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玄霜!你听说了吗!妖尊为了帮助人类居然要把承影剑交出去!"与艾玄霜平日里结交甚好的小狐妖终于在一片绿色中找到了这只又在睡懒觉的白色毛团。
因为被吵醒而一脸不爽,白狐少女变成人形坐在树干上摆晃着双腿,不耐烦的挠了挠头皮:"什么?!那老家伙要把仙器交出去?还是为了人类?他终于疯了???"艾玄霜从树上一跃而下,"我去找他!"
艾玄霜作势就要冲到妖尊座下理论一番,她可是最讨厌人类那帮自私自利、贪婪无度的家伙们了。突然,一个身影在脑中一闪而过……
"师姐?师姐!你怎么又困了?"橙发的狐妖少年敲了敲艾玄霜的脑袋,虽说是敲,但是少年一点也没有用力。
"啊?怎么了?"少女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你猜我今天在山脚看见什么了?人类!活着的!" 少年一脸兴奋,托着下巴看着石桌对面的少女,"是个很可爱的女孩子哦~人类也没有师父说的那么可怕嘛……"
女孩子?艾玄霜的白色小耳朵竖了起来,脸上笑眯眯的:"哦?是什么样的女孩子呀?"充满兴趣的语气。
"背着个小背篓,齐刘海,一双大眼睛跟水葡萄似的,脸上好像还有点婴儿肥呢!可可爱了!!她应该是来采药的吧。"少年兴奋地描述着,一点都没发现眼前笑眯眯的学姐身上散发出来的阵阵寒气。
"哎呀师弟真是好眼力呢~师弟呀,"艾玄霜抓住少年的手,食指在那带有薄茧的手掌上轻轻转着圈,"我看你最近还有时间下山,是不是修炼进步了呀~要不要跟师姐比试一下呀~"说罢,她对少年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少年因为少女挠掌心的小动作而满脸通红,他终于意识到了艾玄霜身上的低气压,不受控制地吞咽了一下:"师,师姐,这……已经天色不早了今天就……算了吧好不好呀哈哈……"
少女已经向修炼场走去,听到师弟的回答慢慢转过头,脸上的笑容已经全部褪去:"过来!"
修炼场的哀嚎一直到天色微微泛白时才慢慢停止,橙发少年已经不知道多少次被打趴在地,干脆在地上累的睡了过去,一旁的白发少女擦了擦汗,拿起石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坐下。
人类啊……少女看着渐渐温暖自己的阳光想。
艾玄霜又发呆了,她想起了百年前的橙发少年,想起了在身边的蓝发少年在无名崖被夺时对人类满满的担忧之情,甚至想起了天妖殿里的人类们。富贵经常会做很好吃的饭菜分给大家,黄泉会给大家讲他在外的见闻,幽默的口吻经常逗乐大伙们……这些人类坏吗?肯定不坏。艾玄霜很喜欢他们,但是每当深夜来临,在没有找到楼梓宁的日日夜夜里一直出现的噩梦缠绕着她。失火的森林,同伴的尸体遍地,师弟紧紧抱着她和捂住她嘴巴的宽厚手掌,人类道士的剑深深刺入少年的那一幕一直重演,她不再相信人类。
但是此刻,看着梓宁对人类的信任,她迷茫了。
我到底应该怎么办。
这不是一个问句,或许,在艾玄霜心里早已有了答案。她的愿望很简单,和心爱的人在一起。艾玄霜看着身前蓝发少年的背影,她想她已经找到了,无论发生什么,只要和这个人在一起就够了,除了死亡,没有什么再能把他们分开。
艾玄霜的修为因为和有着自己一半妖丹的楼梓宁双修过后已经恢复了大半,她握紧了手里自己又能再次使用的望月刀,少年的身影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蓝色的发被太阳染上了丝丝橙色。
如果你信任他们,我就去帮助他们。
帮你所想,斩你所望。
只要你还活在这个世上,我便是最坚硬的利刃,为你,战无不胜。
"小艾!快点!"
蓝发少年在前方呼唤着她,身后阳光灿烂,就像百年前把师弟累趴在地那天洒在艾玄霜身上的一样温暖。
"来了!"
所有限量角色已经招募完毕,向所有未能选入的玩家致以最真挚的歉意。感谢大家对本企划一如既往的支持。咸鱼已经回复了所有报名限量角色的玩家的私信,如果有遗漏请私信咸鱼。
以下需要说明的是,从一期开始,我们一直是按照企划书上所述“完成度为准的先到先得”。这个规则公平且残酷:只要是质量优秀的,招募满员后,后面的玩家设定再精致,我们也无能为力。哪怕这个玩家是企划组的亲友,我们也不能黑箱。
“先到先得”指按照E站私信排序,最快的在下面,后来的在上面,从下往上阅读私信,哪怕大家都是0点发送。由于今年限量较热门,我们从0点开始审核至2点半,再一一回复私信。因此有些玩家可能到三点才收到回复。
总之,希望大家理解,也感谢对99的支持。
祝大家新年快乐
*有*坑斗殴,慎入
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写了
实不相瞒,写着写着还逐渐上头了
*专门来看*坑斗殴的话请跳至(三)
字数:42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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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轨(上)
(一)
泉真司是个时间观念薄弱的人。
在“度日如年”和“度年如日”里,他曾无限倾向于后者。时间若是一日为一滴的水,他的‘时间感’肯定是坏了的龙头,任水流自由奔淌。他记不得离大人觉得重要的纪念日还有多久,记不得再上几天课才到休息日,判断不了该在什么时候起、什么时候睡,也没有任何对将来的规划。
有人说过“泉,你这样不行”
可哪儿不行呢?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泉真司过着毫无长期计划的规律生活。不苛待自身,不给自己增加任何额外负担,心情愉快,日日充实。
除开偶尔赶不上车,这完全也不妨碍过日子,而且更多时候总有人把一切安排妥当。父母、师长、朋友……就连独自去德国的几年里,也有同窗和父亲的旧友照应着。
也许刚开始饮酒的那阵子是有些混乱,可很快,新的规律就形成了。
到回了国搬出家中独住,事情也依旧没什么变化:
睡到自然醒后花上一刻沐浴,从“怎么搭都不出错”的衣装里挑上几件,吃掉或是购于评价良好的面包房、或是由佣人做的餐点,出门。
这时间,大点的商店往往还未开门,外出的主要目的是给抗议“老爷总喜欢随手放东西,前脚收拾完,后脚就做了白用功”的佣人们腾出地方来,没有什么既定安排。但真司的目标总是很明确:先至三条街外买份带着油墨味的早报,再右转去有着棕色墙砖的漂亮咖啡馆点杯热饮,如当值的柜员是爱喝酒的圆脸姑娘,便坐在靠她近的餐台多聊几句,如是他人,就去墙纸剥开了一角的偏僻位置,就着唱片里头优哉游哉的乐曲把报纸读完。
回程通常是走另一条稍为僻静的路,因为原先出门时所走的通行道两侧皆是商铺,临近中午多半已是人挤人,摩肩擦踵自不用说,回去少不得又要出一身汗。
顺小道走虽要绕远,步调却全由自己掌握,大可溜溜哒哒地消食观景。天气若好,他还常去树荫下坐上片刻,观察往来行人是否有表情生动者或关系难辨的组合,记下作为素材。天阴或人少,就买些面包掰碎了,沿路撒,一路这么撒回家里去。
女管家久美子最近说起这生活很适合养狗,但真司没有狗。
他告诉女管家,如果她想,可以把她的狗养在宅子里,胖乎乎的女人严厉地瞪他一眼,说“照顾您一个都不是轻松事哪,老爷”,然后滔滔不绝的数落起他来,从半个月前他错过了去千羽鹤温泉庄的车,一直说到半年前他差点没赶上夫人的生日宴会——这里说的是夫人是指真司的母亲,毕竟女管家此前一直为他的双亲服务来着,还一度负责辅导(监督)年幼的真司的家庭作业。
近两年被母亲嘱咐着到他这里来后,她的态度和十数年前无甚分别。且由于这念起来没完的样子像极了真司留学时特别怕的系主任,叫他比当时更犯怵了。
要不是她看得紧,以教授身份任职的真司少不得要如学生那样假借头疼脑热逃课,毕竟评论学生们的画带不来多少乐趣。
取景写生倒也罢了,一轮到画人体,大多人颜色调得晦暗,像白色比其他颜料金贵多少似的,总能生生把白腻肉体画成烤焦的面包,模特也扭捏矜持,即使穿的里三层外三层,照旧摆不出多少能看的姿势。
还好不是每天要去。
没课要上的时候,泉就把那些画作都抛到脑后,自得其乐地在光线充足的画室里画一下午色彩鲜亮的东西,直至再次有人叩门喊吃饭——从早画到晚是不能够的,腰疼脖子痛,若不是全靠卖画维持生活,这么做是为愚行。
可这种令人舒适的生活于几日前被打了个粉碎,叫真司甚至恼怒起自己的不守时了。
(二)
倒不是指半途遭难。
牛死了算不上什么。
正值青年,再四体不勤,走上一阵的力气真司还算有。若仅此而已,算是好事都行——一路上他都昏昏欲睡地窝在车棚里,谁也没搭理,到被逼得下了车竟发掘出了位意气相投的朋友。
名字是……不动春罗。
上车时候,真司倒观察过她一小会儿。她穿得厚实,一看就质地上乘的皮袄虽将她撑大了一圈,却更显出包裹在里头的躯体纤细娇小。这和现下流行的风格差别不小,却同样耐看。尤其当她一撩侧发,宽大帽檐下露出小巧的耳垂与同样细巧、闪着金绿的耳坠,一抬手,从宽大衣衫下露出的小半片肌肤,十足风情,很适合入画。
不过真司没立时就邀她做模特,而是疲懒地想着,现在搭了话少不得攀谈几句,被当做轻浮的人不提,还得多花心力维持话题,还是算了。
到被迫走在雪地里,真有一搭没一搭的讲起话来,才发现和这位不动小姐说话煞是投机。若无风雪突来,险些就错过了这好酒友。
走错道去了偏僻乡村也不算什么。
尽管环境实在算不上好,只有些茅草棚子和未经粉刷的土培房,经过某些地方的时候还会闻到隐隐的不雅气味,但作为落难时的临时驻留地,雪见村乡民的热情好客足以弥补这些不足。
不知道是看真司等人穿着精细想多讨些赏钱——即使审美水平没达到,布料上的刺绣、鲜亮颜色、厚度也都明晃晃地昭示着财富——还是真的过着简朴的生活,天性淳朴好客,他们只问了寥寥几句就殷勤唤着“老爷、夫人”将众人迎到了自家宅子里。
出乎意料,屋子虽说外表看上去简陋,里头却十分暖和。
窗户虽有些破损,但缝隙上头糊了不知几层厚纸,半点风都不透。木柴在灶房的火里劈啪作响,地上垫的榻榻米不算软和,但十分干燥又有些温热,坐上去十分舒服。地方看着不算宽阔,挤一挤竟也能坐下十多人。且招待的农户似乎日子过得十分不错,一点都不担心这帮突然而至的客人吃空自家存粮,忙前跑后的热情极了,很快让精神紧绷的众人放松了下来。
“都请坐下喝杯热茶吧,虽然是茶沫子泡的哩,俺家没有啥好东西老爷们见谅啊!”
“俺老爹不在,今天就俺和俺娘俺媳妇招呼大家,吃好喝好啊,大雪天都不容易。”
茶水驱散了寒意,叫真司冻僵的喉头又能动弹了,于是酒虫摇摇晃晃地从肺腑中钻了上来,占据他的唇舌,自顾自地搭讪了正忙碌的农人,“哎,炉子能借用一会儿么?我想温盏酒来喝。”理性帮他补了一句,“亲手温酒也是桩趣事,我与你同去即可。”
可热情的农人并未听从他,三言两语便以主家的豪气将他的酒瓶摸了去。
……嘛,虽这里没有故事可听,也不像千羽鹤那样有名的酒,但坐在温暖室内观赏茫茫风雪中的山景,也多饮出了几分滋味,叫他觉得在这里住上一阵也不错。
真司来了兴致,在玻璃上头哈口热气,擦了水汽从玻璃里头往外看。
“要有个女人这会儿站在雪里,就更好了。好名,好景,好入画……”
酒瓶给农人拿走了,只给真司剩下正喝着的一小碟。他习惯性的嗅了嗅——没什么味道,可能是因为酒冷,也可能是因为嗅觉尚未从刚才风霜造成的麻痹中恢复——这叫他盯着酒碟,一时犹豫是否该等温好的酒来了再喝。
就在这时——
“要命要命!你做什么往那种地方……!”厚窗户都挡不住的惊呼声传到了房子里头,真司
抬头一瞧,白茫茫的风雪里,正有个满肩落雪的蓝衫青年疾行而来。
……恰好面冲这间屋。
(三)
真司骇得缩了缩脖子。
那青年身量极高,且像是体质极好,即使是在这样的天气,也好似三伏天般将单薄的衣服大刺刺地敞开着。
他走得极快、腰板像打刀一样挺得直直的,极有气势。
真司忍不住朝他腰间望一眼。
没刀。
不像是寻仇。
可他仍是有点儿怵,直到那人兀然转了个弯消失在视线里,才小心抬起手,慢腾腾地抿了口酒,含在嘴里温着。
没见到雪女,倒跑出来了个“雪男”,以往好像没画过这般题材。
“稀奇哪……”他吞了那口酒,轻声嘟囔。
这家的主人也喊了起来。
“雪男——!那不是雪男吗?”
……还真是【雪男】?
真司又小声念叨了遍,“稀奇哪”,裹紧了衣服往门口去。
村人们还在议论着
“诶!他、他为什么要往粪坑……?!”
“啊呀!他他他,他跳下去啦!”
他打开门。
远远听见一声——扑通!
这家的主人和其妻子冲了出来,三步并两步的朝那有声音传来的地方赶。这雪天叫真司看东西有点吃力,只能眯缝着眼睛远远缀在他们后头。
等又往前些,便看到有个长方形的地方被看热闹的人挤得满满当当,入村时闻到的丝丝臭味穿过人群,执着地又飘进了他的鼻腔。
真司左右看看,寻了个高点的小坡站上去。
这下看得清楚了。
是粪池。
是裸男。
瞠目结舌。
碟子差点从真司手里跌下去,他急忙攒牢它,又啜了一小口。
“没有雪里的女人,倒有粪坑里的男人……”
裸男。与 裸男。
粪坑。初次见到实物。
他们在里头……厮杀。
对,厮杀。
真司一点儿也不怀疑这俩人是动了真火。
看——
壮硕的,叫【雪男】的那个按住了另一人的肩,将将把他按进及腹深的五谷残渣里。
那人则边狂笑边扯住雪男大开的衣襟,看样子拼着自己摔倒也要把他拉失衡。
雪男的身体往前倾去,但只一个呼吸,他又拉直腰板狠狠给了对方一个头槌。
真司都听到闷哼声了。
那人像是被撞得破疼,但他非但不逃,还相当悍勇地在一片惊呼声中捞出沾满黄白之物的胳膊,拧腰轻喝,拳头甩棍似的朝着雪男甩过去。
雪男距离这拳头极近,他判断做得极快,许是本能反应,立时放弃躲闪去捉住了那人的手腕,往下一按,连带着自己的手将对方的这只惯用手又一同浸回了粪便里。
势均力敌,战况胶着。
两人喘着粗气,僵持。雪男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呜,但更早地转开了脸,似是打算休战。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对方未受钳制的左手捞了把什么直拍向他的侧脸!雪男抬手格挡,这男人竟又手腕一转,抠住雪男的胳膊,而后小臂硬生生向后一扯,把掌心黏的东西全抹上了雪男尚算干净的左臂!更有甚者,他这一下抓狠了,将雪男的袖子也给撕拉一声抓下来一截。
雪男吼了一声,
真司看得出他这下是动了真火。他那具比对方高出一截的身体侧着,硬实的肩膀一下撞在对方胸膛,把他撞得后退了好几步。后背几乎蹭到后壁。
——多亏抓牢了雪男他才没有整个人跌进去
可这还不够!
雪男举起拳头,又朝那男人身上来了几下,而后突然按住男人的头,死死将人往下压。围观者见状惊叫着散开一大片,期间夹杂着几句劝和。
真司看得也心里发紧。
——只要屏得住气息,无视得掉某些黄白之物,这两人身材都是上佳,又打得凶蛮彪悍,若不是这种场合,定然会是全场叫好。
他盯着他们,又抿了口酒……没抿着。他诧异地往酒碟撇去,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酒碟已空。
那边厢,那男人眼见整个人都要进粪里去了,却还是没放弃挑衅和争斗。
真司看不到他的腿是如何动作,但雪男的身体突然向旁边一倾,显然下盘受到了不轻的攻击,好险才拧回了平稳。
他气得都要张嘴去咬那男人了!
这叫真司夸张地吸了口凉气。
他不是唯一为此焦虑的人。
“快点起来了,雪男!”一道娇小的身形钻入围观群,探长了身体,一点也不害怕地伸长了手要分开他俩。真司睁大眼睛望着她。
……而后她也被拽进了这五谷轮回之所。
哎呀,这可真是,哎呀。
好在这位女士看着对两人都有些影响力,那位雪男终于松开手,跟在两人后头上了岸。他的右手如片刻前的那男人一样垂着,真司好奇一看:虽已被黄白之物覆盖,可那无疑是一大块肉!
