吗?”
斩草要除根。曼努尔赞同地颔首。
这次简短的“探视”就这样结束了,此后直到席林隹斯真正被行刑的那天为止,曼努尔再也没有为自己那已经彻底离开棋局了的前上司费心。这个阶段里,他要烦恼的是别的事情:前任分队长刚刚被撤职,新任分队长便立刻走马上任,并且还是一位有着尊贵身份的女士。好消息是,作为女性贵族,这位分队长大概不会在这个位置上消耗超过五年的时间;坏消息是,前面维塔洛斯的人刚刚清理了隶属奥珀拉的席林隹斯,后面奥珀拉的女士就立刻到任,这种诡异的发展令人很难不认为两个庞然大物在此处进行了某些隐秘的利益交换。这或许一时间不会影响到曼努尔这样的下层人,但也有必要对种种可能产生的意外做好准备:大人物们稍微打个喷嚏,底层的砂砾或许就会遭遇到灭顶之灾。
曼努尔没有想到的是,地震来得比他预计的要快得多,到来的方式也是他完全没有料想到的:一位强势的女性分队长显然与步步为营的席林隹斯有两种完全不同的御下风格——后者不是很介意留着几个其他势力安放在自己身边的钉子,甚至还经常借由他们的一些反应反推他们背后大人物的态度;而前者则明显不需要这样的布置,崇尚以力破巧,并且奉行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的准则。分队的成员在新官上任之后就迎来了一波大换血,曼努尔作为在维塔洛斯家族挂名的战士甚至获得了特别待遇:被奥珀拉家族的三小姐,侍奉军主的牧师塞了一纸介绍信,打发去费尔法尔的死厄骑士团服兵役,而且是即刻出发,务必在九月份里到任:这是战神所执掌的月份,他的新上级声称在此时为军主在地上的军队注入新血是一种崇敬的体现。不必思考,曼努尔都清楚这不过是一种冠冕堂皇的托辞罢了。奥珀拉家的小姐只希望他尽快从自己眼前消失,并且不会因此招致维塔洛斯家族的激烈报复而已。
这已经算是变相的流放了——像他这样籍籍无名的普通战士一旦离开了城市,失去了近距离接触到大人物的机会,基本上就没可能再回来了,更不必说,他会因此被迫作别他的昂贵地毯,他的佳酿,他所收集的一切不符合他身份地位的奢侈品以及绝大多数的财富。有哪个千辛万苦从底层爬上来的卓尔会毫无怨言地接受这样的事情呢?当然,放弃这一切,然后在鲜血骑士团内为自己经营一份前程也并非不可,但这对曼努尔来讲甚至不是一个选项:他是彻头彻尾的黑暗女神信徒,不然也无法攀上维塔洛斯这根通天石柱。
上司的命令又无法驳斥,曼努尔只能试着用其他各种迂回的手段来让新队长收回成命,或者从自己的主母那里领取更重要的任务,从而将兵役搪塞掉。他在好一段时间里都在为这件事焦头烂额,只在席林隹斯预定行刑的那天去看了一眼——对于自己的敌人,总要亲眼确认到尸体才放心。
旁观行刑是没法做到的,那是大人物才有资格享受的消遣,但曼努尔最终成功地见到了他前上司死后的样子。或许是因为行刑方式的原因,他觉得席林隹斯在死后似乎变大了一圈,但或许这是因为他的四肢被折断以及蛇毒造成的浮肿而产生的错觉——毕竟,即便是席林隹斯的父亲在生的话,恐怕也已经没法认出这具从蛇坑里捞出来的肿胀的尸体了。
负责处理后续的不是上次见到的那个高大的守卫,而是带着洛诺林家徽的杂役——曼努尔认识她,或者说很熟悉:她叫瑞塔,他们从小一起长大,曾经有过一段能够相互托付后背的时光。只是在卓尔,尤其是男性和女性之间,这样的关系注定是不会长久的,哪怕他们的身份同样低微,因此这二人现在的关系大约可以称为水火不容。
这没有引起他的任何警觉:这类“不体面”的工作自然会被交给同样“不体面”的小家族中“不体面”的成员,这是很正常的事。曼努尔此次前来不是为了挑起争端的,因此碍于执行者的身份,他没有上前去提出仔细检查尸体,只是草草确认了大概的情况就悄悄离去。
席林隹斯已经死了,他在心底已经认定了这个结果,故而在事后检查成果时将整件事流程化地敷衍了过去——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欧尔克刚刚经历过一场小小的风波,正在短暂的和平期。曼努尔已经意识到,在这样的情况下,基本不可能出现什么能够让他抵掉兵役的重要任务。但他依然尽可能地向上级献媚,尽可能地给那些尊贵的女士们留下有关自己的些许印象,以期在将来的某一天里他能被想起来,然后从一纸调令中获得赦免:那些女士们凭借一封信就能令他去往皮谢拉城,当然也能凭借一封信让他回来。至少他是这样冀望的。
一个敌人被确实地从世界上抹去当然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情,但前路未卜的焦虑让曼努尔并未从中感到多少欣喜或者愉悦。离开城市的最后期限也在渐渐逼近,即便他有一万个不情愿,也不得不收拾行装,准备踏上前往鲜血骑士团驻地的旅途。
