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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 be the 'ALICE'
一章打卡
寂静。
湛蓝色的虹膜中倒映着的,除却那些肮脏不堪的白色,还混杂着鲜红。
液体。
和钟声以及不知何处传来的机械声混杂在一起的是什么?
那个前一秒还伏在上方的男人已经完全地断了气,银色的刀子只露出了一点点月牙白的光芒。生了锈的钉子就像是最后的一个零件那样插进他的太阳穴。
咦?
他长什么样?
那根钉子似乎从一开始就在那里。
有什么冰凉的东西拂过自己的耳边,雪白色的,比起那轮永远不会坠落的月亮还要亮,比起寒冬深夜还要骇人的东西。
鲜红色的镜面缓慢下沉,如兔子洞,像流沙,更似绝望。无数双手从中伸出,拽住了自己的长发,掐住了自己的双腿,在上面重新覆盖上更深的青紫,它们捣毁了自己的身体,将内脏全部扯出来,吞吃入腹。
“瑞雅?”
有谁喊了一句。
白发的少女抬了头,脸颊上沾了点不知哪里来的机油,手中的扳手锈迹斑斑地,看上去即将寿终正寝那般。
“诶——?”
少女高声答应着,头顶传来的巨大轰鸣声将剩下的对话全部吞没,她看着从狭小钢筋制成的蜘蛛网中透出的那一丝光线,以及展示着巨大广告牌的热气球。
‘为了幸福’
蓝色的虹膜中闪过一丝水光,后面的标语她并没能够看清。
为了幸福。
少女重复了一下这句话,手中的扳手在那些钢筋铁骨上敲出几个节奏来。
哒哒响着,与不知多久前的水滴声重合,虹膜中倒挂着的人影以及深入骨髓的冰冷,鲜红色的液体溅满了那头黑发,再清洗的时候就成了雪白。
“瑞雅!”有谁上前来抓住了少女的手腕,瑞雅抬起头来,同伴的脸却只是一片漆黑,“快走吧,条子要来了。”
少女背起的行囊几乎与她同高,腿边坠着的水壶早就已经被敲出凹陷,正透着一丝丝凉意。透明的水滴从边缘漏出,倒映着高层建筑中的人影。
公路凹凸不平,风沙几乎将整条道路封闭。坏了的收音机早就已经不能正常运作,车轮忽的停下,就像是那些泛着黑白斑点的电影中出现的场景那样。毫无征兆地停下。
有谁骂了一声。
也有谁立刻下了车开始捣鼓机械。
有更多的人围了上来。
他们异口同声,顶着同样的一张黑色涂鸦的脸问道。
“我们怎么办?”
少女展开地图。她趴在地面上,那张地图几乎能将她整个包裹起来,风沙吹起了那张纸片的四角,也掀起了少女的长发。
“往东去。”她说,她听见有谁代替她说,“往东去,那里还可能有物资让我们活下去。”
少女收起那张东西,她的身边再也没有他人,只剩她一人,踏着漫天风沙,背对着那些钢筋铁骨的废墟。
那里不再有歌舞升平,也没有她所期望的漂亮衣裙,珍珠蒙了尘,被她踩在脚下,还不如一口污染了的水。
她要往何处去?即将往何处去?
指南针咕噜噜地打着圈,像是一块怀表那样,齿轮的声音如同沙漏,在满目金黄中计算着剩余的时间。
“跟着大部队走。”
少女踏出的步子顿了一顿。
她是何时与人汇合的?
“前三个资源点都已经枯竭了。”
那个水壶散着热气,白色的污渍在银色的饮水口上异样显眼。
“小姑娘?”有谁向着自己伸出了手,那上头载着一个漂亮的八音盒,“你能修好它么?”
原本应该是白色的兔子已经生了锈,手中的怀表不知掉到了哪里去,他可能再也赶不上女王的茶会,也没法看见那火烈鸟击打刺猬的场景。
瑞雅点了点头,将起子对准了那个八音盒的底部。
兔子先生摇摇晃晃地转着圈,最后啪嗒一声落在地上,连带着耳朵和漂亮的西服一块变成了碎片。
“呀呀,真可惜。”那个人摆了摆手,像是毫不在意的样子,“你还能让它发声吗?”
白发少女拨弄了一下里面的铁片,将嵌在其中的砂砾给吹走,齿轮被一点点纠正回去,而后合上盖子,转动了已经没有了兔子先生的八音盒。
瑞雅并不懂音乐。她没有学过,更没有完整地听过一首歌。
但是那个八音盒确确实实地被修好了,有更多的人围了上来,他们不再是黑色的涂鸦,而是别的什么。
“干得漂亮。”八音盒的主人将手放在了自己的头顶,不轻不重,瑞雅无法理解这个行为,但是下一秒手中多出的一袋子粮食让她知道,这人没有恶意,“谢谢你。”
袋子里装着一条面包,以及几根……胡萝卜?
这个东西出现的过于不是时候,也不太应景,她看着手中那根还缀着绿叶子的蔬菜,一口咬下去只觉得有些辣的呛人。
“喂——走了!”
瑞雅咳得有些难受,她又不想把东西吐出来,硬生生咽下去之后才惊觉自己眼角处似乎是掠过了什么白色的影子。
兔子耳朵?
“小姑娘!——”
“你们先走吧!我之后就来!”
是兔子!
在这种荒野之中她看见了兔子!
跨过早已荒废的长椅,跳过长长的沟渠,以不可思议的身体能力越过无数障碍,瑞雅却没有看见那一抹白色。
但是那不是错觉,一定不是。
胡萝卜的辣味还留在嘴角中,她舔了舔犬齿。
她还没吃过兔子!就算它还小,自己手里还有胡萝卜,一定能喂饱他。
少女第一次觉得欢欣雀跃,比起看见那些玻璃破碎的橱窗中展示的,已经泛了黄的衣裙,比起拿起那些漂亮的钻石首饰还要高兴。
在残缺的故事书中出现的白兔先生穿着漂亮的西装,带着金黄色的怀表,跑得飞快,让人追不上。但是自己一定能追上的,她不会像故事中的爱丽丝那般失手,一定会抓到那只白兔子,和他说说话,问问他仙境究竟是怎么形成的,是不是真的会有永不完结的茶会,是不是真的有火烈鸟做成的球棒——
【爱丽丝——】
很远的地方,在她根本看不见的地方,有人喊了一声。地面以不可能的速度坍塌,钢筋铁骨变为了一整片的流沙,景色的粒子不断下沉,带着少女的声音,以及无法喊出口的尖叫。
是流沙。
不定时坍塌的地面,是自己太不小心。
不要紧的,这并不危险。一点点挪出去就可以。已经很多次了。
少女想着,却并没有东西包裹住她的身体。
那里并不是一般的塌陷。更像是一个——
“爱丽丝!”
白色的长耳朵。毛茸茸的脑袋。
这更像是一个兔子洞。
然而兔子先生并不是全身披着毛发,也没有穿着漂亮的西服,更没有拿着怀表,对少女视而不见。
他伸出双手,用冰冷的机械包裹住那个瘦小的身体,将一头长发全部拢在臂弯之中,兔子先生并不急躁,反而安心得很,他没有需要赶着去的茶会,也没有需要惧怕的女王,少女带着机油和风沙的味道,张着嘴,不知如何是好的样子太过于可爱,让他只能梳理好那头白黑渐变的毛发。
从上面落下的沙粒变成了金子,又一点点汇聚成了瑞雅没有见过的糖果。晶莹剔透的塑料纸包裹着的东西似乎是叫做水果糖。兔子洞的墙壁上镶嵌着的是她所没有见过的沙漏,乐器,以及各式各样的家具,还有类似蘑菇的东西,瑞雅不知道是不是应该称之为蘑菇,因为它们在发光,看上去也并不好吃。
掉落的速度惊人地慢。
瑞雅被整一个翻了过来,从背对地面的姿势,成为了上位,而下面则是一个她从未见过的……
“人造人?”
究竟是哪里的谁耗费了资源造这种东西?
兔子先生似乎并不满意这个称呼,白色的耳朵抖了两下,垂了下来。
“你是谁?”瑞雅伸出手,摸了摸那对耳朵。
“我是你的兔子。”他说,用机械手臂抚平了那些逐渐散去的光点,扬起少女的裙角,“爱丽丝。”
下坠的过程实际上并没有持续很久,即便这个洞看上去深不见底,下坠的速度也足够让某位大前辈从骨灰里跳出来骂人。
瑞雅扯了扯自称兔子的家伙的耳朵,软乎乎的,带着温度和风声,她并不信童话,但是憧憬与信任似乎有着本质上的区别,并非不能完全混为一谈。
肉体和地面碰撞的声音听上去并不痛。
少女侧身一滚便离开了那个怀抱的禁锢,白色的长发上沾了点草屑,却没有一点杂乱,原先应该在背脊上的巨大旅行包也不知去了哪里,身上的工装和背心也变了样子,瑞雅没有时间去注意这种东西,会从洞里掉到,道理上来说的地底已经足够骇人听闻,又哪来的时间去考虑这个世界和环境以及自己处境的合理性?
只有一半的裙摆轻飘飘地,和那些橱窗中展示的柔软布料又有着本质上的区别,至少在灌木丛中奔跑也并没有损坏的迹象。
瑞雅选择的第一件事就是,逃跑。
眼前的一切太过于不可置信,那个‘兔子’确实对自己没有敌意,但是上来就称自己为爱丽丝,那一定不安好心。
毕竟掉进了兔子洞的爱丽丝小姐并没有度过愉快的一天,不仅变大变小还差些被女王抓去砍了头。
右手边传来了泉水的声音,左手边是茂密的林子,裙摆飞扬,带起了一阵又一阵翠绿色的浪潮,少女曲起双腿,举起双手,用手臂护着眼睛,向着下坡跳去,比起人类的脚力,依靠重力更为快捷。
少女的身形轻巧而娇小,她本是做好了被划破脸颊,扭伤脚踝的准备下坠的,可是灌木丛像是长了眼睛那样,不仅没有将她弄得遍体鳞伤,甚至伸出枝叶将小姑娘托了起来。
“爱丽丝——!”
那个声音由远及近,靠近的速度让人害怕,瑞雅并不希望自己是那个爱丽丝,她也并没有期待有属于自己的白兔子。
不论是漂亮的裙子,还是好看的首饰,亦或者是会对自己弯腰致敬的侍者,或者灯光璀璨的上流世界,那些都只是转瞬即逝的,比不上一口辣出泪花胡萝卜的玩意。
憧憬?期待?幻想?梦想?
少女被兔子先生拽出灌木丛的时候想到的只有那些迫于生计而缠绕全身的技术。
被抓住了手腕,就应该用武器向下挥去,不管是砍断自己的手还是对方的手,那都是很好的选项,被抱住了腰,那就应该抬起脚跟去打乱对方的步伐。
灌木丛生着荆棘,没有谁会愿意自己跳进去,只要不怕疼就能用来藏身。
看似不陡的下坡路也危险丛生,但是护好脑袋的话就算滚下去也最多只是折断肋骨。
“放开我!”
“你会受伤的!”
兔子先生似乎很生气。一把将悬在半空的女孩拉了上来。
机械运作的声音。耳边响彻的是零件卡壳,而后掉落的声音。那就像是一个八音盒,被砂砾卡住了最主要的部分,强行转动发条后发出的悲鸣。
“没有人会害你,也没有人会袭击你。没事的,没事的——”兔子先生说,那只机械的手臂缓缓抬起,闪了闪火花,不轻不重地落在少女的头顶,“这里没有别人,我只是一只兔子,我只是你的兔子。”
那不是一只穿着西装的兔子。
那也不是穿着漂亮裙子的爱丽丝。
在那里坐着的,只是一个机械和一个人类罢了。
“先给我取个名字吧。”兔子先生说,“我的爱丽丝。”
少女抿着嘴角,似乎终于接受了这个设定,她想问为什么自己是爱丽丝,也想问为什么你不是穿着漂亮衣服,浑身毛茸茸的兔子,可是在那之前,她想到的是那些在兔子洞上发光的蘑菇。
在缓慢坠落,如同被云朵托举途中,看到的那些东西。
“我看到了十九只蘑菇。”瑞雅说,“能吃吗?”
“大概不能。”
“能吃你吗?”
那双眼睛是湛蓝色的,透明的,倒映着兔子先生的伤疤。
“如果你想吃。”
“那就叫你十九了。”瑞雅把已经不能动的机械手挪开,掰了掰他的指关节,“什么时候我饿了就吃你。”
——END
“想必,女孩子是由砂糖、香辛料和那些美好东西组成的吧。”
从某个读本摘下的这句话,被她含在口中反复品尝。甜点被禁锢在圆盘内,任由刀叉强占、索求,被低劣的欲望切割得支离破碎。直到柔软的内芯再也无法被藏起来,她才只能用坚硬的外壳将酸涩裹覆,最后出炉的不过是浑浊的美梦。
苦。
她总是如此形容咖啡的味道。
无论向里面丢入多少颗方糖,舌尖都无法理解如此的消遣。
卡琳放下茶杯,局促不安地望着眼前的白发少女。
准确来说,即使拥有少女般棱角柔和的容颜,即使在入座时会礼貌地提起裙子下摆——这孩子,确确实实是一名男性。
斐尔利斯终于停下了敲击茶杯的手指,将手边的炼乳向卡琳推过去一点。
“害怕太苦了吗?”
“加点砂糖或是……牛奶,会让苦涩的口感中和,喏……炼乳也有同样的效果。”
丝滑的乳白流入棕色的漩涡,将未经世事作为包裹受害者的言论,像是一层甜美糖衣被悄然镀上——以致于当话柄落入他人的口中时,不会因为无形的恶意而再添上一层伤害。
事实上,到了这个年纪,要说仍旧不明白这样的话,才是幼稚到头的谎言。
卡琳在饮下一口前,又忍不住打量了对面比自己打扮得更加招展的白兔。短栖的蝴蝶将要从他的身边飞走,他整个人都透露着安宁却不安定的优雅气质。如果见过海的蓝色,那么一定会讶异于那过腰长发尾部的湛蓝与记忆是如此接近。她有理由笃信面前的男子心思正如大海深处那般诡秘,也同样笃信蓝宝石般绸面的裙摆下,锐利的言语正如竖绑的刀柄伴随鞋跟踩踏窃窃私语。
斐尔利斯只是用手腕托着脸侧,黑白色的双眸倒映出些微单薄的色彩。他也以同样安静的目光审视着这位爱丽丝:有些凌乱的碎短发,朴实到甚至难以看出心思的穿搭,随意且松垮的上衣把少女的曼妙遮得一干二净——不如说,她完全没有把自己当做少女的意思,举止,打扮,乃至声线都刻意贴近了同龄的男孩子。在人类的这个年纪两性特征尚并不明显,她可以隐藏的很好——也多亏这样,自己第一眼见到她,便认定了她的身份。
——作为为爱丽丝诞生的白兔,其存在理应是要为少女抚平那场噩梦。
所以斐尔利斯并不着急。现在想来他们的初次见面其实是缘分的一环也说不定。从很久以前他就有这样的感觉——还有另外一种对应的存在会被彼此的命运紧密地关联在一起,就像百川终会汇集成海洋,他总有一天会与对方相遇。有的白兔不爱接受这样的说法,强烈的自尊使他们无法苟同为他人而生的观点。这倒不难理解,白兔和爱丽丝本就不该是谁从属谁的关系。用斐尔利斯自己的话来解释,这是一种强烈的呼应,强烈到成为一种注定,从而可以摒弃选择,直接地拥有那份羁绊。即便想象还停留在概念的层面,他也清楚,不管被称呼成什么样——“命运”的施压,总会悄无声息地矫正轨迹。
然后有一天,兔子洞打开了。大家都知道,长久以来笼罩的神秘将不复存在,但也确实不是所有人都有接受的勇气。这位稍微有些与众不同的白兔子,穿着整套少女的装束,踩着厚底的松糕鞋,忽视掉其他白兔或多或少的侧目,抢先透过洞口向另外的世界踏出了好奇的一步。
“……”
卡琳还是放下了茶杯。即使斐尔利斯为了中和苦味加了大量的炼乳,杯中泛白的咖啡也一点都没有减少。这是一种拒绝,或者说是抗拒——她的嘴唇甚至都没有触碰杯沿一下。
“还是不想喝吗?”斐尔利斯轻声道。
“不想。”卡琳像只刺猬,正奋力地张开棱角保护着自己。
斐尔利斯叹了口气。说出来可真丢人,自己的爱丽丝到现在也一点没有要信任自己的样子,甚至还摆出了一副你敢过来就把你打爆的架势。照这样发展,可能两个人连了解彼此的机会都没有,就……
斐尔利斯无力地把头枕在臂弯,向上望着结界被玻璃花窗和绿植点缀得华贵的顶。
暴雨正肆虐着,千万的珠子从空中径直地砸下来,就要把天幕穿透。目光所及只有冷灰的色调,乌云更像是阴霾,将整个城市压得密不透风。雨幕与城市的远景融在一起,好像下一刻连存在都会一并融化。斐尔利斯站在不起眼的桦树下,将伞柄靠在肩上,微微踮起点脚尖不让雨水弄湿短袜。刚穿过兔子洞就遇上这样的天气,真是不走运。好在他做了万全的准备,除了裙子边缘有些湿润,没有白白蒙受什么损失。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在如此糟糕的天气守在这里。
然而就在他识趣地准备打道回府,为下一次来访做打算时,一个身影闯入了他的视线。
小小的身躯在雨帘里穿行,那孩子赤足在水洼中奔跑着。泥水溅在她纤细的双腿和单薄的衣物上,她也只顾支着瘦弱的肩膀顶着滂沱大雨,漫无目的却又无比坚定地前进。那副狼狈的模样实在难以让人联想到正义的理由,她好似一个逃兵,从她被濡湿刘海遮挡住的表情中就能读出她的可怜遭遇。
斐尔利斯忍不住要跟上去。那孩子环抱着自己,因为被雨水带走的温度而浑身发冷。她的双腿满是伤痕和污泥,斑驳的颜色化为藤蔓攀附,在她的每一步用力地拉扯,最后她不得不放慢了速度,跌跌撞撞地迈出最后一步——
那个方向,正是刚刚打开的兔子洞。
她毫无悬念地一脚踩空,斐尔利斯吓了一跳,猛地向她伸出手去。激荡的水流汇集成旋涡,施加的力道转瞬间将二人吞噬。
落入洞中的感觉真的很奇妙。空间被横行的时间撕裂开来,一切都在剧变,短暂的黑暗中,斐尔利斯丢掉了他的洋伞。他极力地伸出手,紧紧盯着下方模糊的人影。当具象的存在都被分解殆尽,极光突然从某一个点绽放了,色彩在身边着色绽开绚烂的花朵,接连将空间拼接得严丝合缝。滑稽扭曲着的时钟,鸟儿般灵动的扑克牌,将周身的光景变得比电影还要不可思议。事物被夸张地收放,重力被稀释,下落变为漂浮,唯有梦幻二字可以描述眼前的变化——这便是被写入无数童话读本,结合了无数人的幻想,叠加了数以千计的心愿的仙境。
斐尔利斯牢牢地抓住了卡琳的手,即使此刻不必再担心下落。也许是向上的风过于温柔,撩起来斐尔利斯的裙摆,也拨开了卡琳遮住眼睛的额发;也许是这风裹挟着并不真实的花香,气息比酒更醉人几分;也许是从未切实体会过情感的斐尔利斯,此番恰好看到了掩映在睫毛下她晶莹的泪珠——
脆弱苍白的手指拨过了琴弦。某处的怦然告诉他,眼前的少女,就是自己的“爱丽丝”。
沉默被许诺,许诺被铭记,记忆被埋藏。由此盛放而出的力量,正如一种馈赠,他们都闭上了双眼。
斐尔利斯重新望向对面依然局促不安的卡琳。明明早就做好了某个决定不是吗?他直起身子来拍了拍手,卡琳面前的茶杯和小巧的糕点应声消失。卡琳猛地向后,警觉地盯着他。
“虽然你现在不打算相信我……但是呢,我们确实是统一战线的哦。”斐尔利斯提起裙摆站起,对着她行了一个轻礼。
“你不喜欢的事,我不会做。”
“我不介意你把我当作敌人,不介意你和我保持距离。”
斐尔利斯向前,手指从桌上划过。
“但是我不会让你作茧自缚,我会把你从你习惯的沼泽里狠狠地拉出来,将你的噩梦撕得粉碎,让你见识到世界真正的模样——做好觉悟吧,‘爱丽丝’。”
他的右手抬起,点在胸口,自上而下带着笑意,注视着有些讶异的卡琳。
“我是你的‘白兔’,斐尔利斯,意思是——”
“无畏。(Fearless)”
五十一
“不是、绪哥哥……你说什……梅尔歇他——?不是、他前两天还、还那么——”
莉塔惊恐地睁大了双眼,颤抖着向后退去。她手里抱着的作业散落一地,但她已经没有心情去管这些没意义的纸了。
“不可能啊!绪哥哥!!他前几天还高高兴兴地邀请我去吃芭菲!他怎么可能——”
“……莉塔,我没有骗你。”
绪紧皱着眉头,他没有勇气将刚刚给布兰登看的那份资料给莉塔看。
“这是个不幸的消息,但是……梅尔歇他……莉塔,这件事你本是没有知情权的,我知道这很残忍,但、但是——”
在这种情况下,绪没办法绝情地要求一个小孩替他保守这样的秘密。他自己其实也没能做到保守秘密。梅尔歇的死不是因为别的,而就是因为那件没有被重视起来的精灵狩猎事件的余波。梅尔歇在魔术方面很有天赋,他被人认为是拥有了超过人类级别的才能。但也正因为如此,他被误判为精灵种。在通向某个地方的道路上被人绑架,割断了双角后,因为梅尔歇使用了能力和魔术抵抗,所以被对方残忍地杀害。
刚刚绪拿着的那一摞文件,便是略写了梅尔歇死因的报告书。上面只是单纯地写了“因交通事故死去”。布兰登一眼就看穿了这拙劣的谎言,不管怎么说,他也曾经是专案组的小队长。因为一般事故死去的人的死讯,是不会由专案组人员通报的。
[“他还是个多小的孩子啊!”]