“猎人?”真司靠近几步去看。邻人已随着打斗结束散开,所以他轻而易举就看见这几人在向众人借居的房子走。
雪男在最前头。
他经过真司身边,一个眼神都没给他,只顾往前。可真司咬着空酒碟,想着他那双只看前方的眼睛、他那具回国后少见、明显经过磨砺的肉体。突然就升起了个念头:
此人,该入画。
【TBC】
中国可能因为跨纬度过大,导致的南北环境不同,从而诞生了南方和北方两种完全不同的文化体系。正如我北方的朋友不能理解我们这儿身为南方为什么冬天还那么难过一样,我也不懂我的北方贵族朋友们为什么得去大澡堂洗澡。
似乎对于他们来说,去澡堂洗澡是一种乐趣。对于普通人家小康家庭和富贵人家来说,区别不过是去普通的澡堂,去昂贵一点的澡堂和去顶级的澡堂。在这一方面倒是奇怪的实现了社会大同。
真是奇怪的癖好。
南方人生来不喜欢这个,对于我们来说在大庭广众之下裸露是一件很难堪的事情。虽然每日都有人会看见我的身体,但是下人和普通人,终究是不一样的。
我原本想着来这个温泉山庄,应该会有一人一个单独的浴池,以至于让我不比犯众目睽睽之下的尴尬,没想到竟然会沦落到这种地步——和十几个人,合用一个温泉池什么的……
打扰他人使用自然是我不愿意的,但是也不想与他人同用,想来想去只能在这个三更半夜的时候一个人出去,小心翼翼的跑着,弄得和做了亏心事一般。泡浴本来就是想要让人放松的事情,可是现在这样弄得不伦不类,属实狼狈。
所以我在闲聊的时候听说神堂先生跟久我先生和山中先生合浴的时候,还是有点惊讶的。
按照神堂之前表现出的那么严格的家规的话,其实我倾向于觉得神堂清叶的家族也并没有这样混浴的传统——嗯,在我看来,都是家风开放的家族会这样教育自己的孩子。
听说昨天在浴池那边上演了闹剧2.0,可惜我并没有在这种时间泡浴的打算,接近都没有接近那个地方 于是也无缘欣赏到这一场闹剧。
——开始是山中先生和久我先生,邀请神堂先生去泡浴……
我点了点头,说实话,不仅仅是和别人一起合浴,我甚至要怀疑神堂清叶的家族甚至会不会禁止他做泡浴这样浪费时间的事情。虽然在中国一向觉得泡澡这事有利于身体健康,加速血液循环,中国在很久之前也已经用了“温泉水滑洗凝脂”这样的传统。但是到了近代医学,有人提出了泡澡其实是浪费时间的做法,两方一直争执不下,也独成一种学术风景。
并不像我这样有所了解之后抵触,神堂清叶先生好像对于这种生活中的常识都处于一知半解的状态,带他多去了解一点也是好的。神堂清叶就像是古籍里面记载的问出为什么牛肉出在牛身上的书生,对于那些高深的学术问题能说会道,对于生活却只是会咬脖子边的饼的程度。
总得有人来教他生活,并且自由选择生活的权利的。我这样想。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加奈惠小姐也一起跟了出来……
嗯?
想起来那位少女粘人的性格,怕是还是可以理解的。毕竟要和自己亲近的兄长分开来,备注,兄长还要和两位大人一起去做一些别的事情,怕是也会紧张的。还真是一对生活常识为零的兄妹。
我想,山中先生和久我先生应该会阻止这样的行为吧。
在我很小的时候,也喜欢粘着初一一起洗澡。因为年龄尚幼,并没有什么关于男女大防的观念。只不过被父母发现了之后已经明令禁止,当时并不懂得,到了后来才明白过来是怎样的一回事情。不过撇开初一来说,对于贵族,向下人展示自己的裸体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毕竟衣物都需要他人来服侍,洗浴也是。
初一一致批评我这样的做法,说我这样的思想是封建落后的思想。但是每次我拒绝服务的时候,我们的老管家就会露出那种像是天塌下来了一样的表情,像是我说出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一样,颤抖苍老的嘴唇还吐露着什么大小姐什么不合规矩之类的话。我才没有向初一那样可以将他们责备一番,接着轰出去的勇气。
——不过神堂小姐并没有进去,只是还是固执地站在门口等着而已。
想来也是。虽然是在名分上,神堂清叶是哥哥,神堂加奈惠是妹妹,在平日的生活中也是神堂小姐在凡是上会依赖哥哥。但是实际上,神堂先生在某些方面比神堂小姐看上去更像是小孩子。
在这种方面,神堂先生完全不是对手。
不过让女孩子进去还是太过于奇怪了,就神堂小姐的脾气来看,固执地站在门口等着也是应当的。
——神堂清叶还询问久我先生,是不是穿着衣服不能泡温泉。
……?
说实话这已经超过了我认为的对生活常识无知的态度了,穿着衣服进入水中,怎么想着都是一种非常失礼的,粗鲁的行为。可能是神堂先生和我一样不习惯在伙伴之前裸露身体。
我现在听他这样讲着,都能想象出来神堂清叶得到了久我先生的否定回答之后因为局促而脸色悄悄地变为红色,那双削薄而寡情的嘴唇微微抿起,可能还会用手悄悄攥紧衣角,纳纳地说出来:“家中从未教导过……还需多多学习。”之类的话。
虽然是没有亲眼见过也是一件遗憾的事情,但是比起看同伴裸露的身体,我还是更加愿意在房间里面看看书而已。
——之后,在神堂小姐在门口等待的时候,久我堇小姐路过,提议要和神堂小姐一起进去。神堂小姐还没有反应过来,说清楚情况的时候,就被久我小姐拉了进去。
……???我感觉这样的发展越来越往荒诞剧的方向发展着。先不是久我小姐的性格如何,从更衣室到温泉还没说明白就尼玛离谱。
听到这里,我开始觉得,就算是看男性的裸体,我也想看到这样的场景。实在是在这样冰天雪地的环境下的一大乐趣。两位闯入的女性和三位裸露的男性面面相觑,温泉里面的气氛尴尬的一批,五个人相见无言唯有泪千行。
真真是一大乐趣。
我都已经能想象到神堂清叶的表情从蒙蔽到羞涩,从羞涩到愤怒,一定特别好玩。他肯定会下意识地想要让神堂小姐出去,但是站起来的一瞬间又会突然想起来自己身上不着片缕,又慌慌张张地坐下来,说不定还会把自己绊一跤。
然后又会摆出那种生气的,就是小狐狸张牙舞爪地会弄自己牙齿和爪子的样子:“请带着加奈惠出去!”
等久我小姐反应过来之后,必定会拉着神堂小姐赶紧出去。然后神堂先生就会慢慢沉在池子里不说话,在水里咕嘟咕嘟地吐泡泡,就像是自闭的河豚一样。
之后就会一直介怀自己被看到的事情,开始怀疑来泡温泉的目的。之后做什么事情都是心不在焉的样子。久我先生和中山先生一定会想办法逗他开心。也许是揶揄,或者是像之前那样的逗弄。
真是有趣。
总字数3613
我好困,我怎么还在写第一天的剧情。
人困的时候真的会神志不清,别看,全是xjb流水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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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我淳不大喜欢与自己应有的品格不相称的环境,以及人,这是显而易见、毋庸置疑的。
大多数时候,他总会谨慎地将自己的态度收起,在无法把握自身及周遭状况时,表现得无害随和一些,往往会更加有益。藏起自己的意见,跟随绝大多数来行动,永远比不近人情地坚持端起架子要稳妥得多。
而现在,尽管他的确不情愿与这样一群不明身份的人互称同伴,共同行动,更加难以忍耐他们必须在肮脏破败的荒废屋宅中仔细翻找,以期获得生存必备的水粮,难以忍受他们甚至必须夜宿于此,必须为终于找到一处栖身之所而面露欢欣。
久我淳难以忍耐的实在太多,可他能够选择的实在太少。华族少爷一刻不忘将笑容贴在面上,背地里将那些难以忍耐统统在齿间狠狠嚼碎,生生吞咽入腹,转过脸来,就又是一张温和纯善的脸孔,平和而又无害。
“要分房间的话,不如就先让女士们来挑,剩下的再由男性分配吧。”
在确定这栋尚且足以遮风避雨的废宅,将会是他们接下来几天的安身之所后,久我淳首先这样提议。而他在提出了一个合情合理、被所有人迅速接受的款项之后,接着便自然而然、不动声色地抛出了自己真正的诉求,佯装这其实是一项合理要求一般,他说道:
“我们这里有我,山中老师,还有鹤田君。我们就在剩下的房间中随意分一间四人间吧。霍特先生,要一起住吗?”
只要能趁机确保不被安排至更加让人无法忍受的八人通铺,西洋人点头与否,久我淳其实并不如何关心——不过他清楚,在这样的地方,除了自己,霍特并无其他还能称得上是相识的人,对方是极有可能会答应下来的。
与这么几个人同住一间,虽说房间狭小憋仄,又肮脏不堪,但到底也比同陌生不知底细的人同处要好上许多,不至于令他但凡想起,都要厌烦得浑身发痒,需要努力克制着,才不至于抓破自己的两条臂膀,非叫疼痛刺醒被压抑的理智。
不论如何,在这破旧的建筑里,至少已经不那样冷,也能够一扫无所归处时的不安与恐慌,稍稍安定起来。
一群人仿佛找到了存活下去的新的希望,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细致地在此处搜寻。当然,或许所有人心中都清楚,在这块早已被人遗弃的土地上,绝无可能找到什么能够令他们果腹的东西,这搜寻不过是自欺欺人,是早已经只剩下绝望的人疯狂地想要逃离绝望。
没有人愿意直白地点明这一点,因而对厨房的搜索,仍然在细致缓慢、毫无收获地继续着。久我淳对此并没有那样大的热情,也委实不愿踏进这样脏乱的场所,他逐渐放慢脚步落在队伍最后,颇有些无趣地看着众人翻找。
这完全是在浪费时间,他心想,他们谁都清楚自己在做无用功,可是无可奈何,有些时候,人们总是不得不去做一些注定得不到结果的事。
找不到厚实的冬衣,这倒还没什么,他们已经在这里找到了一些旧棉被,多少也可以起到御寒的功效。可如果一直没有办法获得一些食物,又无法走出这片雪原,那么最后等待他们,或许就是被困死在此地这样的结局……
这样的想法虽然真实,却太过悲观,淳不愿意再想下去。
自己该想想办法,做点什么。头一次为了最为基础的生计而转动头脑的青年无声地盘算,能怎样获取食物呢,如果他的弓箭还在,狩猎也算是一条出路,可现在随身物品丢得一干二净,手无寸铁,几乎不可能猎到让人满意的猎物。
如果有工具的话,倒还勉强可以一试,可现状不如人意,刀具、农具、以及其他所有他能够想到的,或许能够派上用场的工具,在这座废弃老宅中遍寻不着,令久我淳几乎开始怀疑,是否是有人在恶意地给与人希望,然后又随手将之剪除。
就在他忧虑地陷入自我思绪时,有人无声息地跟在了他的身后。
神堂加奈惠不知何时从她兄长的身边离开,她仍旧小步小步地走路,低眉顺眼,只不过像是认错了信赖对象的雏鸟,少女也更换了跟随的对象,从神堂清叶的身后,悄无声息地转到了久我淳的后方。
她小指轻轻弹了弹,这细微的肢体动作像是给她自己发射出某种信号,随后,女孩便仰起脸,眸光闪动,神色专注地注视着眼前比自己要高出一大截的青年,那张惯常没什么表情变化的面容也忽地生动起来,神堂加奈惠抬起手,想要拉住面前那人的衣袖——
“好多人。”
一个平静木讷,在这样的环境下又显出一些异样淡然的声音突兀的在众人之中响起,打断了黑发少女隐秘的小动作。声音的主人带着不合理的平静和坦然,自老宅破旧走廊的一头探出头来。
“哦,你们都在。”高大的男人依然如前一天那样,衣着单薄,却像是不知寒冷,被叫做雪男的男人神色淡淡,语调平淡地重复着这个事实,“好多人,都在一起。”
昨夜在晚饭后不明原因的集体昏迷,外加上今天又饥又冷,丢失一切财物于破屋中醒来。这其中的前因后果,不用如何的聪明才智,只消还未愚笨透顶,谁都能推想得出。
“你居然还敢出现?!”
当即有人惊叫起来,“我们的行李呢!我的钱财衣物呢!快点还给我!!”
也有人虽不置一词,却双眼燃起怒火,捏紧拳头,上前一步,急不可耐地想要将一整天的怒火与恐慌就此发泄,恨不得立刻就将眼前人揍个鼻青脸肿才好。
雪男却仍旧没有半点慌乱,他出现时坦荡自然,此时被他人的怒火包围,也未见半点心虚,只是微微偏头,显出一点疑惑的模样。
“怎么了?”
他用带着浓浓困惑的腔调开口,“为什么要生气,你们现在这样,不是挺好的吗?”
这样的话语,一时激起的义愤填膺自然不必提。久我淳不远不近地站在人群中,他自然也被突然出现的这一人物吸引了注意力,在行动之前,他沉默着展开对于对方的观察。
在男人那张平淡漠然的面孔上,他困惑地看到了一些不该在成年男人的身上出现的特征,比如诚挚,比如纯真,比如现在正明白地落在那双眼中的不解和迷惑,带有孩童式的直截了当,没有任何一丝隐瞒。
面对质问和非难,高大而壮硕,明明在体型上极具压迫感的男人,却以一种满含困惑的懵懂姿态,先是挠了挠头,兀自皱眉思考了一会,才回复道:“你们的东西,是有几个人拿了。取走东西,有什么不对吗?”
说出这样让人惊骇,甚至呆愣的话,他本人却仿佛最为不解,像是习惯性一样再度偏了偏头,雪男反而看着旅人们这样说:“你们看起来,有点生气。真奇怪。”
在短暂的沉默之后,人群中爆发出了更加激烈的指责声音,久我淳只听有人喊,“不告自取自然是错的!”,又听人气愤反讽,“若你有一块肉,我不告自取也无不对?”
这些话说得都没什么错,可淳并不想逞口舌之快。雪男既然打定了主意并不打算归还他们的物品,群起而口诛之,恐怕也功效不大。他身上仍还穿着单薄的衣物,从昨夜到如今水米未进,如今首要需要考虑的,不过是如何才能脱离现在危机的状况而已。
“雪男先生。”
淳终于开口,将探寻的目光投向人群中心的雪男,“雪男先生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如果有地图,或是任何可以分辨方向的器具,那么事情就会变得容易得多,要走要留,都有了制定计划的可能。
久我淳看了一眼窗外茫茫一片白色,然后无意中发觉神堂清叶正细细打量雪男这位不速之客,少年面上写满认真,维持着一贯的警惕神色,一寸也不放过地视线来来回回,像是要将此人彻底品评一番才罢休。
但不过一会功夫,他却又好像已经看破了什么,认真的神色自眉眼中散去,反而新增了些许意兴阑珊,垂眼不再去看了。
这样的表现,说正常也正常,只是在少年的身后,却没有看到一直同他形影不离的少女的身影,这个发现令淳微微走神,但他很快便又将视线转回到雪男身上。
对方是与村民站在一起的加害者,久我淳在心中提醒自己,或许就算有办法辨别路途,对方也不会坦诚相告,这是极有可能的事情,他必须得做另外准备,总之不能让这个唯一清楚路线的人就这样离开。
自己已经身无分文,他的学识与思想于这些村庄农民毫无用处,如果说还能有什么样的筹码可以用于说服对方的话,那么在他的身上,也就只剩下‘久我’这个姓氏,以及这姓氏背后支撑着它的那些东西。
他沉下一口气,仔细注视着对方:“不管雪男先生是怎么来的,现在可以将我带回村子吗?”
或许有人会认为他犯了傻,明知是龙潭虎穴,却还要再闯,只是淳心中十分清楚,比起找不到食物饿死在这种地方,他宁愿冒风险搏一搏出路。
如果对方点头同意,那么他便顺水推舟。会取走他们的财物,至少证明村中的人并不视金钱为粪土,不管对方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才将他们这群人丢在雪地中自生自灭,能够确认村人求财,对于淳来说,事情就不是那样难以解决了。
他可以允诺钱财,只要能够摆脱这样过于令人讨厌的现状。
而如果对方拒绝……
淳的思考微微一滞。有人在他的身后,带着些许小心翼翼轻轻拉动他的衣角,随后,一个柔软微凉的身躯自后方靠上他的半边腹背,贴合他的手臂。
那似有若无的微弱力道却迫得华族少爷不得不矮下身姿,以一种迁就得姿态俯下半边身子,于是那些白皙纤细的手指得以并拢立在他的耳畔,少女细而轻的吐息拂过他的耳畔。
神堂加奈惠踮起脚尖,几乎将整个人都靠在淳的身上,她努力仰起脸,细声同他说悄悄话。
“请尽量不要同雪男大人发生争执。”她轻声这样说道,“这是不好的事情。”
“什么?”
华族少爷尚来不及完整地对这段话表示出自己的疑惑,与此同时,被女孩视作不可招惹人物的雪男也突然开口,就方才他提出的要求给出了答复。
“回村子?”对方满脸困惑地拧着眉,认真地看着他道,“为什么?这里不就是吗?”
今天外面的风雪很大,不知道雪男先生是如何做到在这样天气里出入的,总之我们是不行。
倒是听说他们把路上的路障好像清理掉了一点了,可以去我们第一天到这里的时候没去过的地方看看。
神堂清叶也带着神堂小姐从房间里走了出来,看上去神堂小姐似乎被早上的闹剧吓到了,脸色有点苍白,但还是跟着哥哥一起去看屋子,真是一位坚强的女性。
我们越过那天的障碍物,看见了后面的场景,是和前面一样普通的走廊,不知道为什么要把这里拦起来。如果说是想要抵挡什么怪物的话,那这个走廊不应该伤痕累累的
第一个进入的屋子是收藏室,里面也是全是灰尘的样子,墙上还挂着一些壁画。我抬头仔细端详了一下这些画,好像其中有不少是赝品。
嗯……赝品。
初一是顶讨厌赝品的,有一点有钱人特有的天真,觉得买不起就不用装这个逼,买点便宜的也并不会怎么样。和我说这句话的时候她正在画廊里为某幅名画付钱,轻易的就甩出了相当于贫穷人家一年薪水的钱。
常世常夜看到台子似乎愣了一下,又想起来了什么,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些硬币和一个盒子放在了远处,有点抱歉的说道:“抱歉抱歉,我之前来过一次,想拿点东西去研究一下。”
我拿起了一个硬币看了看,是赝品的银币。不知道这种本身就没有多少价值的东西为什么还有制造赝品的必要,真是不理解。
霍特先生也拿起了一枚银币,看了看神堂清叶:“神堂先生见过此类硬币吗?”