自不必说的一件事是,孤身一人在地下世界的旅行是乏味且危险的一件事。绝大部分情况下,溶洞中举目四望都是相似的景色,谁也不知道黑暗的深处有什么东西在潜伏着,而洞窟深处透出来的光也并不意味着安全。谁都不会想要在只能依靠自己的情况下闯入这样的环境里,只有迫不得已的时候例外。
当地底居民不得不一个人孤身在人迹罕至的道路上行走时,他们普遍都会尽可能地缩短自己抵达目的地所需要的时间,以防遭遇意外,或者干脆迷失在无尽的黑暗与孤寂当中。曼努尔当然也是这样。他尽可能谨慎而快速地前进,绝不偏离地图上标明的那些安全路线,至少这样能让他时不时碰到人烟。他的确会为了舒缓自己过于紧绷的神经与偶遇的旅客交谈,不过很有节制,尽可能不去干扰对方也不试图多管闲事,然后在合适的时候主动与对方告别——万幸,至少在他的旅途进行到一半的时候,他还没遇到什么必须要见血的事情。
这样的好运气带给了他一些虚假的信心,令他错觉此次向着皮谢拉城去的整个旅途都能顺顺利利地结束。曼努尔没有因此而放松警惕,一个成熟的卓尔战士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甚至于,他在接下来的行进过程中更加地提高了警惕,因为一件事进行得不顺利对他来讲才是常态。他小心地横渡地下水道,小心地经过发光苔藓,小心地进入狭长的洞窟,然后在一片黑暗当中小心地分辨、选取自己应该走的那条路,并且警惕任何可能发生的意外:这样错综复杂的地形正满足了杀人越货的亡命徒们所需的一切条件,说它是意外的绝佳发生地也不为过。
而确实,曼努尔一直等待的意外正在此处如期而至。在听见自远处向着他的脑后而来的破风声时,他甚至在心底里产生了一种大石落地般的安定感。他堪称从容地矮身闪过第一道攻击,就地一滚调整了自己的面向,同时从腰间拔出淬毒的匕首来——狭窄的环境下长剑不好发挥,匕首虽短却在近距离的搏斗中更加灵活——然后才来得及抬头,去寻找敌人的位置。
袭击者与曼努尔之间的距离比他预想得要远一些,这让他稍有些后悔拔出匕首的决策。从他头顶飞过的破风声应当是来人掷出的某种武器,那东西没有击中预定的目标,而是撞在了曼努尔背后的岩壁上,从声响听来颇有一定分量。偷袭的人没有继续躲藏,但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曼努尔只来得及勉强从轮廓上分辨出这人也是个卓尔精灵,并且除了刚刚投出的那柄武器之外,对方还带着一面盾牌。这让他本能地压低自己的重心,紧接着,对手的举动如他所料——在失去了一柄武器之后,那个卓尔战士不但没有退却,反而架着盾冲上前来。
这是发生在一个呼吸之间的事情,来袭者的脚步声踏在他的武器撞在岩壁上发出的巨响中,而在回响的余音尚未散去时,圆盾的冲击所带来的罡风就已经刮到了曼努尔的脸上。他不得不夸奖这位袭击者的身手,作为一个搭配使用单手兵器和盾牌的战士来讲,对方至此为止的策略完全正确,完成得也无可挑剔,甚至于那面圆盾在曼努尔看来几乎像是飞过来的一样——只可惜,它飞过来的速度没有超出曼努尔的反应能力。年轻的卓尔战士再次翻滚受身,避开了敌人攻击的同时扯到了洞窟的边上,趁着对方一击落空、不得不对抗惯性的那一瞬间猱身而起,踏着洞壁腾空扑向正在调整姿态、因此空门大开的敌人——
——他在盾牌后面看见了席林隹斯的脸。
曼努尔应该感到惊讶。看见一张被认定为死尸的面孔活生生地出现在面前的时候,他当然应该感到惊讶,但实际上,他没有这个时间。在战斗中应当心无旁骛,这是每个卓尔战士都应当具备的素养,因此他按照预定的计划那样握紧了匕首,在他仅有的一瞬间里瞄准,意图将刀尖朝向最可能刺中而不是最致命的位置——
——他的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团光。
那是很微弱的光,但对于仅使用黑暗视觉在无光的溶洞中行走了超过一个半小时、完全适应了环境的卓尔精灵来讲,那与地平线上升起的灿烂朝阳并无不同。曼努尔接受过如何面对突然的光线的训练——在大量拥有类似天赋类法术能力的卓尔当中,这是个非常常见的战术——但这次太近了,光源几乎就贴在他的脸上,以致于他本能的生理反应占据了上风:他的延髓反射正要闭上眼睛,他作为战士所接受过的训练正大喊大叫这对抗这一点,而在这个瞬间里,他的视线已经因为应激产生的泪水变得模糊了,原本能够清晰地看见的敌人因此变成了一团模糊的光影——