布兰登的怒吼在绪耳边萦绕,久久无法散去。他其实非常的自责,虽然这件事和他没多大的关系。但他是梅尔歇的老师,他在短期内教了这个冉冉升起的新星大量的术式。可以说,梅尔歇会使用的术式中,百分之四十都是他教的。而这百分之四十的术式,基本全是可以运用在实战里,针对驱魔师而研发的术式。换言之,绪觉得,如果自己没有教梅尔歇那么多东西,梅尔歇或许会胆小一点,懦弱一点。不鲁莽反抗的话,或许就不会死,或许他的尸体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怎么拼也拼不成一整个。
绪疲惫地长叹了一口气。
白院是他最后一个要通知的单位。在那之前,他已经去过了梅尔歇的家里,在教会医院的停尸间听过了家属的哀嚎。他也去了中立区驱魔特属部门的人事科,去申请停用梅尔歇的教会编号。他一袭黑色的长袍,再搭配上过于白暂的皮肤和头发。游走在人与人之间,告知着死亡的消息。他想起来以前人们对他的称号,那个充满贬义,但又是某种认可的称号。
[——“白银色的死神”]
他和莉塔,谁也不比谁更轻松一点。
在通知完所有的单位后,绪感觉自己有点浑身脱力。他面带倦色,靠在学校走廊的柱子上。他解开手机锁屏,想要拨电话给兰切斯特。他的手指滑到拨号键上,但又滑了出来。绪再次长叹了一口气,然后在这短暂的休息后再次站直身板,向停车场的方向去。现在是中午,快吃午饭的时间。但很明显,绪没这个心情。
他不太走心地将车开回了单位。因为开车太不走心,路上被别的司机摁了好几回喇叭。回到教会后,绪没有休息,而是直接回到了办公室。虽然他只是一阶神职,但因为他的特级驱魔师身份,按规定还是给他分了一间办公室。绪将闷得人透不过气来的长袍脱下,之后没有间隔地,打开了邮箱。
[——你想好了吗?真的要接下这个担子吗?前两天不是才说了打死也不要当分教区主教吗,今天你是吃了你那个伊维斯家人做的料理了吗?]
[Re;附件:“任职邀请确认信.doc”“S Rank Mission Acceptance Confirmation.pdf”]
[Re;Re; 你真的确定吗?不仅仅是接下主教的任务,甚至连……如果这是你的决定的话,我没有意见。但你真的想好了吗?]
[Re;Re;Re;Re; 那好吧,如果你不后悔的话。我这就提交给‘本部’。我可以替你协商一下,让你除开会外的时间都留在八区办公。这样你也会比较方便吧。]
[附件:“工作协议书.pdf”]
[Re; 附件:“确认函.pdf”]
合上邮件窗口的一瞬间,绪用力地向椅子上靠了过去,之后拨通了兰切斯特的电话。他虽然通了很长时间的话,但基本上没说几句。兰切斯特听出来了绪的反常,他在留下一句“半个小时之后我来接你”后,便挂断了电话。
绪很是疲惫。自打来中立区之后,他就已经不怎么处理这种和死人有关联的工作了。他没想到,长时间的空白期竟然会让他的态度有如此之大的改变。大到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绪觉得这要是放在以前,他的爹妈知道了他今天因为这么个事被影响情绪这么久,非得挨一顿揍不可。
他趴在桌子上,把额头抵在凉飕飕的桌边。后来因为觉得太硌得慌,改成趴在沙发上了。他脱了制服,多少觉得有点冷。但浑身的疲惫却让他一步都不想动。
大概过了二十分钟左右,绪的办公室门被寇响。疲惫的驱魔师以为是约好的人来的太早。可他打开门后,看见的确实另一番风景。
弗林克里斯特又出现在了绪的眼前,他的眼圈很红。
绪简直是倒抽了一口凉气。
“绪哥哥,我还是想请求你,为我执行魔术刻写。”
“什么啊,又是这回事吗?都说了不行。”
绪在这一刻心中有些暗喜,他很高兴弗林克里斯特不是过来问他“梅尔歇为什么会死,为什么你没保护好你的学生”这种话的。要是这样的话,他真的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你别再坚持了,不可能的。你忍受不了魔术刻写带来的那种——”
“很痛吧。我知道。”
弗林克里斯特的样子很怪。他低着头,声音沙哑,像是因为嘶喊而伤害了嗓子一样。
“但是啊……梅尔歇他,不是更痛苦吗?身体被弄成那个样子、他、他连尸体都凑不成一整个,皮肤都被弄成那样了啊!”
绪的呼吸几乎停止了。
如果不是因为他的大脑接收到了缺氧的信号而重新指挥起来工作,绪觉得自己可能就会这么背过气去。
弗林克里斯特说的,都是他在停尸台上看见的,在文档里写着的。
“如果我不变强的话,我是不是有一天也会变成那样?……我是带有龙种混血的吧,对吧?梅尔歇不在白院了,那莉塔会不会也会……?我……我很害怕啊,哥哥。我谁也保护不了,就连自己也保护不了。我、我、我——”
绪竟然有一丝动摇。
——不、不能这么想。
——比起这个,为什么,为什么他会知道的那么详细?
“你从哪听来的,关于梅尔歇的事。是莉塔……不、莉塔也不会知道得这么详细的。你是从哪听来的?谁告诉你的。”
走廊里的寒冷空气从门边穿过,一点点渗透进绪的衣物里。那空气虽然可能没有那么冷,但绪还是觉得冰冷刺骨。
“这、这不重要吧。比起梅尔歇,你更在意这个点吗?!”
“我再问一次。是谁告诉你这么多的?”
绪的手指握紧了门把手。
“——所以啊!比起梅尔歇!你——!”
“弗林克里斯特!!我再问你最后一次,是谁告诉你的!你知不知道——”
“你没有感情吗!!!”
弗林克里斯特几乎是用吼的,喊出来这句话。若不是因为教堂里每隔一段路都会设有隔音术式,大概二十秒内就会有数个克劳迪亚赶来吧。
“梅尔歇果然、果然只是你的一个工具吧!”
“哈……?你说什、”
绪被弗林克里斯特一系列莫名其妙的发言问得头晕目眩。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
狂怒的他说道。
“你只是想,假模假样地和梅尔歇交好,然后有朝一日,给他进行魔术刻写吧!!这种东西不是关系越好成功率和效益就越高吗?哈哈哈……现在梅尔歇死了,你还这么冷静!你、你、你——”
少年的眼泪就像是溪水一样,一滴一滴涌出泪腺,掉在衣服边缘,掉在地上。绪说不出话,他觉得自己的喉咙就像是被用橡胶堵住了一样,连下咽的动作都变得困难无比。“弗林克里斯特到底在说什么?”“他在说什么?”“他怎么会这么想?”。绪的脑子里现在被这些文字塞满,僵塞无比,没办法思考。
“弗林克……你——”
“如果只是工具的话,为什么不能选我?我随时随地都可以接受魔术刻写!我们是家人吧?我们的关系肯定比师生要亲近不少吧!既然如此的话,为什么不能选我呢?为什么就不能‘拯救’我——”
兰切斯特赶到绪办公室门口的一瞬间便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他抛去绪反常的通话和过于平静的语气不管,光是通过面前这幅场景,就能明白问题只打了。原因只有一个——绪竟然动手打了人。
绪虽然武力值高到令人瞠目结舌,但他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打过人。这里不是指日常的互掐或是工作中必要的武力压制。而是指单纯地,纯粹地,尝试用暴力解决问题。
弗林克里斯特挨了绪一巴掌,但他没有哭,只是沉默着站在那里了。兰切斯特在弗林克里斯特和绪两人向不同方向偏离的情况下,只用一瞬间就做出了选择。他快步冲向绪的方向,赶在绪的下一次落掌之前钳住了绪的手。
“绪、绪,你冷静点。”
虽然话很少,但这是兰切斯特脑子里在一瞬间拟出来的千百个解决方案中,最得当的一个。他给了弗林克里斯特一个眼神,示意他赶快离开。之后半推着绪,把他塞进了办公室里,之后关上,或者说锁上了门。
“绪、绪,你想要说的话,我听着。你要是不能说的话,我不会问。”
兰切斯特把还有些没从状态里出来的绪领到沙发上坐下。意料之外的,绪竟开口和他说了一切。兰切斯特是绪最能够信任的一个人。与艾茵不同,绪并没有对凛抱有绝对的感情依赖,或者说病态的忠诚与信任。他很会挑人,凛是他的养父,是他的救命恩人。但兰切斯特则是在比生命更加重要的方面拯救了绪。绪很疲惫,他深呼吸着将额头靠在兰切斯特的肩上,兰切斯特伸手拽过来绪的外套,给他披上。
兰切斯特之后其实还想说点什么,但绪似乎是这么靠在他的肩上睡着了。于是他放弃了再给绪徒添嘈杂。担心完了绪,他终于想起来似乎还有另一个极有必要担心的人。
莉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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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吹杜莉安的死亡档案】死因为窒息,死亡时间为10小时内。
【放课后仏花的死亡档案】死因为心室颤动所致的心跳骤停,尸体外部可见灼伤痕迹。
休息室:
【休息间的遗书】休息间发现了署名放课后仏花的遗书。
【上锁的房门】发现尸体前,水疗间的房门是从内部上锁的。
【门底的水渍】水疗间的房门底下可见水渍,因为人员出入而被踩脏难以看清原状。
【BUG除颤器】水疗舱内发现了BUG化的自动体外除颤器,已经因泡水无法使用。据最上栞分析BUG化令该设备丧失除颤器的功能而变为单纯的高压电击器。
庭院:
【手腕抓痕】森吹杜莉安双手手腕上有抓痕。
【侧颈内的断针】森吹杜莉安的颈部右侧可见针眼,仔细观察可发现内部的断针。
【爆炸陷坑】庭院内距离舱门不远处地面上有一处爆炸留下的陷坑,四周能找到气爆炸弹的残骸。
【完好的太空衣】森吹杜莉安的太空衣除表面有几处摩擦痕迹外完好无损,没有发现会泄露氧气的地方。
【死亡录音】森吹杜莉安太空衣的录音系统录下了一段5分钟的录音,开头的内容为“凶手是……咳咳……キ——”,接着便在痛苦的呻吟声之后陷入沉默。
【残氧为零】森吹杜莉安太空衣内的氧气剩余量几乎为零。
其它:
【藤野的证言】藤野绯继表示,出舱准备室存放的气爆炸弹较他前一晚最后看见时少了一个。
【间良的证言】间良满表示,他于搜查期间去医务室取用药品时,发现智能药柜中兴奋剂跟镇静剂的存量减少了。
【藤野的证言2】藤野绯继表示,他曾在前一天约22:40时,目击到进入女更衣间的背影,特征为长发及长裙。
【白银的证言】白银夜凪表示,她曾在前一天约22:50时,目击到进入出舱准备室的人影,人影看起来像是贺古雾雨,却比印象中的她要高很多。
【与谢野的证言】与谢野浮世表示,他曾在前一天夜晚目击到从住宿区进入日常区的高约176cm的人影,从着装上看像是贺古雾雨。
☆
被布莱恩·菲尔德唤住的时候,盖恩·格罗夫纳颇感莫名,直到拉文克劳说出“我知道你是故意的”之类的话,他才慢悠悠地记起:哦,自己在对方身上寻到过乐子。
几句不痛不痒的风凉话,就能把人推入险境,在绝不可跨越的界限上摇摇欲坠,这一举措简单又有效,确实给他带来过朴实的快意,只可惜现如今的他已是食髓知味,这点小小的、甚至可以用可爱一词来形容的捉弄,已经不足以摆上台面、做一碟小菜了。
盖恩老老实实地站在那听着,面上写满轻描淡写的讽刺,嘲笑眼前的少年那一副仿佛已经改邪归正、就此不再与旁门左道有所瓜葛的凛然模样。事到如今还特意找到自己、当面做出声明,就好像对方在心中的某处深信着,只要这样做,犯下的错误就可以充作青春中一抹黯淡的污迹。然而,事实却是,只要盖恩·格罗夫纳站在这里,布莱恩所犯下的罪责,就满含着真实的恶念与私自结下的恩怨。赫奇帕奇的学生所做过的一切,不过是在为数不多的碰面时、说了一两句话而已,这一点,布莱恩那侥幸存活下来的良心,使他比任何人都心知肚明。于是,无需盖恩下丁点儿的功夫,他就已在做着世间最公证的证明,不劳而获的惬意因此得以从搏动的心脏中施施然地探出蛇信。这可真是太好笑了。
“虽说你的事与我半分关系都没有,但是当下这个场合,我还是应该说一句‘恭喜’?”所以他心情甚佳地将控诉听到最后,配合地鼓了鼓掌,临走前还习惯使然地向对方扎下一刀,“没事的,尽管去做你香甜的美梦吧,布莱恩,你‘清醒’时的表情,也许我会记住吧。”
他们不会再见面了,不论这一次的转身之后、将来的人生会是如何的漫长,这两人之间直接的交集就彻底断在这里。这对布莱恩来说大概是一件好事,于盖恩而言倒是全无所谓。他有意无意伤害过的人实在太多,又全然没有兴趣去一一记住所有人的脸。
那段时间,他的兴致全盘放在贝利亚尔·米切尔细致的教导上。从恶咒的原理、到施法的技巧,自玩弄他者的经验、向诱骗旁人的模仿,于他而言,斯莱特林吐露的话语,比一切的课堂与一切的教本都更有价值。天生有所缺损的部分,这会儿寻到了适合做填补的资材,盖恩便不再没来由地感到焦躁、抓住每一个解放本性的机会,而是安静地蛰伏下来,看上去甚至比他主动扮乖时还要温顺。邪念的浊流在皮囊下悄然涌动,他面上的表情却柔和了不止一倍,刻意摆出微笑的时候,终于连杰西·帕克都察觉不到其中的违和感了。
在他从今往后永远的共犯者面前,盖恩表现得可比在魔法史的课堂上还要优秀得多,总算是握住了命运的缰绳似的,只要他想,便没有做不到的事。但是他不满足,依旧不满足,即使确实有事物填充进去,空虚感仍然存于胸中,甚至越发强烈。这是由于他的目标终于得以明确,还是他的才能终于在正确的道路上开花结果?实在难以辨明、也没有去辨明的意义,唯一能够肯定的是,只要给盖恩·格罗夫纳一个机会,他定然是会把恶魔整个儿拆吃入腹的——所谓的人类,所谓的巫师,不正是比猪猡还要贪婪成性的团块吗?