神堂先生睥了他一眼,缓缓开口说道:“没有。”
看上去还是没有从早上的不开心中缓过气来,整个人身上都贴着生人勿近的标记。
收藏室里面并没有什么好看的,我们就从收藏室出来,按照地图的指引想去一个被标为更衣室的地方。
路上,神堂先生似乎是有点无聊,开口叫了一声久我先生。
久我先生转过头来,温和地说了一句:“怎么了吗,神堂先生?”
神堂清叶:“您对卢梭在社会契约论中有关几种社会组织的讨论有何看法?”
似乎用平淡的语气说出了什么很不得了的话。
我不知道日本对于中学生……嗯,是不是需要知道这么哲学方面的知识。因为我是医学生,对于哲学这方面的涉猎不是很多。只是在课堂上听过老师提过一些这方面的内容。
神堂清叶又补充道:“选举模式,或者说是宗教。”
中国到现在还不是选举模式,倒是我在中国的大学办过这种民主的模式,选举一些学校领导什么的。但是因为还只是学生,大多都是闹着玩的性质,并没有什么认真考虑的模式在里面。倒是宗教……
宗教自然是发展已久的,在类人猿时期就有过宗教崇拜,那些古代人在地上摆出象征神明的图案,并且向他们祭拜。中国的宗教可以说是由来已久,我的母亲是信佛的人,逢年过节,红白喜事都喜欢去寺庙里面问一问,讨个吉利。
我听闻西方有的地方是教皇统治国家,权力比皇帝还要大。可能因为地域或者从小信仰的问题,我对这种方法有些不寒而栗。君王治国是要有政治头脑的,但是宗教领袖……宗教领袖真的会把人的利益放在最前面吗?
没有了解,所以不做评论。
我听着后面神堂清叶先生和久我淳先生的讨论,感觉十分博学,受益良多。我在中国的时候校园里面也有人热衷于这个,定期举办读书会,来交流讨论最近的一些问题。因为我学业繁忙,所以很少参加,也在这里插不上话。若是神堂先生来问我这种问题,怕是要让我难堪的。
慢慢地我们走到了更衣室的门口,更衣室里面只有两个衣架,挂着两件和服。虽然已经被虫蛀了很多,但是还是能凭借上面的花纹和烫金的样式看出这两家衣服在当时价格不菲。但是现在经过时间的摧残,已经只能当作普通肮脏的布料来对待了。
想到这里我不禁有点唏嘘。时间凡是谁能逃过这个呢?怕是桃花依旧笑春风。
等到我们走出更衣室,往别的房间前进的时候,神堂清叶又叫住了山中先生,问道:“请问您对于克拉姆斯科依评价《西斯庭圣母》时做出的评语有何见解?“
嗯……完全听不懂了。若说之前的名字还算是中学课本会涉猎的东西的话,那么现在就是完全在我一个医学生的知识范围之外了。
我开始考虑是不是要继续和神堂先生交往下去了。如果神堂先生找人闲聊的话题都是关于这个方面的话,那我们怕是永远都没有共同话题的,我在区分肝脏和心脏的横切剖面的区别,他在讲述社会契约论。
嗯……真实南辕北辙的差别。
初一一直很排斥和没有共同话题的人交往,并且和能勉强应付对方的我不一样,初一一旦觉得对面的人和自己没有共同点就会一走了之。因为这个任性的脾气得罪过很多富家子弟,父母也曾经说过责备的话,但是初一理直气壮地说:“我交朋友是为了开心的。”
的确,她有这种资本。不过在她将我们的合作对象或者说有家族利益的人的孩子惹恼了之后,还都是我去善后,劝着哄着,把人哄开心了。有段时间外面总是在传言说我和姐姐因为家产的事情闹得不可开交,弟弟总是去拉拢姐姐讨厌的人,这是冤枉我的。我和不想和那些多多交往,但是为了初一,还是不得不做下去。
我便不再听下去,安心地在房间里面找着能用的东西。幸运的是我们终于是在这个屋子里面发现了温泉池这样的一个东西。虽然里面只有白色的雪和下面覆盖着的各种各样小动物的尸体,但是总算是靠近我的目标一点点。等晚一点……没有人的时候,如果这个温泉清理好了的话,倒是可以考虑来这里泡个澡。
大家好我又来丢人
角色属于亲妈,OOC属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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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云启而言,或许最大的噩耗并不是来到味觉大陆,而是遇见面前的这个家伙。
他甚至不愿意将那个家伙称之为人。
弗莱茵生来也许并不是那副样子的,云启记得自己的熟人曾经这么与他描述过。
【不过是时事造人。】
对方满面笑容地端着红茶杯的样子历历在目。
而和面前的这个金发女子相对比之下,弗莱茵就看上去可恨多了。
“怎么呀?还不至于来这里就开战。”弗莱茵晃了晃手里提着的灯笼,上头画着好看的纹样,云启看不太懂,那似乎是这个世界独特的花样,“说实在的,我应该和小哥你无冤无仇的。”
弗莱茵可谓是睁眼说瞎话,云启才是单方面被她碾压的——那甚至可以称得上欺凌,可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毕竟死人不会说话,只要没有证据,谁都不能说她的不是。
“以前或许没有。”云启摸了摸自己眼睛上的黑布,那块料子触手的感觉有些毛绒绒的,舒服极了,上头的磨损痕迹贴着指腹滑动,给人一种安心感,“自从你上次——”
“不,不——”弗莱茵抢了话题,那副急切的样子,就差直接冲上来捂住云启的嘴,“我不想谈你和她的事情。我对别人的恋情,或者说游戏没有兴趣。”少女拨弄了一下自己的长发,语气颇为嘲讽,“你来这里是做什么呢?悼念谁?”
“这似乎和你没有关系。”
“有,当然有。”她说得斩钉截铁,“如果你是来悼念那个女人是再好不过。”
“我没有。”少年人的样子看上去愤怒极了,他单腿微微绷紧,脚尖朝前,肩颈肌肉缩紧,像是随时可以离弦的弓箭,“但不排除你是。”
弗莱茵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膀。
现在是休战期间,她来得不明不白,又了无牵挂。除了脑子里那个不知名的定时闹钟一样的东西,没什么能让她感兴趣。
哦,现在多了一个云启。说来也奇怪,和那个家伙有所牵连的存在,总是让她有些心烦气躁而又好奇心旺盛,简直像是一只猫。
不,我可不是畜生。
弗莱茵想,虽然是只畜生也不错,可自己不是呀。
不得不承认,那双蓝眼睛很漂亮。按照面前这个疯女人的思路,挖出来放进福尔马林一定能卖出高价来。
云启有些出神地想了一会,他不喜欢弗莱茵是显而易见的,而弗莱茵对自己的态度又像是天气那样阴晴不定。
那究竟是捉弄、还是恨是一件很难区分的事情。
不远处的摊子上像是出了什么事情,一时间热闹非凡。
弗莱茵来了兴趣,转过身去伸长了脖子看,分毫不在意那里还站着一个云启蓄势待发。
‘是你刚刚偷过的摊子。’
脑子里有谁这么说。
‘哦——他们才发现呀?’弗莱茵点了点自己手里的小东西,‘可是,我分明留了钱给他们啊。’
‘如果拿了灯笼,再把偷来的钱袋扔在那里,算是付了钱。’
“你又做了什么?”
‘看呀,你的老熟人在问你。’
那个声音有点幸灾乐祸,他似乎十分乐意看见这种情况,不管是集市上的纷争,还是面前一触即发的情形。
“你为什么这么笃定是我做了什么。”弗莱茵问他,依旧看着那片灯火通明的地方。
云启看见了那处的火光,金灿灿的,像是一片腾空而起的星光,而微风吹过面前人的发尾,带起了相同颜色的波浪。
那使得一切金黄都开始染上灰黑的恶意,温暖的浪潮开始变得冰冷泥泞。
“我们换一个话题。”弗莱茵摆了摆手,“还是一开始的问题,你来这里悼念谁呢?”
“我只是来了解风土人情。”云启张了张口,忽然觉得齿根发痒,左半边的身体像是整一个被麻醉了。
“唔——?真奇怪。”弗莱茵忽而转回头,她的动作太过诡异,云启在火光中甚至无法辨认她是先把脚转了回来,还是先把身子转了回来,只不过那个动作像是一个可以拆分成无数片的木偶才能做到的,“你有这么弱吗?”
她赤着双脚,一双眼睛以完全不符合光线强度原理的样子睁着,简单来说就是在这几乎没有光亮的地方,瞳孔依旧是张开的。
弗莱茵来来回回打量着云启,即便是隔着好几米,依旧让人毛骨悚然。
“啊——或许我可以这么理解。”她‘啪’地一声合起双掌,像是发现了新玩具的小孩,“你是想快点死,好回去找那个女人对吗?”
云启十分想要否定这个说法,可是他现在就连呼吸都被无止境地放慢了一般。
接下来他会被这个女人卸掉四肢,拖回那个奇奇怪怪的地方,将躯体给一个长相可爱的姑娘,骨骼抽出,交给另一个人当做玩具,血液抽干了成为弗莱茵的饮料,最后被生挖出双眼——
不对!
云启猛地一弹指,糖晶从他的指尖散开的同时弹开了某样硬邦邦的甲壳类。
“呀!”
弗莱茵的声音瞬间拔高,她并不是那种如同外表一样甜美可爱的姑娘,相反,她的嗓音有些低,圆润而具有穿透力,林间飞鸟像是听到了动静,纷纷挥了挥翅膀。
云启被吓得往后退了一步。
“噗。”弗莱茵勾了勾手指,那根奇奇怪怪的黑色生物就盘回了她的脚边,遮住了小腿,“抱歉抱歉,别太担心小伙子。只是一时间的麻痹。”她说,迈开步子的同时,那条黑长的东西攀着草地,发出细碎的声响,听得云启觉得另外半边的身体也麻了。他只能站在原地,看着那个金发的女子逐渐靠近。
她的手指细长且漂亮,和记忆中的女性完全相符,触碰到面孔的手法也像得令人作呕。
“别想太多了,就像是你永远不可能窥探到那个家伙的真相一样,你永远无法跟上我的脚步。”她说,那只手从云启蒙着眼睛的布料一路顺着鼻梁滑到他的嘴唇上,“刚才的教训还没吃够吗?只是沉浸在我的思路中一瞬间,你就急着出来了。”
她的动作极为轻柔,像是对待恋人,云启张了张嘴,一口咬住了她的手指,恶狠狠地,将其磨破,似要砍断那根白骨。
殷红的血液顺着牙齿一半润了那口白牙,一半湿了少女的皮肤。
她笑眯眯地任由云启给她造成伤痕,那张脸笑得如同临终遗像,狰狞、恐怖且苍白。
“还会再见的。”她将血液抹匀,给好看的少年人上了艳丽的唇妆,“试着,刨出我的心脏吧——”
疯子,这是一个疯子。
云启在失去意识前如此想到。他看着那个金色的人影混着光和那一抹白消失在夜色中,又看见面前的草丛不安地抖动,很快进入睡眠。
弗莱茵真的只是来玩的。
她搓了搓手,向着掌心呼了口气。
仔细去看那双手的指甲已经有些发紫,少女将那根留着血的指头含进嘴里,舔舐过那些溢出的血液,又将快要凝固的血块吸出。
“咸的。”她对着河面,借着月光,给自己细密地上了一层艳红色的唇膏,末了还用干净的小指抹了抹嘴角的红。
不远处的集市灯火通明,像是一场大火从山的这头烧到了另一面,水中的花灯点亮了小半片睡眠,弗莱茵用手指做出一个小框,将那些漂亮的景色全部圈进去,又很快松开了碰在一块的指尖,一下跳进河中。
水花四溅,少女外表的女性踩着冰冷的水花,将自己的皮肤冻得通红,一面用脚趾挑起河中的碎石,一面拎着裙摆不让衣角碰倒那些飘着的花灯。
她不喜欢那片地方阴湿的感觉。
那像是一片海被晒干了的样子,潮湿、阴冷、腥臭。
啊,或许没有那么严重?
弗莱茵想着,顿了一会,蹲下身去看着一片漆黑的河流。那双蓝眼睛里弥漫着灰黑色的淤泥,与藏青色的河面倒映混在在一块,似乎有什么东西落水了,声音不大,掺杂着草丛的响动,没一会,一根黑色的物体猛地弓起身子,将河水溅起大半带倒了花灯,淋湿了蹲在那里一动不动的人。
两条鱼被掀上岸,弗莱茵一边用手挤着长发上沾着的水珠,一边跨上岸。
那根沉在水里的东西没了声音。
她拎起那两条可怜兮兮的生物,眨了眨眼睛,不远处的草丛中一个高大的影子晃动着,一点点地接近着。
云启?
不可能,他被咬了好几口,没可能现在爬起来。
“我想。”那个影子冒了头,“你需要烤烤火?”
那是一条迟缓的蛇。弗莱茵将长发甩到身后,毫不犹豫地答道:“是的先生,我似乎迷路了。”
阿瑞斯看着面前的陌生人。那个女孩的小腿冻得通红,指尖发白,满头金发贴在衣服上,看上去只是一个可怜人。
男人停在几米外,没有继续接近。
“你从哪来。”
“我从意大利来先生。”女孩答道,她单手握拳放在嘴边吹了口热气,“我见过您——一两次。您大约已经不记得了。”
如果云启在场,他或许会直接招呼拳头上去,又或者拽着这位全然不知情的军人先生直接撤退,那张脸的迷惑性太强,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充斥着谎言和不协调性,那个嘴角翘起的弧度正在颤抖,像是强忍着感情的样子。
接着夜色掩护,弗莱茵有意装出一副什么都不懂的样子,“这是哪里?”
阿瑞斯张了张嘴,没有说话。过了几秒,弗莱茵接住了抛过来的斗篷。
“离我三米远,跟上。”
她将那条黑色的东西藏进了裙底,利索地披上斗篷跟着进了林子。
“你没有遇到……接引人吗?”
“很遗憾,我来的时候没有遇上谁。”弗莱茵攥紧了斗篷,他们前后距离有些长,林子里一片灰暗,她又有意拉开距离,“或许是,我落地的地方不太好。”
“你从哪边过来的。”
“东面先生。太阳升起的地方,那座山上。”她回答,黑暗中那个姑娘勾着嘴角,声音还是那样平静,“我们要去哪里?”
“你——”阿瑞斯回过头,看见的是迈着步子有些跌跌撞撞走过来的人影,她停在三米开外,用手掌捂着膝盖,“你不怕我?”
“我见过您。”弗莱茵喘匀了气说道,“在阅兵式上,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或许,四五年。我在楼上,您大约没看见我。”
弗莱茵没有说谎。那次的阅兵式她确实在楼上,一边叼着香肠用锯子将人切成两半,一边张望着楼下的阅兵式。
“那次我和家人去旅游。正巧碰上的。我想,军人总不会是坏人。还有这个。”她扯了扯身上的披风笑道。
“先,先去吃饭。”阿瑞斯摸了摸口袋。
从头到尾,对方没有提到过这里究竟是哪。
弗莱茵掰断了手边的枝丫想着。接引人似乎并不存在于她落地的区域。就算去询问脑子里的那个定时闹钟也没有得到回应。
“那里是在办什么活动吗?”弗莱茵指了指远处。
“追思祭。”阿瑞斯答道,“类似万圣节和复活节的结合体。”
男人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能看见那张被火光照亮的侧脸,蓝色的眼睛里像是闪着水光,白色的下巴藏进高领的披风里,被风吹得鼓起的时候能隐约看见里面的……
越过还留着红色液体的手指,阿瑞斯看见的是印在脖颈上的青色指痕。
“你想去逛逛吗,河面的那些花灯也是从哪里飘来的。”男人避开了伤口,转而将话题转到了集市上。
“想。”小姑娘露出一个笑来,“我想去看看。”
两人依旧保持着有些尴尬的距离,不远不近,一前一后地往那里走着,阿瑞斯一路上像是不经意地挡开了不少枝丫。
“先生为什么,这么相信我?”弗莱茵捉下了一只附在树干上的金龟子对着光线看了一看又很快扔回地面。
被唐突地问道这个问题阿瑞斯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准确来说他并没有信任对方,不然也不会保持这个距离。
“不,我只是——只是路过。”阿瑞斯指了指前面,“我们到了。”
展现在弗莱茵面前的是挤挤挨挨的人群和熙熙攘攘的店铺。花团锦簇中还燃着烛火,橙黄色的光线跳跃着、晃动着,随着人群一明一灭。
“这里很热闹。”弗莱茵吸了吸鼻子,闪身躲开了迎面跑来的小孩,她像是没有来过一样攥着身上的披风,硬生生将手指挤出血来。
“要吃点什么吗?”阿瑞斯边走边问她,犹豫了好一会才指了指对面的糖果店。
“啊,不,不用了。”弗莱茵有意拔高了音量,跌跌撞撞地,从人群中穿过,又规规矩矩地停在恰好三米开外。
男人俯视着,那个女孩一头金发被照得晃眼,肤色白得有些吓人,她攥着布料站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像是一个迷路了的奶狗,只知道对着向她招手的人摇尾巴。
“先生?”
