Ⅰ
“谁的幸福不是表面现象,一会儿就消灭了?”
——女人理顺他的乱发,在额头留下轻轻一吻。
玛丽戈尔德·沃伊德和奥斯卡·盖曼——奥斯卡·沃伊德——坐在泰晤士河边的长凳上。他们出来得很急,什么也没带。
月亮是红的。
有那么一阵子,谁都没说话。
那只叫查理的乌鸦老实停在拐杖顶头。它不敢多话。年轻人认出它后大发脾气:长久以来他因没有魔力倍感煎熬;而另一方面,他也的确在通人言的乌鸦面前吟诵了《乌鸦》,他还以为周围没人呢。
黑发男人抬眼看向月亮。红色的圆像妓女的唇,牙齿掉光了,只能涂上胭脂虫与蛋清混合成的脂膏,藏起后面空虚的孔洞。
狄安娜……
他再次呼唤异神之名。
狄安娜……阿尔特弥斯啊!
拿你那金弓与如发色一般颜色的箭头射我的心吧!
它此时跳得厉害。
Ⅱ
“仔细看看她吧,这个女人叫莉莉丝。”
——少女坐在扫帚上。
奥斯卡皱起眉头,他瞪着天空,像是不满。
此时他的神态不再如初见时一般,尖利的刺被柔软的抚摸除去,失落的孩童回到母亲身边,他瞧起来倒有点像在撒娇。
玛丽问他:“怎么了?”
“没有玫瑰和罂粟编制的花环。”他回答。
学习人类知识的魔女很快反应过来,她笑了笑,手上掐着查理的喙。
Ⅲ
“……心灵的意愿是由一个因素来决定,而这个因素是由另一因素决定,然后再另一个,再另一个,就这样无限持续。”
——他有着对于被爱这件事的饥饿感,与对于被“留下”的恐惧。
“我们走吧!”他站起来,脸因激动而显出一种病态的潮红。“走,去别的地方!”
“谁都找不着我们?”
“谁都找不着我们。”
“我和你?”
“是的,我和你!”奥斯卡大声喊起来,“我们,一直,永远!”
黑发男人拿起拐杖,旋转杖柄,从中抽出把细剑。奥斯卡转过身,正对着玛丽,身后是不详的月亮。他握着剑,在脚边划下,锋利的刀刃在柔软的影子上割开裂缝,无数腥红的眼睛露出来。
奥斯卡伸出手。
Ⅳ
“neshama”
——他们一起跳下去。
坠落。
握紧的手。
劈里啪啦。
点生出线,线连成面。
劈里啪啦,劈里啪啦,ctrl+Z,光缆,劈里啪啦,WiFi,哒哒哒哒哒,delete,写出这种东西你该不会还很自豪吧,呕,劈里啪啦劈里啪啦,吐了,第四面墙,去他的弗洛伊德!也去他的人本主义!鼓掌!鼓掌!
おめでとう!
但其实是荣格啦!
哈哈!
Ⅴ
“偶然控制着我们,未来的事又看不清楚,我们为什么惧怕呢?最好尽可能随随便便地生活。”
——梦?真实?
他过去被爱过,因此他知道爱是什么样子。但他忘却,那东西也就被蒙上一层纱,只留下模糊的影子,显出大概的轮廓。他会在深夜回想起来,会在一片黑暗里找寻它,会伸出手试图确认它的样子——但爱没有确切形状,他能触摸的不过是想象。他曾将老猎人作为自己依恋的对象,可老猎人无法给他他所需要的爱,无法填补他心中的孔洞。他茫然无措。无法理解。曾有的和当今的强烈反差将他撕裂,他的某一部分永远留在了烧毁房屋的废墟底下。
现在曾经爱他的人又回来了,但她似乎就要离去,今天成为昨天的重演;他也不再认识爱,常年的渴望压得心灵变形。他的爱发生了改变。
他曾经知道爱。
他想要她的爱。
他像男人爱女人那样去爱她。
Ⅵ
“力比多”
——此刻的真实,此刻的爱。
“如果这是你的意愿。”她回答。
玛丽微笑着握住奥斯卡的手。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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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字后引号内破折号前内容来自百度,本人是文盲,谢谢。
跳下去之后的部分是做梦,结局是回乡下种田了。
最初是黑暗,接下来便是噪音。威尔觉得自己被塞进了信号不好的电视机里,整个世界有的只是黑白的雪花点与嘈杂,他尝试感受、呼叫梅恩斯,很快就发现这只是徒劳。原本紧紧攥在自己手中束缚伴侣的“线”不知何时、因何原因已被斩断,另一端的人如同风筝早已消逝在天际。
威尔浅浅地呼入一口气,快速整理思绪并唤出自己的精神体,好在布莱克立刻浮现并盘绕于他的手臂。黑曼巴抬着头与威尔对视,片刻后伏下身子,威尔最后的记忆是自己与梅恩斯作为维和部队深入常年战乱的某国执行任务,那是场异常艰难的战斗,他们的战友相继牺牲,无数平民惨死在炮火之下。这段记忆在终于突破困境深入敌方腹地的时候中断了,虽然不可思议,但他认为自己死了,也只有这样才能解释现在发生的事情。
梅恩斯不在这里,也就是说他还活着?威尔松了一口气,但紧接着浮上心头的就是担忧与说不清的情绪,失去深度联系向导的哨兵下场如何,作为基础知识每一位哨向都完全了解。在那样的环境下自己先死亡,被留下的梅恩斯根本凶多吉少。
“那家伙命硬得很,”威尔轻声对着布莱克说,布莱克吐着信子盯着自己的主人,“运气好的话活下来就能得到新的搭档了吧,毕竟是差点成为黑暗哨兵的人。”
虽然只是实验的副作用,威尔半带嘲讽地想,哼笑着小声嘟囔:“……不知道除了我谁还能受得了他,可怜的下一位。”
可怜的下一位。威尔忍不住又在心里默想了一遍。
事情就是在这个时候发生变化的,威尔所在空间的烦嚣声以及散落的雪花戛然而止,他有些疑惑,与布莱克共同等待着,觉察到远处有光正快速从四面八方向自己袭来。黑暗环境快速坍缩,最终越过威尔形成一块小小的屏幕,威尔置身在这块纯白的空间里,分不清自己与另一头究竟哪边才是“里侧”。
屏幕忽地亮了,跳跃着黑白画面,威尔立刻就认出这是生前所在的战场,他细长的眼睛眯起露出精干的光,开始考虑这是否是敌人的诡计。屏幕上他睁着眼睛倒在废墟里,左胸前逐渐沁出大片暗红色血迹濡湿了他的身体在地上扩散开来,在他的对面是匍匐在地上的梅恩斯,他的腿耸拉成奇怪的角度,骨头从肉里戳出指向天空。他从来都骄傲无比的小狮子在地上像条虫那样蛹动,对方的七窍不停地向外渗出血,用指甲抠着地面爬行。炮弹在他们的身边炸开,威尔看到梅恩斯不管不顾地只是向着自己前进,他的身上落满了土块。
威尔安静地看着屏幕,优秀的向导懂得如何控制自己的情绪,威尔不仅是佼佼者的一员,更是常年端坐于金字塔顶部的人,他理应更精于此道,但在看到永远都趾高气扬的梅恩斯被轻贱到与泥土血污作伴的时候,依旧是咬紧了牙齿。布莱克不安地晃动着头部,血液涌上威尔的面颊,他太阳穴的血管凸起,整张脸紧绷着,像是下一秒就能对任何靠近他的东西发起致命一击。
他久久地盯着屏幕,呼吸急促、目眦尽裂,看到在最终巨大的爆炸卷入了万物之前,梅恩斯都拼了命在靠近自己。但直到最后,对方都没能达成最终的心愿,分明最后不过一寸的距离。
梅恩斯死了,威尔突然放缓了呼吸。他以为——他希望他的搭档能足够幸运撑到这场战争结束,但他又何尝不明白自己只是寻求心里安慰、甚至是痴人说梦?屏幕再一次恢复到无信号的状态,屏幕内外同时扬起了雪花,恼人的声音径直回响在威尔的脑袋里。男人垂着头颅,半闭着眼睛,他感到了疲惫,感到无以复加的疲惫同时混杂着恼怒。那是他的梅恩斯!
也不知过了多久,威尔的脑海里突然响起了别样的声音。一开始他没有反应过来,现在什么都提不起他的兴趣,但那个声音不依不饶,甚至盖过了刻板的噪音。布莱克缠紧了威尔的手腕,威尔凝神倾听的时候,那声音又消失了。什么地方吹来了燥热的风,还混杂着即将干枯的草的味道,威尔能听见有东西在奔跑、吼叫与咀嚼,他与布莱克相互对视,想要验证心中的那个猜测。
纯白的空间各处开始出现点状的深色,深色晕染开连成一片,威尔被带入了新的场景,与草原毫无二致的“地方”他来过不少次,这是梅恩斯的精神图景内部。意识到这点后,他忽然感到自己感知的另一头重新连起了什么,他认为应该是梅恩斯,但有些像又有些不像。
巨大的、无法言说痛苦接踵袭来,威尔身体的浑身都突然疼痛无比。肌肤看似正常,却好像皮肉之下的骨骼已经完全碎裂;每一寸的神经犹如被火烧、被刀劈,被人从身体活活剥离;脑仁更是疼到威尔双眼发黑几近呕吐,恨不得从颅腔挖出去扔掉,就连弯曲关节这样的小动作,都会牵连全身带来巨大的痛楚。但这还不是最难过的,更令人无法忍受的是心灵上的痛苦、愤怒与绝望,自己伴侣死在面前的万念具烬。威尔的衣襟早已被濡湿,冷汗依旧顺着他的身体向下淌,就连他裤腰都不能幸免。
“……我说什么来着,”威尔的眼睛开始充血,却依旧笑着对布莱克说,“那家伙命硬得很吧?竟然还胆敢逆向共感,我看这个小哨兵是需要调教了。”
布莱克张开了大嘴,像是人类在笑。威尔的脑海里现在回荡着梅恩斯变了调的声音,哨兵在以理性以本能呼唤自己的向导,而向导要做的很简单,找到哨兵救他出“井”。
可是梅恩斯在哪里?四处都没有人的影子,仿佛这里只是普通的草原。狮子在埋伏、追逐,年幼的狮子被羚羊踹倒、被角挑破肚皮,肠子流了满地,成年的狮群扑倒猎物大快朵颐,它们把头埋在新鲜的肉里,嘴与下巴还有胡须都染成暗红色。鬣狗群嚎笑着蜂拥而至,赶走了刚迈入成年独立生活的雄狮,喝水的斑马被鳄鱼拽进了河里,水面激烈翻滚后恢复平静,依旧泛着涟漪的河面血红一片。
威尔转身,看到一块大石头上趴着只白色的狮子,倒是符合梅恩斯一贯居高临下的态度。他感到好笑,但又笑不出来,狮子身上伤痕累累,保持着前爪交叉放在胸前的端卧姿势。
“梅恩斯。”威尔轻声呼唤,他不是第一次从井里拯救哨兵,基本上都被他带了回来,那些没带回来的就会被塔宣布放弃。
但是梅恩斯的井过于奇特,整个精神图景与井完全融合在了一起,一切都显得无比正常又正常到异常。威尔不敢轻举妄动,他担心稍有差池就会彻底毁掉梅恩斯。
“梅恩,”威尔仰着头,好声细语,“你记得我的,对吧?”
狮子眯起眼睛,抬起前爪舔上面的伤口,威尔注意到那些伤口反复出现又恢复消失,接着再度出现周而复始。他没有再说话了,只是凝看着狮子,狮子也回望着他,布莱克顺着威尔的身体爬到他的脖子盘了起来,它也想看看,看看眼前这个混合着“梅恩斯”与“雷古勒斯”的家伙。
【该回家了。】
威尔的声音在狮子的脑海里回荡,狮子烦躁地站起身踱步,最终咆哮了两声后跃下石块。白狮的身体在下落的过程中发生了变化,它幻化成赤身裸体的幼童模样,男孩在落地的瞬间长大成人,如若幽灵泛着珍珠色的光。
“别让我等太久啊,”威尔伸出手,他不等梅恩斯回应便径直牵住了对方,难得地用大拇指摩挲他的掌心,“我的哨兵。”
梅恩斯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置身于浓密的雾气之中,唯有眼前的公寓辨识清晰。
“……你可以放开我了。”他假装不情愿地说,告诉自己不要再回忆到死也没有抓住威尔的事实。
结果威尔不仅没有松开梅恩斯,反而与他十指相握,扬着嘴角调笑道:“哦?我要是说不呢?就算是我,偶尔也想享受恋人的特权,梅恩你从来不给我,只有我自己争取。”
是这样吗?梅恩斯皱起了眉头,他开始回忆并反思自己是否真的过于冷淡,说出口的却是:“滚蛋,死都死了,哪来这么多事。”
威尔耸了耸肩:“是啊,难得我们死了,要不要住公寓?”