“我不讨厌这一点,不如说相当的喜欢。”
在桌边坐下到现在,贝利亚尔·米切尔没有动过面前的瓷杯一下,遭受冷落的暗色茶水静置其中,渐渐失了温度和香气,越发凸显其无辜:“不过,你也确实得给我留下一些私人的空间,盖恩,毕竟,你知道,我已经六年级了,N.E.W.Ts近在眼前。”
说得好像眼前这位魔咒学逸才非得拿着一本《标准咒语集》才敢挥动魔杖似的。盖恩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他当然不吃这一套,不如说贝利亚尔搬出家族中有要人过世,他要为之守丧、三年不能用魔法的扯淡理由,都比他拿考试做借口有用。朝夕相处下来,盖恩很清楚对方的能力远高于纸上的O/A,这会儿听他这么讲,字里行间溢出的敷衍意味简直惹人发笑。
于是他真的笑了:“你答应过我的,贝尔。”
贝利亚尔抬起眼看他,真是一位野心勃勃的少年人,切实地摸到一点他的形状,便死死捏着这一角再不松手。说来也是,若是揭去格罗夫纳的姓氏加诸其上的厚重漆皮,独独留下名为盖恩的个体,他自然是格外的热烈而鲜活的。一双灰绿色的眼睛,这会儿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显得意气风发,教人回忆起来,那黯淡的颜色若是对着光,倒也能算得上好看。
“没错,你拿到过我的承诺。”而他当然不为所动,贝利亚尔游刃有余地合上书本,十指交握置于其上,“不过,在我实践诺言之前,你得先做到一件事:用守护神咒在我面前召唤出你的守护神。如何?盖恩,这就是我现在就教你神锋无影的条件。”
如此遣词用句,倒好像是这位好心的学长见他急切得实在真诚、因而做出宠溺性质的让步了。盖恩对此暗感不悦,但亦无法立刻就做出回击。他现在还没有这个底气。
“……我可受不了三番两次的加价,只要我做到了,你就真的舍得教我了?”“你的怀疑尤其叫人伤心,盖恩,我有骗过你吗?”“这事你自己更清楚,不要问我。”
他语气冷淡地回应,稍稍伸手,够到瓷杯,手指从把柄的空隙穿过去,将对方杯中的红茶一饮而尽,这场发生在四下无人的斯莱特林公共休息室的会面,就算是到此为止了。
或许需要说明的是,快乐、愉悦这类情感体验,对于盖恩·格罗夫纳来说并不稀奇。
是的,各位!他不仅没有可悲到这个地步,而且还有充分的余裕去主动追寻他所期盼的快乐:跟随贝利亚尔·米切尔学习黑魔法的时候很快乐,折磨刘家锐和布莱恩·菲尔德的时候很快乐,玛丽·沃伦怀德只要不出现在他的眼前、他就会感到很快乐。但这些快乐都是转瞬即逝的,仅仅在那单独一个时刻能够充盈他的胸腔、将他从无止境的渴求中拯救出来,事后回想却总会淡了味道、不再那么富有乐趣了——这便是不足够的,难以从咒文中唤醒一个飘忽却又具体的形象。贝利亚尔提出的条件看似简单,却也真正戳到了他的痛楚,然而,要他在满口答应下来后,又去跑到对方面前认输,又绝无可能。他久违地在魔法上感到熟悉的寸步难行,而就是在这个节点,三强争霸赛闯入了他的生活,教他连片清净都寻不得。
这绝非他的本意,要不是教授们盯得实在是紧,他是真有这个胆子借故缺席欢迎晚宴。于他而言,这时隔数年终于重启的美妙赛事,不过是一个打着响亮名号的杂耍舞台,来自各所名校的莘莘学子争先恐后、前赴后继地在大众眼前暴露丑态,还全无自觉。他光是想象场内勇士(梅林啊!他们居然真的用这个词来指代参赛者)故作聪明、场外观众尖声喝采,满心的尴尬就能让他痛不欲生、只求解脱了。他从不认为竭尽全力去做什么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为之挥洒血汗就更荒谬了。他所认同的生存方式,带有不论何时都存有余裕的优雅风范,像格罗夫纳营造出来的如真似假的假象那样、像贝利亚尔·米切尔那如假包换的真货一样。
布斯巴顿的少年少女们粉墨登场时,他多分出了一点注意力,果不其然注意到如童话般梦幻的队伍中,有一位年轻的小姐以不很显眼的方式撇开人群,靠近格兰芬多的餐桌,向着卡伊洛斯·艾利克举杯示意。要是搁在几十年前,艾利克必然会是格罗夫纳的座上宾,然而今非昔比。就算确实留下了几项规模不小的产业,以红龙为家徽的这支血脉,也依旧落魄到了称得上山穷水尽的地步。以某种角度来说,他与柯罗诺斯·艾利克有着比想象中更多的共通点。但这全无意义。他能肯定火焰杯被展示出来的时候,她会在第一时间往里面投入自己的名字,做着除了她自己之外并无人介怀的宣战布告。艾利克家的大小姐,非常不幸的,同她的好兄弟一样,笨拙得无可救药,也就难怪姐弟俩都与洛斯塔·格罗夫纳交情甚好——都是一路的蠢货,物以类聚罢了。这类人对族群唯一的贡献,大概就是证明,如果大家都能以那样通俗易懂的方式生活,为之而死的人必能构成尸山血海,这世间也就能在长久的喧嚣过后,归于或许能持续更久的寂静,再不济,也会变成一副比现在更适宜他居住的模样。
突然地,盖恩察觉到视线,笔直而赤裸向自己投来,毫无掩饰的意思,仿佛就是为了被他发现而做出的举动,于是他回过神来,意识到已经轮到德姆斯特朗的学生进场。只差拿笔写在身上的实力至上主义,是野蛮到了一定的境界、反而表现出了美感的典型,如此一来倒也值得人们为之报以喝彩了。在行军般响亮的齐整步伐声里,他轻易地寻到一只蓝色的眼睛,它的主人在同学们的衬托下显得过于娇小,却实在难以忽视过去,至少对盖恩来说是这样的。他从两人交汇的目光中寻到一种同伴的预感,和贝利亚尔那时不同,他能肯定那位提线木偶一般的少女,几乎不会是一个可疑得可靠的共犯。生于胸中的这般感受,更接近于知晓了这世间不止自己一人在受苦的安然。要说这是软弱倒也贴切。他觉得自己好像是有必要去知晓对方的名姓的,这个来得毫无征兆、又实在强烈的念头使得他没有注意到,与他对视完后,对方把头转向斯莱特林的方向,在那视线的尽头,贝利亚尔·米切尔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头。
因此,几日后,在走廊上见到贝利亚尔正与外校学生谈话的盖恩·格罗夫纳,他的第一反应是困惑。当然,于情于理,如米切尔家族的下任家主这般神通广大的奇怪人物,有一两个在别的学校上学的熟人,倒也不是什么不能理解的事。至于完全没有听对方提起过这层私人联系,以他们目前的相处模式来说也很正常,毕竟贝利亚尔从不说起自己,他对贝利亚尔的事又不如对他所教导的那些内容上心。加上,他先前同贝利亚尔做过约定,可守护神咒的施展直到现在都还没有丝毫的进步,仍是一缕不成型的青烟,这会儿也就没有要主动上前打扰他们的意思。倒是德姆斯特朗的学生远远地看到他,便招摇地向他招呼,迫使他不得不在周围的路人进一步向他行注目礼之前,加快步伐靠近过去。
「哎呀,久仰大名,现在实际见了,格罗夫纳家的少主人果真是一表人才。」和晚宴上给他留下的空虚而僵硬的印象完全不同,这位姑娘此时摆出来的态度轻浮且亲昵,让盖恩深感不适、勉强自持,「米切尔刚刚还和我提到你,正巧你就来了。」
“那确实挺巧。”他瞥了一眼身旁的贝利亚尔,这位在开学伊始就能精准找到他何时身处何方的学长,“请问你是?”“我的一位——”「同行喔~」“‘友人’。”斯莱特林语气稀松平常地纠正,“恕我介绍迟了,这位是诺奈·坎特菲尔德,在德姆斯特朗读五年级。”“很高兴认识你。”「我才是,能见到你很荣幸,盖恩·格罗夫纳先生。」
她伸出右手与他交握,看似纤细且白皙的掌心布有疤和茧,这让尚且柔软暖和的部分更加难以感知。盖恩不想与陌生人多做接触,两三秒钟没过就想收手,却被对方不轻不重地拉住了。少女半抬起头,索求一个吻一般凑近他,她的虹膜的蓝色颜色深浅不一,离近了看越发明显,也就更加怪异:「叨扰贵校期间,你要是有事找我帮忙,呼唤我的名字就好,只要你呼唤了,我就一定会到。毕竟,你是我的‘友人’眼下‘最重要的人’嘛。」
少年人的小臂上这就生了一层鸡皮疙瘩,难说是为此人做作的演技,还是为她故意暧昧的措辞。在他直当地表露出厌恶之情,并不顾礼节地甩开对方之前,贝利亚尔的声音时机恰当地介入进来:“你接下来还有课,北塔离这里有段距离,还在这耗着没问题吗?”「恩?我这不是刚下课?」“不,学长说的是我。”
既然贝利亚尔心血来潮给他解围,他也乐得顺势而为就此脱身——如果他这会儿是真的只是打算给他解围的话。那对金色的眼球投来的目光囚住他就快要迈出去的脚步,这是一道足以唤醒本能的警告,教他清楚地回想起来,眼前的斯莱特林本质上应被归入危险人物的范畴。他神秘莫测、难以捉摸,此刻用扣人心弦的嗓音说话,与他挥舞魔杖施展魔咒时并无差别,带着某种隐秘而切实的威胁,藏着一旦放松警惕、就会满盘皆输的陷阱。
“我说过你可以叫我贝尔,别这么生分,我会难过的。”“…………很抱歉我要就此告辞了,下次见。”但不论如何,他现在可以万分自然地抽回手,口中念出两个名字、目光却只落在其中一人身上,“坎特菲尔德小姐,还有贝尔。”
坎特菲尔德这个姓,在纯血界中当然是不存在的,不过以德姆斯特朗的偏执程度,倒也不可能放一个血统不明的家伙入学。那个女孩真正的名字是多洛希,也是家族中的最后一人,要是她现在就死了,世界上就再不存在姓帕佩特提亚的纯血巫师了。如此这般一人倒下就全家灭门的情况,在当代巫师社会倒也算得上是少见的,背负如此巨大的风险,或许她作为交流生来到霍格沃茨、目的并不在于参加怎么着都有一定受伤风险的三强争霸赛。他对其中的考量并不在意,适当地把握了基本情报后,就没再管过这事。他有更加麻烦的异性要去应付。
格兰芬多学院那块人见人爱的甜蜜小方糖,玛丽·沃伦怀德,十分恰巧的,也有那么一位在布斯巴顿上学的年长的女性亲戚。而身为纯血贵族世家的长女,接受了正统且完善的礼仪教育,艾米莉·沃伦怀德小姐就与她的表妹截然相反,举止端庄、优雅动人,表现出敌意的时候,也几乎是温温婉婉的——使他不可避免地想起自己的母亲,于是越发感到恶心。
“我想,玛丽对你一定有一些误解。”“我有同感。”他不知道自己这辈子还要被女人拿着魔杖指上几次,单是认知到这个屈辱的事实都让他厌烦无比,“所以呢?不去劝你那给人平添麻烦的好妹妹,而是来找她的受害者理论,这难道就是沃伦怀德的做法?我还不知道原来自诩正派的贵族,也免不了要颠倒是非去维护自身的形象。”“用上‘受害者’这个词,是否有失偏颇呢,盖恩·格罗夫纳先生?据我所知,你的所作所为,恐怕违规更多。”
可是那又如何呢?他受到了伤害,于是做出反击,这事他做得天经地义,又有哪里不对了?难道心灵上的损害就须得比肉体上的劣等吗?玛丽·沃伦怀德天真浪漫地纠缠他、毒害他,这事儿他又该找谁去说理?就因为他没有流泪也没有流血,身上没有淤青亦没有疤痕,他就不算是人间有真爱人间有大义的受害者了?盖恩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可惜艾米莉动火的速度比他更快,一个威力十足的火焰咒抛过来,活像是要把他整个儿烧了以净化罪孽。
“Aguamenti*.”
横空一道清水如泉截住了七年级的学生那几乎势不可挡的怒火,善于抵御北欧寒风的厚重披风自建筑物的阴影里显出一角,此刻戴着眼罩遮住了左眼的木偶般的姑娘,迈出间距一致的步子,开口说话的时候,语调生硬得仿佛连她的口舌也是死物做的:“和外校的学生私底下起冲突,对于一贯卖弄‘优雅与智慧’的布斯巴顿来说,是不是过于没有教养了?”
不等艾米莉接话,她挥动魔杖,念出第二道咒语:“Flipendo.*”
趁着这个机会,诺奈、或者多洛希,是谁都无所谓了,拽着他的手腕跑了起来。这套流程对盖恩来说实在是过于的熟悉,因此发现自己没有被一路牵着跑上德姆斯特朗的甲板,他还暗自感到些许的失望。总之,他们现在安全了,周围再没有其他人,女孩松开他,安安静静地等他平复呼吸、对着自己发问:“你是正好路过了来帮我,还是从一开始就在边上看着?”
“后者。”“真是好兴致……你不会还想告诉我,那疯婆娘会知道我在哪,也是因为你的功劳吧?”“是的。”“真该让某人学学你诚实的美德。”“不算美德,命令如此。”
盖恩没料到自己有朝一日会遇到一尊如活人般行动的肉身木偶,但也正是因为对方缺乏人类应有的活性,他反而感到了自在,就算是揭穿了无聊的把戏,也没有不快的情绪生出来。
“你的意思是说,现在我问你什么,你都会回答吗?”“是的。”“命令是谁给你的?”“你的学长米切尔的‘友人’。”“她想做什么?”“他想与你也交个‘朋友’。”“如果我说不需要呢?”“你会需要的。”“诺奈·坎特菲尔德到底是什么人?”
「我是能如米切尔那般教导你的人。」少女的语调瞬间发生变化,她用左手拇指掀开眼罩,露出其下完好的眼球,「我能教会你的,和他能教会你的一样多……或许还要更多,我可不会搞些故意的隐瞒、也不会突然加上从没提过的条件,如何,要不要考虑考虑我?」
“我倒是信了几分你们真的是‘友人’,纯血巫师难道除了疯子就是怪胎吗?”「你这话可是把自己都算进去了啊。」诺奈人畜无害地眨眨眼,好言好语地继续劝道,「哎呀,你不是想学杀伤性的恶咒、米切尔又不肯教你吗?我也可以呀,毒咒和诅咒也没问题,不要去管那种过家家的神锋无影,直接上不可饶恕咒,这也更符合你的期望吧?」
假使这段对话发生在一九九九年,谁人尚未死去、亦未曾从死亡中归来的季节,盖恩·格罗夫纳或许是会答应邀约的。少年人捏着破败的冠冕、攥着开裂的圣杯,走在荆棘铺就的道路上、且为此痛苦不堪的时候,他渴求的或许就只是力量,单纯蛮横仅仅是存在就无法反抗的力量,以打破腐朽的牢笼、以向施虐于自己、却在世间的眼中是在行善的虚伪之徒复仇。
“要走哪条路是我自己选的,先生,和他骗没骗过我没有关系。”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不论过程如何,贝利亚尔给他呈现的虚构风景,比他预计中的更美好。他发现自己其实可以撇开苦闷的,那些沉重的将他死死按在地上的负担是可以被抛下的,并且,他没有为了让他人也感到痛苦、因而自身要先背负痛苦的必要。他可以追求快乐,不如说他现在的处境就很快乐,肆无忌惮地背离道德与规则、丝毫不压抑天生的性情,他是——对,他是,自由的。是贝利亚尔·米切尔给了他在此之前从未想象过的自由。
「这可难说,不过,也确实还不是时候。」德姆斯特朗的学生结结实实地碰了钉子,倒也不气恼,「总之,我的邀请一直有效,盖恩。」“即使我的答案不会变?”