少女歪了歪头,和记忆中的另一个模样混合在一起。
“——”
阿瑞斯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崩塌。
“过来。”他伸出手,“别走散了。”
弗莱茵躲过人群,不再走得磕磕绊绊,将冰冷的手指放进对方的掌心,将半张脸藏进披风,只露出被风吹红的面颊和带着笑意的眼睛。
真好,真好——
又一个。
——END
今天已经是我们被风雪困在这个地方的第四天了。
昨天晚上好歹还是可以出门游玩——嗯,游玩。但是今天的雪已经大到看不清外面的情景。从窗户中看出去只能看见外面白茫茫的一片。
我从未见过这这样大的雪,在我看来我们被困的那一日雪已经够大了,但是这次确实满天满地地压下来了, 让人感觉这个世界原本就是一团风雪吗,喘不过气来。
从我的角度看出去,从漫天的风雪中似乎有有个人在慢慢接近。我还以为是我看错了,毕竟怎么会有人在这样的天气还在外面行走。等着那个黑点在黑暗中慢慢靠近,我才发现——
是雪男先生。
在漫天大雪中,扛着一条人腿走了过来。
我震惊地看着他们这个组合出现在门口,已经不知道是要震惊于雪男先生的在这样的天气行走的体魄,还是应该吃惊于他肩上的人腿。
就算没有我的医学知识,也可以分辨出来这是一条属于人类的大腿,在这风雪中似乎已经冻僵了,如同挂在外面的冻肉一般。
我开始怀疑是不是昨天神堂先生摔的那一位杂货店的店主,但是在我的记忆中,那位店主好像在我们还没来得及离开的时候就开始打呼噜了。虽然说夜晚的天气很冷,但是的确还没有到达不盖被子就会冻僵的温度……其次,如果是他的话,那么雪男先生肯定不会扛着一只腿过来的。
我暗自安了安心。
之前的问同伴的情况看下来,雪男先生似乎是被边上那个村子收养着,现在以打猎为生。估计和村子里的人亲近吧。
雪男先生看上去非常生气,用力的盯着我们每一个人,缓慢的说道:“是谁,杀了他?”
然后将那条腿扔在了地上,飞快地凑上来。我被他吓了一跳,退后了半步。雪男先生欺身压了上来,凑到了我身上闻了闻。
我感觉到温暖的气息喷在了我的脖子边上,莫名的感觉到了一丝局促,伸出手抵住他的肩膀。闻了几下,雪男先生就退开了。
看着他这样真诚如孩童的目光,我呵斥的话在舌尖转了一圈,然后吞了下去。
雪男先生没有注意到我的异样——或者说,来不及注意。他急切地在每个人身上闻来闻去,每个被他闻的人都表露出一股被冒犯到的表情。每个人都闻了一遍之后,就去我们住的房间。
因为有的人还没起来,雪男先生就趴在地上闻着他们。
不知道人类的嗅觉能不能发现……嗯,凶手的味道。
雪男先生在两个男性住的房间闻完之后,直奔对面的女性的房间,我连忙拦在了门前,说着:“这边是女孩子的房间,雪男先生不太方便进去。”
雪男先生看上去非常急迫的样子:“凶手……”
“女孩子不会是凶手的。”我非常不礼貌地打断他:“女孩子没有力气将腿锯下来的……在我看来,我们这里是没有凶手。”
雪男先生想了一下,好像放弃了进入女孩子的屋子,然后在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直奔着主卧去了。
那边住着的……是神堂清叶先生和神堂加奈惠小姐。
雪男先生一脚踹开了主卧的门,加奈惠小姐看上去刚刚醒来,少女被这样巨大的踹门声音吓了一跳,下意识地躲在了兄长的后面。神堂清叶站了起来,当在妹妹的面前,看上去并不是惊吓,反而是有点茫然。
“……谁?”
看见了雪男先生和跟在后面的我们,似乎是更加不明所以然。
雪男先生冲上去,抓住神堂清叶在他脖子里嗅了嗅。神堂清叶的脸从蒙蔽到羞涩,从羞涩到愤怒,特别好玩。
“雪……雪男先生?”因为雪男异常的行为,神堂清叶不得的动弹,看上去非常生气的样子。
雪男先生在神堂清叶的脖子边闻了两下,就越过他看向在他后面的神堂加奈惠,咄咄逼人地问道:“是你吗?“
神堂加奈惠看上去也是摸不清状况的样子。倒是神堂清叶,看上去更加生气,换上了平时那种冰冰冷冷的样子,踮起脚挡住了雪男先生的目光。
少年的声音更加冰冷,似乎是什么神圣的东西被玷污了的样子,开口问道:“雪男先生你做什么?“
雪男举起一直背在后面的大腿,将那只冰冷的腿贴到两个人面前:“是你,杀了他吗?“
神堂清叶看上去被那只大腿吓了一跳。也是……毕竟谁看见一个冰冷的人类躯体应该都是这个反应。我在国内第一次解剖尸体的时候,出了实验室在路边吐了好久。
尽管感觉非常吓人,但是神堂先生还是尽职尽责地挡在神堂小姐面前,像是一个尽职尽责的骑士一般。
“请不要吓唬加奈惠。“他看上去更加生气了。
雪男先生并没有看着他,甚至还嫌他碍眼将他推到了一边去。
山中先生连忙赶上去将神堂清叶扶了起来,看上去对于雪男先生这样粗鲁的行为有点不满意,说道:“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举着那样的东西也有些太粗鲁了。“
神堂加奈惠整个人暴露在雪男先生的面前,惴惴不安地看向了自己的兄长,眼神就像是受惊的鸽子一样一闪一闪。
雪男先生看上去完全没有听进去别人的话——好像从开门开始,他就一直是这样的,永远只会重复着关于凶手或者是你吗这样的话,让人摸不到头脑。
我们这里,怎么可能会有人能将别人的大腿锯下来呢?
雪男先生照样抓着加奈惠,在她身上闻来闻去。神堂清叶快步上去,似乎想要把两个人拉开来一样。但是又怕弄疼加奈惠小姐,只能僵在原地。加奈惠向哥哥投去了求救的目光。
等雪男先生稍微松手,他终于找到机会将加奈惠小姐重新拉到了自己身后:“雪男先生,请不要为难加奈惠。“
不知道雪男先生在加奈惠身上闻到了什么——看上去是我们这里力量最小的,最不可能杀人的少女,似乎变得更加生气起来。
“原来是你!“他指着加奈惠咆哮道:”又是你!“
说着也没有解释,也没有给众人反应的时间,就这样跑出了屋子。
如同来时一样,沿着门的位子吹进来一阵冷风。
神堂清叶看上去因为神堂小姐被冒犯显得非常不快,冷冰冰的说着:“请先离开这里如何?“
于是我们这些围观的人便被轰出来。
我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开始思考雪男先生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他以前见过加奈惠小姐吗?那他为什么第一次遇见的时候没有认出来,一定要闻了闻才知道呢?
杀人的肯定不是加奈惠小姐,我在课堂上是锯过尸体的,锯断大腿需要极大的力气,凭着加奈惠小姐那样的少女是绝对不可能的,但是如果是神堂先生……他看见那个大腿的时候表现出的即使反应并不是装出来的。
真是奇怪,我觉得下次有机会的话可以找到雪男先生问个清楚,如果他不介意的话,我还可以请他给我看一下那只腿。
各位前往纽约TURANDOT的亲爱的乘客们
无论您是麻瓜/女巫/小精灵/杀人犯/少数族裔/科学狂人/被社会抛弃的人/普通上班族/神奇动物学者/调查员/替身使者etc.
我们的列车即将发车
请您准备好您的身份证(人设卡)和随身物品,做好上车准备
我们的发车时间为:
【非限量种族玩家-即家精与普通人】:19日晚间20:00。
您可以将您的人设卡私信咸鱼,并点击“报名企划”。人设无问题的情况下,咸鱼会通过您的报名,并私发您群号。您即可关联企划
【限量种族与职业玩家-即邪灵/清净师/女巫/人造精灵】:19日午夜24:00(即20日00:00)
报名方式同上
但由于是限量职业,企划组惯例会以人设完成度为准,进行先到先得。请各位玩家谅解。
祝您有个好网速。
19日晚上,我们车站见。
自问自答当做存档的总集篇 胡言乱语
(字数:63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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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
安德鲁和久我淳,两个青年才俊鼻青脸肿地并肩躺在床铺上。
“这还真是很疼……”
“确实如此。果然贸然闯入别人家里是会遭报应的。”
“也不算毫无所获……吧?”安德鲁长舒了一口气:“虽然也没有实质上的进展就是了。”
久我没有出声。
就算被狠狠走了一拳,这位清秀儒雅的少爷依旧帅气风流,不过是会因为脸上的伤引来有心人的心疼惋惜。
安德鲁又想到了那个近日总是在久我前后,直白又热烈地表达爱意的少女。
“神堂小姐看来对您颇有好感,您从她那边知道什么有意义的信息了吗?”跟久我绕弯子总会被他绕进去,不如选择有话直说。如果久我乐于分享,自然会开口,他不想说的,只凭一个安德鲁也撬不开他的嘴。
久我做出思索的表情,却不再多说。见他这个样子,安德鲁索性换了个更舒服些的姿势,权当记录梳理自己的想法:“虽然神堂先生和小姐也许和你说了,或许没有,他们家境到底如何?两人的行事和举动异常古板,对上我这个外来人,至少神堂先生很有兴趣,不过我可不觉得我的样貌对见多识广的华族们有什么好奇怪的。”
久我似乎是点了点头:“神堂先生对于他人看到加奈惠的脸似乎也有所微词。”
“但是神堂先生对于外界也并不是一无所知,他知道宗教,知道火车,似乎也在学习。只是对人情世故,社交礼仪过于古板。我们是否可以大胆设想,他们的家庭给予应有的知识,但又与世隔绝,不参与到日常交际,所以才对事物都有所认知,但又没有尝试,空有理论。”
“很有趣的看法。”
“那究竟出了什么事情,会让这样一对兄妹,从养尊处优的家中出来呢?逃跑?家中变故?完成什么事情?”安德鲁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我没法从他们那边获取更多有用的信息,所以如果久我先生有什么发现,请务必告知。”
“如果有了确切信息的话。”久我的语调没有丝毫变化。甚至让安德鲁很想揪起他来摇晃着询问,难道这几天少女对他的热情,和对于对方的关注,真的只是出于毫无杂念的好感。
但他可是久我家当主。
安德鲁姑且把他的态度理解为还未取得足以说服他自己的信息,故不做太多推测。
“其次是雪男先生,笃磨先生和咲田小姐。”
“他们有什么让人注意的地方吗?”青年适当地插话,表现出让人舒服的礼貌。
“雪男先生的气质很是独特。让我想起传说里的狼孩或是熊孩。不过他又与村民十分亲近,不知是否是村民将他带回家中,好好对待,又教他习字说话一类。但山村偏远,何必又分余粮给一个捡来的孩子?若非村民实在善良,就是雪男先生有什么过人之处。”
“这么揣摩别人的家底过去,不也有些失礼吗?”
“也许吧。不过仗着不是本地人,别人对我的容忍度总是高些,趁机做点“普通人”无法做到的失礼之事,也是一种便利。”
“安德鲁先生原来是这样的人。”
“我以为您对此早有察觉。”
久我轻轻笑了一声:“请您继续。虽然我们现在也并无证实的手段,长夜漫漫,就当怪谈奇志也不无乐趣。”
“咲田小姐……”安德鲁语气有些迟疑,久我自然是不会错过。
“您与她聊过了吗?”
“该怎么说呢……”看安德鲁吞吞吐吐的样子,怕是碰了一鼻子灰。
果不其然,叹了口气之后,他开口了:“咲田小姐性子十分……泼辣。风风火火的,不愧是常年在乡中生存的人。伶牙俐齿,说话得理不饶人。大概是见多了温婉的女性,当初跟她搭话时被吓了一跳,还差点被丢进鱼塘里。”
久我笑了一声。
“不过也是个性情中人,要不就是演得太好,要不就是普通的直肠子真性情。我倒不觉得她有多危险。”
“是这样吗?”久我问了一句。安德鲁听不出只是疑问,还是讽刺。
“比起他们,我还是好奇我们究竟被困在了哪里。”
安德鲁仔细回想短短几天内的所见所闻。
“我们最开始草草探索过这座古宅,看起来是年久失修,已经无人居住了。但一旁的村落还有人烟气。若是说村民们对此地一无所知,我看不太可能,但既不精心保养,也不拆除重建……有些奇怪。”
“真是这样吗?”久我难得地给出了自己的看法:“若是一方华族的宅府,对方不打算居住,闲置在此,也自然不会有人敢动,久而久之渐渐破落,不也说得通?”
“那为什么不直接拆了?”
“留作纪念,一时兴起,甚至是主人家自己都忘记了……可能性多种多样。”
“既然如此……”安德鲁暗自点了点头,不小心拉扯到脸上的伤口,疼得龇起牙来:“村民又如何生存?如果这里不与外界联通,村民生存交易要如何保障。”
安德鲁想到不久前偷偷潜入的杂货铺:“有商店,就有买卖,就得进货和出货。加上今天揍了我们的家伙那里有信件,总是有什么方法可以出去的。不如找个时间,偷偷尾随村民看看有没有方法离开。”
久我点了点头:“这么说来,霍特先生看到信上内容了吗?”
安德鲁愣了一愣:“匆匆看了一眼,并没有读完。我的阅读速度还是比不上本国人。您注意到什么了吗?”
“‘伶香说了她的病情和你们现在的情况’,‘寄来的是我们的一点积蓄’。‘虽然伶香总说好得差不多了,但不在身边总归有些不放心,希望你们能回信’,‘距离上次过了很久,依旧没有收到回信’。霍特先生,您认为是什么呢?”
“无法寄信,或是女人死了……”安德鲁回忆着那个昏暗又混杂着酒臭的房间:“女人确实已经死了,衣物依旧好好存放。只是不知道不会信到底是不敢说,还是不能说。”
“谁知道呢。”
“还有,为什么他揍我们时,说的是‘无法原谅’?”
这个猝不及防的问题让久我也顿了顿。
“一般来说,看到家中有小偷,不应该是‘你们是谁’‘要做什么’,如果书信非常重要,那也应该是‘别碰’吧?我们做了什么‘无法原谅’的事情吗?或者是醉酒中的酒鬼,把我们认成了什么人?”
“譬如?”
“导致他妻子死亡的元凶们?”安德鲁漫无边际地胡扯,把脑子里的想法一股脑儿灌出来:“或许我们该问问对村子有所了解的人,不知道之后能不能找到咲田小姐或是雪男先生。”
“哦?不考虑问问笃磨先生吗?”
“不了。”安德鲁的口气难得地有些生硬。“我觉得我跟那个男人合不来,从本质上的合不来。”
久我眨眨眼睛,不再过问。
安德鲁叹了口气:“总之,我明天去找找他们看看吧。”
屋内再次沉寂下来。浓重的夜色中,连乌鸦的叫声都没有。
“小心雪男先生。”突然地,久我轻轻地这么说了一句。好像是梦中的呓语,与雪落的声音没什么差别。
“您说什么?”
“不要惹他生气。”
“久我先生?”安德鲁坐起来,在黑暗中看着一旁的久我淳。
空荡的房间内只有呼吸传来,好像久我确实是已经睡着了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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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
和清晨一同到来的,是漫天的暴风雪。
“这样的天气,应该是没法出去了吧。”久我看着窗外:“不知道阿堇昨夜有没有觉得冷。”
“可惜……我还打算借着钓鱼,和咲田小姐聊几句……”安德鲁也对这样的天气颇为无奈:“总之,我们先……”
“嘭!”
门被用力撞开,显然怒气冲冲的雪男破门而入。
“是谁,杀了他?”
本来就高大的男人,手上拿着一条人腿。
“这怎么……”
“是你吗?!”雪男直直地冲安德鲁冲过来,凶神恶煞地逼问。
不要惹他生气。
昨夜的话让安德鲁五脏六腑都绞紧在一起,生物本能的恐惧让他几乎要瘫软在地。
强忍着看到残肢的不适,安德鲁尽量镇定地回答:“不,我根本不知道这是谁。不如您好好解释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仅凭一条断腿,我连死的是谁都不知道。”
然而雪男并没有理他,转头逮住同屋的鹤田:“还是你?”
“还请稍微冷静。指认杀人犯需要人证和物证,我们屋内是一直没有凶器的。”鹤田冷静地回答,揽住雪男。看起来文质彬彬的男子面对这样让人战栗的情况倒是平和得紧。
雪男像动物一样,俯下身子趴在地上挨个闻过还没醒的人,一间间房地破门而入,并不理会旅客们的询问,只是自顾自地寻觅。
“所以这个人到底是……”安德鲁的话还没说完,雪男转身踹开主卧室的门。
“……谁?”神堂清叶下意识护住身后的妹妹,对入侵者吐出信子。
雪男如出一辙地凑近闻了闻神堂的气味,随后推开了他,直直地看着屋中一脸茫然无辜的少女:“是你吗?”
少女一副困惑的样子,好像没有搞懂发生了什么。
也是,突然收到这样的质问,总是会被吓到。安德鲁往前走了几步打算劝劝这个莫名其妙的男人。一旁的久我也出声想缓和气氛:“不如谈谈赔偿如何?”他温和地说道。
安德鲁忍住想要和他辩论的心思,暗自思索着自己和周围的人是否足以拦下雪男,他又看了一眼可怜的少女,在这种时候受到刺激,如果是祖国那些贵妇人,已经扶着额头夸张地倒下了。
少女只是困惑地,稍微仰起头,看着自己的哥哥,像是在确认他的表情。
安德鲁觉得哪里有些奇怪,但感觉转瞬即至,他也没有深究。
近乎粗鲁地嗅了嗅少女后,雪男看起来更愤怒了。他转身快步走出宅子,和来的时候一样突兀且有破坏性。
“原来是你!又是你!!”