“你不觉得很诡异吗?这有点冲击我的世界观了,我甚至搞不清楚自己和你是什么状态,也许我们只是被催眠了。”
“我们死了,梅恩斯,没人能从核武器的正面打击中存活下来。”
梅恩斯看上去有些恼怒,好在没有立即发作:“好吧,就算如此,我也不要住这个公寓。简直就差把‘可疑’写在门牌上了。”
“那我们住哪里?只要你说,我们就去。”
“……我怀疑我们没有选择——雷。”
白色的狮子应声而出,先是用头蹭梅恩斯,继而用尾巴卷在威尔的腰间。
“去勘察,看看能不能走出这迷雾。”
布莱克终于又在梅恩斯的脖间找到了自己的专属位置,它让自己盘在那里,选择了自己舒服而梅恩斯不会难受的距离。没过多久雷古勒斯便回来了,它有些沮丧又有些不快,只是贴着威尔发出呜呜的声音。梅恩斯又想说滚了,但最终只是翻了个白眼,转身面对公寓。
“没得选择,那就住吧。”
“还不如死个彻底。”他又小声嘟囔着补了一句。
威尔笑了起来。
威尔笑了起来,虽然已经通过布莱克看到了全部过程,并且精神体的显现也是他的自主决定,但他依旧要看看,究竟是什么人能让梅恩斯归队后不在第一时间向自己报道。他故意用冰镇饮料的杯子贴自己的后颈,立即看到梅恩斯打着寒战转过身瞪自己。
很好,这样才对,哨兵的目光怎么能离开自己应该守护的向导?威尔想到这里心情更愉悦了,他走到梅恩斯身旁,将盛着食物的盘子递给对方,自己举着冰镇饮品对阿伯拉德与泽万示意。
“我是威尔•沃尔德伦,梅恩斯的伴侣。”
TBC
作者:眠春山
“你知道,生命最后消散的东西是什么吗?”
“您说。”
“是气味。就拿我小时候见过那只猫来说吧,对咯,它也算是我的启蒙老师啦。我初见它时,它的脑壳被碾坏了一边,估计是自行车的杰作。它躺在地上抽搐,磨蹭,蹬动四腿,却只让更多白花花的小脑浆离开它。它的皮毛在死前全部炸开,我从没想过橘猫的毛发,能像松林般蓬松,勃发,像烈日下金红色的波浪,那样起伏,汹涌,比它死前跑动跳跃的任何一刻都更夺目。那是我最后悔的事之一。”
“后悔救不到它?您不会吧。”
“废话。我后悔它最光亮的一幕,我不能将它永存。我无能为力。它就在路边上,安静死掉了,跟一切突兀消逝的生命没什么不同。它的皮毛不再起伏,但在丽日和风里,还在微微发光。我迷了心窍,没有及时埋了它。并开始每日绕远路途径那里,只为了多看它一眼。”
“确实,您在某些地方还挺长情的。”
“我也觉得。我都记得,第二天,没太大区别,开始飘散出一点气味。第三天,因为它身上孕育的其他生物,它开始变形。第五天,它的内脏,化成满腹腔的水,下了一场暴雨,它被雨浇灌,涨破,它的内容填充物渗出来,和满地雨水混揉在一块。第七天,从它体内流出的东西都蒸发了,它的肉就跟从没出现过似的,整个像颗水气球,漏了气,整只都瘪了。随着它的血肉蒸发,它的气味就好像它的不甘,被碾平在土地上一样,极其呛鼻,那气味直窜天灵盖,闻了烦闷,恶心,又混了股微妙的,洗脑似的奇怪芳香。第十五天,它的骨骼全都塌了,你摸摸自己的头,对,能想象它不再是立体的样子吗?”
“我一般不想自己死后的事情。”
“好吧,就连完整的头骨也会迸裂,塌方。一个月后,它曾经蓬松的皮毛,完全变成紧贴地面的一张胶皮,一页猫皮纸,所有骨骼都碎了,散落在砖缝里,跟一堆细白石片似的。想想看,人甚至没有浑身毛发,都不能比它保留得更丰满。最终,只剩下那股辛辣的气味,十米开外都非常明显,就好像多少场暴晒,暴雨,大风,都赶不走它盘旋在地面上的怨恨。它是死了,但它的形态也确实彻底改变了,从猫变成秃鹫,以至变成大片空气,用那两个黑窟窿的眼睛,捕捉每一个路过它的人内心的恐慌……”
“行了,我想起来了,不会是您办公桌那相框里那堆东西吧。”
“没错,我把那张皱巴巴、脏兮兮的猫皮从砖上扒了下来,收集,拼凑了它的骨碎。太难了。它就是我接触标本的开始。标本真好,但普通的它们远远不够,我通常选择它们生前最光鲜亮丽的一刻,想方设法,把那一刻的光辉保存下来。但是,既然假设,只要不是最巅峰的状态,留住便没有意义,那我留住了这许多动人一刻,若没有人来留住我,那我又有何意义?于是我开始收徒,想传授这技艺,借以我的制作技法,流传在别人手上,构建生命,改造世界,一代代,传递更久的时间,保留得更长远……”
“喔,所以,我出现了。”
“是的,你出现了。无限地接近我的理想,一个完美的学生。我以为我的梦想即将就此完满。”
“直到我超出您的掌控了?”
“不,是我,是我想要超出你的掌控。乃至超出任何人,任何时空的掌控。因为在你的作品里,我意识到,一旦我希望我生命中高光的时刻,寄托在他人的手上,他人的技法上,那我的高光就已经是溃败,就已经放弃了自己。将自己的理想,交给别人去诠释,把年老无力的自己交给别人去雕琢……我将成为最虚弱的,涣散的,最失败的那种标本。那样子,我还算得上是我吗?我还算是你的老师吗?”
“您不论现在还是将来,永远是我的老师。这是客观事实。”
“不,作为‘你’的老师,我就该教会你更多。可我无能为力……除了死,在最好的时间点上死,只能这样,只有这样……”
“可您已经教会我了,用自杀未遂教会我。关于‘任何一个老师都不应该当着学生的面那样做’这件事。”他停顿了下,“特别是在那样平和,安祥的,喝酒闲聊的夜晚。”
“也不是学生动手把老师打晕过去的理由。”他理所当然,罔顾自己当时比划着武器的事实。
“不是吗?您给了我生命,给了我自食其力的工具,平台,给了我创造艺术的可能,甚至到了要给我贮存你的机会。只是,让你的学生眼睁睁看着上一秒还气氛正好,下一秒便掏出枪的老师,这太过分了。你对我真的太过分了。”
“过分?你在说过分?”他掐紧扶手。
“当然了。我做不到,老师,我做不到。不仅如此,在您躺在医院病床上的那几天,我想了很多,您的理想,以及我的。最终,当我看着您被子下呼吸的胸口,我意识到,我做的标本,只有在我活着的期间存有意义。只要我在我生前,做出了我至高杰出的标本,那便足够了。在未来,在我双手已经伸不到的死亡的领域,联结就已经断开,我做的东西,就也成了别人眼中的东西,跟我再无瓜葛了。真令人失望,也让我清醒。”
“活着的……活着的?”一阵悉索的金属摩擦声响起。
“是的,我太沮丧了。这么多年来,以为是创造着接近永恒的东西,结果还是如此脆弱,一个死亡瞬间就能切断我和它们的关系。标本,应该是作为标准范本,让人可以解读它的前因后果,今生来世才对。一瞬间高光的定格,不能算是标本。一阵经历,一段情感,一个活生生的人生——才是标本。”
“看不出来你是这么想。那天晚上我问你,你可不是这个态度。”他反笑道。
“毕竟您那个时候情绪不稳,什么都忘了,也忘了我还没来得及回答您。您问我,有什么想留住的东西——我想留住我们之间的感情。”
“嘿,注意措辞,是你的感情。不是对我,也与我无关。只不过我刚好是最接近你的,最适合的素材而已。
“随你怎么说。 我会好好对待你,赡养你。直到你所有那些——把你和他人区分开来的念头,都变成太阳下的灰尘。相信我,你永远不会有那只猫光亮的一瞬,你是我最美丽的标本。”
他嘴唇发白,眼球颤抖,他的学生将世俗仁慈化为残忍的利剑,钉得他鲜血直流。
“所以,你想出的,就是把我的作品和我关到一起,一起不得重见天日吗?”
虎豹外龇的利齿,鳄鱼瞠目的眼白,犀牛糙利的巨角,尽皆神采奕奕犹如生前,一张张血口与一双双眼睛,镶嵌在厚重幕墙上,在黑暗里幽光烁烁,仿佛能听到它们大张的血口残留的尖啸和怒吼,延伸着生命的狂肆。他的老师双手交叉,抵在双膝上,坐在被他软禁的屋子中央,俯身弓背,微微抬头看他。他背后一圈环绕各式各样的标本头颅,在地下室晦暗的顶灯下,反射无机质的灿烂。
“我没发现聊了这么久。您在拖延时间吗?”他看了一眼手表,“这里太深了,这房间四面都铺了几米厚的混凝土,做了隔音结构,加上我的转移工作做得不错。是可以被您表扬的缜密,所以您应该比我更明白,只有我知道您在这,这意味着什么。”
“哈哈,很好……很成功!”
他的老师从椅子上起身,像头猛兽挟裹着风扑到他跟前,颠得脚铐铿锵乱响。隔在他们之间的铁栅栏一震,他攥住栏杆的手背青筋暴涨。顶灯熠闪的红光照在鲜红的地毯上,红光泛滥,化作渗进他老师眼白中的狂喜。他老师粗重地嗬嗬喘息,咬紧牙根,鲜红的牙龈几乎渗出血,一双疯狂的眼睛,看起来和这扇铁栅栏内的猛兽摆设如出一辙,天生天成。
“对……对!你是我最好的学生,质疑,反驳,再到扑灭前人,就是学生该做的!只是要小心呀,不要被岸上的冤魂咬住,被从那安全的水区拖出来,到最后,除了气味,什么也不剩下!不要被自己亲手创作的东西咬断脖子,就像我一样!”
他抚摸他的老师隔着栏杆的脸,那张生出皱纹的脸因亢奋而扭曲,牙齿咯咯作响,双眼热切地注视他,肆溢着生命力和狂妄。他的轮廓倒映在那双眼球里,也像被装钉在玻璃框里。喜悦和战栗油然而生,这就是他想要的。作品总得有名字,他给它起名叫“客厅”。客厅里总会坐着你在别处默默注视着的家里人。他从最初就应该以此为目标,不过他就算走了许多弯路,也算醒的不太晚。这真是值得高兴的事,他希望他老师这份与他生息相关的共振引发的快乐,持续到一方死去那日。
“我会再来看您的,老师,会记得带上您的猫。”
他按下闸门开关,拾阶而上,把那人的大笑关在身后。
完
备注:笑语
作者:【七招】蝌蚪
辛羽住进医院那天收到了哥哥托人带过来的花,粉玫瑰与绣球花争奇斗艳,为它们增添娇嫩的露水后来成了霉菌滋生的温床,早早使它们被丢弃掉的命运实现。
辛羽讨厌鲜切花,辛羽讨厌会萎败的东西。她在电话里跟哥哥说,我讨厌鲜花,我喜欢永生花。然后第二天她就收到了摆满整个病房的永生花,从病房里摆到病房外,白玫瑰,郁金香,洋桔梗,它们从遥远的地方赶来陪伴小女孩,包在玲珑袋里鲜活地开放。查房的护士说 只有童话里的公主才有这么美丽的花园。脸色苍白的小女孩听了这句话,脸上终于泛出了笑容。她跟哥哥和妈妈说,谢谢你们,让我在被做成标本前过了一段快乐的日子。
辛羽没成年,所以她没有知道自己病到什么程度的权利。辛羽把一些永生花给护士,求她:姐姐,您告诉我我生了什么病好不好。护士喜欢漂亮的花朵,于是她告诉这个小女孩:辛羽生了一种很奇特的病,她的心碎掉了,像是玻璃一样地被人击碎了。众所周知,人没有心脏是活不下去的。医院给出的治疗方案是把辛羽制成标本,这样她即使没有心也可以活下去了。辛羽的母亲签了同意。
医院的医生在对辛羽进行治疗之前,问她:“你的心脏为什么不在了?”