借着他人皮囊说话的某个存在,听到这句回应,直接笑出了声。
「唉!我都有些羡慕了!没事没事,万一被蛇咬了,你只要记得我这儿能提供药就好。」
三所学校的学生之间的交流,其实比想象中要有趣得多,尽管对卡伊洛斯·艾利克而言事实并非如此。年长他一岁、在布斯巴顿就学的他的好姐姐,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做了三强争霸赛的挑战者,吓得他一连发了三封急信给他的父母,寝食不安了好几天,最终等来一个“没事,不过万一出事就交给你了”的回复,差点就为此揪秃陪伴了他快四年的针织围巾。一个人发愁可就太苦了,他就带着他的小个儿友人,杰西·帕克,一起事实并非如此。赫奇帕奇半被强迫地跟着格兰芬多为别校的学生担惊受怕,以至于对室友不知为何改头换面、频繁出门还不是去图书馆,并经常与一位德姆斯特朗的女同学同出同进的事实视而不见。
不过,这之中倒确实不存在什么浪漫与风流,多洛希·帕佩特提亚每日不间断的来访只有一个理由,就是她接到的命令内容如此。大多数时候,她就只是待在盖恩·格罗夫纳身边,不说话,也不采取什么行动,光站着,做一枚远观还挺赏心悦目的摆设。这也是盖恩容许她待在自己近侧的主要理由。有她在边上,和放块木头在边上差不多,这木头还会魔法,强到能够正面击退七年级的学生,保护得了他的人身安全、又不会吵到他,那他也是没道理要把她强硬地赶走——在贝利亚尔同意他学习杀伤性魔咒之前,他确实缺少一些自卫的手段。
“你的主人。”和一块会说话的木头搭话,也算是练习后放松的有效方式,“对你下什么命令,你都会遵从吗?”“是的。”“为什么?”“命令如此。”“你没有个人意志吗?”“有,但没必要。”“这也是主人的命令?”“是我自己的判断,这样比较轻松。”
她顿了顿,难得没有等他发过问才开口:“只剩我一个帕佩特提亚了。”
“以我的能力不可能振兴家族,我也不想这么做。这个家什么都没有留给我,财富或是名誉,什么都没有,而且,我的父亲还在临死前夺走了我十分珍视的事物、当着我的面毁坏了它。我想,父亲是恨我的,不过,理由我已经不再需要了,我不会再希冀他能够爱我,我也不再想要被谁所爱了。诺奈先生不会爱我,也不会恨我,他只是觉得我很有趣,此外,他还喜欢听话的孩子,所以他留我在身边。一旦他觉得我不再有趣,或者不听话了,我就会被抛弃,甚至杀掉了吧。但是对我来说这样就足够了,服从他给我下达的命令是我自愿的。有人能够握着我的丝线,操控我的行动,替我安排好我的人生,我求之不得。”
“反正不论怎么在沉沦中反复挣扎,所有人都是会死的。”
盖恩突然觉得她很可怜,尽管这份同情的情感,他自己都是要在第一时间好生质疑一番的。什么时候轮到他觉得别人很可怜了?他自己的苦难足以装订成册,还有闲心为他人难过吗?而少女的这般境遇又好像确实是值得付出一些怜悯的。他们,盖恩·格罗夫纳、多洛希·帕佩特提亚,勉强算上还有一个柯罗诺斯·艾利克吧,因着冥冥之中的安排,在出生的时候拿到了近似的课题。然后为了交出答卷,柯罗诺斯走上了所谓的正道,走上她将自己的性命做燃料的无望之旅,所以她是正常的,如这社会上的芸芸大众一般正常,或许也正是因为混杂进来的低贱的麻瓜的血脉,而未能继承到恶龙所应有的毒囊。他自己,与之背道而驰。盖恩对自己的异常是有自知之明的,他很清楚自己的所作所为绝不会被世俗所容忍,但他无所谓,甚至还要将规则法律踩在脚下、高声大笑才好。而多洛希,她又是与他们不一样,过早地抵达了一个终点,以至于原本存在的可能性也早早地衰竭而亡,波澜已经不会在她的心湖上荡漾,从这个角度来说,她是完美无缺的,因而也能算得上美丽——所以,她是、成品。他难以揣测诺奈·坎特菲尔德到底对她做了什么,但他不得不承认那位先生干得确实漂亮。
“我要……离开一下,去见个人,我得去见他一次……我不管你收到的命令是什么,敢跟过来就杀了你,听见了没有!很好、很好,乖女孩……乖女孩。”
这个词语从他的口中说出来,让他隐约尝到了苦涩的味道,好在接下来犬牙划到他舌头,于是疼痛和铁锈般的滋味将其覆盖过去,好歹不那么让人难以忍受了。
多洛希·帕佩特提亚是诺奈·坎特菲尔德的精心打造的提线人偶,那盖恩·格罗夫纳对贝利亚尔·米切尔而言,又算是什么?将一昧寻求享乐而不由自主移开了的视线转回来,仔细地、认真地看一看自身所处的现状,他还能理直气壮地重申他先前所说过的一切立场吗?他也许,是需要去做仔细的思考的,可一旦这样做了,又会让他至今为止收获到的快乐打上折扣。他是想要快活的,快活又轻松地活着,这有什么不好呢?十五年的人生,说起来不过弹指一挥间,但他也是一分一秒踏踏实实地活下来的,而这期间,他觉得自己损失的远比得到的多得多,那么,用自由的快乐去补偿自己不正是合情合理的吗?就算那同时意味着属于他人的苦痛,可是只有这件事……只有这件,他理应是从没有做错过才对。
少年走进长廊,有别人站在那里,转过身来的时候,从他的怀里跳出了一只暹罗猫。
玛丽·沃伦怀德一开始并没有发现阴影里坐着人,因此靠近过去的时候听见衣衫摩擦的响动,她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习惯了虚张声势的心脏在胸腔里颤颤巍巍地发抖,又在认出对方是谁的时候,做出了带有些许喜悦的搏动。她已经有段时间没有见到过盖恩了,一方面是因为自己几乎没见过的表姐借这次校间交流、从法国的布斯巴顿远道而来,她有好多好多的话要和对方说,开心的事全都想要与她分享;一方面是因为她的恋情,为月见里伊织萌发而出的嫩芽,在得到双方的浇灌之前,就因为错失了机会而干枯下去。她为了自己的事情几乎耗尽了精力,可现在看到对方,心中生出的想要帮助他的心情也是真实的。
她很清楚自己不受他欢迎,但比这更清楚的是,她知道对方在看似完好的躯壳下的某处是有所残损的,在那里,兴许有血肉翻出来、或者有细胞液淌出来,不进行一些外部的救助便无法治好。她想要治好他,想要拯救他,盖恩·格罗夫纳,就算是个见了面就会对她施咒的坏心眼儿的人,也是有资格获得幸福的——她在尚显稚嫩的年纪,确实这么认为过。
而盖恩,他看起来糟糕透了。不论是他失去焦点的视线,惨白的脸色,还是在五月中冰凉冰凉的手。一向神经质般打理整齐的衣衫,这会儿很是凌乱,他还像是摔倒了、磕到了哪儿,嘴唇附近破了皮,血滴染在领子上,已经氧化成了暗色,在傍晚的时刻看不太清了。
“盖恩,盖恩,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她蹲下身,动手去推他的肩膀,“你还好吗?要不要我陪你去医疗翼?”“…………玛丽·沃伦怀德?”“恩,是我。”
少女见过他烦闷的表情,假笑和真正发自内心的笑容也慢慢能够分辨出来了,可这次盖恩的脸上浮现出的,却是极度惊恐的神色。他猛地站起来,扶着墙壁慌慌张张地往后退,好像她是头爱吃人肉的奇美拉,距离拉开到一半,他又记起来什么,抬手去擦自己的嘴,血痂被他粗鲁的动作蹭开,往黑色的袖子上继续染色。徒劳无功的尝试,仅仅是白费力气。
“盖恩?!没事的!我、我什么都不会做的!深呼吸!冷静下来!我——呃!”
剧烈的疼痛阻止了她继续发声,这突然的袭击来自她的心脏。因为意料之外的情况而乱了步调的玛丽·沃伦怀德,不幸导致了病症发作,在盖恩·格罗夫纳面前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那一个瞬间,不论玛丽事后回忆时、如何斩钉截铁地断定那是幻觉,她其实确实是有看到盖恩满脸担忧地向她快步冲过来。那个总以恶意待她的少年,在她身边毫不犹豫地跪下,帮她翻过身。能够得救的时间不过短短几分钟,寻求教授的帮助肯定来不及,于是她拉住急急忙忙想要奔走的他、竭尽全力地往挤出话音:“外袍内侧……暗袋……里面……药……”
类似的情况发生过很多次,所以她在内心的某处是相信自己这次也能够得救的。她的父亲,罗兰·沃伦怀德,为自己的爱女准备充分,只要将针管从口袋里拿出来,施于其上的魔法就会运作起来,不需要旁人多做什么,就能自动且精准地把药剂打入她的血管里去。所以当她听到玻璃碎裂般清脆的响声,闻到熟悉的苦涩味道时,她也实在是不知道自己到底露出了怎样的表情。
也许第一次的时候,真的只是意外。盖恩对医疗器具没有什么概念,不如说从未接触过,慌张之中,不小心弄破了某个格外脆弱的部分,白白浪费了药剂,也是情有可原。可这之后就不一样了,那声响动过后,看着她的脸,在他的身上,焦躁便如潮水般退去,甚至连带着本应附着于血肉上的、某种精神层面上不可或缺的部分一起卷走了。他神情带着点恍惚、又带着些许安详地,一支一支地将玻璃针管从她的衣袍里掏出来,然后,在她的眼前折断它们。
玛丽开始想到死亡,这个词自出生开始就与每个人形影不离,不过,可能它挨着她、比挨着其他人更近些。为此她的父亲费尽了心思,为了她不被过早地接走而煞费苦心。他害怕她会死,所以她也害怕。不,就算事情不是这样,她也会惧怕死亡的。她还有许多想做的事、许多想见的人,许多想说的话,而从死亡之中什么都不会诞生出来。那是单纯的虚无,没有快乐,大概也没有痛苦,什么都没有——所以,可能,人类反而就能当做那里什么都有。
“你有想过,我可能会杀了你吗?没有吧,因为我自己也的确没有想过。虽然讨厌你,讨厌得要死,但是没有想过亲自去实施。我想,那大概是因为,对我来说杀害别人是很难的。倒不有是受到良心的束缚之类,是我觉得自己能力不足,可,你看,现在要杀死你,一点都不困难。而且,说不定我也不会被怪罪吧。只要一个清理咒,在他们的眼中,我就可能只是没来得及救助你,他们会原谅我,这就是你们眼中的正确:一个赫奇帕奇四年级的学生,怎么会想着杀死格兰芬多的同学呢?而且,我也,确实是真的,没有想过要这么做啊。”
手腕处隐约有一丝冰凉的疼痛,像是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然后是药剂注入体内的异样感觉,她的呼吸渐渐地平复下来,视野却渐渐模糊。于是,我们可以说,玛丽·沃伦怀德在这个故事中,或许也得是有罪的。她在镇静剂的作用下昏了过去,错过了盖恩·格罗夫纳眼中落下的最后一滴泪水。它是真正纯粹的、情绪被左右的结果,与生理现象毫无瓜葛。
“Expecto Partonum.*”
“哈哈,居然,真的在这种时候成功了…………这么……弱小的东西就是我的…………”
“啊——算了,无所谓了,德姆斯特朗的船只不允许外校学生接近,用这招更方便吧。”
泛着蓝光的鼬鼠四处跑动两下,抬起前爪直立起来口吐人言:
“你是对的,我现在改主意了,先生。”
在很远很远的地方,有一个很小的小镇。在这个小镇上,有一户平凡的人家。这户人家有一个可爱的女儿,她的名字叫做南羽。南羽刚刚得到了自己的房间,父母还给她买了一张新的漂亮的小床。
第一晚,南羽抱着她心爱的小熊甜甜地睡着了,但早上起来时,小熊却不见了。南羽找遍了整个房间,却还是不见它的踪影。
第二晚,没有了小熊的南羽只好一个人睡,但早上起来时,却发现昨天放在桌子上的丝带全部不见了。和小熊一样,南羽找遍了整个房间,还是见不到它的踪影。
第三晚,南羽怎么也睡不着。她躺在床上翻了好几次身,还试着数清在头顶跳过的绵羊,但却还是睡不着。“滴答滴答”,闹钟的声音寂寞地在房间里打转,不知不觉中,12点到了。“当,当,当”,镇上的钟楼准时地响起了。
妈妈说过:“12点还不睡觉的坏孩子会被大灰狼抓走吃掉”。南羽吓得躲在被子里,屏住呼吸,一动也不敢动。
在“滴答滴答”的夹缝中,依稀传出了音乐声,仔细倾听就会发现,音乐声是从床底传出来的。
音乐听起来好热闹。
南羽鼓起勇气,慢慢地向床底望去。
五颜六色的光点在闪烁着,床底的正中央闪闪发光,音乐声正从里面断断续续地传出来。从床底蔓延出来一条光带,仔细一看,原来是一只一只拿着灯的小精灵。他们看起来十分兴奋。
“你们要去哪里?”南羽问小精灵们。
“去参加音乐会,有一位有才华的新人要举办他的首次音乐会。”
“真的吗?”
“时间快到了,我们要走了。”
“等一下!我也要去!”南羽叫着,一把掀开被子,轻轻地跳下床。
床好像变高了,南羽在空中停留了好一会儿才落到地板上。幸好新地毯软绵绵的,落在上面不会受伤。
刚刚的精灵们已经走远了,光越来越远。为了不被落在这浓郁的黑暗中,南羽迅速地站了起来,向床底走去。
一路上灯光越来越明亮,也越来越漂亮。无数的丝带从上面垂下来,绑着闪闪发光的小彩灯。
迷失在这梦幻的景色中,不知不觉中,南羽来到了一道金色的大门前,站在门口的精灵见南羽走来,便拦下了她。
“前面就是音乐会的会场了,请小姐您出示入场券。”
“那是什么?我没有这样东西。”
“那就请回了,音乐会只让受到邀请的客人入场。”
“这样啊...”
南羽一脸失望,正要回去时,那只精灵却突然叫住了她。
“请等一下,小姐您的名字是?”
“南羽”
“真是失礼了南羽小姐,请进去吧。”
“但是我没有入场券啊...”
“请快点,音乐会要开始了。”
他在南羽背后推了一下,南羽向前走了几步。再回头时,精灵和门都已经不见了。继续向前走,音乐声更大了,灯光更亮了。
在灯光的中央,有一个大大的用丝带装饰着的舞台,台下坐着数不清的精灵,他们看起来都十分期待。
“各位久等了,我们的音乐家要出场了!”
主持人的话音刚落,台下的精灵们就欢呼起来,同时台上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南羽的小熊!
小熊在台上唱起歌来,台下的精灵们都和着节奏跳起了舞,场面非常热闹。南羽一个呆呆地站在入口,显得特别显眼。
果然,不一会儿,台上的小熊发现了她。
“你来啦,南羽。”小熊跳下舞台,走到南羽身边,拉起她的手,现在南羽只有小熊一样大了!
“这是今天的特别来宾,南羽小姐。”
小熊把南羽拉到舞台上,带着她跳起欢快的舞蹈。
一开始,南羽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十分拘束,但渐渐的,她把一切都抛到了脑后,和大家一起笑着跳起了舞来。音乐会不知道持续了多久,南羽只记得她和小熊一起跳了很久很久的舞。
阳光从窗外透进来,小鸟开始鸣叫,新的一天开始了。妈妈把窗帘拉开,南羽揉着眼睛坐了起来。
“睡得好吗?新的房间里的第一晚。”妈妈温柔地问南羽。
“嗯,非常好!”
南羽伸了个大懒腰,刚想拿起通常放在枕边的小熊,但却发现它不见了。
南羽弯下腰查看床底,发现小熊和要用来装饰新房间的丝带正安静地躺在床底下。
五十
“喂,莉塔,你有想好要选什么样的课程了吗?下学期开始就要选专业了吧。”
梅尔歇和莉塔并排坐在图书馆的长椅上,他用软鞋跟轻轻敲着地板。小男孩手里抱着一摞书,不过他的注意力其实根本没放在这堆书上。他一直盯着莉塔看,或者准确地说,是盯着莉塔手里的那个被画了花花绿绿插图的笔记本。
“你这么喜欢植物的话,要不要考虑一些选魔药课?然后再搭配着基础化学一起学。你知道吗?最近魔药学学生可是很受欢迎的。”
“不…我还没有想好。其实、其实我很想像绪哥哥那样,学战斗系的魔术。虽然说出来有些不好意思……但是,其实我想去当驱魔师。”
莉塔翻着她的笔记本,看着上面的图。夹在第一页的是她老早在花房里画的写生,那株黑黑的植物很是吸引她的目光。之后是一些关于各种植物材料的笔记,每一种植物她都画了插图。莉塔最喜欢的是那张关于“反生木”的插图。这是一种特殊的树木,死去的伊维斯精灵会变成树木,这些树就叫做反生木。它们蕴含着极高的魔力浓度,外形也都十分优美。莉塔把这些植物都画的很精细很精细。这么一看,她似乎确实有学魔药的潜质。
“没关系的!莉塔!我很支持你!”
梅尔歇说这话的时候很激动,他眼睛里冒着光,就像等着吃食的雏鸟一样。
“我我我我、我也很想做厉害的驱魔师的!就这样——噼里啪啦——嘿!就能消灭掉灵体!我真的——”
梅尔歇尽自己所能地比划着,莉塔看着他的样子忍不住笑起来。梅尔歇看见莉塔笑,他就更开心了。比划来比划去,最后因为太吵而被图书管理员骂了一顿。莉塔跟着他一块从图书馆跑了出来。梅尔歇特别不好意思地挠挠脸,看向莉塔的目光很是愧疚。他非常抱歉地对莉塔深鞠躬,并且说什么都要补偿莉塔。莉塔拒绝了梅尔歇提出的要替她做一个月值日的要求,但梅尔歇不肯放弃。一番辩论后,梅尔歇终于同意只将请莉塔吃草莓巴菲当做“赎罪”手段。
[这个男生真有意思,虽然有点奇怪,但我好像还挺喜欢他的。]
莉塔这么想着,与梅尔歇道别。当天晚上放学的校车上,梅尔歇坐得离莉塔很远,安娜说梅尔歇是因为“无颜见座前莉塔”才一个人暗搓搓地躲去后面的,莉塔被逗得合不拢嘴。
[“‘无颜见座前莉塔’是什么鬼啦哈哈哈~”]
莉塔想起这句梅尔歇不知道从哪拽来的话就想笑。下车前梅尔歇还特意提醒她十多次,要莉塔记得周六去赴约。莉塔笑着点头说好好好,之后带着极其灿烂的笑容回了家。因为这个笑容,她还被绪怀疑是不是跟哪个小男孩约会去了。
两天之后,也就是当周周六的中午,莉塔准时到了约定好的咖啡厅去等梅尔歇。不知道为什么,她今天特别想穿那件米白色的毛线外套。这件外套是绪买给她的,上面缝着浅黄色的小兔子,特别可爱。莉塔坐在咖啡厅的一角等待着梅尔歇,心里装得满满都是兴奋和激动。
可梅尔歇没来。
莉塔从中午十二点一直等到了两点,也没看到过梅尔歇的身影。梅尔歇不是那种会无故迟到或者放人鸽子的人。莉塔自己一个人点了草莓巴菲,吃完后苦涩地回了家。她想向绪倾诉,因为在这个家里,绪算是她觉得最亲近的一个人了。但今天绪却正好出了外勤,一时半会回不来。
莉塔实在是沮丧得不得了,“这就是所谓的祸不单行吗?”她想。
小姑娘皱着眉头苦着脸慢悠悠地回到家。因为她表情里的苦恼实在是太明显了,路过的樱花丸觉得不能不管。
“嗯嗯……我大体明白了。也就是说,你的好朋友和你约好了一起吃甜品,但是却爽约了、对吗?”