最后留下的,只有面面相觑的众人,和他下最后一句话。
暴风雪很快把他的身影吞没,呼啸而过的风声像是嘲笑。
又是你?这个“你”到底是什么?这座山里还有别人吗?
安德鲁看着室外足以遮蔽视线的暴风雪,低头思索着,看漏了身边久我眼底微微闪过的光。
再大的石子激起的波纹也会渐渐消失。
神堂清叶开始催促大家离开自己和妹妹住下的房间,旅客们也识相地三两离开,讨论着无法出门的白日的行程。安德鲁随着人流迈开腿,也并不在乎会被带到哪里去。
风雪,发怒的雪男,人腿,迷惑的少女和他脸色难看的哥哥。
记忆蒙太奇式地在他脑内切换,但也并理不出什么头绪。雪男的出现没有给他更多信息,只是带来成吨的问题。
“……要探索看看吗?”久我发出邀请时他才被惊醒,下意识点了点头。
周围是渐渐变得熟悉的几张脸。神堂清叶依旧在久我附近,不过今天的他似乎对山中老师也很感兴趣。神堂加奈惠则和第一天见面时一样,安静得像一道影子。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温顺地在哥哥身后。
像是终于拼上最后一块拼图,安德鲁理解了看到少女时的异样感从何而来。
雪男手中的无疑是一条人类的大腿,从根部像是被扯下来,有参差不齐的断面,已经被冻得硬邦邦的。这是连自己看到都会觉得吓人的残骸,不由得多想到底发生了什么,谁会如此残忍地对待同类。就连神堂清叶自己,在看到人腿时也吓了一跳。虽然只是小小的一瞬,安德鲁并没有看漏。
而被保护得严严实实,比久我堇更加娇柔的深闺小姐神堂加奈惠,对如此的景象并未露出任何讶异或是恶心,只是看了看哥哥,像是等待着自己如何行动的指示。
好像对这类物品习以为常。
这么一想,包括他在内的人都理所当然地以为雪男离开的话,是排除了神堂小姐之后,锁定了某个人而说的。但如果他是确定了犯人,却不能在此有所作为,而只能愤然离开呢?
安德鲁为自己的想法打了个寒颤。
“原来是你!又是你!!”
那句话还在耳边,清晰可闻。
又是你。
这是以这种方式死亡的第几个人呢?下一个会是谁呢?
神堂加奈惠依旧缓缓跟着众人,步履轻盈,如弱柳扶风。
这样的少女,要怎么从一个男人身上扯下一条腿?
似乎是察觉到了安德鲁的视线,神堂加奈惠朝这边看了一眼。在被逮到之前,兼职侦探的铁道设计师及时收回了目光。
久我淳习惯性挂着微笑,走在队伍前列,不时和山中或是神堂清叶聊上一两句。
安德鲁下意识想去掏口袋里的本子和铅笔,想把想法记下来整理,才想起几天之前就已经遗失了。
不远处,神堂加奈惠拉了拉青年的袖子,笑着和他说了句什么。
久我,你知道多少?你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
久我自然听不到安德鲁心中的想法。他温柔地对加奈惠点了点头,回她的话。
最后一瞥时,大概是因为光线变动,和安德鲁的疑神疑鬼,少女纤细的影子似乎也变得蠢蠢欲动,像是有什么隐藏在其中。
你知道在你身边的这对兄妹,到底是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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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
在这片与法国隔了一片大洋的土地,听到有人谈论卢梭实在是非常有趣。更何况是在咯吱作响的老宅中。
“您对卢梭在社会契约论中有关几种社会组织的讨论有何看法?”大概是觉得一路走来无聊,神堂对久我发问。
像是即将入学的考生对在校的前辈讨教,神堂的问题本身并无奇特之处。大正烂漫,不同的思想、不同的文化互相冲撞,在这片土地激起巨浪。对于政治和社会的探讨也不失可归为一类雅谈。
安德鲁稍微走近了两人,凝神倾听。
神堂似乎对于宗教的话题很感兴趣,饶了圈子后,似乎还是想探讨卢梭书中的宗教,又或者是与久我探讨宗教?
安德鲁想到第一次与少年的谈话。谈论着火车和设计的自己,无意间提及了当地人对于山川石木的崇拜。“您觉得这种崇拜不对吗?”少年当时是这么发问的。
现在想来,宗教又如何区分对或不对。
比起少年理想中的宗教,安德鲁更好奇他对这个话题感兴趣的意义何在。
身为天主教徒的安德鲁自然不会去思考自己的宗教是否正确,这只是和人需要呼吸一样的既定事实。既然存在,即合理,就接受。如果问他对于其他信仰的话题,如今的时代,也不过是各有所选,各取所需。固有的价值和道德一次次受到质问,明知有更广阔的天地而蒙蔽双眼说到底也只是愚昧。
归根结底,上帝已死。
虽然想要加入到两人的讨论,但对方发问的目标明显不是自己,不必自讨无趣。况且,引人说话之类的事,交给此中专家的久我不是更好?
久我果然优雅地将话题带过,示意他日后再谈。
出人意料地,神堂并没有就此停手。
“那么久我君自己的看法呢?宗教与国家的关系如何维持平衡?社会契约论论中提到的神权政府制度与几年前神道国教化是否存在某种隐性的关联?”
好问题。
安德鲁忍不住在心里为提问的神堂喝彩。
何为君权,何为神权,在日本等同于神明的天皇与万里之外因为神灵而得权的国王是否又有所联系。
虽然神堂决定性地没有尝试,对社会和哲理确实有一定了解。
久我有些犹豫,看来是在斟酌究竟什么才是神堂想要听到的答案。最后也还是泛泛而谈,无关痛痒。神堂倒是很受用的样子,甚至说了下次再谈。
此后,山中也被问到了类似的问题。他显然比谨慎的久我更为健谈,也更敢于表露自己,谈了不少颇有文人气质的理解。
不过比起哲学和社会,安德鲁更想探究的无疑是提出疑问的神堂。不管他提出的问题再深奥,终归也是围绕着宗教。和久我一样,安德鲁也想看出少年到底对此持有什么态度,不过在他一次次的提问中,安德鲁总觉得比起向别人确认自己已有的某个观点,他似乎只是单纯想要提问而已。
好像真的是个学生。
安德鲁仔细回忆当时和神堂说到贴到时,他是否也是这个表情。
或许眼前真的只是个小村望族的孩子,终于得到了机会想要去大学,学到更多东西,在见识到宇宙渺茫之后迫不及待地学习。
安德鲁摇了摇头,几乎是固执地不相信他只是如此单纯。
在古宅昏暗的房间中,其他人借着微弱的光线,探索着还可利用,或是值得注意的线索。他却还是借着手上的动作,移到山中和神堂身边。
“禁锢?”一直安静倾听的神堂对山中话中的一个词起了反应,可惜山中没有深究。
安德鲁不自觉地想到了总是和神堂一起行动的少女,和两人有些扑朔迷离的认知。
禁锢可以是爱的一种表现。宗教也是禁锢,神加在人类身上的,是罪,是爱,也是禁锢。从理解角度的不同,这既可以是神给予的惩罚,也可能是隔绝灾厄的爱。神堂所好奇的又是哪一种呢?
马克思曾经说过宗教不过精神鸦片,是摧毁人意志的毒药。只有懦弱的人才会向无法触碰的东西传递祈祷。这么想来,也许宗教本身,就是对于人的禁锢呢?
安德鲁到不觉得自己有多虔诚,只是顺其自然地受洗,顺其自然地去教堂。但也本能地觉得也许是因为神的庇佑,而成为更好的人。虽然不至于说出“沐浴于神恩”之类的话,倒也不能反驳走至今日没有受过无形的手的扶持。神堂口中的问题,多少也是安德鲁想要获得的答案:自己所见所感就是真实吗?除了习以为常的世界之外,还存在什么其他的可能性吗?
两人提出问题的出发点是否相同,就无法得知了。
“神堂君觉得,宗教是则怒的存在呢?”最后,山中对自己的“学生”如此发问。
“……是无论如何总会存在的东西。” 和自己给出的答案不谋而合,神堂平静地回答。
安德鲁不知为何为两个存在的共通点赶到窃喜,又好好把这一份心思放到心底。
这是从出生起就在信仰宗教的家庭中的孩子会给出的答案。没有必要思考,没有必要辩驳,如同喝水或是呼吸一般自然。不存在善恶,不存在好坏,就像普通的自然天象。
安德鲁只是好奇,他们的家族所信仰的,又会是什么呢?
昨天的晚上,出去探索的人回来告诉我们说,偷我们东西的那个村子离这里并不远,不如以其人之道换治其人之人,我们可以去他们那边偷点生活所需要的东西。
虽然行窃乃君子不齿,但是古人也说了有仇不报非君子。我用力捏了捏左手,里面空荡荡的。在很久之前,我已经习惯了那边有一只廉价的戒指,白银做的,是初一在我很小的时候送个我的第一个生日礼物。那个时候呆在我尚且未发育的手指上面现得刚刚好,只是后来戴不上了,我就去找工匠们加大那个戒指。因为要做的严丝合缝,所以要求的工艺比较高,加大一次所需要的费用就已经可以买当初这样的戒指四五个了。
妈妈一直提醒我对于现代人来说戒指是什么东西,并不像以前一样可以当作一件首饰随意穿戴了,但是我不还是不肯脱下来。
初一也曾经说要如果我这么喜欢这个戒指,可以直接按照这个模子重新做一个。我拒绝了。
不同的地点,不同的时间送的礼物也是不一样的。我就是喜欢初一在那个时间那个地点送我的这一枚戒指。这枚戒指对于我来说有着特殊的意义。是初一送我的第一个礼物。她赚钱之后也送过我一些别的东西,名贵的衣服,昂贵的手表,珍贵的首饰,里面也有一些戒指,但是我都不喜欢带着。
现在他被人偷掉了,落入那些酒肉之徒,粗鄙之人的手里。想象着那个我是若珍宝的戒指被他们的指尖玩弄着,油腻的皮脂分泌物沾在上面,就下意识的犯恶心。
于是心中的杀意更甚。
不过仅凭我一个人是没办法杀了全村的人的,可能单单从体力的方面来看我连一个人都打不过。并且同行的人似乎也没有这方面的意思,所以只能作罢……从他们手上拿一些生活所需的物品,似乎也就成为了天经地义的事情。
这是行窃,但不是犯罪。谁能说是一切的不合法规的事情便是犯罪呢。
于是今夜,等外面的天色慢慢暗了下去,我们一群人又在大厅里面里面汇聚起来。久我淳先生也在大厅里,似乎在和边上的人聊了会天,然后似乎是想起来了什么的样子,从拐角的地方消失不见了。我会注意到他可能是因为我和别人在说闲话的时候正好目光触及到的是角落的地方。
我想着,可能是落了点什么东西吧。
等到我们差不多准备要出发的时候,我才发现神堂清叶先生跟在了久我淳先生后面走了出来。——嗯,果然是落了一个大东西。
在第一天的时候,神堂清叶似乎也说过什么重要的东西被那群……被那群肮脏之人给偷去了,可能因为这个原因,所以才会去出发做这种事情。也不止是他,同行的人看上去都并不是精于此道的样子。能在这个时候出来游玩的,其实家里都是比较殷实。其实在昨天同伴告诉我要去行窃的时候,我的内心是犹豫了一会,毕竟从小到大的教育都告诉我君子行端坐直,不可干偷鸡摸狗的事情。
——但是那是我的戒指。
倒是比起我们蹲下身想要去行窃的样子,神堂清叶表现得更加像是小孩子去郊区游玩。虽然本身就是行为得体,在走路的时候也不会发出过多的声响,但是一路上看看树看看花,一副悠闲自得的样子。
久我先生说道:“难得神堂君愿意和大家一起行动,还是希望今天能够顺利一点吧。”
看上去似乎是觉得神堂清叶非常可靠的样子。我对这句话不置可否。
我想了一下,还是尝试着,小声的和他开口打了声招呼:“神堂先生晚上好。”
神堂先生还是照常的冷漠回答道:“晚上好。”
似乎只是在闲玩月闲玩花的时候随口回答了一句。
得地先生问道:“您吃了吗?”这句询问就比较中国化。因为学习的原因,我经常去到北平,每次过去都会有当地的朋友问我,您吃了吗,开始的时候我还会认真回答我自己的情况,但是到了后来发现询问这个事情的人似乎并不是在意我有没有吃饭,所以到后来也就敷衍几句,找了别的话题。
神堂清叶听到了这个问题,似乎表现得有些迷惑,但还是简单地回答了一下:“嗯。”
——嗯,我送过去的。
不过我昨天回去细想了一下感觉还是有点奇怪,为什么神堂清叶先生会让我以后不必再送东西过去了,我甚至开始觉得他在房间里面藏了一些食物。虽然并不是批判这样的行为,指的是大家都在努力寻找生存道具自己确在房间里私藏这种——长得好看的人做什么都有自己的道理。
有些昨日已经去探索过的人按照地形给我们画了一下村子里的地图。这个村子大约有是大十几户人家,密密匝匝的拍在树林外面,并不规整。如果换做平时的话,我甚至会对这样充满生活气息的村子表示一下自己的喜爱之情。作为一个长期生活在城市里面的人来说,这样充满生活气息的地方是非常有吸引力的。
不过发生了那天那样的事情之后,想到我的戒指还在这些人是手里,我只想一把火烧了这个地方。
大家对着这张简易画出来的地图,讨论着要去那家人家做梁上君子。可能每个人的选择不一样,似乎引发了小小的讨论。神堂清叶还是站在一边,看着围着地图讨论的人群,伸伸了脖子似乎想要看清什么,感觉到里面似乎是一张地图的样子便一下子失去了兴趣,站在外围开始开始观察我们。
我感受到了他观察我的视线,便抬起头对着他笑了一下。神堂先生并没有马上转移目光,而是继续和我对视,似乎偷偷看别人似乎是一件很礼貌的事情一样。
我心里感到一些烦躁。感觉到了两人从小教育的区别。比如说——这样直视别人是非常非常不得体的行为。
但是神堂先生似乎对这种会给人带来困扰的行为并没有自知之明,并且乐于做这种事情。
我没有权力也没有义务去指导别人这样应该是从小就会做的事情,便还是报以微笑。虽然我非常不喜欢被人这样看着。
我听到他们说是在讨论是不是可以在井里放些什么东西,我为了打破尴尬便开口问神堂先生:“神堂先生,您觉得呢?”
顺便直起身来和他对视。
神堂清叶似乎并没有听到人群在讨论着什么东西,想了一下之后还是用那双削薄又冷漠的嘴问了一句:“什么?”
“从井里投毒的事情。”
说实话,这句也只是我一个小小的恶意。若是拿到现代社会去大声宣扬——我要往某个井里投毒,害死一群人,也会被社会道德群起而攻之。但是神堂清叶先生还是那样,嗯,没有同理心同情心的样子,冷漠的回答道:“……若各位有何打算,请自便。”
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在意的样子。可能世界上能让神堂清叶在意的只有他的妹妹吧。
大家经过了一些时间的讨论之后,还是决定去地图西南角落的房子那边。其实我对于画这张地图的人表示很疑惑,怎么会人家的房子,是这样屋顶飞起来的呢?是怎么样的新式建筑吗?
我们去那个房子的路不算很近,需要走一段时间。还好这里的人们还维持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规律,路上的人似乎都一心急着回家,或者说和身边的人交谈,并没有注意到这样抹黑行走的我们。
等到我们走走停停来到那间屋子门口的时候,可以看见屋子面前悬挂着一块木牌。上面的日语写得歪歪扭扭的。
——杂货铺,我这样读了出来。
非常幸运,商店里的东西总是要比别人家里多得多的。
大家的脸上似乎都露出了非常欣喜的表情。
有胆子大一点的人首先上去拉了一下大门,然后回头向我们比划了一个手势,就将大门拉了开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村子里没有什么行窃的事情发生过,这件杂货铺的门并没有锁起来,而是敞开着任君挑选的样子。
神堂清叶看到了这样的场景,似乎现得有些迷惑的样子。从嘴唇中发出几个细微的单独音节,又似乎因为感觉说出来不妥当便咽了下去。久我淳先生也发现了他的异样,询问道:“神堂君?”
霍特先生也问道:“神堂先生有什么发现吗?”
神堂清叶思索了一下,还是缓缓开口说道:“穷……咳,普通人家都是不锁门的吗?”
久我淳先生说道:“也许是,神堂君进去看看?“
我想起来之前听见久我先生的自我介绍,再加上神堂清叶表现出的身价背景。可能是两位大少爷凑在一起了。虽然我自信在中国我的家族也是排得上名字的世家,但是可能因为从小教育的原因,我所有该有的常识还是备齐的。大家族里面也有一些孩子时常会问一些这种何不食肉糜的天真无邪的话。
神堂清叶一脸被说服的样子,看上去是想要认真记下这个“普通人家都不锁门“的知识。
我有点想要建议这两位大少爷一起写书出版《生活常识》,一定能丰富穷苦人家的生活。
幸好霍特先生还算是有点生活常识——并不是全团的人都是没有生活常识的笨蛋——开口急切地的解释道:“不,这和金钱没关系吧?”
然后听到了久我淳的附和声,似乎变得更加震惊:“久我先生?”