辛羽盯着被霉菌绕了一圈的鲜花,她舍不得丢掉它们,说,“因为……一个人。”
“哦,”医生边写记录边说,“那是最常见的一种心碎。”
那是最常见的一种心碎,医生说,没事你被做成标本之后会好起来的,都是这么过来的。
被制成标本需要每天都吃药,这些药会一点一点抽干身体里的水分,让辛羽流不出眼泪,让辛羽体重渐少。辛羽跟永生花讲她心脏如何破碎的故事,她讲他们一起出去玩,一起学习写作业,相爱,争吵,伤害。这些是被禁止讲述的东西,辛羽的母亲说,这会阻碍你变成标本。但是辛羽想要摆脱记忆,于是她不停地让记忆从嘴里像河流一样流出,每讲述一次她就希望自己会忘掉一点,结果她并没有忘掉,只是招致更多混乱。像是所有颜料都倒到了一起一样。听她讲述的永生花在夜里会获得生命,跟她对话,问她:那个人是怎样的人?
辛羽脑海里滑过家人对那个人的偏见,滑过她们牵着的手。爱像一根巨大的毒刺,再次刺入她不复存在的心脏。她说:我不知道,我觉得我从没真正认识过那个人。
她不停地回忆,像是守财奴一遍又一遍地细数自己的资产。不时地,愤怒将她击垮,而后浸入悲伤,又是愤怒使她再次振作。母亲对她说:你遭到了欺骗。她复读一遍:我遭到了欺骗。母亲对她说:有我们陪着你,拯救你,你很幸福。她复读一遍:有你们陪着我,拯救我,我很幸福。
辛羽被困在言语和暗示的笼子里,剥夺正确的知觉也是成为标本的条件之一。她分不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假,特别是爱。她被泡在如福尔马林般家人的爱里,他们无微不至,为辛羽铺满光明大道。辛羽的妈妈说:要不是我,你现在已经死掉了。辛羽说:你说得对。她应该很开心很感动,可她越来越觉得无法呼吸。她的家人都很爱她,在她心碎的时候,她该为自己得到了这么多人的帮助而感到幸运,他们告诉她,她就不该有天然心脏,他们商量着在她被制成标本之后给她安一颗机械心。这样的爱是防腐剂,防腐剂会使她不像花朵一样被霉菌侵蚀。
她渴望着那颗机械心脏,这样会使她的心腔又再次被填满。但她后来又后悔了,她想念她自己的心脏,于是有一位护士姐姐告诉她:其实心脏在被制成标本前会再度长出来。
护士姐姐说:“方法很简单,只要你每天出去晒晒太阳,发现这个世界还是可以被爱的,你的心脏就会慢慢长出来。但是当一个人被制成标本之后,他不会再有天然心脏了。”
她照做了,她瞒着妈妈和哥哥,出了医院的门。她全身的水分被抽干了一半,她已经变得很轻了,还好今天没有风,要不然她会被刮走。她走在这条街上,突然身体里剩下的水分,小部分从眼睛里流出。她想起她和那个人来过这里,她们在月光的庇佑下手牵手走过这里。
她走在太阳底下,感受太阳传输的热量和温暖,静静等待他们将自己风干。
評論需求:求知
如企划书所说,打卡要求为产出一份与官方主线相关,且至少与其他一位场内角色或官方NPC有互动的投稿。没有完成打卡的角色将会被判定为“角色在剧情中死亡”。
打卡投稿请归在“主线剧情”tag下的“第三章”子tag下,没有按照规则打上tag,或仅关联了自己的角色的作品无法算作打卡成功,请注意。
以下为第三章未打卡/打卡无效导致死亡的角色名单:
魔女:
娑绪刻
棺之目
格里泽纳·维加
艾斯特茜
猎魔人:
安格斯
梅根
埃弗里·塞勒梅
梅兰莎·克莉斯多
雷伊
爱丽丝•伍德
使魔:
Sionnach
莫罗韦诺埃
阿加特
布瑞德•汉密尔顿
如有错算、漏算的情况请上报企划组。
作者:暮夜
我说,莉莉,莉莉,你醒醒呀
莉莉躺在我的怀里,她闭着眼微笑,白雪般的皮肤,如瀑布般的长发,鲜红的唇,我知道她已经很困了,可我还是想叫她看看我,她闭上眼已经很美,可睁开眼才叫鲜活,我想叫那双黑珍珠般的眼睛倒映出我的模样,那会让我想起世间一切美好的东西,春花,秋水,和风,落日,还有,还有什么呢……恍惚间脑海飘过一个影子,我未能抓住这一丁点不和谐的地方,只好继续喊我亲爱的莉莉
我说莉莉呀,你醒醒
莉莉还是没有醒来,我轻抚着她的脸,有些凉,我想她一定很累了,所以我开始讲故事
莉莉,你记得那一天吗?
我和你相遇在森林里,你就像小鸟一般落下来,明明动作很利落,可你抬头看我时却很快地低下了头,我没有告诉过你,其实我早就发现了你红透的耳朵,你害羞的样子叫我心里痒痒,我当时就想亲吻你,叫你又羞又不得不看着我,可我没有,我还是装作正经问,这位小姐,你叫什么名字?
你总算抬起头,脸脏得像花猫,过长的头发遮住了你的大半张脸,你的眼睛却亮晶晶的,像装满星星一样,我明明只问了个很平常的问题,你却笑得很开心,你笑起来可真好看,你笑着说,你叫莉莉。
莉莉,莉莉
我说,真像啊……
我不自觉地靠近你,摸着你的脸,为你擦掉那些脏污,你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摸着我的手,你的手凉得像冰块,你问我
你不怕我吗?
莉莉,我亲爱的莉莉,你可真可爱,我知道你其实害怕极了,你脸上是凝固的血,你的手在发抖,你当时其实知道我是谁,对不对?
可我也知道,你是传说中的魔女,危险又美丽的魔女,传闻中你黑发黑眼,是黑色的死亡妖精,美丽却致命的蔷薇,我是来杀你的,但这一刻我爱上了你,爱让我的剑失去锋芒,莉莉,你实在太像……
像谁呢?
我回忆中亲爱的莉莉挽着我的手问我,她抬头看我,那双黑珍珠般的眼睛满满都是好奇,她被我从森林带回,穿上华丽的礼服,她总说自己不喜欢,趁着我没注意的时候就丢掉高跟鞋赤脚在宫殿里跳舞,可我怕你被别人说没有礼仪,于是我说我更喜欢你穿得漂亮高贵的样子,后来你再也不这么做了,我很高兴,这才像是我的莉莉,端庄又漂亮的莉莉。
我拍了拍莉莉的手,我说,你就像神明赐给我的礼物。
莉莉,你永远都是我亲爱的莉莉。
你那时候在想什么呢,我觉得你那时候的手很冷,你低着头叫我看不清你的眼睛,这让我很难过,我低头吻你颤抖的睫毛,吻你柔软的面庞,吻你的唇,甜蜜而又有些许咸涩的味道,愈发叫我欲罢不能。
莉莉,你说说话呀莉莉,对了,你现在就像当年一样,你开始不与我说话,很长时间我都没有听过你的声音,这样的莉莉也让我觉得很好,莉莉怎样都很好。
我的莉莉,自从我带你回王宫已经有许多年,你是天真又残忍的魔女,即便你不愿与我说话,可每次我抱怨那些做尽坏事的奸臣,第二天我总能知晓他的死讯,你多爱我呀莉莉,就像我爱你一样,我沉溺于这样的爱情,我告诉你许多名字,你总能很好地完成我的愿望, 尽管你不说话,尽管我愈发衰老,尽管,你看见了那个孩子。
那个总被我锁在房间的孩子不知为何踏出她的房门,她常年未见阳光所以肤如白玉,眼睛似黑色的珍珠,乌黑的长发像黑色的绸缎一样柔软光滑,她在花园里和小动物说话,笑得像个天使,我下意识地喊出她的名字
白雪……
那一刻我的心开始激烈地跳动,莉莉,那时候的你太冷漠了,我开始怀念初次见面的你了,白雪长得像你又不太像你,可她的眼睛,她的笑容却颇有你的神韵,我在这一刻重拾了父爱,我决定要去爱这个孩子。
只是当我回头,看见了你,你站在阴影里让我瞧不见你的神情,我想你应当是很难过的,可莉莉,是你先与我置气的呀!
莉莉,我亲爱的莉莉,那时候的你有多愤怒又有多难过呢,告诉我吧莉莉,你的眼睛怎么会变成猩红的颜色呢,我多害怕你这双最好看的眼睛变成陌生的色彩啊!
唉,莉莉,我是不是吓到你了呢,可那时候我真的很伤心,我摸着我怀里的莉莉,她安静地闭着眼,我知道她在听,她只是与我置气,不愿睁开眼睛。
莉莉,那个时候我才觉得害怕,可我还是爱你,我的爱愈发深重,我的躯体愈发衰老,你仍不说话,陪我的时间却越来越多,我来不及给我的孩子爱,只好多看看你,可渐渐我也开始看不清你。
在昏暗的世界,你如血的双眸看起来犹如鬼神一般叫人害怕,这还是我的莉莉吗,我这么问你,你总算开了口,你说你的眼睛一直是红色,只是看我喜欢,便没有变回去。
那你现在是不爱我了吗,莉莉?
莉莉,我看不清你当时的表情,只看到你的影子在晃动,我感受到眼泪掉在我的脸上,可我也没有力气去为你擦掉眼泪,我太老了,莉莉。
我知道毒是你下的,我会死是因为你,但我以前害死过你,现在你回到我的身边杀了我,这样也很好,虽然仍然有三分不太像以前的你,但这样也很好……
我死前把王位给你,我亲爱的莉莉,我希望你好好活着。
你知道,你有多像她吗……
——这是我生前留给莉莉的最后一句话。
我摸着莉莉的脸,莉莉在我死后受了很多苦,她不懂得治理国家,只懂得魔法,她挖了我的眼睛装在魔镜上,撕扯我的灵魂塞进魔镜里,我并不怨恨她,或许是因为她只扯了爱她的那一部分灵魂,现在的我只记得莉莉了。
她还想囚禁白雪公主,因为这个我与她的孩子终究是有三分像我,莉莉近来常对我说,白雪公主的眼睛笑起来的弧度像我,可白雪公主终究是逃离了她的掌控。
我不恨我的莉莉,我只是爱她,病态地爱她,爱以前那个她,也爱现在这个魔女,我每天都在诉说爱语,我多希望她能靠近我一些,再近一些。
没错,走近我吧,靠近我吧!莉莉,你很思念我不是吗?
就像当年我邀请你一样接受我的手吧!我怎么会害你呢,我一直都是最爱你的人不是吗,莉莉?
莉莉穿着漂亮的礼服,踩着高跟,即便是这样的她依然如同当年一样朝我走来,只是她流着眼泪微笑
她说,原来缺少了部分的灵魂,即便再像也不是他。
我没有听懂她的话,我只是告诉她,我爱你呀,莉莉,我知道我们所有的一切,你怎么会觉得我不是我呢!
莉莉摇摇头,没关系,我仍然爱你,就像你爱我一样。
有那么一刻我感到惊惶不已,但她还是扑了过来,她跌入了镜中,跌入了我为她准备好的美梦,在那里她还是初见的魔女,我还是那个与她初次相遇的国王,我们将永远待在那座森林里。
就像现在一样……
我亲爱的莉莉,她始终没有睁开她的眼睛,她穿着最开始见我时简单的白裙,她干净而整洁,我轻轻地吻去她嘴角的血,我知道她要死了,就像她知道没有她的我也将很快死去一样。
莉莉,为什么你不睁开你的眼睛呢?
莉莉,你真的爱我吗?
你是不是和以前的我一样,只是在寻求某个替代品呢,莉莉?