樱花丸坐在那只等身大的毛绒熊的旁边。莉塔坐在了熊的怀里,抱着熊的一只胳膊。
“嗯……他无缘无故地就没来……”
“是这样啊……你一定一个人等了很久吧。我能理解你那种失落的感觉。”
樱花丸的声音很轻,她柔软的声线总是能像百灵鸟的歌声那样安抚人心。实际上,她也很擅长唱歌。
“也许你的好朋友是临时有事,没来得及联系你吧。你想一想,他是那种会随便放人鸽子的性格吗?”
“倒也不是……他平时对我很好,一直会帮我,然后也很照顾我……”
莉塔趴在大熊结实的臂膀上,有点委屈地抬眼看看樱花丸。
“但是……我一个人等了很久。”
“嗯,我懂你的意思。但也许他不是故意的,不如等周一上学的时候,你去问问他吧。”
樱花丸轻声答到。
“嗯,我会的,谢谢你。”
莉塔听了樱花丸的回答,想说点什么,但好像又觉得说不出什么。她毕竟还是个小孩,所以也没再对梅尔歇放鸽子的原因做出什么别的猜想。樱花丸笑着摸摸莉塔的头,之后起身准备离开,去预备晚餐需要的材料。她当初是以女佣的身份进入到这个家的,虽然凛已经完全在把她当女儿养了,但她还是执意要继续当初的工作。
莉塔见她离开,便也没有挽留。莉塔下定决心一定要在周一将事情问清楚。这个小姑娘已经不是当初那个胆怯懦弱的她了,她逐渐学会去用自己的方式找到前行的路。
可梅尔歇周一没有来上学。
周二也没有,周三也是。
莉塔的目光有些呆滞地望着校车上梅尔歇空空的座位。她问了安娜,但安娜也不知道梅尔歇缺席的原因。梅尔歇爽约这件事情就像是一块石头,压在莉塔的心底。但即使心情糟糕,该上学的时候还是得上学。
周四早上第一节课是数学。莉塔因为这个科目学得还不错,所以被任命为课代表。她早早地就收齐了同学的作业,准备送到布兰登的办公室去。布兰登负责教一年级和二年级的数学课。
学校的走廊在清晨时刻显得安静而深邃,又因为是在冬天,所以还挺冷。莉塔虽然穿着加厚的裤袜,但还是觉得冻腿。她抱着一摞练习册,加快步伐向办公室跑去。临近办公室的时候,她听见办公室里有人在争吵。这样反常的情况使她不由得停下脚步,只从办公室门上的玻璃窗向里窥视一二。
办公室的隔音做的很好,她其实听不太清里面的人在吵什么。但她能够看见争吵双方的脸,一个自然是布兰登,另一个则是她再熟悉不过的那张面孔——绪。绪今天的穿着与平时不同,黑色的长袍,腰间束着深灰色的腰带,以及一条红色的绸带——据莉塔的了解,红色是中立区教区的代表色。而这条绸带自然是为了告诉他人穿着这件衣服的人的所属教区。黑色长袍、教区代表色的绸带。莉塔能够肯定,这套衣服是教会在编驱魔师的外勤制服。
莉塔透过玻璃看不见太多细节,也听不到多少内容。虽然二人的表情看上去的确是在争吵,但不知为何,莉塔只看见布兰登一个人在说话。绪则是紧紧捏着一份被从牛皮纸档案袋里拿出来的文件,沉默不语。
[这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莉塔本能地有种不好的预感,但她还是推开了办公室的门。布兰登在看到她的一瞬间止住了话,他的脸色很不好。莉塔能够明确地感觉到布兰登眼眸中闪动着某种她无法理解的感情的光。像是要告诉自己养了二十年的孩子“你不是亲生的”这个事实的养父母,也像是医院里等着通知家属“手术失败”的主刀医生。他每一次呼吸都沉重无比,一只手扣在桌子上,狠狠地抓着桌子的边缘。
“莉塔,你冷静下来,听我说。”
与布兰登的反应截然不同,绪明显冷静很多。他从手里抽出了那份已经被抓得出了褶子的文件,但又放了回去。绪将那一摞文件全收了起来,放在了布兰登的桌子上。之后,他向莉塔的方向走过去,不顾长袍垂到地上,绪蹲了下来,用戴着白色制服手套的双手握住了莉塔的肩。
“梅尔歇死了。”
莉塔感到一阵耳鸣。
我捡一下头,是没有商量过的互动。字数935。
——
菲莉帕从没想过能够再一次见到这个世界的主神。
但好像自从来到这个大陆之后,什么事情都会出乎她的意料。所以她也并不感到十分惊讶,好在她是个容易接受现实的人,所以她仅仅是花了一分钟的时间来确定自己处于神的庭院。
主神的声音依旧是像记忆中那样的,是轻柔又听不出性别的空灵声音,用那样的声音去拜托别人,况且又是这个世界的神,如果拒绝的话就显得她是个无理取闹的穿越者了。
所以她答应了神的请求。
说到甜国,菲莉帕的印象仅仅停留在上一次在苦国调查时看见的那个戴着眼罩的甜国人,于是她得出了或许他们都不太好对付的结论。但是我是来调查的,又不是来打架的。她这样想着,漫无目的地在甜国的土地上走着。
买份报纸?还是询问民众?她踌躇着,不知不觉漫步至河边。
“好吧,或许我应该留在阿赛德扫雪,或者干点其他什么的。”在看到眼前的景象后,菲莉帕不禁有点反胃。“反正我就是不该呆在马卡龙。”
她忍着想要呕吐的欲望拉住了附近的一个记者:“你好,甜国最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那个记者盯着她看了一会,迟疑地回答道:“前几天的新闻报道,你都没有看吗?”“实在不好意思,我是酸国人,不太明白甜国发生了什么”我只知道女王失踪了,她咽下后面半句话。
“前些日子甜国河流附近有大量死去的动物,现在它们的尸体都被冲到马卡龙来了。就变成了你现在看到的这样。”
“那真是不幸。”菲莉帕勉强扯出一个歉意的表情,她一点都不想在这里多待一会,于是她告辞了“谢谢你,再见。”
她匆匆逃离了河边,找了个人少的地方蹲下来,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菲莉帕捂住嘴。
“嘿,要纸巾吗?”
您哪位啊,菲利帕这样想着抬起了头。
是个辣国人。她看见那个女性的着装时这样想。她粉色的头发编成极细的辫子,一双湛蓝的眼睛微微眯着,嘴角上扬勾出漂亮的弧度。我怎么老遇见辣国人啊,她想起前几次调查碰见的人们,难道我比较吸引吃辣的人?她无端这样联想。
虽然她并没有真的吐出来,但纸巾不拿白不拿,所以她还是伸手接过了纸巾。
“你叫什么名字呀?我叫yury。”粉色头发的辣国人发问了。“菲利帕。”她回答。Yury笑容灿烂,但菲利帕觉得自己好像说不出话来,我一点都不擅长应付过于热情的人。她腾地站起身,像逃跑一样离开,背后传来yury的声音,但菲利帕没有回头。
我下次休战期绝对不再来马卡龙了,菲莉帕离开时这样想。
1.
菀芜醒来的时候,天空还是深蓝色的。
——起早了啊。
她走到窗边,启明星已经在天幕边缘微微亮起,不过昨晚闪烁的星星还没有离去。
她想起来伊尔妈妈曾讲过人类的传说——死去的灵魂会变成星星待在天上。
当时小利安好像还提出了他的疑惑,“那被亡灵法师囚禁的灵魂呢?他们是不是不能变成星星了?”
“所以星星才那么少啊,要不然天上全部都是星星啦!”伊尔妈妈很认真地思考了这个问题。
——你们也变成了星星在看着我吗?
菀芜闭上眼睛,手掌合在一起。
——今天我就要去学校了,我一定会努力交到很多的朋友的,你们不要担心我。
睁开眼睛的一瞬间,眼角抓住了流星的尾巴。
一闪而逝的纤细光芒划开夜幕,映在蓝色的眼睛和微微发亮的蓝宝石上。
菀芜轻声说道:“我要走啦。”
2.
现在还没什么来报道的学员,初晨的阳光照在色彩鲜艳的彩带和气球上,显得有些冷清。
菀芜刚踏入校门,就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从天上俯冲下来。
她站在原地,手臂举过头顶,指尖闪烁着耀眼的红光。
“嘭——”
凝聚成弧形的火幕在对方飞行的轨迹上展开。
对方紧贴着弧面灵活地滑到一旁,轻巧地降落在菀芜面前五米远的地方。
头上戴着小翅膀装饰物的女性人类扎着娇俏的双马尾,长长的白色头发在身后落下,随着魔法翅膀消散的小碎片一起在风中飘荡。
细碎的荧光映衬着她明艳的笑靥,“好敏感的小精灵呀,不要那么紧张嘛,我们会保护好每一个学员的。”
“您是老师吗?”菀芜挥散火焰,“请问现在要去哪里报道?”
“我是学院里的职员,但不是老师,叫我苏菲就好啦。”她拉起菀芜的手,“不用急着报道,要先参加开学典礼哦。那么首先,一起去布置礼堂吧!”
3.
苏菲将菀芜带到礼堂,里面已经有不少人在忙碌了。
苏菲大声喊道:“朔!来给学员安排工作呀!”
“嗯?”冷淡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把苏菲吓了一跳。
“啊啊……你们兽人速度真是快得吓人……”她惊魂未定地说道,“诶,这是刚来的学员。”
菀芜被交接给朔,苏菲又回去继续迎接学员们。
“朔,要把这些放在哪里呀?”同样有着白色狐耳的男性兽人抱着一团红布过来,朔大步走上去接过那些东西。
“我拿过去就好,拢霁去看看安格斯他们搬了多少张桌椅吧。”
拢霁向菀芜礼貌地笑了一下,然后离开了这里。
朔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直到消失不见,转身将乱七八糟的红布丢给菀芜,“拿去后台。”
“……”
4.
菀芜走到后台,没看见谁的身影,但是某个角落不断地传出整理东西的声音。
“请问一下……这些要放在哪里?”菀芜对着空气说。
“啊!来这里!”一个绿色的脑袋从高高摞起的道具之间冒了出来。
扎着双马尾的绿头发精灵笑眯了眼睛,“终于有人来帮我了啊!你好,我叫叶芷,是魔法系的学员,请多指教!”
“我也是魔法系的。”菀芜走上前才发现叶芷站在小凳子上也只能达到她的鼻尖,“我是菀芜,你好。”
小矮子精灵跳下凳子,继续投入无尽的整理工作中。
菀芜疑惑地问:“所有学员都要被安排工作吗?”
叶芷哭丧着脸说:“是我们这些来得早的就要被抓壮丁……呜呜,‘早起的鸟儿有虫吃’的谚语是假的,人类骗我……”
菀芜怜悯地看她一眼,刚准备跟她一起收拾,入口处突然有人喊:“来一起摆桌椅啦。”
她们走出去,迎面就是两张叠在一起的桌子。
“让一下让一下……我看不见路啊啊!”
“嘭”的一声,桌子被重重地放在地上,菀芜赶紧拉着叶芷走到一边。
顶着黑色狼耳的半兽人甩了甩手臂,“实木的桌子真的好重啊,一次搬一张不好吗!”
紧跟在后面的两张桌子上面还搭着一把配套的实木椅子,黑发的龙族稳稳地将这几样东西托过来,颊边白色的龙角在照射进来的阳光下闪烁着冷光,“哦?很重吗?”
同样抱着两张桌子的女孩子探出头,龙角与同色的长辫子一起泛着闪亮的金芒,她笑嘻嘻地说:“诶诶,我可没觉得重啊。”
海獭兽人轻松地提着四张椅子站在旁边:“无疾体力跟不上。”
黑龙将桌椅放在地上,银白的短发轻碰古铜色的皮肤,“嗯,因为是半兽人。”
荀无疾欲哭无泪地说:“你们龙族一家子加上一个纯兽人,跟我比?”
有人打断他们的对话:“快过来帮忙!”
黑龙向白龙示意:“大哥,我们去吧。”
“墨海,我跟你一起呀!”妹妹领先一步走在他们前面。
“嗯,艾蕾,我们去那边。”在面对精致的小金龙时忍不住放轻了语气。
白龙转头对跟在身后的海獭兽人说:“绪,走了。”
绪大声地回复:“好的!安格斯老大!”
“小声点!”
菀芜也拉着叶芷走过去。
好多龙啊。
“Ann,把丝带扔上来!”金发的龙族扇动着强壮的翅膀,手上长长的红色丝带和脖子上厚重的红色围巾交相辉映。
这样的红色总会引出对未来的美好期待。
它鲜活,又明亮。
5.
摆好桌椅之后,剩下的学员陆陆续续地来了。
菀芜在一排排椅子间走动,寻找最合适的位置。
——最后两排看不到表演,据说魔法系主任也是火系魔法师啊,真的非常期待。不过前两排太显眼了,不太好……
“要分系坐吗?所以你为什么要报物理系啊!”门口传来很大的说话声,吸引了正在挑选位置的学员们的目光。
“德普特少爷,小声点吧。”蓝发的半精灵尴尬地摇摇德普特。
人类气势汹汹地想要瞪回去,却一下子碰到了好几个女孩子好奇的视线。德普特迅速转过头,用比之前小很多的音量说:“那……那我现在坐哪里?”
半精灵指了指菀芜这边,“呐,红色的领结,是在这里。”
菀芜迎着德普特的目光点头示意。
德普特慌忙地移开视线,耳朵红得不行。
菀芜坐下之后,来到的学员越来越多了。
“病毒你起得好晚,我们要坐后排啦~”
“又不是看不见……”将略长的头发随意扎在脑后的人类低头去看编了小辫子的男性……不明物种。
——不太像四大种族的任何一个,是什么呢?
他们坐在菀芜后面,发尾泛紫的不明物种扒着椅背凑上来,长长的呆毛在菀芜的视线边缘愉悦地摇晃,“你好呀,精灵小姐~”
“你好。”菀芜回道。
“你们好呀!”旁边也伸过来一个绿头发人类的脑袋,“我叫莉达贰!”
“我叫真菌哦~”编了小辫子的不明物种笑嘻嘻地说,“我旁边这个是virus,叫他病毒就好啦~”
菀芜在两双亮晶晶的眼睛注视下微笑着说:“我叫菀芜。”
“哇!”椅后蹿出来一个人类,热情地用手肘箍住virus的脖子,“你们开始认识了呀!我是银筱云,你们好呀!”
“咳……筱云,放开我……”virus被按在椅子上动弹不得。
“大家请坐好。”演讲台上,戴着很大的尖顶帽子的学院长清了清嗓子。
筱云放开virus,“莉达贰,走啦,我们回药剂系那边坐。”
莉达贰睁大眼睛:“诶诶!原来这里不是药剂系吗?”
6.
在学院长的号令下,大家纷纷停止喧哗,乖巧地坐在位置上。
枯燥无味的校训和致辞在学院长温和的语调下更让学员们昏昏欲睡。
“该醒一醒了——”台上的副院长终于也要把长长的演讲稿读完了,白发的人类女性微眯起眼睛,将手上的稿纸拍到桌面。
“啪!”一声,震醒无数学员。
“现在,”副院长观察着学员们的神情,“有请各系主任进行开学致辞。”
来了!
大家振奋起来。
老师们的表演,开始了——
清脆的鸟鸣从门外传进来,随之而来的是能吹翻椅子的狂风。
“呼——”驯兽系主任抓着契约兽的爪子俯冲进来,长长的金发在气流涌动下肆意狂舞。
鸟类契约兽在非常接近头顶的低空盘旋了两圈,尾羽摆动间撒下点点荧光,身体上蓬松的羽毛似乎轻轻掠过学员们的头顶。
在到达演讲台上方时,驯兽系主任松开手,轻松地落在地面,他拍了拍手,“你们好,我是驯兽系主任Archer。”
俊美的龙族青年在上面侃侃而谈,尖锐的龙角并没有显得他很凶,大家都很轻松地在下面窃窃私语着,坐在菀芜附近的粉色狐狸兄弟的视线没有离开过那只契约兽。
梳了高马尾的狐狸小声地说:“毛茸茸的,好可爱……”
尾巴尖是白色的小狐狸说话声音比他更小,听不清他回复了什么。
菀芜盯着小狐狸尾巴那一小撮白毛,觉得手痒。
——看起来比那只鸟要软得多啊。不过尾巴可是兽人的禁区,还是别去唐突了……
7.
“诶,你在看什么?”菀芜身边突然站了一个人类,“哇,粉色的小狐狸。你也想摸一摸吗?”
菀芜抬头看去,深紫色头发的女性人类站在她的椅子旁,黑色的眼珠子浸润着调侃的笑意。
菀芜摇摇头,“随便摸别人的尾巴不太好。”
“保持友好的学员关系很不错呢。”人类审视的目光转向学员们,“大家都没什么精神啊……马上就要到魔法系主任表演了,难道不期待吗?”
菀芜刚想回应,正巧此时台上的Archer老师讲完了最后一段话,“接下来,有请魔法系主任!”
前排的学员们惊呼起来——
驯兽系主任刚走下演讲台,台上突然蹿起几缕橘红色的火焰,火焰拔高,凝成一条粗大的藤蔓。
仿佛是植物生长的镜头摁下了快进键,火焰凝成的藤蔓迅速上升,然后在足以让大家仰视的高度停止,更艳的红色球形火焰在顶端膨胀,变形成花苞的形状,紧接着,庞大的花苞尖端微微裂开,花萼往外延伸,各色火焰凝聚出来的柔软花瓣争先恐后地从缝隙中涌出……
色彩缤纷的火苗从绽放的花瓣表面落下,在半空中熄灭,微微摇晃的火焰花朵快要露出娇嫩的内层,菀芜目不转睛地看着那朵花,小声地说:“一直很期待。”
最内层的花瓣绽开,露出里面深紫色头发的人类女性。
“大家好呀!”
站在菀芜旁边的人已经离开了。
“刚才睡着的魔法系的小朋友们,明天跑十公里再来上早课哦。”
8.