说这话的时候大家已经进入到了商店内,神堂先生看上去又露出了标志性的困惑神情,似乎觉得这样一个穷苦人家,没有锁门的地方有什么好偷的。因为走在最后一个,所以还是非常有礼貌的将门关上了。
门关上了之后,我们在屋内听见了外面有几个人走来走去的声音,似乎是刚刚从外面回来。这里人说的日语带着浓重的口音,我这样的一个官话学习者听不太懂,只能勉勉强强听到什么酒什么家之类不明言语的话。
大家都松了一口气。如果按照我们刚刚那样呆在门口讨论穷苦人家的生活常识的话,可能就会被别人发现了吧。
并没有技巧,偷窃全凭运气。
屋内完全不像是中国农村的杂货铺。我也去过中国农村的一些杂货铺,倒是和这里不太一样。中国农村的杂货铺只有一个小小的窗口,然后隔着玻璃成列这里面的东西,店主站在窗户口听着客户的需求然后把他们需要的东西拿给他们。当我和初一一起去农村玩的时候我对这种杂货铺特别感兴趣,每隔一段时间就想着要去买点东西,没过一天店主都已经认识了我,把我叫做小少爷。现在想起来可能有调侃之意,毕竟用大额的纸币去买小额的东西还是少数。但是那个时候我身边的人都是这么叫我,我并没有感觉什么不妥。
然而这边的杂货铺更加像我们那边城市里的小商店,有两排货架,对着门口的地方是店主站着的柜台,防止有人偷窃东西。
但是这家杂货店的环境并不像我们那边那样干净整洁,十分凌乱,除了门口我们站着的这一块经常会有人走动的地方,其他地方似乎都蒙着一层灰尘。货架上的东西也是凌乱的摆放着,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规律。看起来像是店主人拿来之后就一股脑的堆了上去。
神堂清叶似乎从没见过这样的商店,进门之后就饶有兴致的观察起来,看见了角落里的灰尘露出一丝厌恶的表情转过头去,对于两派柜台看上去还是有点兴趣的样子,走到柜台前,一件一件的看了过去。
现在的神情,也像是一个进城挑选的贵族一样。什么东西被他拿上指尖都是一件幸运的事情。
霍特先生注意到了他,开口问道:“神堂先生对这些很感兴趣吗?”
神堂清叶心不在焉地附合了一声,用实际行动表达了自己对于这种地方的兴趣。
我也去了边上的架子看看有没有什么能用的东西——或者说怀有一点点侥幸心理,想看看会不会有我的戒指在这里。戒指可以有很多途径来到这个地方,比如说被偷去的人典当了在这里,或者这家店主人也参与的话说不定也分赃分到了我的戒指。
虽然不切实际,但是还是允许我幻想一下。
在我思考着要不要用手把这些布满灰尘的包装袋拿起来看看下面有没有的时候,神堂先生突然在我背后说:“我没有什么兴趣,只是看看。”
我转过头去看他,他已经不再微微弯腰去看货架上的东西,而是闲庭自若的站在一边,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又一脸无所谓的回答着之前霍特先生的话。
这种行为,我听之前中国的玩伴说过。但是不太文雅,还是不方便说。总之神堂先生这样看完之后又否认的态度,如果货品有意识的话估计会有点难过吧。
霍特先生在几分钟之后才收到了自己的回答,也不生气,拿起货架上的东西问他:“想吃零食吗?”
神堂先生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差,随意回答了一声不想,就站得远远的。
可能在他看来,吃零食这种行为有点幼稚吧。
我翻找了一下并没有在那些垃圾堆里面找到我的戒指,也站到了远一点的地方,方便别人寻找他们想要的东西。
我对零食这种东西的喜好不是很强烈。大概是因为小时候父母总会限制我和初一吃零食的数量,一天只让保姆给我们吃一点点。初一总是会有各种各样,或是哄骗或是撒娇或是强抢的方式将我的零食拿过去。我也并不对这样的行为表示生气,还是好脾气的任由初一拿着,甚至长大了一点了还会帮她在保姆面前打掩护。
如果是小时候的初一的话,大概会很喜欢这家店的吧。现在她和我都已经过了要吃零食的年龄了,但是我去他房间的时间偶尔会发发现几颗糖的包装袋。
虽然她从来不承认是自己吃的。
想到这里,我转头问站在一边的神堂清叶:“加奈惠要吃点嘛?”
神堂先生似乎还沉浸在刚刚被霍特先生询问的事情生气,并没有注意到我对神堂小姐的称呼,转过头看着我,神色平静的说道:“她不喜欢,谢谢。”
十五岁的女孩子会有人不喜欢零食吗?看来日本这些大家族对于……嗯,零嘴的管控好像还挺严格的。
是一件好事。
久我淳先生的妹妹久我堇看见了货架上的东西,对于自己的哥哥偷去了一个渴望的眼神。久我淳先生犹豫了一下,小声问道:“堇想要吗?”
我想如果初一也在这里的话,可能并不会告诉我,自己就去货架上拿东西吃了。或者嫌弃那些东西上面全是灰尘,就颐指气使的叫我去拿。
我自然也是甘之如饴地帮他去拿。毕竟没有人会不宠着自己的兄弟姐妹吧。
久我堇:“想要!“
原本还对这对零食敬而远之的久我淳先生立刻来了兴趣,凑近了看上去仔细观察。霍特先生友善地出言提醒道:“虽然事情唐突,这可是偷窃哦?“
久我先生并没有抬头,还是在仔细看着那一堆零食:“我会赔付村民的。”
我原本也想着在杂货店那东西要不要留点钱在柜台上,但是想起来我身上并没有带钱,因为被这个村子里的村民偷去了,心情更加不好。便是收回了这种心情,加重了一把火把这里烧了的心思。
几个人在柜子上翻来翻去,好歹是在灰尘中找到了几样能吃的东西,都是日本乡野间的小零食,我在中国的杂货店倒是看见过这种西洋货。
久我先生拿起了大福,随手拆了一个递给了神堂清叶。神堂清叶似乎对这个行为有点吃惊,但是很快还是接了过去,悄悄说了一句谢谢。
得地先生也将找的糖里面拆了一个给神堂清叶。
神堂清叶看见那个糖眼前一亮,略微露出了孩子气的表情,接过之后就在手心里面把玩着,然后抬头看着别的拿了糖的人。
那神情,和初一有点像。但是初一和我撒娇的时候偶尔会露出那种类似萨摩耶的可怜无辜的眼神,神堂清叶就完全是一只贵宾犬,直直挺挺的坐在了你面前,然后用眼睛斜过来看你,并不明说,只是暗示。‘
我看着他的这个样子,感觉有点好笑,但是嘲笑别人是非常不礼貌的行为,只能手握拳举在嘴边,轻轻咳嗽了两声。
大场小姐似乎受不了那样的眼神——当然也不排除想要逗弄他的心情,将手里的糖给寄给了神堂清叶。
我都能看见神堂清叶眼神中一闪而过的狡黠,很快又隐去,现得非常困惑的样子:“都要给我吗?不是别人给你的吗?”
小狐狸。我在心里给他贴上了标签。
霍特先生也将找到的豆馅包塞到了神堂清叶的手里。他抱着一堆零食站在杂货店中央,低头看着怀里的东西,看上去十分不解。
不擅长这种被人塞零食的感觉,我借着昏暗的灯光可以看见一些红色悄悄漫上脖子。
“这些……都是可以吃的吗?“观察了一下手里的东西,然后小心翼翼的询问着。
霍特先生开口说道:“如果没有过保质期的话。“
我实在看不下去,开口提醒道:“可以尝尝这些东西,味道还不错的……神堂先生很少吃零食吗?”
不……相对于很少,似乎是没有见过。如同问出国王是用金锄头种地的农夫一样,神堂清叶现在看上去就像是一个问出农夫参加交际舞会是穿着二手的礼服一样的国王。
神堂清叶露出理所当然的表情,偏头看向我:“家中的长辈说过这些是不可以吃的东西。”
中国从古代以来都有一些类似蜜饯的零嘴,家族里也保留着隔段时间做零嘴的习惯。只不过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会买一些包装好的零食。家中的大人也觉得似乎和零嘴没什么区别,并没有说不让吃,只是和以前一样让我们少吃为好,多吃了怕是蛀牙。
看神堂清叶这个样子,怕是比我们家的管控还要严格。
霍特先生很疑惑的问道:“长辈说的话很重要吗?”
可能是身为外国人,并且已经参与工作的外国友人,对于他们来说家族等级并不是非常重要的事情,但是对于我们这种……嗯,保守观念的人来说,父母为天,可是一件大事。我看像神堂清叶,果然是一副被冒犯到的样子,稍微仰起头去看霍特先生,口中的语气也变得急促了一些:“很重要。”
看上去还是想要据理力争的样子,张了张嘴又感觉这样的行为孩子气,便生气的地低下了头去。
霍特先生似乎有点被吓到,纳纳地说了一声:“这样啊……”也没有缓解大少爷的心情,看上去并不想理人,还是观察着手里的零食。
等到大家都散去找找有没有别的可以拿走的东西的时候,神堂清叶若无其事地拿起来怀里的一颗糖,拆了包装纸之后放在了嘴里,然后将丢下的垃圾塞到了衣服口袋里。
我注意到他这样类似仓鼠的小小的咀嚼动作,悄悄问他:“感觉好吃吗?神堂先生。”
神堂清叶的下颚张合了几下,看上去是给糖换一个位子,仔细平常了一下勉强说道:“还是拿在手里看比较好。”
我有心去逗他,这个人明明是吃的很开心的样子,便问道:“那……嗯,介意给我一颗吗?”
神堂清叶的手一下子收紧,有点紧张地看着我说:“没有了,抱歉。”
样子就像是以前我养过的一只护食的小狐狸一样。以前初一给我捉回来了一只幼年北极狐,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原本在初一手上安安静静地,一到我手上就抓了我一爪子。给他吃东西的时候也完全体会不到养狗的时候蹭着你求食物的感觉,而是很凶狠地一脚踩进食盆里面,一边吃喉咙里还发出威胁的呼噜呼噜的声音,一遍用眼睛余光看着我,然后在我伸出手靠近的时候便抬起头来,露出自己还未长成的牙齿。
可爱得紧。
大场小姐看见他这副样子,似乎也觉得可爱,将手中剩余的糖递给了他。神堂清叶便还是接过,不过略微警惕地看了我一眼。
我对他笑了笑。本来我就不怎么喜欢吃糖,总弄得我想要抢他的食物一样,其实我就是只想逗弄一下他而已。
久我先生也注意到了这边的交谈,略微好奇地看了过来问道:“难道神堂君吃了吗?”
神堂清叶当作没听见,抱着零食转向另外一边。从我这个角度正好能看见略微翻红的耳根。
害羞了,更加可爱。
久我先生比我更加恶劣,看神堂清叶并不打算理睬就开口说道:“刚刚忘记提醒了,那个东西可能有毒。”
走在他边上的霍特先生听到了他这样的发言,看上去有点紧张地说道:“久我先生,请不要对小孩子如此恶劣。”
久我先生耸了耸肩,还是笑着看像神堂清叶。
神堂清叶听见了霍特先生的提醒,被当作小孩子来对待似乎让他非常不满意,皱着眉头冷漠地说道:“没关系。”
霍特先生来回看了看两个人,看来也是和我一样的感觉,犹豫着说道:“你们两个,像是两只狐狸。“
久我先生不知道是不是知道了什么关于神堂清叶的秘密,突然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也对,神堂君的话,可能真的有毒也没关系吧?“
神堂清叶终于是转过头来看他,认真的说道:“没有毒。“
我有些疑惑。身为医学生,每年误食某种东西而中毒的人不计其数,我也见多了。毒并不是那么好识别的,发出恶臭或者是有着让人不喜欢的口感。相反,在中国很多毒药都是味甜的。不知道神堂先生是怎么判断这些零食里面是没有毒的。
我突然想到了神堂先生的家族,可能……嗯,陷入家族纷争,然后从小受到过毒药方面的培养?我知道中国之前有的家族是这样的,但是到了近现代,也是逐渐不听说了。
久我先生没有逗弄成功,还是转过头去对霍特先生说:“之前加奈惠小姐还和我说,神堂君已经是个大人了,霍特先生你也不必这么担心他。“
霍特先生:“嗯 是我失礼了 我的意思是 不论是谁都不要这么恶劣…“
神堂先生听见久我先生这样说着,被当作小孩子而形成的臭脸似乎缓和了一点。
一楼看上去似乎没有什么东西了,只有一些零碎的杂物。其他人又去厨房看了一下,勉强找到了一些调味料,可以放在食物里面,便商量着要不要上楼找些东西。
说实话,我不太愿意上楼去。一般来说这些农村的杂货店并不是一家单独的商店,一楼作为商店,以上的楼层会作为家人居住的地方。但是大家都盘算着想去卧室偷点东西出来,还是踩着破旧的楼梯上楼了。
这里的楼梯还是那种古旧的楼梯,踩上去会有响声,何况我们这么多人,楼梯很快就发出不堪重负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明显。
还在担心里面的主人会不会被这样的声音吵醒,在二楼的楼梯口就能听见里面的卧室传来了男主人的呼噜声。看上去睡得很死。
等大家都上楼之后,我上前悄悄把卧室的门推开一点。从那个门缝里直接窜出一股酒气,冲着我的鼻腔酒来。我还未痊愈的感冒被这刺鼻的酒气呛了一下,立刻感觉有点不舒服,马上捂住了鼻子,组止自己的咳嗽。
这一阵酒气之后还夹杂着男人的汗臭味,我不禁向后退了一步,让我的同伴们去打开了房间的门。味道更加强烈地窜了出来。屋子内的布置非常朴素,就是一些寻常破旧的家具,男主人躺在床上呼呼大睡,地上还有一些零散的酒瓶子,衣服杂物和垃圾也堆在卧室的一个角落。
典型的独居男人住的地方。
我看像神堂清叶先生,生怕他问出什么这么乱为什么不请人来打扫一下这种问题。还好神堂清叶并没有说话,似乎也是被这个味道冲了一下,闪开站在边上,一副敬之不敏的样子。
我因为刚感冒闻不得什么刺激的味道,也就陪着神堂先生站在了外面。
我看着他捧着手中的零食,还是想要逗他,就问道:“需要我帮你拿一下吗?神堂先生。”
神堂先生一下资收紧了手臂,用那种护食的眼神——我喜欢这个眼神,特别可爱——看着我,然后将手臂里的东西稍微转过去一点远离我:“不需要。”
过了一会,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我转过头头去看的时候只看见那个男主人从床上坐了起来,有点蒙地看着周围围着她的十几个人:“你们是谁?”
从我这个站在门口的角度来看,我并看不清我的同伴在做什么,那个男人似乎一下子变得非常生气,咆哮着:“你们,无法原谅!”
神堂先生也听见了这个动静,和我一起凑近了点看看室内,只见那个男人很生气地下床,似乎要夺取什么东西,然后虚空打了几拳。可能是因为酒精的原因,失去了准头,并没有打中什么人。
神堂清叶的语气平静地就像是我们在百货商场里悠闲地逛街,提醒着抓紧时间的人:“走吧,等天涯叫来其他人就不妙了。”
大家躲过了他的拳头,夺门而出。那个男人看见我们要跑,居然从被窝里拿出了一把菜刀。吼叫着便追了上来。神堂清叶先是给逃出来的众人让开了路,然后等到那个男人追出来的时候一下用擒拿的技巧将他掀翻在地。
很漂亮的手法,干脆利落。先是用手抓住了那个男人的手臂助力,然后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双修长的腿将攀上了他的脖子,上腿一用力绞紧就看见那个男人腾空飞了起来,倒在了地上。神堂清叶再借助他倒下的力量轻巧地落了地。
我在边上,如果不是地点不允许,真想为他鼓掌。
那个男人倒在了地上,似乎有点发晕,尝试了起来几下没有成功,然后倒了了地上,没一会就开始打呼了。神堂清叶便悠哉游哉地走下楼去。看着在下面货架中间焦急等着他的同伴,还有余力开口抱怨道:“和你们出来好累啊。“
看上去有点不开心的样子。
久我先生是劝他出来的人,还是说道:“这也算是新的尝试吧,对于大人来说这点事情不算什么对吧?“
神堂先生坚持道:“但是非常累。“
久我先生说:“辛苦了,多亏有你在,加奈惠小姐一定会以你为豪的。“
边上的村民似乎被刚刚那个男人倒地的声音惊醒,边上有了点人讲话的声音。我们便只能快步离开了这件杂货铺。
走了一段时间,神堂清叶突然开口问久我先生:“你刚刚叫我妹妹什么?“
大场小姐疑惑地看了看他们说道:“加奈惠……小姐?”
久我先生自若地说:“这是加奈惠小姐要求的,说是虽然哥哥吩咐要有礼貌,但她还是希望哥哥能有一个专属的称呼。都叫神堂的话,她可能觉得大家会分不清你们两,对神堂君也不好吧。”
神堂先生:“……“
久我先生:“还是说,神堂君有更好的想法?让我叫你清叶君也不是不可以?不过这就辜负了加奈惠小姐的一番心意了,加奈惠小姐会不会伤心呢?”
神堂清叶的脸一下子就红了起来,看上去手足无措的样子,想要辩驳什么,但是妹妹说的话却又不好反驳,在原地似乎是小小地剁了几下脚,脸色阴沉地说道:“真是个阴险狡诈之人!”
趁着月光,我似乎看见神堂清叶的眼眶略略发红了。我心底一沉,应该是没想到神堂清叶还有这么……嗯,比孩子气更加孩子气的一面。我之前参加过学校里的一些辩论队,说不过人反而哭出来的做法……嗯……
属实罕见。
久我先生反应过来神堂清叶的语气不太对,赶忙说道:“抱歉抱歉,是我说过了?总之今晚还是多亏神堂君,真是太可靠了。“
神堂先生沉默着看着他,用那副黑色眸子仔仔细细上下观察了一下,开口:“……我竟认为你是可信之人。“
霍特先生上前打圆场:“久我先生只是性格有些恶劣。本质上还是好人哦?“
神堂清叶用发红的眼睛瞪了久我先生一眼,就很幼稚地用肩膀把他挤开来,走到了队伍的最前面,后面大家为了跟上他的步伐不得不也快步走这。等过了一会,似乎从前面传来了细微的抽泣声音。大家互相看了一眼,然后一致的看像久我先生。
霍特先生也出言说道:“有点过分了哦,久我先生。”
久我先生有点茫然的看着,问道:“嗯?我做了什么吗?”