没关系,莉莉…即便我只是某个人灵魂爱你的一部分,但爱你就是我灵魂的全部。
晚安,我亲爱的莉莉。
备注:求知
她腰间的鳞片变多了。我在触碰她时确认了它的覆盖面积在变大。原本只是在腰迹中间,现在开始往腰两侧和上下蔓延。我本应该对此感到恐惧和失落,可事实上我因此将她进一步拥入怀中迫不及待想要进入她的身体。
我喜欢这触感,我完全没有办法控制我自己。我知道我的神志之中有某些尚不明确的部分发生了不可逆的转变,但就结果而言,这让我在沉重压力环境下变得轻松了一些。
这大概也是我第一次在她本人面前表现出如此激烈的爱意,好在我没有弄疼她。她也会在过程中慢慢搂住我的脖子,回应我的动作,我们越来越像一对真正的夫妻了。这部分算是好事。
另一部分,之前担心的食物资源问题确实发生了,甚至比我预想的更恶劣一些:杰庞顿他不仅减少李的,我的,船长的,甚至挪用其他船员的食物给自己。李她很在意这件事,她在厨房中发现了二副与他的暗中争执,并赶来告诉我。不出意外的话,这应该是二副故意为之。她利用李的正义感,想要挑唆我来做这个开第一枪的人。戏剧性的是,李在说完这些后失去了神志,变回了淡漠懵懂的样子。
这一次她的意识持续了四天,时间在增长。这算是最好的消息。
她失去了神志之后对汤姆逊来说应该是个坏消息,她不能再像之前那样对他细心体贴了。而他能很好地理解我亲爱的妻子身上自带的固有问题,因为这一点我愿意给他个人很高的评价:他没有介意李只是将冰冷毛巾放在他的脑袋上之后就呆愣着盯着他看,而不是像之前一样替他更换纱布增垫枕头。这些现在由我代替我妻子去做。
作为交换,我要求他为她提供庇护。即使是受伤了,船长仍然有汤姆逊的威能在。这一点我很确信。
现在的船上,因为势力斗争,常会以一些小事为借口发生较大的武力冲突,最后输掉的那一方会被抢走他那部分资源,从我来看,十分滑稽。杰庞顿为首的大副一派逐渐失去了理智,开始对除了我之外的船员也提出一些过分的要求。对我来说关于杰庞顿引起的问题只是时间问题。我只要保护好我的妻子,其他人因为私斗而失去一条腿一只手并不在我与汤姆逊原先约定的承责范围内。至于他们不听我的建议去食用鱼眼鱼尾和内脏,因此缺乏维生素导致的暂时性失明和肢体溃烂,也是他们自己的责任,我爱莫能助。
我对于他们,和对于我妻子,完全提供了同样的建议。我妻子有对意见建议的依从性,也有对我的爱。她为我带来了与她同等份的海洋生物——包括一条鲨鱼——和海藻。所以我们两人完整无缺地生存了下来。我只对船长使用了备用的维生素药剂和特别治疗措施,因为他值得。
其他人没有立场来质问我为什么。
大副游说他们说,他们的自讨苦吃是因为我故意为之。二副为了拉拢我让她自己能够痊愈,为我说话后立刻跑来告诉我,并暗示我为她治疗。如果不是因为我的妻子是个善解人意的好人,我十分想要简化问题,即送他们所有人去见上帝。我的情绪越来越不稳定,已经开始产生具有实际指向性的攻击冲动。这可能单纯是由于饥饿和外部排挤压力的原因,也可能是由于他们真的该死。
好在杰庞顿给了我释放压力的机会,他在我到达忍耐极限之前做出了自我了结的行为:他要把除了大副派以外的人赶下船。他是贵族出身,娇生惯养些可以理解,可因为饿几顿就自愿把自己放在所有人的靶子上这种行为已经远远超出了愚蠢能形容的范畴。
他在表演行为艺术。
只要在适当的时候,比如他要把汤姆逊赶下船的时候,我轻轻地问他,他把船长的那份物资配额给了谁,等他自圆其说的时候,一点点用验算把他一个人独吞近八成剩余物资的真相告诉愤怒又盲目的听众,最后再加上他们如果有这些也就不会瞎了,瘸了,丢了手臂,艺术也就完成了。我并没有说谎,只是刻意选择了坦白的时机。之后的事自有早早就迫切要坐上他位置的人替我去完成。最后他被刺伤吊死被饥饿至极的水手分食。
他原以为自己有航海经验作为最大的底牌,从没想过船要出幽灵三角本就没有那么困难。这艘船上懂得怎么回家的,至少还剩四个:我的妻子,我,汤姆逊和二副尤利娅。
尤利娅让所有人都统一了口径:大副杰庞顿在与海怪战斗中落水,之后失踪了。我虽不认为他这样的东西还需要花费借口去美化他的自杀,但也没有必要为了这样的货色再和人起争斗。
经过这一次事件,船上剩下的人不到原来五成,这艘船的言论氛围总算清朗了起来,毕竟没有人再说我妻子和我的闲话,也不敢再把愚昧又可恶的行为解释成玩笑了。他们总算明白了他们的生命掌握在我的手上,想要平安无事就得乖顺一些的道理。直面死亡威胁之后,他们终于学会要听医生的话才能从死神手里活下来的道理。
可惜他们对于我们的敌意在利用完我们之后还是暴露了。
在最后的返航过程中,发生了我被恳求加祈求去拯救领航员的生命,结果尤利娅故意假装忘记向我妻子提供饮水导致她由于缺水跃入海中的事。以防万一给李带上的铃铛和我之前的研究为我提供了解决方向。最终我靠我自己找到了我妻子。如果幽灵三角的迷雾不需要我去解开咒语,他们已经把我和我妻子成功丢在海上了。
如果没有汤姆逊,我其实非常期待他们因为迷失最终被吃剩下的是哪一个人,到底会不会是尤利娅。最后他们假装找到我们并用麻绳拉上救生艇的时候演技特别恶心。我该祝贺他们能有补救自己愚笨和恶毒的机会。
我确实答应过汤姆逊要尽可能让他们回家去。
而汤姆逊因为缺少医生的照顾,他的病情不可逆的恶化了:他感染了。在我去寻找我被丢下的妻子之时,并没有一个人记得替他更换干净的纱布和床单。
我尽我所能去缓解他的症状。感染源已经进入血液,我来不及阻止。我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他会因为败血症死去。而目前,败血症没有特效药。
我问他,想要活得久一些,还是去得平静些。他说他还想见见他的妻子。我当然理解他。我会全力帮他,就像他全力帮我。
我只从这件事里看到命运对我的讽刺。如果我还不从中学到些教训,我和这艘船上的其他人也没什么差别。
哪有什么诅咒和不祥?愚昧的人不会理解我的妻子,理解的人会被大多数人的愚昧害死。
这不是一个医生能治好的。如果我再遇到了这类问题,我应该更果断干脆,让他早一些消失远好过让他们自己糊里糊涂带着更多人下地狱。
我们开始从幽灵三角返航。这中间发生了很多事。为数不多的好消息是,她没有受伤,也没有被绑走。最大的坏消息是,我的盟友船长汤姆逊丢失了全身45%左右的皮肤组织,他有极高的感染风险,很可能因为炎症风暴死去。
事情经过与海洋拟化症关系不大,所以我只想做简单说明:冒险家格兰杰因为召唤仪式的需求,主动刺伤了爱丽丝,我被以那位大人受伤为由传召到了爱丽丝号。在我处理爱丽丝的贯穿伤口时他们对我采取了约束手段,并以这个理由将李从船长的保护中骗出,引诱到了爱丽丝号上。他们也在这时完成了召唤仪式,幽灵三角的海怪以可变形的黑色组织的形式爬上了我们两艘船。他们破坏所有能破坏的东西,并以撕裂,拆除,折断,捆卷的形式将所有东西拖进海底包括人类。我是被爱丽丝解开绳索救出的。实际上她的伤口自己愈合上了。在她的指引下我避开了黑色海怪的袭击,在爱丽丝的甲板上找到了李。
她正用枪和海怪战斗,已经握有胜券。只不过周身充满了着非人类生物才有的,对其他生物的威胁性。我让她把我带回了汤姆逊号,实际上是她抱着我跳回甲板上的。
之后我们解决了包围汤姆逊的海怪。我对他进行了紧急包扎和治疗。
由于船长处于短暂昏迷中,我告诉了大副任务完成的消息,爱丽丝她自己有回去的办法,我们已经可以返航了。他虽然对我有意见但同意返航。毕竟我们的船体虽说完整不像爱丽丝号一样大部分被撕碎,但物资已经被拖进了深海。我们得在资源用完前成功靠岸。
至于船员,大部分都有不同程度的撕裂伤和精神不稳定的症状,其中有些因为过于恐慌自己跳了海带走了一部分剩余资源,其中包括全部的水果。
我替剩余的船员处理好了伤口,给几个高热的配置了退烧的药水,之后专心处理起船长的伤势。
这期间,李的理智回来了。她向大副申请了要调来照顾船长的人事调动,并因此被提出了性骚扰性质的要求。我被二副告知了杰庞顿对李的言行,于是拿着船长签署过的调令丢去杰庞顿的脸上。
当然,我和他彻底闹翻了。之后的一段日子可能会很难过,但我不在乎。他敢对李说和他睡一晚这种话,我就敢让他死在船上。我没对李说这些,我只是拉着她的手往船长室走。其他人害怕我们就让他们害怕好了。
李负责照顾汤姆逊生活日常起居同时保持他所处环境尽量清洁卫生,她从前是个很体贴的人。现在也依然做得很好。而汤姆逊在我完成简单消炎和退烧的处理后醒了过来,我给了他用了一些止痛药好让他不会因为疼痛再晕过去。难得地,这位老船长因为药太苦发起小孩子脾气,还要李哄着他吃药。作为补偿,李做了闻上去很香的浓汤给汤姆逊。连我都没吃上。说不在意那是骗人的,但毕竟那是汤姆逊,我也只能忍忍。我们的食物配额都被减少了很多,现在就吃完是活不到上岸的。他们在资源不足时一定会把李的配额挪用给其他人。之后船长的配额大概也难逃厄运。我对此得早做打算。我开始将容易储存的干粮留保存下来而不是吃掉,这是经过计算得到的结论。只要在早饭和晚饭时间安排她为船长更换衣物,纱布和床铺,而我去处理其他猴子的健康问题,再在回来的时候说吃过了就行了。她仍然以为我还是受人尊敬的船医,是会被患者热情招待的,而不是一边接受我的治疗一边惧怕我的存在。其实我是高兴的,她至少不会因此为我难过。
更令人高兴地是,我处理完晚间那一次船员诊疗就遇上了她。她着急拉着我回到属于我们两个人的船舱。推开门就将一晚土豆蘑菇鱼汤送到我的面前。我确实很饿,都没等得及捧着去桌边就拿起汤勺尝,这味道让我想起小时候,我参与海军的训练,累了一天精疲力尽,她做给我喝的汤。这完全证明了,海洋拟化症并不影响我触碰幸福。我站着就把汤喝完了。这一碗汤让我重新充满了力量,支撑着我继续之后的航程。你瞧,她作为妻子也是极其出色的。我会为自己是她的丈夫而感到荣幸。
由于雨天没有星星,我们便待在船舱里。我打算整理完所有船员的病例档案之后向她坦白之前沐浴治疗时发生的性行为。她坐在房间另一角一直红着脸颊,有些拘谨。我不确定是她对之前的事有意识和感知还是因为意识到我开始称呼她为“darling”。除了船长的病例,其他人我都没有花太多心思所以并没有用很长的时间。我坐到她的身边,坦诚交代了事情发生的起因,经过和结果,并等待她的回答。她显然很吃惊,然后迅速躲到了被子里,还把自己整个人都罩住。过了一段时间,她探头向我确认发生的事不是梦。我给了她肯定的回复之后她脸红着问我的身体有无出现不适。
其实我更担心她有没有被我弄伤,我虽然尽量采取温柔的方式,但确实没有经验……
她确认我没有不舒服之后又缩回来被子里,能听到里面传出极轻微的笑声。
看来应该没有让她感到反感……太好了。
我配置完明天要用的药水,算是完成了所有船医该做的工作之后,去到她的身边,掀起被子,捧起她的脸,亲吻上她的嘴唇。我喜欢和她接吻的感受,所以想作为丈夫给她一个晚安的亲吻。之后我躺倒在她身边,任由疲惫带走我的意识。
——
附.爱丽丝·玛蒂尔达·路德维希的回忆录
很少有人能发现我的真实面目,但也有人曾经做到过。他们之中又有一部分当即就陷入疯狂之中,剩下的才能成为我的恋人。
格兰杰是一个。我爱他,曾一度把他作为情夫。当他想要用我的血召唤出幽灵三角的守卫生物时,我太高兴了。这正是一个冒险家该做的事!他永远这么富有热情。可惜我发现了比他更美味的男人,美味到足以让我改变主意。如果以人类的话来形容,他们两人就像鲜花和美人,鲜花闻着芬芳扑鼻,而美人不仅芬芳而且触之令人愉悦至极。他,好像是个医生,多美好的职业,负责治病救人帮助弱小。他也以这样的理由来接近我。
然后,比格兰杰更快地,他真正发现了我,而且还没有陷入疯狂,并且表现出诱人的冷静和机敏:他称呼我为小姐,告诉我他是护航舰的船医,如果有健康方面的需要,可以来找他。我当然要找他,我迫不及待想要品尝他的滋味,他就像一盘沾着水珠的新鲜樱桃一样让人欲罢不能。他更聪明的地方在于,他仅仅来了这一次,就发现了格兰杰的真实目的,并且很成功地破坏了格兰杰准备了一个月之久的法阵。得手之后他很快就离开了。
我想他能读懂我给他的暗示,他这么做,也是为了拒绝我与他共度一晚的邀请。我看到他戴着订婚戒指,但他实在太过诱人所以一开始我还有豪赌一把的打算。
格兰杰还没有发现他做的手脚。这是最为有意思的部分。与那位医生比起来,他的笨拙行为使他身上的魅力一点一点暗淡。你知道的,美人这种东西,总是下一个更有味道。我开始觉得他有些令人反感了,所以故意由着他刺穿我的腹部让我的血液激发那个不完全的法阵。这个仪式可以召唤出一些可爱小玩意儿,帮我把已经不想要的,枯萎的花朵处理掉。环保又省事。我非常推荐你也试一试。
他呢,非常体贴地,为我找来了那位医生,让我有机会看到他着急的神情,救人的动作。我用两个字来形容他当时的形体状态:性感。格兰杰还把他捆了起来,丢在我的旁边。这足够让我在它死了这么多年后仍把它排在我最爱的三百六十五个人类之中。他真的是太懂我的心了。
我尝试用我所有的手和口器品尝他。但他只想让我解开他的绳子,而且很狡猾地成功了。普通医生会这么灵活吗?我很好奇。总之我只尝到了绳子的味道他就跑掉了。跑的时候还懂得给我留下线索,引我帮他打走袭击他的小家伙们。真是危险的男人。
我当时几乎想要把他整个捆住塞进嘴里好好舔舐蹂躏一番。我是个皇室淑女,如果不是遇到极品,我是不会这么失态的。我要说明这一点。
至于为什么没得逞……我不太想谈论这个话题。我们继续下一个话题。来说说我是怎么回到家的吧?