——然后他持刀手腕一阵剧痛。他不受控制地落在了地上。他的腹心一凉。这三件事很难说清先后顺序,又或者根本是同时发生的。三个呼吸之内,微弱的光芒散去,在更多的疼痛升腾燃烧起来之前,被淬在匕首上、曾被所有者引以为傲的毒药一如往常地发挥了效力。
曼努尔在无光的洞窟之中抽搐着倒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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预言之年代 425年10月
“黑暗世界”费尔法尔,“钟乳石城”皮谢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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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从欧尔克来?”书记员借着不远处火把传来的微光,拧着眉头费力地阅读着手中措辞晦涩的介绍信。
“正是。”来者的语气轻快,就好像从舒适、安定的城区里脱离开,被迫来到鲜血骑士团中服役并不是一件苦差事那样。
战争之神的虔诚信徒的确会这样认为,但根据书记员的经验,在带着显然出自一位尊贵女性之手的介绍信前来报到的男性卓尔当中,这样的人占比相当之少。于是他忍不住仔细地打量了一番这位新来的战士:在卓尔之中相当出众的身高,铂金色的短发,几乎与眼白同色的巩膜。在被打量的同时,这位男性战士向着书记员友好地笑了笑。以书记员负责招兵的许多年经验来评判的话,这人演技确实不错,但终究盖不住经年累积在他眉宇间的那股戾气。
书记员没有被虚假的示好动摇。他的目光继续逡巡在对方的衣襟、袖口,划过皮质武装带上的金属搭扣,最后落在被悬挂在腰侧的单手战锤的锤柄上——把手底部阴刻着军主的圣徽,无声地道出了其主人的信仰。捕捉到这个细节之后,书记员才满意地收回视线,让注意力重新集中到介绍信上晦涩的表达上。
“我听说,欧尔克上个月发生了一件大事,闹得沸沸扬扬。”在阅读信件的同时,书记员以闲聊的态度顺口一提,“和奥珀拉家族有关,你知道吗?”
这既是暗示也是刺探,没有卓尔会不精于此道。
他分了一点注意力往来人的反应上去,只见这个高大的卓尔立刻警觉了起来,那一瞬间的忐忑与紧接着带点幸灾乐祸的漫不经心不似作伪,符合一个意识到自己基本上不可能回到城市当中的被流放者应有的反应。来报道的新兵冷笑了一声,回应道:“上个月的什么时候?如果是下旬,那时我可能已经不在城里了。欧尔克的大事不少,不过我离开前确实没听说过最近有什么值得闹得外界都会有所耳闻的大事。”
没什么可疑的地方,于是书记员也愿意让气氛保持在闲聊的状态。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我以为你会知道呢。我们的探子只查到奥珀拉一点征兆都没有地突然将整体策略转成了防御态势。这太奇怪了。”
“谁知道怎么回事呢?”来人顺着话往下心不在焉地猜测,“继承人夺权,家族附庸反水……黑暗里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都是无聊的老一套。要是有些新鲜事儿就有趣了。”书记员也不负责任地将话题随意延伸下去。
“那么没准是这样:有谁钻到了奥珀拉家族防守空虚的空子,偷偷潜入了住宅里,杀掉了当家主母最宠爱的小女儿,还用她的血在墙上写下了针对主母本人的复仇预告,然后在有人发现之前大摇大摆地逃之夭夭——”
“哈哈哈哈哈哈——”书记员被这个如此天方夜谭的故事逗笑了,“——奥珀拉家族怎么可能有这么疏忽大意的防御漏洞?这也太异想天开了吧?”
来人无辜地一摊手,也笑着说:“是你先说想来点‘新鲜事儿’的。”
“那也没叫你胡诌。你显然没有做诗人的才能,这种假得过分的故事在酒馆里可一个子也换不到。”书记员笑够了,总算放下了手中的介绍信,提起笔来准备干正事,“我看看,你叫曼努尔——信上没有写全名,曼努尔什么?”
“现在就只是‘曼努尔’了。”来人回答。
“怎么?没有姓吗?”
“就那么回事呗。”新兵耸了耸肩,“拿着介绍信到这儿来的有几个是能讨得主母欢心的?”
那就是被褫夺了原本的姓氏。书记员自以为理解地颔首,低下头去对着档案表格奋笔疾书。因此,他也就没有看见,来人的脸上依然带着淡淡的微笑。
那是不应该出现在一个被褫夺了姓氏的卓尔脸上的,成功从绝境当中逃出生天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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