神堂先生在前面明显也是听见了这句话,越走越快,我跟在人群最后面直觉得前面的人都似乎开始小跑起来。我也只能跟上。冬天寒冷的风雪顺着喘气的空当灌了进来,让我觉得非常难受。
之后大家还是沉默无言的走回了我们所居住的古宅里。
清点了一下今晚的收获,也是十分丰厚的。我虽然对于偷窃这种行为不太赞同,不过的确做了坏事没被发现之后会有一种刺激的感觉。这很不好,等我拿到了钱之后一定要改掉。
今天神堂清叶先生也刷新了一下我对他的认识——喜欢吃零食,护食,以继说不过别人就会露出那中泫然欲泣的表情,非常新奇。看着神堂先生和他们打闹也是很有乐趣。不禁想着,人这一生,碰见一个奇特如神堂先生这样的人有多么难得。听说他想要考帝大,等出去之后,有机会可以拜访一下,说不定能结交一个好友。
如果我们能活着出去的话。
总字数2626
社畜记录员缓慢开始爬剧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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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堇。”
久我淳在久我堇的背后喊了一声。
待胞妹扭头,他忽然将背在身后的手向前伸出,快而轻巧地将一团圆圆的雪兔子搁在了对方头顶上。
“……”
久我堇张大了眼睛,愣愣地看着长兄颇有些幼稚的举动,她呆愣了好一会,才在雪水冰凉感触的刺激下回过神来。
“哥哥!”女学生怒气冲冲地拍掉头顶上的雪兔,鼻头红红,鼓起面颊抗议,“怎么这样,你太过分了!”
她那做些孩子气的恶作剧的长兄先还用手掩着嘴,从喉咙中溢出点点闷笑,待到被久我堇扑上来捶打,立时便绷不住了,伸手抓住女孩子拍打在自己肩头的手,拢进自己的掌心里,连声求饶起来。
“抱歉,抱歉,是我莽撞了。”
久我淳略略止住笑意,他上身只穿了一件薄薄的西式衬衣,下身是一条黑色的长裤,这样的装扮在冰天雪地中,光是看一看都叫人觉得生出一股凉意,显得违和极了。
但这面容尚且残留着些许稚嫩的青年人却像是并不在意寒冷,在这张白净秀气的面上,甚至还泛起些许隐晦的雀跃。
在这样一个小天地间,忽然失去了家庭的束缚,他就像是终于从某些重压下短暂地被释放,禁不住开始对从未有过的遭遇心中雀跃,展露出平常细心藏起的玩闹心。
久我淳捉着妹妹的手,略微偏过头,在他视线的余光中,名叫神堂清叶的少年正臭着一张脸,替神堂加奈惠拍掉头顶上的一小团雪兔,似乎察觉到来自不远处的视线,少年手上动作一顿,稍稍侧脸,凌厉的眼刀便精准地锁定了目标。
一时兴起捉弄了别人妹妹的人于是便朝他笑了笑,而少年的面色忽然间更加难看。
不过若真要说,细细想来,这少年人的神情,似乎也从未好看过。神堂清叶总是惯于拧着眉头,将嘴唇抿得紧紧的,他柔软地垂下的刘海在面颊上投下阴影,因此看起来多少显得阴沉。
而他的妹妹神堂加奈惠则与他不同,女孩在突然遭遇恶作剧时,也只不过是微微睁大了双眼,然后困惑地偏偏头,就算此刻被兄长拉着低声训斥,那张秀美面盘上也未显出多少情感起伏,只是顺从地轻轻点头而已。
在她面上,既难以看到喜悦等状态,也找不到其兄长那样负面的色彩。
要说古怪,兄妹二人倒都是货真价实的怪人。
但这却与自己没什么干系。久我淳心想,或许他对二人有那么一些在意,但现在却不是放任自己好奇心的时候。
“抱歉。”不再多想,把妹妹的手贴上自己温热的颈窝,淳再度将道歉的话重复了一遍,。
“是我欠考虑了。阿堇,冷不冷?”
他柔声问到。
——将时间向前推三十分钟,回到这一天刚刚开始的时候。
今天的这个早晨无疑将会是一个非常糟糕的开始,一切从最开始便早有预兆。难以忍耐的寒冷,脏乱的环境,再搭配上饥肠辘辘和对周围的陌生,接下来数日的磨难已初露端倪,并且他们绝无法逃避。
昨日在村中聚首的旅人们一个接一个醒来,浑身上下只剩下单薄里衣这个事实,提醒着所有人他们现在所面临的,究竟是怎样残酷的现状。
财物丢失,又在陌生的雪原上迷失方向,久我淳在解下自己穿在和服内,因而勉强未被扒走的学生制服外套时,甚至对他们目前可以说是绝望的处境有了一丝觉悟。
或者该说,他在面对茫茫白雪时,难免生出了一丝灰心,多了些许丧气,距离真正绝望已然不远。
可当他将脱下的外套盖在同样只剩单薄里衣的久我堇肩头,那一些惶然与恐惧便自然而然被擦拭,一种新的勇气与责任感涌了起来。——没错,现在情况糟透了,可尚且还没到就要放弃的时候,堇还在这里,如果连自己也灰心放弃,堇又要怎么办呢?
久我淳在心中勒令自己打起精神,故作从容,与其他旅人一同探讨如何应对现状。
这间破屋中空空如也,困守显见不是办法,可当他们决意要离开此处,甫一出门,迎面刮来的寒风便像是要削掉众人的血肉,直刮到骨头里一般无情吹拂,不留任何情面地诉说寒冬的残酷,打消他们刚刚升起的所有豪情。
但不知怎么的,久我淳却并不觉得很冷。
他呼出一口热气,白色的雾气还未成形,就已被吹散。他心想自己或许是已经冻得麻木,因而不觉得寒冷,这似乎是某种不妙的预兆,麻木的下一个境界向来可说糟糕,不过,抛开其他不谈,不必在天气面前瑟瑟发抖于他来说,倒不失为一件好事情。
在雪地中行走的人不知是否都有了某种共识,他们默契地将年幼的少年人和身体更弱些的女性围绕在中间,以其为这些同伴多少遮挡一些风雪。他们尽可能地,在不叫人尴尬的前提下彼此贴近,汲取来自他人身上的些微热意,竭尽全力与环境抗衡。
淳很快发现,神堂加奈惠落不知何时落在了队伍的最末尾,女孩走路跌跌撞撞,在雪地上踩出深深浅浅的脚印,看上去颇为勉强地跟随着众人。
而她的兄长却尚未发现这一点,尽管神堂清叶方方面面极力细致,想要关照到妹妹的一举一动,然而此时,他自身尚在与积雪苦战,留出了一个小小的纰漏,暂时还未能察觉。
出于好意——或许还有一丝丝细微的玩闹心理,久我淳朝缀在最末,眼看就要再次上演昨夜的雪地平扑戏码的神堂加奈惠伸出手。他握住对方纤瘦的手腕,轻而易举地将女孩拉至身前,然后将她安置在堇的身边,那里是人群的最内层,理论上来说,应该是目前此刻最为暖和的地方。
她太瘦了。华族少爷摩擦了一下手掌,回想起方才的感触,心情并无多少起伏,只是忽然这样想到。这女孩未免太瘦小了,这实在不应当。她难道不是好人家的女儿,难道不该过着更加富足的生活吗?
堇在家中被管教得那样严格,除花道外,尚被允许学习武道来强身健体,神堂家又是如何对待家中子嗣,这位神堂小姐如此沉默顺从,在家中又是否遭遇过苛待呢?
这些不着边际的疑问不是时候地在久我淳的脑海中盘旋不去,一旁的神堂清叶却在此时终于注意到了这里的异状,立刻警惕而机敏地抬头看了过来。
他的行动总让淳联想到那种高傲而又警觉的动物,可他本人又比野生的动物多出一些矜贵,也不像那种能在阳光下摇尾翻出肚皮的野猫那样慵懒自然,只有傲慢和警觉是十足的,少年总以这样冷漠的姿态逼退所有试图靠近的人。
而他的妹妹,攀着哥哥的手臂,则正从少年肩膀后探出头来。神堂加奈惠眨着一双似是懵懂,似是纯真的眼,仿佛正细细描摹着眼中的一切。
久我淳面上平静坦然,他对少年的不悦与敌意视若罔闻,在内心中,甚至已逐渐对此感到习惯。也因此,他还能够毫不在意地直视对方,甚至,轻轻回对方以微笑。
神堂清叶或许态度不逊,或许冷漠傲慢,或许不好相处。
可不凑巧,他所针对的那个自己空想出的假想敌,与他同样拥有傲慢的资本,并且从不被这样直白挂在脸上的不友善困扰,也并不认为和这样的人打交道能有多难。
久我淳将放在神堂清叶身上的目光,短暂的移至他身后的女孩身上,然后再度回忆起女孩过分细瘦的手腕,还有昨天自己扶住对方时,那种似有若无的古怪重量。
果然,她还是太瘦了。
他在少年人的怒目之中,不合时宜、不着边际地这样心想。
已经是来到这个冰天雪地的地方……嗯,第三天了。
雪依旧没有停下 在窗外轰轰烈烈的下着。虽然说是勉强可以行走的样子,但是按照我的体能似乎也走不出去。同行的人不知道为什么都显得非常悠哉,就像是这里就是我们的目的地温泉山庄一样。
虽然并不是,如果门口的,冰冷刺骨的鱼塘愿意泡一下的话 。
我在临走之前,和初一说过我会在这个时候到温泉山庄去游玩,现在应该也收到了消息。估计姐姐还以为我是在温暖繁荣的镇子休闲吧……说实话 这种风餐露宿对于我们来说都是一种新奇的体验,我可以把他们都记下来。
说道新体验,倒是神堂清叶刷新了我对贵族少爷的认识。在中国的时候,我身边似乎没有过这样的人。怎么说呢……可能因为家庭环境的原因,在父母严格地择友筛选之下,我身边都是一些从小知书达礼温文尔雅的人物,导致我从小以为所有人都是这样的性格,潜移默化中也形成了这样……嗯,勉强还算得上是优质的品质。长大之后开始学会自己接触陌生人才发现世界上原来还有这样另外一些人,可是等发现的时候,已经不会说着去学习他们。
也就是说——嗯,如果我从小父母的贵族子弟择友品质是按照神堂清叶先生这样来选的话,那我怕也是一个一天说话不超过一百字的闷葫芦吧。
想想自己可能会变成那样子,还是感觉不太妙。并不是说那种性格不好。性格本身就是没有差异的,但是想想冷若冰霜的十五的话就会感觉不寒而栗,像是套在自己壳子里的别人一样。
——扯远了,说这么多,主要是想表达一下神堂清叶有多么特别罢了。有的时候像是小孩子 有的时候像是大人。在保护妹妹的时候会有着成熟的一面 ,但是跟着久我先生的时候又会给我一种,嗯,撒娇的错觉?
性格在成熟方面的阈限非常广。是这样的。
因为我从来没没有接触过这一类的人,所以感觉有趣。有这何不食肉糜的天真,又有着拒人千里的冷漠。嗯……同时还有很多小秘密。
非常,非常的神秘。
从这几天的相处来看,我甚至怀疑是神堂先生把我们困在这里想要达成自己的什么目的,故意装作迷路的样子,在寻找住所的时候也是轻车熟路得就来到了这边的屋子前,进来也如入无人之地一般。但是看着拮据生活都要嫌弃水烫水凉的大少爷,怎么也想不到到底是怎么样一个大的目的才会把我们这些人困在这个穷乡僻壤之地的。
绑架吗?可是似乎这几天陪着我们一起受冻也没有什么别的行动。如果说是要做某项科学实验,那么也太不严谨了。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中国有个词叫疑罪从无,在没有拿到证据之前一切怀疑都是纸老虎。我的直觉告我之前那个雪见村和神堂先生有着某种关系,同时我们被困在这里也是他们兄妹的原因,但是一切都只是我的猜想而已。我想下来的几天,我还是会密切关注神堂先生的样子吧。
如果真的是他们有问题……那……嗯,那和大家商量之后再决定吧。
又一个紧急流水账
(字数:2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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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
“晚上您要出门看看吗?”安德鲁对睡在同一间屋子的久我发问。
年久失修的屋子里弥散着让人觉得不快的灰尘气息。如果说总要选择一种过夜方式,安德鲁宁愿去外面。看看,毕竟现在谁也不知道哪里更安全。
“也只能这样了吧。”久我已经做好了出行的准备,依旧那副坦然的样子。
“这么说来,你和神堂小姐似乎关系不错?”
“确实如此。”
久我不动声色,微笑着承认,但也不再多说。
安德鲁点了点头,不再追问。看他的态度,并不想多谈这件事,安德鲁也不必自讨没趣。虽然各有心思,比起撕破脸总是合作来得更好。也许作为合作者的久我并不会给到太多助理,与他站在对立面无疑愚蠢至极。
会客室已经聚集了几位同样想要出行的旅客。
“请稍等一会儿。”
久我微微颔首,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事情,往回走去,看方向应该是主人家的卧室。
不一会儿,他带着神堂清叶重新出现。
对此,安德鲁并没有多么惊讶。两个人身上显而易见的相同点会让他们产生亲近感也并不奇怪。
只不过他还以为这位少年会因为妹妹的缘故,对久我颇有微词,如此看来,一举拿下两位的久我真是深不可测。
感受到安德鲁对目光,久我对他眨了眨眼睛。
东方人特有的小表情和只可意会的暗示总是让安德鲁摸不着头脑,于是这次他也是依着习惯,回了个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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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神堂和久我相处,实在很有趣。
久我似乎已经摸清了如何跟这位小少爷相处,每次在神堂有所不快的时候,久我都能及时安抚他,破有种蛇打七寸的感觉。
本想尝试再次向神堂套话,看着这一大一小两只狐狸,安德鲁选择在一旁观看。
“神堂君吃吗?”从村子杂货铺的货架上,久我拿下几个大福,塞了一个给似乎对此颇为感兴趣的神堂。其他人见状也纷纷效仿,一时间,神堂手捧着些糖果零食,愣在原地。
“不尝尝看吗?”叫做十五的人建议到。
神堂则理所当然地回答着“家里长辈说过这个不能吃”。
安德鲁提起了兴趣。
虽然能推断出神堂家教很严,不过了解具体家中长辈到底能控制到什么地步,作为了解也是很有必要的。
不过是糖果之类的小东西,被说为“不能吃”也有些太过了。在安德鲁的记忆中,金平糖之类曾经似乎也是稀罕东西,只有贵族能吃到。
“长辈的话很重要吗?自己试试也别有一番乐趣哦?”他开始自己不知道有没有用的试探。
“很重要……”神堂回复了往日的冷静,好像刚刚对零食有些渴望,因为别人好意而迷惑的样子不过幻觉。
安德鲁对此不置可否本地耸耸肩膀。
不过转头,神堂还是吃了金平糖。
哦,喜欢吃甜的。
看到这一幕的久我笑了笑:“有毒哦?”
“久我先生?”仿佛看到久我淳摇晃着的狐狸尾巴,安德鲁没忍住拍了拍自己的友人。
出现了,久我少爷性格恶劣的一面。
硬要说的话安德鲁平时还挺乐于见到总是把自己藏的严严实实的久我偶尔放松自己一下,不过对象既然一眼看上去就有点认死理的少年,安德鲁还是有些不放心。
“没有毒。”神堂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笃定地说。
安德鲁真的很希望自己手上还有随身携带的笔记本,可以好好梳理现在获得的关于神堂清叶各种小小的细节。也许把这些线索拼凑到一起,能更了解他和他背后的家庭一些。
想要设计路线,总是要先看过地形走势,山脉水源。
不过转念一想,自己简直跟恋童癖的变态一样,满脑子都是一个不过十几岁的孩子,现在的所作所为和跟踪似乎也没什么两样。
封闭的异常环境,还真是危险。
心中默默忏悔着,安德鲁还是在心中的神堂清叶生态记录上,写下了似乎可以辨别有毒物质这一条。
被久我一带,几个同行的旅客也分分开始表示对神堂的关心——虽然对他来说似乎还是久我的所作所为更加受用。处于螺旋中心的青年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样子,让安德鲁想给他鼓鼓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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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杂货店的探索,也许“偷盗”一次更为合适,还在继续。
安德鲁自认为是良民。现在现在也毫无愧疚之心地坐着入室偷窃的勾当,还有愈发娴熟的的势头。
趁着屋主熟睡,不仅翻找了柜子,连家书也一并找出。
“似乎是失去了爱人的样子……”久我堇看着信件,小声说道。
邋遢的男人沉睡着,混着汗臭和呕吐物的气味。安德鲁回想起刚刚翻到的衣柜底部被认真存放的女性和服,一时有些感慨。
他还没能哀悼逝去的爱情,主人已经醒了过来。
脸上被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拳,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工程师的安德鲁脑子瞬间晕沉,一阵阵疼痛冲向大脑,他甚至动了不如就把手边的酒坛砸到这个醉汉头上的念头。
“这边!”神堂的声音拉回他的心智。
穿着黑色斗篷的神堂轻车熟路地为众人指出逃生的方向。感激之余安德鲁也不免好奇,他到底是怎么在这样的情况下,依然为众人指明方向的。
穿梭在夜色中,身形瘦小却矫健的他,好像划破黑夜的游隼,或是山猫。
对神堂的好奇不断上涨,就像面对难解的数学题,总想剖开细枝末节,从根本分解缠绕一体的概念。
解开他的公式,又应该是什么呢?