她身上的藤壶增多和天气也有关联。进入幽灵三角的海域范围后,天气开始以下雨作为常态。她身上的藤壶增多有一部分是这个原因。它们的增长速度和繁殖能力都有些超出控制,我想我得在船上对李进行一次沐浴拔除藤壶的治疗。
不过她本人心情由于湿润的天气变好了许多,连走路都开始蹦蹦跳跳,也会自己在甲板上四处走动,变得活泼起来。这对于康复有好处。我也开始习惯或者说被动接受船员对她的异样眼光。既然不可能与他们达成一致,那互相保持距离也未尝不是一种妥协方法。只要他们别做出什么过分的事。
因为之前淡水引发的不愉快,我决定自己收集一些雨水以备不时之需。这件事我不想让除了船长以外的其他人知道,事实上我也有这个权利这么做事。我本就只需要向船长汇报,但仍然惹了一些麻烦。我和大副一起前往船长室时,发现了李也被带进了船长室里,也就没有心思再和那只猴子多说废话。
汤姆逊指责了我把李一个人放在甲板自己去做其他事的行为,这导致了她险些被过于好奇的船员捉弄。他说的有道理。
又考虑到杰庞顿他的大副职位,他的风评和他本人对于李那令人作呕的类似看待玩物的态度,我得尽快把李归入医疗支援组的行列,至少不能让那只猴子对她有人事调动和指挥权。我向汤姆逊提交了人员申请。
他向我提出了条件:
我得确保尽可能多的船员能平安返航,以及我得参与这次护航任务之中——确保在格兰杰的情人,爱丽丝公主能安然无恙。我不想和权利中心的人物产生任何交集,但我没有其他选择。作为交换,我拿到了有船长签字的人员调令。出于任务保密条款,这条调令不能在短时间内被宣布,以免真正的皇亲在冒险家船上的消息被走漏出去,最快也得在两周之后。而在这两周之内,我还得上一次爱丽丝号的甲板,去确认真正的爱丽丝有没有被遗传疾病困扰,以此为借口尽可能把她带回到我们自己船上。
恕我直言,无论从哪方面看这任务都荒唐透顶。最关键我不能把李带到格兰杰的船上,这个疯子喜欢收集世界各地的奇异事物,把它们作为冒险的战利品献给皇室获得好感和偏爱。不排除他也会把李作为目标。
我只能和船长达成战略合作,毕竟他确实保护过她。在二副因为被大副打伤找我时,我向她打听了当时甲板的情况,据她描述当时甲板上的水手看她蹦蹦跳跳游荡的样子十分好笑,想要拽她的头发增加戏剧性还想看看她会不会一路跳下甲板跳进海里再游回来。她似乎在撇清自己和这伙人的关系,但有一件事很明显,她既然就在现场为什么不出言阻止?她当然回答不上来。
我不能像个怨妇一样过于苛责其他人的不足,可事实是他们所有人对于李的态度已经远超过我的忍耐限度。我没有必要去追究这件事背后的原因,我只要确认我能信任的人,和不能信任的人。其他的我只履行我的职责即可。
我从未像现在这样后悔我是一个医生。
我没有流露出真实情感,有了上一次的经验教训,我开始控制自己的情绪以免再影响到她,她身上的藤壶不能再长多了。
本来安排的治疗计划被暴风雨打乱了,确切说是被杰庞顿那个傻子搅乱的。为什么作为大副在明知道会下暴雨的情况下不提前降帆?我不想管这个人和二副有什么桃色故事但做好自己起码的工作很难吗?现在全船人都要为他的愚蠢承担后果。我们所有人都上了甲板,就为了把主帆降下来。
我看是你们自己想要跳海自杀,想死就自己跳下去,别连累旁人。
我只有一只手能使力气,不得已我拜托李她和我一起拉收起主帆的麻绳。托她的福,我们在风把我们掀翻入海之前成功把帆都收了起来,虽说破了一面,但好在主帆都还完整。不用他们违心感谢,只要他们不因为她的力气超出寻常人水平而害怕,我就知足了,但我已经不会抱有这样的期望了。
这场大雨弄得我们所有人都狼狈不堪。我对船长有承诺,得尽可能让他们这些人活下来,所以我还得提醒他们注意保暖。不然高热就会随机带走他们其中一两个。最好是大副。我建议后勤挪用一部分碳火给所有人都烧点热水,尽量洗个热水澡。至于愿不愿意还得看他们本人的意见。我没有进一步干涉的理由。大副自然没有同意,船长也有他的顾虑。我只能向后勤申领配给我自己的那一份碳火。
李她不需要向我一样保暖,但湿润的环境使得她身上的藤壶繁殖到了一定的密度,这会妨碍到她的动作。我选择先为她处理再考虑我自己的事。只要做好隔热,防火和通风,再利用暴雨本身蓄上的水量。我自己就能完成热水的准备工作。熄灭碳火,锁上舱门,试好水温,撒好浴盐,准备好干毛巾和替换衣物,我替李脱掉黏在她身上的湿衣服,替她盘起头发后嘱咐她进浴桶。可以清晰看到如今藤壶几乎已经覆盖到她半个身体。待她用脚尖触碰水温,随后一点点坐入水中,完全适应后,我将热水舀起浇到她脖颈和肩胛处,让这部分没有被热水浸润的藤壶也能被热水刺激到。理论上我应该先从已经死去的藤壶开始入手,可那些长在身体躯干上和大腿处的寄生物,我不知道该如何用一种不会令自己脸红的方式镇定地操作,所以我选择先从简单的部分开始。实际上靠近她脖颈轻轻拔除藤壶的过程也不那么简单。即使我已经做过六七次同样的事了,我还是不能处理我自己的心绪。炙热躁动之下,湿冷的衣服格外令人不适,为了确保我自己不会成为得高热的倒霉蛋,我只能把自己的衣服也脱掉。她在前几次沐浴治疗时就会盯着我看,我知道她只是出于疑惑和好奇。可我也不知道怎么……因为她的注视探身吻了上去,然后我做了很多没有必要的动作,比如轻吻她的脖颈,舔舐她的锁骨,触摸她的心,抚摸她的腰……随着我拔除掉覆盖着她皮肤的藤壶,她原本的样子就一寸寸展现在我的面前。对着她这一身疤痕,我不可自制地产生出满溢而出的怜爱和难以形容的悔恨。我妄想我能通过触碰和亲吻抹去这些痕迹,我妄想我能通过安慰和交融治好她的身体。我甚至没有去确认她是不是同意就行动了。我想把我对她的爱和忏悔全都告诉她,又害怕情感太多太杂弄疼她。等我冷静下来,我与她之间只隔着热水。
这当然不对,这不是一个医生该做的事。可当寒冷从我身体里流走,我又感受到她的热量的时候,我的心脏好似在颤动绞痛。这不是心脏疾病导致的,而是急救复苏活过来导致的。我找到了一直迷惘的原因和关键,我不应该思考怎么带给她最好的生活,也不应该总去想要彻彻底底治好她。
我只要陪在她身边就好,就像热水一样,包裹她,围绕她,力所能及地帮助她。如果她需要我做医生,我便做医生,如果她需要我做丈夫,我便做丈夫。如果我能做医生,我便做医生,如果我不能,我便是她的丈夫。
我得把这些记下来,我得记得把我的感情传达给她。她如果现在不明白。我就写成书信告诉她。
一直到她能明白为止。
一直到我们彼此互相陪伴为止。
一直到再没有什么能把我们分开为止。
一直到世界的尽头为止。
不,我不想停止,我想让这份情感永不停止。
每小时进行一次水摄入的方案很成功。她的身身体状态看上去湿润多了。当然也不排除是病症本身的影响。无所谓,她能够好受些我也会很高兴。
最近阳光明媚得有些反常,晒得甲板都有些发烫。我不想让她待在这样的环境里,但整日待在船舱里有些太过于单调,和找回回忆的目的也不吻合。
对于这一点我试着拿现有的器皿做了一套蒸馏装置,尽量收集多一些可饮用水来应对不时之需。由于各种玻璃器皿都是找其他人借的,我也想过完成时被突然要求把蒸馏水的一部分拿出来与他们分享。但我不能接受他们要拿走全部的提议。我做这个不是为了给他们放宽每日饮水量的。由于有人说李她不应该占用淡水资源,我确实没忍住与他们争吵起来,他们之中有些人情绪有些激动,做出了攻击性的行为让李产生了误解。
她这个姑娘,明明什么都不再记得了,还记得来保护我……
她把他们打跑了,也留下了一个恐怖的名声。我本来想做些对她有好处的事,结果还是变成现在这个模样。我预计过这些情况,实际发生时还是叫人有些不好受。
我向那些人道歉,暂且将这件事缓和下来。不能让他们几个把流言散布给整艘船的水手,不能让其他人对李产生敌意。他们重申了需要全部蒸馏水的条件,我答应了。毕竟他们并不知道实际产量,给他们足够多告诉他们这些是全部应该能暂时安抚他们一阵子。至于之后,如果他们得寸进尺,那我只能期待一些意外了。也许这不是一个医生该做的事,但为了李能够安全,我得去做。
我不能再一次失去她了。
我的这些坏情绪似乎影响到了她。我处理完争议回到船舱时,她不见了。我到处寻找她,向人打听,叫她的名字,但她却在和我绕圈。这很明显,我去哪里,她就会离开哪里但一直保持出现在我的附近。她在躲着我,但又跟着我。往好的方面想,她找回了一点自我意识,只有具有一定思考能力后才能做到。我思考了很多种可能性,最终可以确定的是,她出于某些原因,不想我看到她现在的样子。这个原因还需要进一步探究,但感谢老天爷,至少她没有讨厌我。既然她会跟随我,我只要托水手转达她到了喝水的时间这件事就可以。我选择回到了自己的船舱,如果她跟着我的话,也会一起回到船舱附近的,可能是门后或者房间里某个角落。
就这样我发现了一锅土豆汤。显然我藏起来分给她的饮用水,她还给了我,还加了土豆。这汤闻起来的气味和她小时候做给我的一模一样。我喝了,很好喝。我应该在这里写一些华美的词藻来形容它的味道,但这向来不是我擅长的范围。我也只能说明它的功效,它是能让累积了大半天的疲惫消散的汤。也许是饱腹感的缘故,也许是我没有意识到我饿了,又或者是因为我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吃到过这个味道。我获得了一种宁静又温馨的体验。出于真情实感,我呼唤了她的名字,称呼她为我的甜心。她从门后捂着脸出现了。该把这个句子和用法记录下来,下次再有她躲着我的情况当作针对性的措施进行使用。也许还应该在船舱里放一封信,告诉她这些话。我们分享了这锅土豆汤,如果日子天天都是这样的,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去达到这个结果。
虽然诡异的日晒会让淡水的消耗增加,不过无云的夜晚,海上的星空确实很适合与未婚妻一起欣赏。夜里也没有那么热,没有那么晒,我牵着她的手坐在甲板的台阶上告诉她星星的名字。在破译那些奇怪秘闻时涉猎的知识,排除掉危险的部分,还有些浪漫主义的描写内容:据这套理论理解,星星也有揭示未来,回答过去的意义,可以把这些当作引人兴趣的话题,挑一些会走向积极的话,让姑娘高兴起来。
我说的话被汤姆逊听见了——一开始这和我的治疗本没有关系,所以我也没有在日记中说明。现在看来有必要对这件事做些补充,老船长们总有些航海独有的习惯,像汤姆逊就是晚上观察星辰的那一种。他每个晚上都会在甲板上用他的望远镜仔细看夜空,哪怕天气不好也会努力捕捉几颗星星。我有理由推断他也涉猎过解读星辰相关的书籍。我的话引起了他的注意,他应该是在这个时候意识到我看过些不同寻常的东西。从这天之后开始他对我改变了态度,他对我的态度不再是对一个贵族儿子的阿谀奉承和背地嘲讽,而是会找我讨论一些关于航向处理的问题。他对我没有完全坦白,我很清楚但他已经将暗示传达给我。在和他以肩周炎为由和我第一次简短交流后我就明白,我们的航道上有海怪。他想要知道将要面对的是什么东西。以他的智力,从星辰里读出危险已经算是尽力了。我那时尚不知道真正的答案,但把我得到的信息全部交代给了他。
再怎么说他与我有恩。时至今日我也这么认为。
我告诉他,那是变换无形的古老物种,由更古老的那一个创造而成,它们没有固定形状,没有固定结构,作为仆从而生,自深海而来。
可惜他没能用上,而这与我无关——