魔法系的学员们精神抖擞地观看起表演——虽然这也不能消除明天的十公里。
一道寒芒率先吸引了学员们的目光,然后大家才注意到物理系主任独特的发色。
银河,星空,极光,汇聚在他柔顺的短发上。
手腕轻抖,锋利的刀刃划出优雅的弧度,刀身轻颤发出“嗡嗡”的声响,声音越来越大,舞刀的动作也越来越快,大家屏住呼吸。
“唰——”最后一个动作落下,刀尖下指,迸发的刀气凝成金白色的半月形飞快地冲向物理系学员们的位置。
学员们发出惊吓和兴奋交杂的叫声,前排的已经准备好迎接刀气,就在已经能感受到寒气扑面的瞬间——
“大好的日子不要见血吧。”Guue老师站起来挡住了凌厉的攻击。
柑枷点了点头,将刀收起,“大家好,我是物理系主任柑枷。”
9.
物理系主任的发言稿非常短,学员们还沉浸在刚才的突发事件中,药剂系主任就在此时推着简易实验台走了上来。
爬上高脚凳,药剂系主任在别系学员不明所以的目光中将一瓶瓶颜色奇怪的液体和新鲜或干燥的药材丢进制药的容器里。
在火系魔法石的供能下,小锅炉里的药液开始沸腾,暗红色的气泡在液面冒头,略微黏稠的质感使得气泡涨得很大才会爆开。
密密麻麻的气泡出现在液面上,当它们大小基本一致时,药剂系主任往里面丢了一把混杂了很多种类的干药材。
“噗~”奇怪的黏稠感更加明显,几秒后,药液的颜色变成了暧昧的粉红色。火系魔法石被取走,药剂恋恋不舍地吐出最后一个大大的气泡,随着气泡裂开,粉色的水雾形成诡异的爱心缓缓消散在空中。
“是什么东西?我好怕啊~”坐在后面真菌对着virus嘀嘀咕咕。
“那你继续怕,不要靠近我。”virus冷酷无情地推开他。
“诶?不要嘛~”
菀芜默默地把注意力转移到药剂系主任身上。
“你们好,我是药剂系主任鹤见月。”穿着裙子的男老师将手背在身后,笑眯眯地看着药剂系的学员们,“请药剂系的同学们明天上早课的时候交一下作业哦。作业内容是关于我刚才制药所用的材料和推理出药剂的效用。”
药剂系的学员们窸窸窣窣的声音变大,过了一会儿,有人举起了手,“主任,我是稻亘。我想请问一下,您的手是被什么魔植诅咒的?”
“哦?问这个来干什么呢?”
被旁边的学员称为“雷昂”的男性人类目光炯炯,“因为主任似乎把自己的手丢进去了啊!”
鹤见月闭着眼睛摇头晃脑,“我不告诉你们,你们自己猜呀~”
10.
鹤见月带着得意的笑意坐到柑枷旁边的位置,学院长整了整帽子,重新站在演讲台上,“开学典礼到此结束。现在分发分班信息卡。”
学院长微微抬手,柔和的魔力倾泻而出,点亮了礼堂布置好的法阵。
“嗡——”法阵发动的声音不太明显,就在学员们倾听这声音的一瞬间,无数光点从里面飞出来,停在学员们的面前。
菀芜轻轻触碰小小的光点,随即看到它在光芒流转间变成一张卡片。
“请拿到分班卡的学员跟着系主任去登记。”
由系主任带着简单地游览了一圈魔法系的教学楼,“今天没有课,可以随意在学院里活动。学院的其他地方需要你们自己探索。”
菀芜举手提问,“主任,请问一下宿舍在哪里?”
魔法系主任廿洛緹普斯给她指了方向,“宿舍往那边走。图书馆有学院各个地方的详细地图,可以去看看。”
“谢谢。”大家散开,菀芜往宿舍楼的方向走去。
“等一下!”墨蓝色头发的精灵跑到她的身边,“你是要去宿舍楼吗,我跟你一起去吧!”
“好啊。”
小精灵蹦蹦跳跳地走在菀芜的旁边:“我叫青椋,你叫什么呀?”
青椋头上的红色发带活泼地甩动着,菀芜也被她感染得很开心,“我叫菀芜,你好呀。”
“你好漂亮!”青椋的眼睛在阳光底下亮闪闪的,“待会可以和你一起去玩吗?”
“谢谢。”收到夸奖总会让人特别高兴,菀芜也不例外,“你想去哪里玩呢?”
青椋似乎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她愣了一下才说:“先去图书馆看地图,然后……然后就随便玩啦!”
“好。”她们走到了宿舍楼底下,“那么待会我们还在这里见面。”
“嗯嗯!”青椋朝楼梯方向小跑着,跟菀芜挥手道别,“待会见!我会很快下来的!”
“不用那么急……”但是青椋已经跑过了楼梯的转角,菀芜无奈地看着青椋发带上的蝴蝶结丝带也消失在楼梯的阴影中,“好吧,那我也快点。”
11.
菀芜推开宿舍的门,只看到了像蚕茧一样被毯子紧紧地包裹着,把脸埋在枕头里的人类室友。
菀芜沉默了一会儿,轻轻掩上门,走到她旁边确认她的存活。
那个人类确实是活着的,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的后背能证明这一点。她的枕头边摆了一张纸条,字迹朝上,菀芜一眼就能看清上面写的东西:【收拾东西小声点,别吵我睡觉。】
菀芜没带什么东西,于是她简单铺了一下床单,把日用品塞到分配的储物柜里,小心翼翼地离开了宿舍。
——打扰睡觉是大罪。
她语重心长地对自己说。
12.
菀芜到楼底下时正好遇见青椋迎面走来。她还没开口打招呼,就听到青椋震惊地说:“诶!菀芜刚才不是跑回去了吗?!”
菀芜疑惑:“没有啊,我刚从宿舍里出来。”
“我刚才也看见了一个金色头发的女孩子,看到是她的背面,我还以为是你呀!”青椋吐了吐舌头,“啊啊,怪不得她不理我……”
旁边的楼梯口出现了一个绑了麻花辫的棕发精灵,吸引了青椋的注意力,“艾缇!要一起去逛学院吗?”
艾缇小声地打招呼,“……不,不了。”
“真遗憾呀……”青椋叹了一口气,又拉住菀芜的手:“菀芜,那我们走吧!”
走出去还没多远,青椋突然又说道:“说起来啊,刚才我看见的女孩子好像也是绑着跟艾缇一样的发型,而且身高也很相似……都是小小只的,好可爱呀。”
走在她们身后两米远的艾缇身体一僵。
青椋想了想,还是否定了自己,“不过艾缇的头发是棕色,可不是金色呀。我也只看到那个女孩子一瞬间,大概是记错了。”
艾缇低着头飞快地从她们身边跑过去。
菀芜看着艾缇远去的身影,应道:“嗯。大概是你记错了吧。”
13.
太阳已经爬到天空的正中央,照射在巴洛克式外观的图书馆平顶上,给檐边整齐排列的魔兽石像蒙上一层金光。
“我在入学前就听说伊利亚德学院有着大陆最著名的匠人们呕心沥血雕刻出来的魔兽石像,原来图书馆这里就摆着其中的一部分吗!”棕发的人类少年激动地站在图书馆门口,没有戴眼罩的金色右眼目不转睛地盯着栩栩如生的石像,“太强了!我市古正哲一定会成为三秒驯服这些魔兽的最强驯兽师!”
同样带着一边眼罩的猫族兽人少年视线的焦点落在前方,从市古正哲身边走过时从鼻腔里轻哼出一声足以让他听见的气音。
“喂!齐曼你什么意思!”
一场校园暴力事件似乎一触即发——
“菀芜你看,这些魔植壁画雕刻好美啊!”青椋的呼唤声引走了菀芜的注意力。
菀芜走近青椋抚摸着的那一片墙壁。近看才发现外墙的这些壁画有多么精致,似乎工匠在建造时涂上了特殊的材料,壁画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细腻又光滑。
菀芜看着青椋一边欣赏一边念出手指触碰到的壁画上魔植的名字,惊奇地说:“青椋知道好多植物啊,是学习过吗?”
青椋停下沿着墙壁缓慢行走的脚步,走回菀芜旁边,“我们家族基本都是学医的,我也知道一些相关的东西。好啦,我们进去看地图吧!”
菀芜回头看图书馆门口,发现刚才对峙的市古正哲和齐曼已经不在原地了,也许是和解了?
菀芜不再想他们,跟青椋进入了图书馆内部。
14.
跟外面看到的巴洛克风格建筑不同的是,图书馆内部并没有采用色彩和图案夸张华丽的巴洛克式装修风格,而是以橡木镶板和高拱形天花板定下内部装饰的基调,低调且带着深沉的历史感。
棕色的橡木书架几乎要顶到这一层的房梁,并不算崭新的书籍带着沉稳的木香和时间积淀下来的微弱纸香,每一列书架都安装了三个爬梯,这是为了方便不善飞行的种族取书。
现在刚开学,大家忙于熟悉这个学校,都在排队领取地图,虽说没有什么人会在这个时候借书,不过总还是有的。走过第三个书架时,菀芜和青椋就发现了飞到在顶层书架拿书的白玉鸟兽人。
兽人的翅膀是白色的,翅尖上泛着清新的青绿色,粉色头发的兽人少年翘起的一缕头发周围环绕着俏皮的小星星——就像一个天使。
天使一样的白玉鸟兽人抱着书将翅膀拢在身侧俯冲下来,掀起的气流让在下面等待着的狮子兽人后退了两步。
“接住我啦,笨猫!”
于是蓝发的大狮子将粉色头发的“小天使”抱了个满怀。
较大的动作惊起这座古老的图书馆里浮动的暗香,往空气添加了某些甜蜜的滋味。
“青椋,我们去领地图吧。”菀芜拉起青椋的手离开了这里。
15.
她们走出图书馆,青椋指着地图划路线:“我们去补给店看看吧!唔……从这边,绕到这边走过去……上面标注这里有个小喷泉,好想去看看!”
小喷泉吸引了很多学员,菀芜和青椋来到这里时,周边可以坐下休息的地方三三两两地坐着结伴而行的学员们。
晶莹的水花飞溅到半空中,在太阳下闪闪发光,折射出来五彩的光芒一闪而逝,映照着这一刻美好和温馨的场面。
黑色的乌鸦穿过水珠飞到玄机雀兽人身边,感应到有生物来到身边的白发少女抬起头,看着纯黑的乌鸦落在她的肩头,黑与白本是冲突的颜色,却在此时异常融洽,她跟乌鸦红色的眼睛对视,眨了眨眼,纤长的手指落在黑色的翅膀上……
然后揪着它的翅膀把它丢出去,“没洗澡不要过来。”
“鸟,回来。”远处,披着黑色头纱的修女把乌鸦招呼回来。
今天在门口迎接学员的苏菲现在也得到了休息时间,她靠在修女的肩头,笑着看乌鸦歪歪扭扭地飞回来,“卡门,这一届学员真可爱呀。”
“嗯。”
雪白的长发像绸缎般漾着光泽,轻轻搭在修女黑色的头纱和裙子上,这里也是无比融洽的黑与白的交缠。
“笨蛋大哥!你把二哥带得走错路啦!”
“安格斯老大等等我!”
“Ann要吃冰淇淋吗?”
“要!”
“virus快来我怀里☆”
“你去死吧。”
“德普特少爷,来这里坐啊。”
“……不,不要!那里,那里好多女孩子啊……”
“笨猫你好慢啊!”
“如果您能控制住您的翅膀不要乱动的话,我也能和您的速度一样。”
……不管怎么说,学院的每一个角落都是美好和温馨画面。
16.
补给店里也有不少人。
“青椋要买些什么吗?”担心两人走散,菀芜又牵起了青椋的手。
“随便看看吧。”青椋好奇地左顾右盼着。
饮食区附近,刚才在图书馆有过一面之缘的市古正哲排在买冰淇淋的队列里,小声地喃喃自语:“……快让我三秒内吃到冰淇淋!”
然而快到他的时候,围着红围巾的龙族少年把最后的冰淇淋给包揽了。
“啊啊啊啊怎么能这样!!!!”
无论市古正哲什么反应,冰淇淋都进入了龙族少年的空间容器里。
菀芜和青椋绕过饮食区,继续闲逛着。
没想到又遇上了红围巾龙——据他自我介绍叫very。
“两位小美女,吃冰淇淋吗?”
青椋很开心地道谢,接过了冰淇淋。菀芜其实对这种凉飕飕的食物不太有感觉,但是very拿着冰淇淋递到她的面前,她于是也接受了这个冰淇淋。
“谢谢。”
very似乎对菀芜很有兴趣,他在她们找了个地方坐下后也坐在她们旁边,他托着下巴和菀芜搭话。
“……为什么你身上有龙族的味道呀?”
菀芜慢悠悠舔着冰淇淋的动作一顿,视线转移到脚尖的地面上。
“是因为……青椋么?”
“不是……”very拨了拨厚重的红色围巾,“就是你身上淡淡的龙族的味道,是怎么来的?”
菀芜并不想继续这个对话,她继续吃起了冰淇淋。
very并不是会做出不识趣地去追问这样的事的低情商龙族,他换了个话题继续跟菀芜聊了起来。
聊了好一会儿,青椋来来回回又去买了其他的一些东西,太阳逐渐从天空滑落,天空被染成亮丽的橘红色。
“我们还要去别的地方,今天就先聊到这里吧。”菀芜跟青椋并肩站着和very道别。
龙族少年笑眯眯地挥手,“那么再见啦!”
17.
“去那边吧!”青椋指向太阳下山的地方,“那边有个小山坡,我们去看落日怎么样!”
“好啊。”于是她们爬上小山丘。
“诶?好像有人……”青椋听到有人在说话的声音。
夕阳的余晖温暖了山顶这一片稀疏的灌木丛间逸散的栀子花香,头上长着三只角的岩龙少女微低着头,视线与有着一对鹿角的精灵交缠在一起。
山花见证了恋爱的奇迹。
菀芜反手拉住青椋,“我们还是先回去吧。”
下山的路上,菀芜和青椋走得很慢。
走到半山腰时,天色已经变暗了,星星探出头,菀芜指着它们对青椋说:“我妈妈曾经给我讲人类的传说,死去的灵魂会变成星星待在天上。”
——你们也在天上看着我吗?
四十九
自在学校失控打伤同学那件事后已经过了两个月。这会的中立区八区很冷,一月底的寒风吹得每个上学路上的小孩缩紧脖子,生怕那冰冷的气流吹进自己的围巾缝里。近期精灵狩猎事件的热度下去了不少,不知是因为人们习惯了遗忘,还是因为被教会压了风头。总之,在莉塔的强烈要求下,艾茵终于同意让她坐校车上学。但由于之前打伤同学那件事在学校里传得太广太离奇,导致同车的学生纷纷改变上学方式。回过神来的时候,这趟校车已经空了一半。靠近莉塔的位置也只有梅尔歇和安娜在坐。因为这件事,莉塔实在是沮丧了很久。在这种时刻,梅尔歇总是会耐心体贴地给莉塔打起,送给她甜甜的薄荷糖。梅尔歇因为对莉塔很好,绪对梅尔歇便也渐渐有了很多改观。虽然依旧没有完全放下戒备心,但至少现在梅尔歇来莉塔家里玩的时候,不会被绪区别对待了。
最近发生的事情大概就是这些。今天莉塔也一如既往地坐着校车回家,把东西放在自己房间后,流程性地去花房找艾茵“聊”一天发生的事情。其实这时候的气氛比起聊天更像是汇报。如果莉塔不主动去找艾茵的话,艾茵便会主动地来找莉塔。虽然刚开始的时候有些别扭,但逐渐习惯后,莉塔也觉得没什么了。她推开花房那扇常年覆盖着雾气的玻璃门,走到里面去。由于是冬天,花房又有一大半露在房子外面,只有一层玻璃墙挡着。所以温度比起室内要低不少。莉塔本来想回房间去取毛衣外套,但她听见花房里传来了聊天声,其中一个声音还是没听过的。出于好奇心,她停下了返回的脚步。
莉塔绕过四季常青的灌木墙后,首先看到的是艾茵。之后,等她完全绕过灌木墙后,看到了一个陌生的身影。这人戴着卡其色的呢子帽子,一部分头发束在里面。鬓角的发丝很短,只到下巴左右。根据身形来判断,应该是个男的。
正当莉塔在好奇面前这人的身份时,这名男性似乎注意到了躲在绿色植物中的这个红头发小女孩。他戳戳艾茵,然后艾茵也扭过头来,冲莉塔招招手。
“请问……这位是?”
莉塔不太好意思地从灌木墙后面走出来,一手抱着胳膊——她有点冷了,怯生生地问道。
“啊,你应该没有见过他吧。他叫艾森·伊尔维布斯,是我的哥哥。”
艾茵冲莉塔笑笑,他注意到了莉塔的寒冷,赶快将自己的羊毛披肩卸了下来,盖在莉塔身上。这上面还残留着不少体温,虽然说不上是热乎的,但至少能算是常温。
“是亲哥哥。”
艾茵补充道。
“亲哥哥……”
莉塔裹紧了羊毛披肩,她隐约记得之前谁提过艾茵家里还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姐姐。
“一眼看不太出来呢…虽然长相确实有些相似之处,但是,那个,发色不太一样……”
确实,艾森他和艾茵一样,有着金色的眸子。但他的发色比起艾茵要更暖一些,属于黄绿色。除此之外,皮肤的颜色也比艾茵稍微深一点,看上去气色很好,是健康的容颜。艾森的眼尾是上挑的,艾茵则是标准的下垂眼角。虽然仔细看确实有那么一丝相似,但总体来讲,认不出来。
“你观察的还真是仔细,我很佩服你的视力。确实,我和艾森并不能算是完全的亲兄弟——我们是同父异母的。”
“诶?是这样吗……”
莉塔说,
“你的爸爸离过婚吗?”