安德鲁看着被久我逗的快哭出来神堂清叶,脑子里闪过散披着头发的少女的身影。
今天下午咲田小姐带着我们去了鱼塘钓鱼。对于我们这些外来人员还能给予如此帮助,感觉十分感谢。
我在国内的时候偶尔也陪着父亲去钓钓鱼,所以钓鱼的手法还是可以。钓上来了几条还算可以鱼。我看盘算着有了这些食材和刚刚雪男先生拿来的鹿肉,可以做一餐勉强算得上丰盛的食物了。
顺便在鱼塘边上,我还找到了一些水声的可食用野菜。中国的现代医生还是摆脱不了中医的影子,得学会认百草。
用这些食材,和同行的几个人处理好了之后给大家做了一顿足以充饥的餐食。
等大家都吃完收拾好之后,我才想起神堂兄妹今天还没有出过门,怕是也没有吃过东西。
医生知识告诉我,不吃饭会生病的,是这样子的。嗯。
于是我便心安理的举着托盘去,扣扣了几下主人房间的门。
在这里只找到了几个破破烂烂的托盘,我端着感觉都要快要倾倒的时候,神堂先生终于来开门了。
他只把房门开出了一个小缝,露出眼睛来看我。
说实话,这样的动作也是非常不礼貌的。但是抵不住少年意气,好看得紧。好看的人做什么都是值得被原谅的。
“请问有什么事情吗?”他问道。
我向他展示了一下手里的托盘和里面的食物,说道:“我给您和神堂小姐送晚饭来了,今天还什么都没吃吧。”
神堂清叶从门缝里钻了出来,将后面完全堵住,然后十分困惑的接下了我手里的餐食。虽然我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对这种行为感到困惑。神堂清叶现在的表现十分像一个不习惯与人相处的小孩子。
“十分感谢……今后不必送来也可以的。”
……不必送来,是不用吃饭吗?
不可以,不吃饭对胃不好。身为医生的本能让我想要这样说着,但是看着神堂先生困惑的脸还是慢慢吞了下去。
毕竟……嗯,不是很熟。
我注意到他似乎有意识的遮挡住屋内的东西,便开口问道:“里面是有什么不方便吗?神堂小姐生病了?”
神堂先生用他那惯有的清冷声音说着:“不必,令妹身体上课,私人的房间也不方便外人进来参观,请谅解。”
嗯……明明这里只是借住的地方吧,难道神堂先生真的是……这间古宅的主人吗?是他把我们引到这个地方来的吗?
我突然想起了今天下午他们在大厅里面的聊天内容,好奇地问一句:“今天神堂先生提到说,神堂小姐将来是要进宫吗?”
神堂先生依旧惜字如金:“是。”
我不禁好奇起来。今天下午听着周围人的议论才知道现在的皇室并没有适婚的人选,我并不清楚日本这边的皇室是不是会有……嗯,那种一树梨花压海棠的关系。中国古代的话这种情况似乎还是挺常见的,皇帝在八十几岁的时候还招十五六岁的秀女进去。
我把我的疑惑说了出来,神堂先生低下头去,含糊不清地嘟囔了一句:“未来……什么的。”
接着便还是像昨天那样,说想让我留他一个人呆着。其实我本来想问问需不需要我陪你一起吃饭,但是主人都这样说了,似乎也不好意思在强行留在这里。便还是和以前一样,告退了。
神堂清叶先生有很多秘密,记下来。
非常敷衍的流水账 我有罪 我之后会好好写的
(字数:5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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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
我亲爱的洛拉:
还记得我上次跟你说过的久我家少爷吗?我最终还是接受了他的邀请,一同前往温泉旅店。
久我先生(我应该照着当地的习俗发音“久我君”)他实在是让人不可小觑。
除了年纪轻轻就继承家业——这对你来说肯定并不是什么新鲜事,你周围大把都是这样的年轻人,也不乏洛伦斯之流买凶杀人手刃父母的垃圾。不,我要说得不是这些。
当日谈判时同坐的,除了久我先生,还有另一位年长些的人,应该是投资商之类,我不太清楚,也没怎么留意。总之,过程中久我先生的表现实在让我忍不住偷笑。如果你在,你也一定会回头对我露出会心的微笑吧。
我不得不承认,我有些坏心眼地乐于观看久我先生优雅的交涉,就算对方是比他更富有经验,也更年长的商人,他依旧步步不让,像是最为优秀的击剑手,巧妙地挪步游走,又在最恰当的时机给予对方致命一击。准确地拿捏对方话里的意思,恰到好处地退让,对邀请我去温泉一事又毫不相让,准确地握住合作的主动权。
他总是那么不卑不亢,按着自己的步调做事,好像是天生来的领导者,又不让人生厌。你知道我讨厌那些高高在上的傻子,尽管久我先生也属于那个阶级,不少思维和想法也相当固化,这并不妨碍我欣赏他高明的社交技巧和对自己的自信。他熟知自己的优劣和底牌,在任何场景都毫不露怯。
坦白来讲,我很喜欢他。
至于温泉……在工作之余的休息是很让人愉快的。尽管我想要尽早展开工作,现在也还不是时候。那么话又说回来,明知道这次合作利益颇丰,总部还是想要等到开春之后再派更多人过来。要我说这行为简直是狗屎。开春之后土地变软,施工会加大难度。虽然冬天气温很低,但是有的路段在这个时候开工也无可厚非。我自然会考虑到铁路工人的施工环境,不至于做出逼这些可怜人在及膝的大雪中劳作。但是不少平原地区反而是现在更容易作业。还是那句话,那堆满脑肥肠的傻子们只想在最短的时间用最少的薪水换取刚好能使用的东西。对此我深恶痛绝,恨不得把他们的头按到粪坑里——啊,扯远了。
不过我还是要感谢你和你的父亲,至少你们懂我在做什么。
总之,现在这段空白期,我也只能打发打发时间,放松心情旅游。如果有足够富有魅力的地方,我会记下来,等你到我身边再带你过去。我想你会喜欢这里。
对了,我差点忘了。
这块土地的居民们对于信仰颇有自己的看法。对着山石或是土地也会升起崇拜。
先别急着跟我辩论这些“异教徒”和“不可理喻”的行为,我个人倒是觉得颇为有趣。我不会背弃天父对我们的引导,只不过,又何必像十字军一般对有所不同的人施以讨伐呢?我不是神学家,说不出什么“唯一”“真理”之类的话,只是看过越多的地方,越觉得自己的渺小和空泛。
我们所见所感,不过方寸,究竟谁给了我们定夺别的权利呢?
我知道你不爱看到这些,但能让我如此坦白的,也只有你了。
我会记下更多旅行中有趣的事情。上次收到你的信,让我多说些铁路和设计之外的事情……我会尽力……希望这一封信不至于让你太过无聊。
我期待着与你再次相会的日子
爱你的
安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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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
我亲爱的洛拉:
如果这封信上粘有奇怪的气味或是污渍,请理解,我已经在尽可能干净的地方给你写信。
我以为温泉旅行不过来到某个旅店,然后泡温泉,吃饭,看看风景,要是有可能,做做勘测,而现在,我在几乎看不到路的暴雪里徒步穿过山路,来到了一个足以写到你最爱的哥特式小说中的地方。
过于热情的村民,封闭的小村落,只差一座城堡或是一个大宅子,我就可以心安理得坐下来等待幽灵早放了。哦,我们有宅子,远在天边的温泉旅店,真凑巧……或者说,真不巧。
我本想去质问久我先生,但他现在看起来和我一样困惑,且还带着自己的妹妹,不论怎么想我们都是同样无辜的受害者。同样坐在我身边的,还有不少其他旅客。你能相信吗,所有人的目的地都惊人地一致:千羽鹤温泉。如果这只是巧合的话,我还不如相信火车脱轨之后能旋转一周重新落回轨道,正常运行。
究竟是什么人,为了什么目的,会把原本毫不相干的人以这样的方式聚集在一起,实在让我摸不着头脑。希望我能平安回来,给你,也给我自己一个明确的答案。
此外……不晓得算是趣事,还是诡异,我亲眼目睹了两个成年男性跳入粪坑的场景。
对,就是字面意思。我的惊讶程度不会比你小。
冰天雪地中,他们就这么跳入了粪坑,且在里面相互搏斗。另一位似乎是和他们相识的女性为了劝架也跳了进去。难道这里的粪坑有什么魔力不成?
说到聚集在这里的游客,姑且这么称呼各位吧。除了久我家的兄妹外、刚刚跳入粪坑的三人外还有很多形形色色的人。其中两人似乎与久我先生相识,应该是大学的教授和助教一类,相当有雅兴。即便在这样的状况还能吟诗饮酒,令人佩服。除了久我兄妹,我与其他人互不认识,考虑到之后也许会共同行动,我应该和他们多些互动。我多希望你也在这里。并不希望你和我一同遭遇这样的事情,但是凭借你出色的交际手腕,想必能更快理出事情始末。你总是埋怨我不懂辞令,现在我还真是开始后悔没有多跟你学些。
如果说选一个人作为突破口的话……稍晚些到达的一对兄妹让我有些在意。他们一副出生于大户人家,自觉高贵的样子莫名让我想到久我先生,凭空多了几分亲近(负面意味),但我总觉得他们独有自己的气质。
两人姓神堂。兄长似乎还是学生,少女颇有些纤尘不染,散批着头发,穿了一身考究和服。(题外话,我总觉得久我先生对这位少女颇为在意,不知是不是错觉。)神堂先生对自己的妹妹宝贝得紧,甚至别人多看一眼都会有所微词,我好奇这样的保护欲背后意味着什么。
我尝试和他搭了话,看起来不近人情的少年其实也有作为孩子,或者说人类本能的好奇。他并不太想过多聊学业,却对火车的话题有些兴趣。我拿出那本被你称为“虽然充满了才华但是谁看得懂”的小本子,和他大致说了这地方的地形,铁路可能的设计方向。出乎我意料地,他并没有打断我或是显出不耐烦的样子——这和我对他的预想出入不小。过程中也和我有一两句交流。
或许我可以试着再跟他谈谈。
我也有些担心,这样的孩子独自在外,他们的家人和父母到底去了哪里。
写到这里,周围有些旅客已经趴下入睡了。大概是旅途劳累。
……不对,大家似乎是突然趴下的。难道饭菜里有什么东西?果然这个地方的村民不至于物资短缺是由于打劫路过旅客的缘故?这样一来,大家不约而同的聚集就说得通了。
我想先假装睡觉,看看会发生…………
我……很痛………希望…… 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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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
“久我小姐还好吗?”
走在久我堇的旁边,安德鲁有些担心地询问。
少女点了点头,露出一个称得上阳光的微笑。
“只是这样的话,还能应付,谢谢您的关心。”
“还真是,多灾多难的一次旅行啊……”他叹息着裹了裹自己为数不多的衣服,不知目的地跟着众人前行。
前夜吃过饭后,同行的人渐渐睡去,安德鲁觉得事情不妙,却自己也一阵头晕眼花,胸口绞痛,直接晕了过去。再次醒来时,不禁行李不在,连保暖衣物也不翼而飞。像是诗人的旅客一阵哀嚎,悲叹自己找不到纸笔。安德鲁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口袋,果然笔记本和铅笔也不翼而飞。
设计图可以再画,写给洛拉的信可就没有了。
他又叹了口气,告诉自己既来之则安之,反正也没有其他方法,先找个能避风的地方再说。
身旁看似娇小的少女体力并不比成年男子差,一步不拉地走在他和久我淳身边。
这对兄妹总是能不断让安德鲁刮目相看。
老谋深算又温文尔雅的哥哥,温和大方却活泼烂漫的妹妹。虽然只是生意伙伴,安德鲁却很乐意和他们深交。如果幸运,也许可以成为能以真心相待的友人。
和少女的私交从一份设计图开始,当时简单交流过几句后,少女毅然丢下自己“大和抚子”的伪装,青年也放弃了自己“护花使者”的身份。知晓对方是富有魅力的优雅女性,安德鲁却并不再以性别作为区分两人的鸿沟。
一栋古宅出现在风雪的尽头。
安德鲁和久我淳暗自交换了一个眼神,比起贸然进入,先调查下周围才是谨慎之举。
“咔嚓!”
比起两人的谨慎调查,神堂清叶已经抢先一步,踹开了大门。
“碍事。”
安德鲁忍不住吹了一声口哨,原来这位小少爷是这样的性格吗?
没有任何犹豫,神堂踏入了让人生理性觉得不妙的古宅。
“走吗?”安德鲁聊胜于无地问了久我一句。
“眼下看来,也没有其他方法了吧。”城府更深的大狐狸温婉地笑了笑,跟上脚步坚定的小狐狸,眼睛却飘向一旁散发的和服少女。
哦……什么时候开始的。
注意到小小细节的青年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久我堇似乎对于哥哥的“异常”并没有什么察觉,只是皱着眉头,往灰尘弥漫的室内走去。倒是神堂清叶对于两个人若有似无的互动似乎有所不悦,然而他的妹妹显然对哥哥的态度没有那么在意。
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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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
“请问……您有什么事情吗?”
在主人卧室附近晃荡的安德鲁果然逮到了神堂清叶,对上他依旧冷漠戒备的目光,安德鲁自嘲地在心里对自己笑了笑:某种程度上,这位少年非常好懂。
于是,他抛出大概率会让神堂动摇的话题。“雪男先生还真是语出惊人。连我也被吓了一跳。”
“我并没……没没有很在意。”和努力压抑自己行为的神堂一样,安德鲁也在尽最大努力克制住自己想要上扬的嘴角。他轻轻咳嗽一声作为掩饰,拍了拍神堂的肩膀:“请别在意,我也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话。不知道是不是这里民风过于淳朴,他竟然会生出这样的想法。”
和安德鲁料想的一样,神堂避开了他的肢体接触。
平心而论,这样试探着琢磨一个还年少的孩子,多少让安德鲁有些不自在。他并不热衷于社交场的一进一退。如果有得选,他宁愿自己在这个地方多探索一会儿,寻找任何有用的线索,或者至少是能记录东西的纸笔。但眼下,终归要和一起落难的各位一同“生活”一段时间,尽早了解到别人的情况,还是要安全些。
前夜里风雪中突然出现的兄妹身上让人摸不清的气质颇为令人在意,况且眼前的小少爷也许会是个不错的突破口。他虽然拒人于千里之外,至少从昨晚的试探中也能看出来他并不是真的想要把自己与外界隔绝,口风也意外地松。总比跟久我之流的老狐狸周旋轻松得多。
神堂黑色的眼瞳依旧平静地看着安德鲁。
安德鲁暗暗叹了口气,他能说的话题以及不多了。总不能再拉着别人聊两个小时的火车和铁道,虽然神堂姑且还是会听一听就是了。
“有什么……我可以帮到您的地方吗?”
最没话找话的开场白,仅次于“今天天气很好”。和“我想我们曾经见过”。
感觉糟透了。
神堂理所当然地拒绝,眼看着就要走入房内。
“抱歉,我并没有认为您孱弱到需要帮助,只是您比较带着妹妹单独旅行,又突然遭遇此等变故……”安德鲁犹豫着琢磨了一下用词:“难免有些不便。如果有能帮您减少负担的方式,不妨和我说说。”
更加糟糕的连续追击。
“……那么请您打扫卧室门前的走廊吧。”略微思索后,神堂开了口:“否则妹妹出行时,鞋袜容易弄脏。”尽管抬着头仰视安德鲁,他理所当然的口吻和神色似乎在吩咐一个普通下人,不知道是真心这么想的,还是仅仅顺着安德鲁的话头给他个台阶下。
安德鲁忍住了想要皱眉头的冲动,命令式的语句开始让他恼火。周围的人或多或少都以自己的尊贵的身份为荣,但也礼仪性地将之匿藏于毛皮之下。他对这些伪善嗤之以鼻,但也不妨碍他对不做掩饰的盛气凌人怒目而视。但现在不是他可以随心所欲的场合,他还有东西没问到,还有事情必须要去了解。
“会有报酬吗?”他尽可能地减少语气中的攻击性,做出半开玩笑的样子。
“没有。”
“哈哈……”安德鲁干笑几声,顺水推舟地答应下来。
神堂的神色依旧没什么变化,既不欣喜,也不厌烦。和窗外的飞雪一样,只是存在于此,理所当然地行动。
这是他自己的选择吗?还是他被塑造的样子。
不明所以的疑问钻进安德鲁的脑子,让他思索了小小一会儿。
见安德鲁不再有什么交流,神堂打算离开。
“您真的很重视自己的妹妹,”安德鲁打出最后的底牌:“我在祖国也有个妹妹,不过她还小。”
他定定地看着神堂,不漏过一丝一毫的动作。
“……是,我妹妹非常好。”
没有多余的信息,也没有多余的表情。神堂说完之后就礼仪性地道别,迅速缩回房间内。
安德鲁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觉得要是之后转职做侦探也是不错的选择。
少年没有没有夸耀自己对妹妹的照顾颇为周到,也没有寻味对方的妹妹是怎样的人,只是颇值得玩味地夸奖了妹妹很好——用现在是冬天的语气。
他想到神堂从昨夜里出现就对自己妹妹快让人透不过气的保护欲,原本以为是对胞妹的溺爱,把握着她的行动。现在看来,两人中更占据主动的也许是妹妹也说不定。
背后的原因十分令人好奇,他们来自怎样的家庭也让人浮想联翩。
不过更让安德鲁想不通的是,他为什么会带着她在这样的天气四处乱逛。最珍贵的东西无疑应该被锁入保险箱中,小心看管。明显涉世未深的两位世家子弟,偏偏独自游荡到这样的地方,说是寻求刺激也太过牵强。
逃跑?意外?设计?
越是了解就对背后的谜题愈发感兴趣。
安德鲁慢慢往自己暂住的房间移动。
久我家的少爷像是被神堂小姐迷昏了头,最近一直围着她转。不管是出于真心还是假意,也许他也有了些自己的判断,还是尽量找个时间一起商讨为好。
不过他又是否愿意开口,其中可信度有几分,就另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