——这位老先生很识趣地换了个远一些的地方观察星空。他咳嗽和故意回避的行为让我突然意识到了自己正在做的事。我正在和我的未婚妻约会。这件事我也太久没有做过了。她听着我的念叨有了困意,靠在我的肩头,一点点陷入沉睡。我知道这样做不对但还是揽上了她的腰,摸了摸她的脸颊。她的体温也比寻常人低很多,但我觉得触碰起来更舒适,更安心。她的皮肤也比寻常人类更加顺滑,我最终没有控制住自己的冲动,亲吻了她。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如果形容的话,像是被溪流轻碰双唇,能感受到柔软和凉爽。我被我的大姐亲吻过,被我的二姐亲吻过,但她们带给我的感受都不像这一次这般令人印象深刻。我自己也没有发现吻了多久,以至于形象有些狼狈,被船长提醒了要注意影响。真的很抱歉,我不该这样失态的。我本该抱着她回去,可右臂仍然没有力气,所以采用了背的方式。她比我想得要轻。回屋后我帮她换了衣服,顺便检查了藤壶的寄生情况。这种讨人厌的寄生生物总会拔了又长,她找到我时就已经覆盖了大半个身体。现在又有进一步扩张寄生面积的势头,需要在明天温暖的时间里帮她再进行一次拔除。这个过程里,我承认,对她产生了一些那方面的幻想,看着她的身体和她安睡的样子我没有办法保持一个绝对冷静的状态。我确实以确认寄生情况为借口,触摸过一些地方的皮肤,但我发誓我没有……至少那些令人面红耳赤的幻想我真的没有做……
这不对,我应该得到她的同意之后才做这些事的……也不应该有塔已经是我的未婚妻就默认她一定会答应的想法。说到底她可能根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我这么做不对——又有什么关系呢?难道我真的不清楚她的心吗?我们两人从小一起长大,此刻她应该更希望我去实现我和她共同的幻想。我已经让她等了一次,现在好不容易有机会让一切重新开始,难道还要让她再等?这才是真正的谬误。我想要和她成为夫妻,她也想要和我成为夫妻。让我们彼此链接更为紧密对她才更有帮助。
我这是在做什么……
我……这么做不对……
不对……对不起……
我应该去睡一觉,在此之前先清理干净这些因为性冲动留下的痕迹才行……
看上去我也该留意一下自己的精神状态。那些诡异著作的作者和翻阅者似乎精神都不太稳定,我希望我不是他们中的一个,至少现在不是。
李她需要一个清醒的我,我们还有许多未来要一起走。星星这样告诉我的,绝对不会有错。
她需要海洋。我这样认为。
这个结论是没有理论依据的。更像是灵光一闪出现在我脑袋里,或者更确切地说,是第六感告诉我的。
尽管我采取了各种方式,比如沐浴,增加摄水量,但这些都只能改善她的生活质量,没能改善她的神志。她自从找到我之后,很少重新回到能够清晰表达思维和情感的状态。这一症状是目前最难解决的问题,也没有医学资料和书籍记载过应对这种情况的方法。
为了缓解我自身的无助感,我决定扩大我的求知范围。我托朋友找到了一些关于海怪的目击报告,追踪日记,交易记录,沉船档案,还有记载着魔法和诅咒的论文残卷。这些东西的阅读理解难度是递增的,有些资料到最后部分充斥了混乱的涂鸦和墨迹。也不能说一无所获,我至少花了大把的时间理解了之前袭击我的是什么东西。至少有了解决问题的方向,也有了再次应对这类情况的方法。
既然海怪的生活环境是海洋,那把李送到离大海更近的地方会有利于她的变化。
我什么时候写的这些字……事实证明不能看太多充满涂改的文档,会影响你本身的写作措辞。
我想让我的姑娘早一些回来,带她出海是一个可行性极高的方案。我们在海军服役的时候一起出海过很多次。如果做相同的事能唤起她的回忆。再者,她的身体情况是向着海洋生物演化靠近的,进一步靠近海洋也能让她更舒适好受些。
得益于之前总给其他人帮忙,我在海军里还算有个好名声。由于之前的事——我治好了一例肺炎,来找我求一个治疗希望的贵族也多了起来。在不影响对李的治疗的情况下,救助他人也是我的职责范围。现在看来确实印证了我为人人,人人为我的精神。带李重新加入海军的船队本来有些困难,但有多方人情在,最后还是顺利解决了。我仍由衷地感谢汤姆逊船长和格莱尼公爵大人。
感谢他们能认可李的海军档案,还能说服别人让她加入任务。毕竟很多同僚都听过她刚找到我时的传闻故事,尽管事实并非如此,但其他人还是会有些害怕她现在的样子。
这些人际关系相比于李的症状而言是很好解决的事。我原本这样以为。但当我看到他们看待李的眼神时,我觉得我低估了问题的严重性。那不是单纯的害怕情感,那是性导向的恶意和自认为高等物种俯视低等物种的傲慢。
李,她是人。我要怎么和他们说明这一点?我要怎么和一群愚昧无知的猴子说明一加一等于二这件事?
为了治疗能够顺利,不,就算没有治疗之类的借口,李她都不能再受到伤害。办法有很多,我想通过确认我和她的关系这一方式解决。
在登舰当日,在甲板上,我向她求婚了。因为是临时的决定,准备有些仓促,是哥哥替我准备好的戒指。他知道我现在对宝石有些神经过敏,所以挑选了一对简约的银制对戒。说实话,确实有些简陋,但时间不等人。好在我背过求婚誓言,还很傻地背了很久。所以章程上处理起来还是很容易的。她仍然是迷糊的状态,更没理解我的话。这些都没有关系。她在失去正常意识的状态下,会下意识回应我的问题。所以我只要把你愿不愿意嫁给我,换成你愿意嫁给我的对吧就可以。她就算不理解我的行为,也会点头回应我。只有我知道她的意思是告诉我她听到了,在别人眼里她已经是我的未婚妻了。以后谁再对她有奇怪的念想,我就有权利指正他的错误行为。
我给她带上了戒指,我自己也带上了。虽说这行为有些不道德,这行为和强抢她嫁入我家已经差不多了。但我很高兴,她是我的了。我自己也有些见不得人的邪恶念想,没什么资格指责别人。总之,我获得了满足感和幸福感,只是和预计的结果有些形式上的区别,无伤大雅。
总之有了未婚妻的身份,她和我住一个船舱也顺理成章了。我本想替她拿行李,但因为我右手的旧伤,最后变成她帮我拿,这点很让人有挫败感。不过,也不是没有好处,海洋真的是个神奇的地方。自上船后我就有种很奇妙的感觉,我走在她的后面看她的背影就好像她从未离开过,也从未发生过不幸。一切都像原来那样,不,一切可能比原来更好了。之后起锚出港,也都很顺利。海风给了我前所未有的积极动力,我分不清这种情感是妄想还是客观,但只要对她有好处,是妄想又如何?
我可以治好她的。
我可以给她幸福的。
哪怕最后都失败了,我是属于她的。
海洋啊,请为我作见证,无论最后结果如何,我都想在她的身边。
请你保佑我的爱人。
如果你要诅咒她,就请诅咒我。
——
附.汤姆逊日记
又是出海护航任务,又轮到我,老倒霉蛋了。
不过这次能捡到小斯卡蒂那小子,算是走了运。斯卡蒂家族本来就是有权有势的,这小子人又出奇地热心肠,什么事都会帮忙。可让我给赚到了。
我知道海怪的事,菲尔德家的小姐变成海怪回来了。说实话,我们这种老家伙都出过不止一次海了,海怪这种事说不上司空见惯,至少不该像新兵蛋那样大惊小怪吧。再说了,菲尔德家的骑士传统放在那儿呢,有什么好怕的。不管怎么说,只要带一条鱼就能得到斯卡蒂整个家族的支持怎么说都是稳赚不赔的买卖。能趁着机会,还上欠他的人情正好一箭双雕啊。
好吧,我是真心觉得那孩子可怜。明明是个出色的姑娘,最后落下这个下场。既然是故交,能帮的,尽量帮一把。我本来也是对小斯卡蒂有些意见,谁知道他四处帮人是不是为了扩建人脉,他们斯卡蒂家形式风格一向如此。轻浮得很。原以为是这小子自视家大业大,看不上菲尔德小姐又不放过她。现在看他照顾她,又四处求人……真搞不懂他脑袋里在想什么。
我也是在登舰那天第一次再见到那姑娘,说实话,她确实变得不像是人类,排除掉疤痕和诡异的鳞片,她的身体,十分地引人遐想。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我不希望我的船上出什么乱子。我有些后悔。
不过那小子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发挥了斯卡蒂家唯一讨人喜欢的地方——他的脑子,他当场向菲尔德小姐求婚我是没想到的,但确实是个好主意。至少能打消很多小子的念头。能和斯卡蒂家叫板抢媳妇的人,在我的船上是没有的。他自己也有军衔在,对于寻常姑娘家应该说是理想归宿了吧。
前提是他没有白白让菲尔德小姐等十年。
也不知道他干嘛要等到现在才求婚。
反正这两个都不是我的嫡出孩子,我也不用操心这么多。早点把任务做完早点返航回家才是正道。看他们两个在甲板互相拎行李确实会让人想起自家的老婆,瞧瞧我这个老骨头,还没出海就想要回家。这对年轻人看上去还有很长很远的路要走,只希望他们回家的时候还能这样照顾依靠彼此。
也不知道这些冒险家脑袋里在想什么,每次出海都是赌博,拿命做筹码,要么就赢个盆满钵满,要么一去不回。好好得踏实过自己的小日子不好吗?赌命也就赌命吧,为什么非得我们海军护航一段?知道这航道事故多发聪明点就不要走啊,混蛋格兰杰。仗着自己是皇亲就肆意妄为也要有个限度。
反正我船上有被大海眷顾的人,自然有过幽灵三角的资本。他自己的事,就该他自己想办法。
起锚一帆风顺倒是出人意料,混蛋格兰杰竟然没来烦我,找我谈租借海怪的事。斯卡蒂家的面子这么好用?我快要爱上这个感觉了。
事情过于顺利总让我觉得反而不踏实。希望这只是一个老船长的古怪脾气搞得鬼。
向海洋之神致敬。愿您赐我和我的船员们好运。
这东西除了我自己应该不会有人看,但根据程式,所有书都应该有个序章,所以我也写一个。
简单来说,这是一本记录我对我的爱人:李·恩·菲尔德小姐——也应该可以叫李·恩·斯卡蒂夫人——对其海洋生物化症状所采取的治疗手段的书本。
对于这类怪异疾病的病因,我不想赘述太多,但为了向不存在的观看者说明情况,添加一段多余的描述也有了它令人发笑的必要性:
因为种种原因,家族内部权利的摩擦也好,外界对家族的不满也罢,我的求婚戒指被替换成了同样式但镶嵌的宝石更为珍贵的款式。我在对此毫不知情的情况下,由于自身的性格缺陷随身携带了太久的时间,以至于在执行海军任务时引来了这块宝石的原主人——
——一只海怪。
事实上出于治疗的目的,我对其物种和相关知识进行过一段时间的研究。很遗憾,哪怕是虚构的读者,为了你的精神状态考虑,我对于这部分内容选择保持缄默。仅仅知道那是一只来自深海的神话物种也足够能理解之后的记录,这一点还请你放心。
这只海怪袭击了我所在的舰船。我花了一些时间弄明白它的目标是我,为了不继续影响到其他人,我选择了远离其他人的方式解决。至于它袭击我是因为戒指的原因,是我后来通过查阅获得的结论。如果早一些能够知道这些,我大概会早点把戒指……不,我应该也扔不掉它。我还是会用它练习求婚最后召来奇怪的灾难。我或许该提前把掉包我戒指的人杀掉才能避免?但这都是后话,我现在也没有时间去做寻仇的事。总之我选择了独自面对的方法,尽可能减少被卷入到这件事里的倒霉蛋。它当时已经卷住我的右手,触碰到了我放在内侧口袋的戒指,要把我吞进海里了。
一切如果在这里结束,可能也不错吧……
然后她斩断了那些困住我的软体组织,把我推远了。
然后我清晰地看到了,她代替我被拖进海里的全过程。而我什么都做不到。
我也曾想弄明白为什么是她,为什么不是我?我宁愿那是我。但都已经不重要了。
之后一段时间,她的档案被打上了失踪,这个失踪更多含义更偏向尸体失踪。这期间她父亲得了场肺炎。对于这场疾病的治疗方案不是我这本日记的重点。我治好了他,我自己也很意外。这不是我本应能达到的水准,我开始有否极泰来的预感。我开始确信她还活着。
可能在那时候我的精神状态就已经有些许不稳定,只是我自身没有感知。如此盲目相信一件极小概率的幸运事件必然会发生怎么看都是不理智的行为。
我申请去到了离出事海域最近的港口,无论是做随船医生也好,做水手也好,做清洁工我都愿意。我在等她来找我。就像那只海怪找到我一样。
我如愿了。
我被人通知有自称李·恩·菲尔德的怪异人士在港口出现时,就已经确认了那是她。更别说她在见到我时突然哭出了声音。
不就是身上长了些海洋节肢动物,身体含水量增高吗?有什么能比她回来了还叫人高兴?