“比起离婚……怎么说呢,其实——”
艾森开口了,他的声音比艾茵的更粗一些。清亮有力。
“其实我的生母已经去世了,之后我的生父由于政治和其他一些原因,娶了艾茵的生母。”
“抱歉……”
莉塔觉得自己问的问题很烂。
“我问了不好的问题……”
“没关系,我的母亲——艾妮西德·玛格理亚·维尔维布斯去世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别看我和艾茵表面上看着差不多,其实我大他一百多年呢。我和我的姐姐,也就是艾琳,也是差了一百多岁。”
艾森顿了顿。
“但是我和艾琳能力都不太够格。先不说艾琳,我的能力实在是太可有可无了。所以父亲在母亲去世后,便又娶了艾茵的母亲,也就是艾格尔莫妮·艾洛依·伊尔维布斯。艾茵其实是很幸运的,因为在他之前,有三个孩子生下来没多久便夭折了。”
莉塔木讷地点点头。她以前似乎从报纸上看过关于伊维斯现任皇帝,也就是艾森和艾茵的生父——艾维奥德伦,和伊维斯现任皇后艾格尔莫妮的新闻。艾格尔莫妮和艾维奥德伦其实是表亲关系。艾格尔莫妮虽然是伊维斯的现任皇后,但却很少出席社交活动。官方的解释是她身体不好。莉塔觉得艾茵身上所出现的这些缺陷,或许是因为基因缺陷和近亲结婚造成的。她突然觉得学生物很有用。
伊维斯皇室对于血统十分看重,伊尔维布斯家有三个分家,分别是维尔维布斯,奈尔维布斯和莱尔维布斯。维尔维布斯的地位比一般平民稍微高一些,他们负责着皇室家族一部分的财政;莱尔维布斯被称为皇室的看门狗,多在伊维斯各辖区的管理层上层工作;而奈尔维布斯则是因为宁愿不保持血统纯净也不要近亲结婚,而遭到皇室的白眼。他们和一般平民已经没有任何区别,甚至和皇室家族积怨已久。
“其实我这次来,是想给你一些东西。”
艾森打开了随身携带的包,从里面掏出一张银色的卡片,以及一摞精装的,类似于证书一样的东西。
“这张银色的是伊维斯海关特别通行证,有了这个,可以免除各种检查,轻松地进入伊维斯境内。你现在的身份进入伊维斯会很麻烦吧,有了这个,入境应该会变得轻松许多。”
确实,艾茵自从十三岁时离开了伊维斯后,就再也没回去过。
“然后,剩下的这一摞,是我在中立区各个分区为你买下的房产。你想转手或是就这么放着都没问题。如果有需要的话——”
“哥哥,你这是……”
艾茵觉得艾森明显有些不对劲。
“我知道你确实是一年没有来了,但是,也不至于……”
“艾茵,伊维斯的皇帝要更替了。”
一瞬间,莉塔看不出来艾茵的表情是高兴还是震惊,或者是夹杂了别的什么感情。从她的角度看过去的话,艾茵是陷入了狂喜。
“那,是艾琳要继位了吗?这样的话,不是很好吗——”
“不,艾茵,要继位的是我。”
艾森垂下眼帘,捏着房产证的手指十分用力。
“我得到了第二对角,艾茵。”
“……得到、你这是什么——”艾茵说了一半,突然像是顿悟了什么一般,倒抽了一口凉气。他眼睛一下瞪得很大,然后伸手去拽掉了艾森的帽子。
艾森的头发连肩膀都够不着。
一瞬间,艾茵觉得眼前有些发黑。他先是向后晃,但在摔倒之前扶住了桌子,坐到了椅子上。他用一只手捂住了嘴巴,脸色差的不得了。这一刹那,他的心率飞速飙升,好像是从万米高空下坠一般。
头发的长度就如是伊维斯精灵生命健康状态的写照。艾森现在头发的长度,不比那些死人长多少。
“你……啊啊…你——”
一瞬间,艾茵发现自己说不出一个字来。他的喉咙堵得厉害,呼吸困难。
“你还能活几年?”
“大概,十年左右。”
艾森无法装作轻松的样子。
“对不起,艾茵,我——我不能让艾琳来承受这——”
“是不是,是不是艾维奥德伦,是不是他,是不是他逼迫你的?他不惜用这种方式,也要将这个腐朽的家族延续下去吗?……残害自己两个儿子?哈哈……太可笑了……我以为,我以为我会是最后一个了,他不惜牺牲自己的子女,毒杀——”
艾茵用胳膊肘抵在桌子上,一只手拽着自己额前的头发。莉塔从来没有见过艾茵的情绪如此激动。他是在哭,没有流泪地无声地哭。也是在笑,带着讽刺和绝望。通过人为手段获得第二对角要付出的代价是极大的,消耗大量的寿命,使用众多的资源,忍受极大的痛苦。一切都是等价交换,想要得到角,也必须要使用某人的角。
“艾茵,我想要改变伊维斯。即使只有十年的时间,我还是想要改变这块土地。如果不由我来做的话,那么伊维斯皇室做的那些勾当就永远没有办法迎来终结。”
艾森轻轻地抚着艾茵的后背。莉塔站在一侧,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虽然对政治没什么了解,但只是父亲对儿子做出这样过分的事情,就已经给了她巨大的冲击。
她以为这是她这几天能听到的最让人震惊的事情。但她没能料到,真正的暴风雨,是在几天后的那个清晨。
四十八
在花费了五六分钟的时间用来瞎扯之后,林德尔总算是结束了有关“妇女之友”这个话题的讨论。然后把绪从诊室里弄了出去。进行精神检查需要安静,所以其实不管怎么样绪都要被扔出去。
毕竟,屋子里没了绪,能一下子安静几百倍。
“那么,莉塔,请你先坐在那边的椅子上,上面有设置好的术式。你不用紧张,深呼吸后,请闭上眼睛。”
男性的声音温润柔软,让人觉得能够安下心来。莉塔遵从着林德尔的指示,乖乖在椅子上坐好。室内的温度很合适,椅子的柔软度也让人放松。莉塔自然地将背靠在椅子上,闭上双眼。林德尔见到她已经做好了准备后,轻声发动了术式。
“▉▉▉▉▉——On”
这句咒文似乎是由某种莉塔没听过的语言构成的,虽然她听不太懂,却冥冥之中觉得很是熟悉。椅子下放白色的圆形阵应声发出淡淡的光芒,莉塔感觉自己被某种清凉的材质包裹,浑身都放松了下来。虽然是闭着眼睛,但她依旧觉得眼前一片白。这种感觉陌生又熟悉,仿佛在哪里体验过一次。
“莉塔,可以了,请睁开眼睛吧。”
莉塔一直处在某种半清醒半睡眠的状态下,直到被林德尔的声音唤醒。她揉揉眼睛,等待因为闭眼太久变得模糊的视线再次变得清晰。
“林德尔——哥哥,刚刚那句咒语,是什么?”
“……?哪句?”
林德尔正忙着打印检查结果,做出回答稍微慢了些。
“就是刚刚,刚刚发动术式那句——还有,虽然以前没有做过这样的检查,但是我觉得我好像在哪里有过类似的感受……”
莉塔总觉得自己的记忆不太清晰,她其实隐隐约约有一种自己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的感觉。这种感觉在她脑子里徘徊很久了,但一直没有一个可以与之倾诉的人。
“对了——!我之前,在森林里遇见过一个白色的灵体,他给我的感觉,和这个术式很像——”
林德尔听到这句话后立刻转过来了身,很显然,是“灵体”两个字敲中了他心里哪块砖。
“——白色的灵体?真的吗?”
“嗯,我亲眼看见的,他还带着我走了很远。他说、他说他叫乌伯拉,是——”
“乌伯拉??”
林德尔很是震惊,他差点没拿稳手里的检查报告。莉塔看见他的样子,也吓了一跳。林德尔见状,赶快解释起来。
“莉塔,听好了。白色的灵体一般都是某人的使魔。而乌伯拉,或者说Umbra,它们是使魔中的一个种族,是从影子里生出的恶性灵体,是只差一步就能进化为影精灵的高阶灵体。先不说是什么人能有能力操使这种等级的灵体,收他们做使魔。但总之,以后见到他们了,千万不要跟着走……”
林德尔深呼吸后,再继续解释道,
“走了可能就回不来了,他们——他们很特殊。……等等,难道绪没有跟你说这些吗?”
“没有是没有……”
“啊!绪这个人真是的!都不知道该说他是天才还是蠢材了,在这么关键的——”
不知为何,林德尔戛然而止。他的眼神向一旁瞟了瞟。
“好了,这个话题先放一放,我们来看看你的检查结果吧。”
他拿起一摞纸,不愧是精神干扰科,办事效率就是高。一张张检查结果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的速度被林德尔装订成册,还拿红笔圈出了重点。林德尔把在门外一脸如同难产妻子进手术室一样表情的绪拽了进来。
“总体来讲并没有什么异常,各项数值虽然离着标准值有点远,但也没超出极限范围。不过——你看这一项。”
林德尔指指纸上某一个红圈。
“在她的身上存留着精神干扰术式的痕迹,虽然没有达到诅咒的程度,但也的确不能忽视。如果是以能力开发期为前提的话,这或许是能力觉醒的某些征兆。但这个结果放在一般情况下来看,还是有些可疑。”
绪接过林德尔递过来的一摞检查结果,快速地浏览着。屋子里的气氛逐渐紧张起来,莉塔自然也是坐立不安。温柔体贴的医师察觉到了少女的担忧,赶快揉揉她的头,施以安慰。
“你还是小孩,应该不会惹上谁而被诅咒吧。积极一点,也许你的能力马上就要觉醒了。——你马上就该中学二年级了吧,拥有精神性能力的孩子在这个时期多少都会有些这样的症状,你不如稍微期待一下。据我所知,二年级的孩子就已经开始探索自己未来的专业方向了吧,这个时期觉醒能力的话,对你选择修业道路来说很有帮助。”
莉塔显然是没理解这段话的意思,林德尔很耐心,赶快举了个例子。
“就拿我自己来说吧,我的能力是‘强制安定’——能强制他人的情绪在一定程度上得到控制,从而达到安定的效果。不过我是一直到大学的时候才觉醒的能力,比起同龄人晚了很多。那会我已经在神学院学了一半了,所以,在毕业之后,我才去再修的医药化学和犯罪心理学……本来是想去教会驱魔特属部门的肃清科工作的,但是、我这个人在身体素质方面不够格,所以没能当上驱魔师——所以来了医院。”
林德尔有点尴尬地笑了笑,绪轻轻拍了拍他的肩。
“不过啦,别看林德尔这样,但他运气好得不得了呢。最近因为专门案件调查组的‘某个有精神干扰能力的前辈’出了点工伤。所以林德尔现在算是半兼职状态呢!详细解释的话,就是有需要的时候他会为专调组工作,其余空闲时间就还在医院坐班。怎么样,是不是有点‘特邀嘉宾’的感觉!”
不论你这个人有多少故事,在绪这里,总会以最快的速度被抖落出来。
“总之,就是这样。莉塔,你不用太担心。”
林德尔的温暖笑容让莉塔简直觉得自己真的会一点事都没有,所以她也跟着笑了。绪正打算要带着莉塔回家,那首欢快的8bit音乐的几个音节却再次响了起来。自从教会上层不断给绪打工作电话之后,绪就都快对这首歌产生心理阴影了。不过这次不是教会打来的“骚扰电话”,而是来自弗林克里斯特的短讯。
[“绪哥哥,我有些事想和你谈谈,能在医院花园的西侧走廊见个面吗?”]
弗林克里斯特一般不会给绪发消息,就算发也会带上一些搞笑的表情包。但这次说话的口吻和氛围却格外的严肃。绪不禁警觉起来。俗话说无事不登三宝殿,这小破孩怕不是又惹什么祸了。绪叹了口气,才刚刚结束一个,这就又来一个。他实在是觉得胃有点疼。他没有什么拒绝的理由,所以只能长途跋涉赶到医院花园西侧的走廊赴约去了。
医院的花园被环绕着的四栋楼包围起来,有些天井的感觉。中间有太阳照着的地方有不少住院部的患者在那散步,或是被人用轮椅推着。弗林克里斯特要求的西侧走廊则是在被楼房阴影遮住的角落里,一般没人会去。绪刚刚靠近走廊,就看见了穿着灰院校服的弗林克里斯特双拳紧握,表情肃穆地站在走廊一角。
“好了,你又闯什么祸啦?绪哥哥来帮你解决解决。”
绪想拿平时的态度对付弗林克里斯特,但这显然是一个错误的决定。弗林克里斯特低着头,许久没有反应。他的金发因为重力而下滑,把本来就没被太阳照着的他的脸颊盖得更暗。
“……弗兰克,到底发生什么了?”
“事情我都从梅尔歇那里听到了。”
弗林克里斯特的语气不同以往,听上去很是沉重。
“莉塔遭遇了很不好的事情吧。”
“是这样没错……但是,事情很快就解决了,而且和你也没什么关系。不过,你还挺关心自己妹妹嘛,”
绪笑了笑,试图靠近弗林克里斯特,但弗林克里斯特在绪抬脚之前就已经抢先一步向前走去。
“绪哥哥,我有一个请求。”
弗林克里斯特深吸一口气,然后吐出。这个深呼吸他做得很沉重。
“我想请你为我执行魔术刻写。”
绪的笑容在一瞬间僵住,然后慢慢消失。他表情的温度简直降到了零点。绪很少露出这种冰冷严肃的表情,至少在这之前,在莉塔和弗林克里斯特面前从来没有过。
“你这是什么意思。”
“绪哥哥!请你听我说!我——我知道我很没用,我不像其他孩子那样,即使没有觉醒能力,但也能轻松学会中等的魔术。我就连使用一段和零段的术式都很难。而且我也迟迟没有觉醒能力的征兆——我、我不想就这样下去了!”
弗林克里斯特抬起头来,凝视着绪的眼神,这是他第一次在如此针锋相对的情况下和谁对视。弗林克里斯特的气势就像是步步逼近的幼熊。虽然稚嫩,但其气量却不可估计。
“我不想成为一个废人!”