自她归来,就变得和普通人类不同。身体从皮肤到内脏都更偏向海洋生物,只是目前还保留着人的体型。如果任由这个症状发展下去,外形也发生改变也不是什么令人意外的事。我做了最坏的打算。
哪怕有朝一日真的如此。
哪怕有朝一日她真的变成了海怪的样子。
她也是我的最爱,这点不会改变。
为了不重蹈覆辙……像她坠入深海那天……我什么也做不到。我决定哪怕最终仍然被证实我的所作所为根本没有意义,我也要尝试去治疗她。
我很清楚,她的症状并不是由疾病引起,而一个医生是没有办法解开诅咒的。但为了提升一下我自己的信念感,我把她当成是病人,把她身上正在发生的事称为海洋生物拟化症。如果是这样,身为一个医生是有可能治好她的。我也能获得一些积极向上的精神动力。这也能在与她日常相处中影响到她,对于她的治疗会有好处。
为了治好她,我对归来后的她进行了严格的观察和记录,并对她得病后的症状有了一定的掌握。
首先,她需要保持身体含水量,这个含水量远比正常人体高。一旦失水到一定比例,她会出现比常人更强烈的“渴”的感觉,同时会跳入水中。她对于海水和淡水没有严格的要求,但似乎更偏爱海水一些。出于这个原因,如果失水过多可能会导致她的意外失踪,通常这个时候她都会在附近海域喝水。我很确定以我现在的精神状态我不能再经历一次这种事。为了确保她不会抛下我离开,为了保护她不因为非自主行动而受到意外伤害,我估算了她每日的出入量,确定了每日补水的方案。她需要每小时摄入200毫升的饮用水,并且需要尽可能避免她出现在过于干燥或者过于炎热的地方。为了督促我自己,我每天都写饮水记录表放在她的口袋里,看她喝了水就在对应时段打勾。这一开始很难做到,她曾经因为我长达三小时没有确认她有没有喝水,也没有人向她提供水,过于干渴而喝下一整桶储备饮用水甚至打了个饱嗝。
这是我的过失。我时时刻刻都该避免这样的事。哪怕是有人死在我面前,也不该影响这件事的最高优先级。无论怎样我都应该采取一切手段去避免这种情况再度发生。
其次她会不间断地出现意识丧失的情况。不同于昏厥和睡眠,她是正常行动的,也有基础行为能力,但无法交流,也无法判断她的情感流向。有时候会突然痛哭,有时候又情感淡漠。没有数学计算和逻辑能力,就像是只保留了基础生理功能的智力缺陷患者。我确认过她的身体情况,可以排除大脑损伤的可能。但通常出现这类状态时她都会紧跟着她的父亲或者跟着我。至少目前不必担心她在失去意识时走失,但仍然还是需要多加观察和爱护。
我一般会牵着她的手带着她去做其他工作。尽可能保证她处在我目之所及的地方。人有时候忙起来,总会忘记了最重要的事情。拯救其他人的生命真的有这么重要吗?在其他人并无生命威胁的情况下,我应该更关注病情严重的患者,而我的患者中显然她最严重。
而有一段时间她的意识会回归。她这个时候会躲着我。我能感受到她是刻意为之。经过了一段时间的观察和总结,我认为这是出于对自己外观改变的不适应。诚然,她身上带着许多节肢动物生长的痕迹,也留下很多惨烈战斗留下的疤痕,但这并不影响她的形象。她仍然这样可爱,我发自真心这么觉得。老实说,在重逢见她第一眼时,我就认为其他人的反应太过夸张。什么是怪物,什么又是人是伦理委员会该确认的事,与我无关。怪物,人,不过是一个指代用词,她就是她,谁都没有资格评判属性的对错之分。
我爱她,甚至比之前更珍视她。如果我的表达还不够明确,那么,我之前想娶她做妻子,我现在仍这么打算,我正准备这么做。我要给她一个身份,给她一个承诺,用它们作一计强效药缓解她的焦虑不安。也给我逐渐失控的情感一个稳定的容身之所。
我有些过于激动所以写了很多废话,影响到了记录本就不多的专业程度。不过反正也不会有人看,你就当做是一个医生对自己的治疗好了。
她的身上会定期生长出藤壶——一种节肢寄生动物。即使努力清洁保持干净也无法阻止。我没有办法做到不提供给它们生长养分,我没有办法做出停止她饮食的诊疗方法。我确实是一个软弱的人,你可以开始笑我无能。好在它们可以通过海水浴去除。只要准备温热的水然后一个个小心拔除,就可以在一段时间里控制它们的数量。至少不会影响到她的日常生活,谢天谢地。
我得坦白这个过程里我产生过一些不该有的想法。我想要拥有她,也渴望被她拥有。自从重逢以来,这种想法就像一颗种子扎在我心底里。它似乎长出了藤蔓一丝丝勾刺进我的心脏。从前也有想过这方面,但只是对于未来的幻想,只有一个瞬间一个概念,而现在的感觉与以前完全不同,我会想具体方式,会想具体景象。这不对,至少应该在求婚以后。不,这不对。你可以指责我了。
也许你会发现我也有些不对劲?这点我承认。我很清楚自身的状态。我的情感在我体会过失而复得后变得更加强烈,但仍在我能处理的范围里。为了理解神秘学的知识,我耗费了一些时间和精力,这对我的精神也造成了一定影响,但这非常值得。
我找到了一个行之有效的方案:如果■■■■■也就能破除一切海洋的诅咒。
虽然看上去荒唐可笑,但我认为可行性非常高。如果有机会,我很愿意用尽全力去尝试。
我确信我自己的精神状况称不上健康,我现在已经开始习惯阻止自己去妄想,习惯阻止自己自言自语,习惯压抑住兴奋和情感,自我遇到归来的李开始,还是自我见到那只海怪开始?我已经记不清了。如果要做评定,结合我目前的多数行为,应该不难下判断。普通人常用一个词形容我这种持续渐进的亢奋状态——
——疯狂。
【种族详解】观众篇
【观众】
又名“文明观礼者”,在泛宇宙中特殊的一族,兼具职业与种族两种特质。
真理魔女塔塔克的直系下属,是真理魔女分散在宇宙中的眼睛。
不限原本的种族、性别、年龄,必须通过极苛刻的条件,彻底放弃原本的自我(包括外貌、思想、记忆、性格等)才能成为的种族。
无法转职。
数量较多但是因为存在感稀薄很少见到。
可以行走在时间中,在重要的历史时刻总会有她们的身影。
【能力】
[观众有观看故事的权力与义务。]
观众可以穿越子宇宙的时间与空间,找到重要的历史节点进行“观看”。
[观众不得插手舞台之事。]
观众只能观看,不能干涉历史与世界线。
[所见即所得]
观众可以复制见过的能力与技能。
[不死]
宇宙不灭,观众不死。
【与书人的差异】
同为真理魔女直系下属,同为真理魔女于人间的眼睛,观众与书人有以下差别。
1.数量
同一时间线书人有且仅有一位,观众则有多位(不限数量)。
2.任务
书人的任务是将见闻记录在《万象之书》中,不限内容,相当于【游记】。
观众的任务是观看文明的起始、繁荣与灭亡,以及世界线的大概走向,相当于【监控】。
3.自身
书人可以参与历史,可以卸任后转职;观众为终生制职业,不可转职。
【备注】
观众没有互动的集聚习惯,大多观众都如一个沉默的影子。
——意识流瞎写,想到哪里写哪里,小学生文笔预警。
【零】
“小流,你听说过比翼鸟吗?”
“……比翼鸟?”
冬日的夜晚,两个小女孩挨挨挤挤地窝在被窝里。壁炉将房间烤得暖烘烘,跳动的暖黄灯光照亮了女孩们天蓝的眼睛。
穿粉色睡衣的那孩子用力点了点头:“嗯,比翼鸟。”
“是上次你睡着了,族长姐姐讲给我听的。”
小女孩子拉了拉被子,给身旁自己的姐妹盖好,皱着眉头努力回忆起来:
“传说这种鸟,生来只有一只翅膀。”
另一个女孩睁大了眼睛,不自觉地挥舞起背后小小的双翅:“一只翅膀?”
“不止是一只翅膀,也只有一只眼睛呢。”
粉睡衣的女孩点点头。
蓝睡衣那孩子顿时担忧起来:“那它们怎么飞呢?”
粉睡衣女孩“嗯”了一会儿,在自己姊妹好奇的目光下,扑哧笑了出来。
“小傻瓜呀。”她故作老成地说:
“两只比翼鸟并在一起,不就能飞起来了吗?”
【一】
渡舞和渡流,是一对双生子。
这么说可能有点奇怪,毕竟渡灵神族,向来都只出生双生子。
双生子是一种怎样的关系呢?看着对方,宛若对镜自照,即使相隔甚远,某一时刻也仿佛能够感觉到对方的心情。
世上的另一个我。
世上的另一个你。
再不会有人比对方更加亲密,再不会有人比对方更加值得信任,再不会有人——
能像对方一样与自己相伴终生。
黑之大魔女库洛曾在茶会的间隙笑道:
“这或许就是你们族人不愿恋爱婚姻的原因之一吧。”
渡流深以为然。
渡流和渡舞同时破壳而出,按理说不分长幼。但渡舞性格外向,渡流性格内向,渐渐地,渡舞便自称“姐姐”起来。
“姐姐就是要照顾妹妹啊。”
“姐姐当然要保护妹妹啦。”
即使小小地做出了反驳,也会被她爽朗地一笑而过。
那张与自己相同的面容,露出自己不会有的,阳光一样的笑容:
“我是姐姐嘛。”
——这么说着。
【二】
渡舞和渡流,是一对双生子。
她们出生在泛宇宙渡灵神族之中,受前辈的照顾而长大。
不太幸运的是,她们出生得很早,族中仅仅只有几人。
那时的宇宙还不是非常稳定,身为生命魔女眷族的渡灵神们,亦肩负着自己的工作与使命。
渡流不太记得到底是几岁的时候,身为副族长的渡安意外死去,身为族长的渡伊在安排好后事后,同样选择了死亡。
对那时的姐妹俩来说,或许是第一次接触所谓“死亡”的含义。
没有葬礼。渡灵一族死去,灵魂就会回归墓园之中,融入雾气,等待作为新生命而诞生;而空荡的躯壳,向来不被注重灵魂的渡灵神们所在意。
渡桑成为了新任族长。原本负责给孩子们讲故事的她,现在也背负了太多要做的事。
没有人管两个孩子。姐妹俩就跑到家族墓园。
渡舞爬上大大岩石,坐在上边,向她伸出手。
她拉着姐妹的手爬上去,也坐下,看着远方重重叠叠不曾散去的迷雾。
“小舞。”她说:“有一天我们也会死去吗?”
渡流总是多愁善感,问出这样的问题,一点也不让渡舞意外。
自称“姐姐”的孩子只是看看她,点点头:
“会的吧,波尔其大人说过,所有生物最终都会走向死亡的。”
“……死亡啊。”
渡流又一次看向远方,懵懵懂懂:“死亡,就是回到出生之前的地方吗?”
渡舞说了什么呢?在那之后有些回忆不起,但大概是赞同……之类的话吧。
渡流又说:“那也没什么可怕的。”
她看着姐妹的蓝眼睛:
“因为,不论何时,”
“我们都会在一起的,对吧?”
就像比翼鸟一样。
渡舞也看着姐妹的蓝眼睛,笑起来:
“不论何时,我们都会在一起。”
就像比翼鸟一样。
【三】
渡舞和渡流,是一对双生子。
她们出生在泛宇宙渡灵神族之中,受前辈的照顾而长大。
幸运的是,虽然在她们幼年时,玩伴只有彼此;但随着长大,族中成员越来越多。
半大不大的两个孩子被分配了照顾幼弟幼妹的任务。渡流对此总是有些束手无策,但渡舞似乎不论什么都能做得很好。
不论什么。课业也好,照顾弟弟妹妹们也好,只是看到她的笑容和坚定的目光,就觉得跟在她身后,无论什么都不必害怕,无论什么事都能做成。
渡桑说:“小舞是天生的族长料子。”
她那时说这话还有几分调侃,渡流不知道她有没有想过,渡舞之后的确成为了渡灵神族的族长。
——是在渡桑死后。
——是在前辈们都离去之后。
那时已经经过了漫长的岁月。……或许也并不漫长,对于神明来说,百年,千年,万年,不过弹指一挥间。
慢慢地多了许多族人,慢慢地走了许多族人。渡舞终于接过族长的职位,而渡流也依照惯例成为了副族长。
她们那时充满朝气。渡舞向来是乐观的,她成为族长之后,便发下豪情壮志,必定要在家族记录中留下光辉履历。
她做到了。
参与浮世城的建立,在这座万界中心的城市中,开辟了属于渡灵神族的栖息地。
渡舞的名字的确被铭记了。
【四】
那之后的之后,某次姐妹二人在难得的休息时间,去墓园散了步。
这么做有点奇怪,但其实也不奇怪。渡灵一族的墓地不是那么严肃的地方,这里是收纳着死亡,可也孕育着新生。
幼年时需要攀爬的岩石,现在连羽翼也无需扇动就能登上。渡舞站在上边,做出豪情万丈的姿势:
“看见了吗!这就是我为你承包的灵渡之园!”
渡流挥了挥翅膀,一脸冷静:“你是族长,族里的地方都是你的。”
渡舞鼓了鼓脸:“小流一点都不懂幽默。”
渡流对此保持了沉默,她是不如渡歧、渡斑那么能和姐姐开各种听不懂的玩笑,不过在她心中,其实是理直气壮地觉得,即使不懂幽默也没关系的。
不懂幽默没有关系,接不住梗没有关系,因为渡舞也从来不会在意这些,她们的关系不会因此有任何改变或动摇。
就像渡舞无论在他人看来是怎样可靠的族长,在渡流心里始终是她的小傻瓜。
就像渡流无论在他人看来是怎样的冷静沉着,在渡舞心里始终是她的小哭包。
——合该如此。
不再开玩笑。渡舞踩了踩脚下岩石,蹲下身。
“真怀念啊,很多年前我们是不是也在这里眺望来着?”
“是的。”
渡流这么回答,顺着她的目光看向远方:
“我记得我们说到了……死亡的话题。”
“死亡啊。”
渡舞变蹲为坐,晃了晃腿。
“一起出生,一起死去,渡灵神的宿命……就是这样吧。”
她无意义地感慨,静默一会儿,突然说:
“如果留下一个会怎么样呢?”
“诶?”
渡流抬头看她。
渡舞保持着玩笑的样子,像是漫不经心的:
“如果留下一个,会怎么样呢?”
渡流认真想了想。
“只有一只翅膀的比翼鸟,会怎么样,”
“被留下的那个人,就会怎么样吧。”
【五】
在开玩笑的时候,渡流不知道,渡舞是否冥冥之中预见到了什么。
宿命……命运,诸如此类。渡舞和科兹莫聊天的时候,渡流总是兴致缺缺。
要是那时候在意一点就好了……。这样的想法说没有过是不可能,但最终也像浪花一样被更深沉的情感所淹没了。
母宇宙时间不可逆。
所以所有过往的一切都尘埃落定,无可更改。
【六】
应该是普通的日子,普通的工作,普通的回家。
自浮世城建立后,很长时间没有遇到过空间乱流,因此稍稍放松了警惕,实际上也怪不了任何人。
所以当空间风暴袭来的那刻,渡流其实并不慌张。
死亡……并不令人觉得恐惧。
直到昏迷那刻都是这么觉得的。
【七】
渡灵神双生子,有一个能够选择成为夺灵神。
力量形式不同,外貌不同,信仰的神灵也不同……实话说,没事的情况下渡灵神们也不是很想主动变成夺灵神。
所以有时候会忘记一点,就是濒死的渡灵神若选择成为了夺灵神,便能获得一次“重生”的机会。
当渡流醒来,看到从脸侧垂下的黑发时。
一头白发变青丝,天蓝的瞳孔换作灿金,她知道有谁已经替她做出了选择。
取而代之的,是在唯一机会消耗殆尽后,自己选择了离去的那个人。
再也无法得见。
【八】
独自回到家族,骤变的外貌已经无声说明了一切。
渡流很冷静。没有哭,也不会笑,只是说:
“渡歧,接任族长。”
那对兄弟欲言又止。
“今后,灵渡之园无需再安排执勤。”
渡流这么说着,黑色羽翼与黑色短发在空中划过了痕迹。
“我当看顾灵渡之园,至死方休。”
【九】
从做出那个决定究竟过了多少个年头,其实并不记得。
并没有选择死亡。对于夺灵神而言,剥夺生命极为轻易,不论是剥夺他人的生命,还是自己的。
但没有这么做的原因是,如果剥夺了身为夺灵神的自己的生命,就好像在违抗那个人的决定。
最后的决定。
就好像把她在世上做的最后一件事也抹消了。渡流是这么认为的。
她会不高兴。
渡舞会不高兴。
渡流向来不希望自己的姐妹不开心。渡舞是生来外向的性子,她应该开开心心的。
所以渡流活了下来,即使胸膛处跳动的部位都随着半身的离去而变得空荡一片。
不去思考,不想去思考。只是提着一盏灯,幽灵一样徘徊在充满回忆的墓园之中。
还有她。
还有灵魂已经回归迷雾的渡舞。
日复一日的提着青灯走在墓园的小路上,雾气温柔地穿过指间、发丝、羽翼。
就像她不曾离去一样。
【十】
只有一只翅膀的比翼鸟,还苟延残喘着,且不知还要苟延残喘多少的岁月。
这样活着似乎也没有那么的辛苦。
她只是再也不能飞翔了。
【后记】
在渡舞离开的第二百六十五天,灵渡之园诞生了新的生命。
是一对双生子,两个男孩子,按照顺位,是四十五和四十六。
其中,四十五格外爱笑,他的眼睛,看起来就像是渡舞。
渡歧说:“为他取名叫……渡思舞可好?”
渡流只是长久地看着那孩子的眼睛,看着,看着,像是想要透过他看到别的什么人。
许久,她收回目光。
“渡思午。”
她说:“叫,渡思午吧。”
有个人已经不会回来。
无需让他人背负她的姓名与他人的期待了。
就让这个故事到此为止,然后……
他们将会是新的世代。
END.
【职业详解】作家篇
【作家】
在泛宇宙中特殊的一族,兼具职业与种族两种特质。
能通过手中纸笔引导和改变命运走向的一族。
不限原本的种族、性别、年龄,但通常都是在幼年时期觉醒作家能力。
因为更多是一份职业(尽管是终生制),所以寿命之类依然按照原种族的水平,没有外力不会变化。
无法转职。
作家的整体数量比较稀少。
【能力】
作家能看到命运之线的走向,在他们眼中,一个宇宙从开始到结束的命运是平铺的树状结构,他们可以通过引导而改变整个世界的命运走向。
作家只需要“看”到命运,并用自己的能力书写出可能的发展,所书写的内容就会实现。
作家使用自己的能力不需要背负任何因果效应,没有任何副作用。除了必须使发展符合树状结构的一支(即发展必须合理,不能无中生有)之外,使用能力无需任何冷却与限制。
即使初生的作家,也有牵动整个星球命运之线的能力。
不过由于视野庞大,牵一发而动全身,作家很难以自己的能力进行正面作战,而更多是隐于幕后进行操纵。
单凭能力而言,是非常可怕的一族。
【作家协会】
作家势力的大本营,真理魔女的附属势力之一。
拥有自己的魔力源,由泛宇宙资深作家建立。泛宇宙中诞生的所有作家都会被强制性带入协会培养教育,与原世界断绝关系,接近封闭式培训,直到“毕业”成为资深作家的一员。
尽管看似不近人情,但这是出于对宇宙安全的考虑。
因为大部分作家都是幼年就被带到协会生活。对作家们而言,协会既是家,又是学校,还是工作单位,一旦加入协会,就不可能脱离。
协会的目标是统一管理所有作家,培养正确的价值观。然后将不同作家分到不同地区,管理维护和引导当地宇宙的良性发展。
作家协会和时空管理局有良好合作。
作家协会的大本营地址除了协会成员无人知晓。
【创作】
没有创作梦想的作家不是好作家,仅仅引导命运走向并不是资深作家的最终追求。
但作家没有无中生有的能力,因此通常他们会与构筑师(详见职业详解:构筑师篇)合作,开拓新的属于自己的宇宙。
在这种情况下,作家可以让自己的幻想变成现实。
由于能丰富泛宇宙的宇宙多样性,作家开拓属于自己的宇宙也是被鼓励的行为之一。
此外,虽然作家本身非常神秘,很少公开露面;但他们创作的文学作品在泛宇宙十分常见。
有可能你随手购买的小说就出自某个作家之手哦。
【备注】
作家使用能力不追求文笔,所以不是每个作家都能写畅销书,也有人只会写小学生作文【?
在第四宇宙世界观中提到作家通常可指“作家一族”或者“普通文学作者”两种含义,但提到“作协”一般就是指作家一族。
【种族详解】女王蜂篇
【女王蜂】
泛宇宙中最珍稀的种族之一,目前所有宇宙记录在册的女王蜂有且仅有七位。
雌性,以人类女性姿态出现为多数。有天地孕育的例子,也有生物孕育的例子,但无论哪种诞生方式,女王蜂的种族特性不会受到影响。
是一个被宇宙意志偏爱的种族。
【氏族】
女王蜂可以建立自己的氏族,即蜂群。
女王蜂天生就有能力吸引能力出众者(不限种族性别年龄)成为自己的工蜂,为自己服务。工蜂们发自内心的爱戴、忠诚于女王,并致力于为女王建立势力、为其提供优渥的生活。
这种吸引的能力称为“捕获”。根据对象不同,捕获所需的时间不同,但只要时间足够都会成功。因为是被宇宙意志认可的种族天赋,没有抵抗和豁免的可能性。
成为工蜂者将会获得种族能力加成,根据女王、建立氏族的情况和自身特性不同而不同。
蜂群一旦建立将会非常稳固,来自女王蜂的种族特性使整个族群团结在一起。
但需要注意,工蜂虽然将女王放在第一位,但并非失去个人意志的傀儡;此外,忠诚的形式也可能根据个人性格而多种多样。
【种族特性】
女王蜂是天生能在各个宇宙穿梭的种族之一,且每个宇宙都非常欢迎她们的到来。
每个女王蜂都有属于自己的天赋能力。
几乎每个女王蜂都能建立氏族(除却天生能力缺陷的特例)。
女王蜂不会意外死亡,如果死亡会自动转移到其他宇宙;而自然衰老的寿命则十分漫长。
【蜂蜜】
女王蜂如果在一个宇宙内建立了氏族,则该氏族的规模与发展越大越好,产出“蜂蜜”的可能性越大。
蜂蜜由女王蜂氏族与宇宙相互呼应而产出,通常为了感谢宇宙意志的关照,女王蜂会将产出蜂蜜的一部分给予该宇宙。
女王蜂蜂蜜是促进宇宙升格的奇珍异宝之一;对女王蜂自身的成长也非常有好处。
可以说,女王蜂与宇宙意志的关系是互帮互助;女王蜂一族是对宇宙有利的益虫一族。
这也是女王蜂一族被宇宙意识偏爱的原因。
*宇宙升格:指宇宙扩展自身、提高平均力量水平、获得进阶的过程,非常困难。
【来自某女王蜂的抗议】
有时候就算度假不想建立氏族,宇宙意志也会把下属送上门来。
出门买个漫画的路上捡了三个人,哭着喊着要追随我让我成为新世界的王。
搞什么啊!我真的不想再当BOSS了!
还我度假生活!!!
↑以上全部划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