是的,弗林克里斯特说的是对的。
在这个世界中,魔法及魔术被分为多个阶段。从最高级魔法——极阶魔法向下,分别是上阶,中阶,和下阶魔法。每个阶层分为三个等级:上级,中级和下级。一般的固有能力都为中阶上级魔法级别,而在那之下则是通用的魔法,也就是魔术。
魔术是任何人都可以学的,没有血统和种族优势也可以学会,并且增幅和辅助道具被进行量产,使用起来也很廉价。魔术被分层五个段位,从高到低分别是五段,四段,三段,二段,一段和零段。五段和四段属于高等魔术;三段和二段属于中等魔术;而剩下的两个段层则是初等魔术的范围,连刚刚入门的小学生也能使用。这一层段的魔术内容也很简单,基本上就是开锁照明加热这样的“生活工具”。在个人评估系统中,运用这些魔术不会给你的评级有任何的增色。反之,如果连这些都不会的话,便会被归到“废人”的阶层,被他人看不起。
弗林克里斯特目前就是这样一个状态。
“魔术刻写、这个东西可以让无法使用术式的人也能轻易使用魔术。而且我听梅尔歇说了,被刻写人和刻写人的关系越近,成功率就越高,而能刻上的术式级别也会越高吧。我因为自己的无能,没有办法待在妹妹的身边,所以——”
“我明白你担心妹妹的心情。”
绪的声音很冷。
“但是,不行。”
这句话刚刚说出,弗林克里斯特就跟被电击了一般,更加激动了起来。
“为、为什么!你应该有这个技术吧!你不是,在当初被刻写时,也被刻入了执行魔术刻写的方法吗!那么为什么不可以给我——”
“弗林克里斯特,我劝你最好放弃这个想法。”
“凭——”
“放弃吧。”
绪与弗林克里斯特对视的目光没有意思动摇和怜悯。
“还有,是谁告诉你这些的。”
“这……是梅尔——”
“再往上呢?梅尔歇不可能知道这么多吧。”
“这……他说,是他原来的老师。”
弗林克里斯特低下头来,声音哽咽。因为梅尔歇曾经告诫他“不要和别人说是我的老师告诉我的”。而梅尔歇的老师也曾经告诫过梅尔歇“不要告诉别人是我说的”。
“是他原来的老师……叫——”
绪的眉头皱了皱。他知道弗林克里斯特接下来要说的那个名字。
[福尔内德·安迪内]
“为什么急着走,你不是很喜欢这里的茶会吗?”may一脸不解的跟着砾,正常来说应该是自己带着爱丽丝的 结果现在是完全反过来。
刚过了晚上三点,砾就急急忙忙的说要离开了。虽然十分不解,但还是老老实实地跟着走了,may想看看,自己的爱丽丝在搞什么花样。 “嗯?”砾回头一笑,“那个呀,因为疯帽匠不是说了【今天我们就是他的客人】吗,换句话说,只要过了今天……”随后砾摆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虽然可能这句也是空话,但是还是谨慎一点比较好吧。即使我很喜欢那里的大家,月光和牛奶。” 砾很清楚,疯帽匠并不是真的是在茶会里表现的那种角色。继续呆在那里,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may盯着砾,没有说话,但是从may平和的眉目中,可以看出他是同意砾说的话。砾看may没有回话,转过身来继续走。虽然她根本不知道这里到底是哪里,前面的路到底怎么走,但是她非常想去看一看这个世界。毕竟她是很喜欢这里的啊。“这丫头带着我迷路……”may这么想着,却还是老老实实地跟上去。毕竟现在还没有什么正事可干。
“我不觉得我来到这里是毫无意义的。”走在前面的砾突然开口。“就像刚刚的茶会一样,也许是为了喝上一口牛奶而来的。”虽然话中带着玩笑的意思,但是may知道,少女口中所说的“意义”,一定是和少女的嗜睡有关。聪慧如她,估计只会为这个无法解决的烦恼——“嗜睡”而……努力吧。
在另一边,沏茶结束的疯帽匠刚刚回来,发现砾和may不见了。“嘻嘻嘻”他不自然地笑了起来,“这个爱丽丝,还挺聪明的嘛……” “疯帽匠先生,下一组爱丽丝要来了。” “噢……”疯帽匠赶紧梳了一下头发,还顺手整理了一下领带。“那就去迎接他们吧。”
所有的爱丽丝,我都很喜欢。
走到一半,may又拉起了砾的手,走在前面。“哎你干嘛鸭” may迟疑了一下:“你又不识路。”砾愣了一愣,确实是这样。但自己还是更喜欢自己找路走,尽管在迷路。将要结束高中生涯的她,并不认为在树林中走路会出什么太大的问题。 看着已经迷路的砾,may调侃道:“你不是看过我们这里的书,你还敢乱走么?”这是May不能理解的, 砾顿时接不上话来:“什么,我印象中并没有什么……相关的问题。” 莫非树林里还会有怪物?虽然书是我儿时看的,但我记得并没有那种很危险的怪物啊。经过may的提醒,砾一直在怀疑自己的记忆。
“这么说你们的那本书,可能跟我们这里是不太一样的。你这样在树林中乱走,是很危险的。” 砾:“确实啊,是有很多点不一样。刚来这里的时候我也考虑了很久。”砾突然拍了拍手。“我懂啦,书本是为了面度全年绿化,所以在一定程度上美化了。不好的地方,笔者都改了或者没有写在书里面。”may仿佛已经习惯了爱丽丝这种一惊一乍的自言自语,微微一笑,没有说话。“这么说来,书里面说的很多不可靠啊……不知道当初笔者是怎么认识到仙境的。而且,我也不是黄发。”“黄发?”may一开始甚 至没有反应过来【黄发】说的是头发。“是的呢,在我们那边的世界中,所有作品的爱丽丝都是金发或者黄发的。我从来没有看过像我一样的黑发爱丽丝。”may:“你以后会看见的。” “等等,信息量有少许大!”砾第一次打断了may的话。“你是说,还有另一个爱丽丝?” 这次到may不解了,印象中自己的爱丽丝没有这么愚笨啊。“准确的说,有很多个爱丽丝。” 砾停下了脚步,苦笑道: “这到时颠覆了我的认识。”“你们那边的书里面,爱丽丝很少的吗?” “不是少,是只有一个爱丽丝,全书都是围绕一个爱丽丝发展的。” “……那你以后还是不要按你们的书来衡量这里了” “okok。”
“先解决你能力的事情吧。”may觉得这是现在最重要的事情。但是砾在意的点却不在这里,还在四处观望。“这片树林怎么这么大啊……走了好久没走出去。” “还不是因为你乱走。”
“能力的话,我有点感觉了。”砾一脸自信地摆了摆自己的手,然后左手握着右手,右手做出手枪的样子。 “我现在试试吧。来,站稳了。” 看着砾认认真真的,May也做出严阵以待的样子,对于所有爱丽丝的能力,他都极其认真对待,何况是自己爱丽丝未知的能力。“来吧。”
“魔法少女白砾砾,biu~” 隐隐约约地看到砾的手指射出了细小的光波。射到may的身上,波光粼粼。
对于砾口中的这个技能名,may不知道该从哪里吐槽。突然感觉到一股拉扯力把自己往后拉,接着就失去了意识。
……
片刻后,May慢慢的坐起来,砾托着腮坐在自己的旁边。May意识到刚刚自己失去了意识。随即陷入沉思。
“原来你姓白。”砾没想到may开口问的居然不是能力的事情:“这是重点吗!” may没有理会砾说的话,继续追问: “我刚刚是睡着了,是你的能力?” 砾点点头。
“睡了多久?” 砾表情有点尴尬:“7秒,不过要是有对方防备的话,可能就只能睡1秒吧。” “不。”may立马否定了砾的话。“假如对方是有防备的话,你的能力应该只能让人有一瞬间的迟疑。我们能力较强的兔子是可以控制自己的困意的。这样子就可以缩短你能力的时间。”看砾刚露出一丝丝失望的表情,may接着说:“但是爱丽丝不行。如果你的能力用在爱丽丝的身上,应该是可以睡好一段时间的。”
“如果你说的话都属实,那你的能力对于爱丽丝来说就很厉害了。因为正常的爱丽都是从一天24小时的世界过来的。日夜瞬间交替的改变肯定会让她们睡眠质量有所下降。你让别人睡觉的能力也就出奇的有效了。打个出其不意的话……”may沉默了一会,“无敌。” 砾小小地嘟起嘴,说不出话来。may摸着下巴,沉思了一会,道:“只要距离足够,你只要让对面迟疑一秒我就可以结束战斗了。” 砾:你有这么强么? May好像能理解砾的疑惑:“你不想想你睡觉的时候是谁抬着你的。” 砾心想:“那也就是力气大而已吧.....” “好好好,快走吧”砾仿佛已经对能力的话题感到不耐烦,“我还想更加认真的看看这个世界呢。” 对于砾转移话题,may没有反驳。确实,花了有好一段时间在此处讨论能力了。明明别的爱丽丝是不需要特意去感受能力的。同时may也意识到了不能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索性不接砾的话了。
没走两步,砾突然一脸认真的看着may“一件很重要的事。刚刚对你用了能力之后,我明显感觉没那么困了。我在想,可能我的能力就是把我的睡意转移给他人。正常人无法在一瞬间接受我庞大的睡意,所以会即睡。”说完,砾用手指指着may。May突然意识到什么:“你想干嘛!” “要是我一段时间用一次能力,我可能就可以解决我嗜睡的问题了。” 说完,砾会心一笑。 “有道理,但是还是要多实验一下。你能力可以凭空放吗。” 砾听着,赶紧向空气biu了一下。“不行,不能凭空放,还是一样困。” “那就是说你的能力,需要一个接受的容器。”may这么说着,同时害怕站在自己旁边的爱丽丝对自己下手…… 砾略微想了一想,顿然开朗:“我懂了。may,我们现在就去找一个重度失眠的爱丽丝吧!” 既然会有嗜睡的爱丽丝,那么有重度失眠的爱丽丝也就不奇怪了。比起刚到这个世界的时候的好奇与探索,现在的砾找到了优先级更高更新的目标。 “可以。”may即答。比起其他所有事情,让自己的爱丽丝解决烦恼貌似是第一位。 一拍即合。
说是这么说了。
“你有头绪了吗。”又过了一次三点钟,may看着悠哉悠哉享受着春游的砾无奈地问。 砾漫不经心地道:“没有。” 采了一朵没见过的花,“应该没有毒吧(小声)。我不熟悉这个世界,找一个人等于海底捞针,要是这个世界像我那边那么大,那就是痴心妄想。但我们可以把这个定为首要目标。”毕竟有目标比没有目标好。 “是有毒的。” “哇咿咿呀——”吓得砾赶紧扔掉。
“那你呢?”砾问出了最想知道的问题。“你是为了什么才跟在我的身边。” May听此,退后了两步,90°鞠了个躬。
“——我就是为了得到你,我的爱丽丝。”
“虽然我完全没理解你意思,但是我很满意你跟着我”
“喂,may,我的衣服你是怎么帮我换的。”
“我说过很多次,你的衣服不是我换的。”“难道真的是自动换的?”“真的真的是自动换的。”
May看着面前的大小姐,很无奈,却很高兴。自己能感觉到,别的兔子都找到爱丽丝了。只有自己,找了很久很久。换句话说,找得,很辛 苦(你 打 字 带 空 格)。May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确信自己能感觉到爱丽丝就在这个位置,但是感觉又不在。一直给她一种若隐若现的感觉。“莫非这个爱丽丝是妖怪……”“你丫当着我面说我坏话!”
“我跟你讲,这个自动换衣服的技术,在我们那边一定发达了。我父亲就是做VR的,现在已经可以做到vr换装了,但却不能着装,你是知道的,穿衣服嘛,肯定是要穿上才知道感觉……”may没有听下去,没想到自己的爱丽丝意外的吵闹。双方都看着对方,没有说话。
砾打破的窘况“话说这里真有意思啊,比我想象中好看很多啊。”“你知道这里是哪里了?”
砾白了白眼“我就是爱丽丝吧,而你……”may认真脸“就是我的从者吧!”“……”may微微一笑。
“抱歉啊,我不是很会跟陌生人相处。”饶了绕了头,“这里是类似于爱丽丝仙境的地方吧。反正肯定不是现实世界。虽然跟我想象的有点不一样啦。”may没有说话,但是may的笑容证明砾说的是对的。“哇你笑起来好看多了。”“是吗….你比我想象中要聪明。”
“我困了,麻烦你把那个寝室弄出来。”对着爱丽丝者合理又野蛮的要求,may张开了空间。“你知道吗”爱丽丝回头看了看may“就是因为你有这个寝室我才这么放心跟着你。”然后盖上被子睡了(。
May看着睡在棺材里的爱丽丝,“聪明 好看 嗜睡,这种设定在那个世界会过的很辛苦吧。不,过于聪明,在这里一样也会……”
“早上好,may~”
may楞了一下“早上好。” “这里还是那么好看呢,我很喜欢这里,诶你怎么了。”“没什么,只不过……很久没人跟我说早安了。”
“噗呲”砾立马捂嘴,“对不起啊,哈哈没忍住。你是不是没有朋友啊。” “有的……不过我们绝对不会互相问候。”“……?” “昨天忘记问你了,你的烦恼是什么?”
砾冷着脸:“……你怎么知道……这个的。”
只有有烦恼的人才会来到这里——即使May没有回答,砾也知道了答案。
“是‘嗜睡’哦。”砾瞬间变得消沉,“很严重的那种。” “那你的能力应该是跟睡觉有关了。”may回答道。“嗯...是吧。等等,你不安慰我的吗!” “...
“话说我睡了多久啊?”“是第七个3点钟,就是七小时。”“那很麻烦啊,我觉得我应该会经常睡个七小时。” may也意识到这很麻烦,毕竟这里并不是是可以随便休息的地方。“你试试能不能控制自己的睡眠时间,理论上来说,睡够一定的时间就不会困了。”
砾苦恼道:“不行,睡意来的很突然的。睡的也很沉,很难醒。”“....那你这个爱丽丝真是鸡肋到不行。” 砾差点就哭了:“我不会真的有拯救世界这样的重任吧!”
“不会。”砾松了口气。“但是会被杀。”
与may所想的不同,砾只沉思了一会,“那你赶紧教教我那个能力怎么用。” “你接受能力还挺快的。” “一般吧,我各方面能力都很挺好的……只要我不睡着。” “但是没什么用”may打断了砾的脑回路。“你睡着了能力再强有什么用。” may加快了脚步,拉着砾的手“如果赶路的时候你睡着了,我抬着你走。”说着指了指棺材。“哦,好 好。”突然被拉住手的砾楞了一下,只能随意应付。 “要不这样子,你快睡着的时候我打醒你?”
“卧槽你tm假兔子。”
“我是真兔子”
总之最好就是让你维持清醒。“可是基本不可能啊,我在那边的时候就做不到,该睡就睡死了。”ma叉着手,一脸正经地道: “可能这边不一样呢。” 砾点了点头,看着may苦笑“最好是这样吧。我可能就是为了解决嗜睡才来到这里的。”
“我们到底要去哪。”走过一条又一条弯弯曲曲的小路,砾有些许不耐烦。“快了。”作为兔子,may感受到了砾的负面情绪。但是may也很无奈,谁让自己的爱丽丝嗜睡呢。“本来昨天就能到的。” “我也不想睡的呀!”
“到了。”may拉着砾来到一个小坡上。“这就是真正的仙境。” “刚刚的不算吗”“我觉得不算。”放眼看去,一群人吵吵嚷嚷的在花园里。
“噢,这是那个 tea-party吧。” “这个在你们的书上都有记载吗?”“我印象还特别深刻呢。”一边说着一边快步走向了花园中间的大桌子。“你好,我想要一杯甜奶。”砾大胆的说道。“好的我的小姐”一位看似服务员的年轻女子秒答道。砾托着腮,观望着在桌子周围的众人。大家都穿着各式各样华丽的衣服,有的在跳舞,有的在唱歌。虽然听不懂他们的语言,但无形中觉得很开心。“比我想象中的要热闹呢,may,我真的太喜欢这里了。”may站在砾的身后,不语。
“小姐,你的牛奶。”
“谢谢~也给后面的兔子先生一杯吧。” “嗯?这个奶好甜。我超喜欢——”
昼夜交替。
“这里的时间真的是很有趣呢。不知道这里的造物主是这么想的。”
“你不腻吗。”
“好喝的东西怎么会腻呢。”又喝完了一口牛奶。“而且这里这么热闹,不容易困啊。”
“你也不像你说的那样嗜睡。” “不,可能是因为这个牛奶的原因。” 晚风微微吹过,砾觉得有点小冷。“在我们那里,是看不到星星的,即使是晚上三点。”一缕月光映射在杯子上面,吸引着may的目光。
“哦,小姐的世界是没有星星的?” 砾的背后突然出现了一个高高瘦瘦的人,吓了砾一跳,手里的杯子摔碎了。高高瘦瘦的人看着地上的碎片惋惜的说道:“小姐,别慌张。小鹿——给小姐再上一杯甜牛奶。”
这时砾才回头认真打量这位高个儿——一顶跟房子一样的帽子扎根在头上,显得此人更高了。“我记得这个是,疯帽匠吧。”砾心想,这么快就能遇到大角色了。 “小兔子不要这么凶,今天你们都是我的客人。”疯帽匠被may的目光扎到了,没忍住说了出来。
“诶,请问这个奶为什么可以这么好喝?” “哦?小姐很喜欢我做的牛奶。” 砾听到很高兴的说:“是的呢,是我喝过最好的!” “那是因为我知道你来,所以特意为你做的。”疯帽匠瞪大了眼睛,嘴上却带着怪异的笑容。
May皱了皱眉,挡在了砾的前面。“诶诶诶诶~”疯帽匠摆了摆手,害怕may做出过激的行为。“都说了今天你们是我的客人,是上帝,是上帝懂吧。”说完喝了口茶,一杯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茶。“开心的吃吧,今天就是为了茶会而存在的。”
“太棒啦(绮罗星)——再来一杯~”说着,砾一饮而尽。
今天的考试很重要呢,我一定会考好的”少女这么想着。“只要是……”但是没敢想下去。
考试开始了,少女很自信的写下了答案。“可以的,我一定能写完最后一题。”没人知道少女在坚持什么。可是,真的……好困。
“砾,快醒醒。”少女感觉到有人在叫她,顿时惊醒。“啊啊啊啊”焦急的叫出声,但是可以发现很刻意的压低了声音。“我睡了多久?”砾的同学摇了摇头回答道,“考完试了,现在是午休。老师试过叫醒你了,但是……”
“……” 砾搓了搓鼻子,“算了,反正已经过去了。”砾深知这样会使自己的学业出现问题但是却很无奈。
嗜睡,一种很正常的现象,但是自己嗜睡的频率非常的高,通常在认真做事的时候倒头就睡。什么药都吃过了,没什么用,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这种人生真是痛苦啊。”看着同龄人都能尽自己的努力做事情,而自己只能想尽办法让自己不睡觉,砾就觉得异常痛苦。坐在砾对面的师姐白了她一眼:“我也想像你一样当睡美人。”砾楞了一下,“……谢谢?”睡美人,是学生给她取的外号。“其实大家都很羡慕你的,你家里这么有钱,颜值身材又那么ry”砾咬了咬筷子:“这些我都可以不要,我只想每天正常睡8小时——”这句话有点大声,引得了饭堂的学生目光。当砾发现不对的时候已经引起大家的嬉笑了。
“今天上午的考试考得很差。”老师一进课时就给正在自习的大家泼了一盆冷水“大部分同学都在平均分以下。很多同学考得还没有砾同学好。”“……这种事情就不要说出来啊!”
砾羞涩地捂着脸,同时感觉到周围带有攻击性的目光。“你是作弊的吧,我看你一开始考试就睡了,怎么可能拿这个分数。”“就是啊——”一下课就有三个女同学围上来。虽然知道是故意找茬,但是却没办法应对。
“我考得好又不是我的错。”砾只敢想,不敢大声说出来。“你们在干什么!”
见义勇为的同学发现事情不对,也围了上来。“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们以后一起加油学习吧!”因为不想把事情闹大,赶紧开【尽】口【力】制【敷】止【衍】。“你这家伙”但是找茬的哪有这么简单,接着就动手了……
“住手~你们不要再打了”(要打去舞蹈室打
因为被打而被带去教导室,导致放学晚了一个小时。回家路上“我真的受不了。”砾揉着红肿的脸说道。“自己考不好拿别人泄愤,妈耶这是什么素质低下的傻子。”虽然边走边骂,但是却没有怪打她的人,“唉,谁叫我有嗜睡的毛病呢”虽然是用很轻松的语气自言自语,但其实只有自己知道有这句话有多沉重。天之骄子的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上了嗜睡的毛病,从此生活变得一团糟。本来所有东西在手中都是得心应手的,如今却再也做不成。……糟糕又有点困了,不能睡在路上,得…快点…回……家。
医院。脑海里出现的就是这两个字。突然醒来的砾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顿时知道发生了什么。不出意外是路人见到倒在地上的自己马上叫了救护车吧。“还好在医院,在大街上就麻烦了(扶额)。转头发现旁边坐着一个虎视眈眈的女人。哦不,用虎视眈眈可能不对,该是眼泪汪汪……“妈,我没事。”“你吓死我了。”“对不起….”沉默数秒。我好想知道我这个病到底是什么。妈:“国内的医生都找过了,这几天我帮你找了海外的名医,已经预约了……” 但是砾觉得并不是这么回事。一定还有别的什么原因,可能因为哪里做错了,也可能是……要我做些什么。
“我要回学校了,不能那旷那么多课程。你也不用叫司机了,我想自己走回去”制止了母亲打电话,穿好鞋子走出了病房。 母亲等砾消失在视野中才开口“可是现在都快放学了。”
“wocao我睡了这么久。”离开医院才看到时间。”算了回学校拿作业吧。
绿灯。
困意来袭。“怎么会??”走在斑马线中间的砾突然睡在地上。“不行,太困了,但是不能睡……”
“你醒啦。”砾看了看四周围。是公园。砾看着面前很面生的阿姨,迟疑了一下:“谢谢你”“不用谢,我看到你躺在马路中央,也不知道你……” “我没事了,你等等。”从裤袋里掏出了一些钱给这位阿姨。“诶,不用钱。”还没说完,砾已经先跑了。 阿姨看了看手里的钱:“ヾ(。`Д´。)我救了个富婆??”
也不知道刚刚那些钱对于平民来说是多了还是少了,不管了反正妈说睡多了给我点钱补身体。“最近这嗜睡频率也太高了,我才刚睡了一天,走马路又要睡。下次还是坐车吧……务必要带多几个保镖”少女一阵后怕,同时走回了学校。
可是万万没想到今天没有作业。早说我就不冒着生命危险回学校了……少女关上了房间的的灯,一头焖进床上,倒头就睡。
一缕阳光照射在少女的胸脯上。“妈,你又拉我窗帘布。”跟往常一样的反驳没有出现,少女顿时发现不对。擦了擦眼睛。
发现在森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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