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携雨,徐拂竹林,簌簌轻响的竹叶簇拥着谒雨,回到了那熟悉的庭院前。
妈妈煮肉的香气,父亲耕地时的号子,让家离她更近了一些。
在恍惚中,谒雨好像看到了姐姐正在院中舞剑。
只是那剑,似乎还在滴血。
谒雨想要看得更清楚些,但越是如此,眼前便越是模糊,越是努力睁眼,眼皮却越是沉重。
她的呼吸也变得有些沉重,簇拥她的竹叶变得像是化成了一根根铁链,束得她动弹不得。
她想要呼喊,口舌却越发干燥,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家的幻象渐渐远去,取而代之的是无可言喻的黑暗。
谒雨不知此处为何处,只是用力地挣扎着,呼喊着,将全身的力气都聚集在了自己那沉如泰山的眼皮之上。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幽幽地睁开了双眼。
一张杂乱的木桌,一根快烧完的蜡烛,一只趴着沉睡的草原狼。
原本很熟悉的场景,此时的谒雨却花了很久才认出来。
“浩哥...”
她轻轻地呼唤道,但出口的声音却嘶哑得像一个哑巴。
她想撑起身子,却扯动了左肩的伤口,疼得她发出了无声的惨叫。
几乎被沙子盖住的记忆一下子涌上了心头,刀剑交鸣声又在她耳边响起了一瞬,留下了悠长的悲鸣之语。
谒雨扭头看向趴在桌子上的刘浩,这才发现,他的身上满是刀剑伤口,虽然大多都已结痂,但仍是让人心疼。
“小雨...趴下...”
刘浩喃喃地说了句梦话,蠢蠢的睡脸变成了一副紧张的模样。
谒雨艰难地用右手撑起了自己的身子,挪到床边,温柔地摸了摸刘浩的脸颊,然后轻轻地走下了床,向门外走去。
月色下的德威镖局与谒雨记忆中的样子相比并未有太大差别,只是那些往日里总会蹭着夜色聚在一起喝酒的镖师们呢?以前的谒雨总会嫌他们吵闹,但此时,她很想听听他们喝醉后的胡言乱语。
她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何时就来到了镖局的议事厅。
议事厅从不在夜晚议事,但此时的议事厅却灯火通明。
谒雨疑惑地走到门口,这才发现镖头瓦王威和副镖头南宫傅正坐在堂中,沉默不语。
过了许久南宫傅才开口,嘶哑地问道:
“王头,今天...还有兄弟走了么?”
王威轻轻摇了摇头,低声答道:
“还活着的兄弟们都已经稳定了,不用太担心了。”
“那...小雨怎么样了?”
“浩子陪着呢,别操心了。”
“哦,那就好...那就好...”
南宫傅说罢,两人又陷入了沉默,又过了许久,王威叹了口气,站起身拍了拍南宫傅的翅膀,劝慰道:“老傅,你也是老镖师了,丢了一镖而已,至于这样么,回去好好休息,养好身子,再走几镖就是了!”
听罢,南宫傅的头却更低了,甚至连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王头,我...我一闭上眼就...就看到小雨躺在地上...左肩那么深的伤啊...”
在谒雨震惊的注视下,那个顶天立地的南宫傅居然哭了出来。
“是我...是我让她去的,是我没保护好她...她才那么小,我为什么当初没听你的啊...”
南宫傅哽咽得几乎无法言语,悔恨的眼泪不断从他眼中滴落。
王威想要劝慰,但却没能说出一个字,只是重重地叹了口气,为南宫傅递了根旱烟,两人的低语和悲愤渐渐隐遁于烟气之中。
心中五味杂陈的谒雨离开了议事厅,一种沉重莫名的情感压得她难以呼吸,此时她只想找个空旷的地方,等她反应过来时,她已走到了德威镖局的门口。
在此处守卫的镖师已呼呼入睡,似乎镖局的人手已短缺到负责守卫的镖师必须连日工作的地步了。
左肩的伤口开始隐隐作痛,谒雨不得不去想,若是当时自己没有那样耍性子,镖队是不是就不会蒙受这么大的损失了,傅叔是不是也就不会这么难受...
自己...是不是拖了大家的后腿,甚至害死了不少兽啊?
这样想着,左肩的伤口变得更痛了,痛到谒雨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痛苦,成行的泪水在她的脸上划出了两道深深的泪痕。
成为一名大侠,原来是需要别人付出这么大的代价的么?
谒雨转身看向镖局内部,影影倬倬的灯火照着这个她生活了一年的地方,在那一间间的瓦房中,睡着曾教导过她的前辈,陪他玩耍的同辈,以及那日日夜夜中的悲与乐。
左肩的疼痛变得更加剧烈,但似乎并非来自伤口,而是更加深的地方。
她伸手摸索着,感受着,终于恍然大悟。
让她痛不欲生的,是她的心。
翌日清晨,德威镖局炸开了锅,所有还能行动的镖师全员出动,在他们能想到的地方寻找着谒雨的行踪,但终究一无所获。
议事厅中,王威手捧着谒雨留下的小小信纸,把那上面的内容读了一遍又一遍,终是重重地叹了口气。
“镖头,小雨怎么说?”
站在一旁的刘浩紧张地问道,坐着的南宫傅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王威收起了信件,对着二人轻声说:
“小雨说,她不愿拖累咱们,她要去更远的地方...试炼一番。”
听罢,南宫傅用力扇了一下翅膀,狠狠地自语道:
“糊涂啊,糊涂!”
只是不知道,这句话是说给小狼的,还是他自己的。
刘浩则是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嘟囔了半天,才继续问:
“镖头,那她,她什么时候回来?”
王威看向窗外,喃喃地说:
“她说,等她成为一个合格的镖师之后,她就回来了。”
闻言,刘浩还想再问什么,但南宫傅却噌地一下站了起来,拉着他就往外走。
刘浩不知道南宫傅要干什么,连忙问:
“傅、傅叔,你这是做什么?!”
“练功。”
南宫傅头也不回地答道。
简单的两个字,刘浩便明白了南宫傅的意思。
这一次,他们没能把小雨保护好。
等她回来后,他们一定要强到可以保护好她!
等他俩毅然地走向演武场后,王威又叹了一口气,整个人都萎靡了许多。
“小雨...定要保护好自己啊...”
议事厅的窗外,微风在竹林中游荡,卷着竹叶簌簌作响,带着竹子的清香溜入瓦间,如欢笑声般绕梁数圈,打着旋消失在了半空。
谒雨从未想到,江湖上的腥风血雨在刮来时竟是如此毫无征兆。
她站立在最中央的镖车之上,整个战场尽收眼底。
镖师们的防御阵型并没有在从沙丘上冲下的攻势前抵挡多久,交手不过十几息后,沙漠劫匪们便冲破了由刀剑和镖车组成的阵线,鲜血和惨叫几乎将谒雨压得抬不起头。
看着平日里对自己照顾有加的镖师伙伴们惨叫着倒在血泊之中,本性中对死亡的恐惧让她浑身颤抖,但她仍是站了起来,咬着牙着掏出手弩,尽力协助着周围镖师的战斗。
刘浩正在与面前的虎族劫匪战斗,突然一阵破空声袭来,当他反应过来时,那名虎族已哀嚎着倒在了地上,一支弩矢在他的左眼窝中微微颤抖。
刘浩惊讶地扭头看去,发现谒雨已在镖车上完全站了起来,当下又惊又怒,开口大喊道:
“小雨,趴--”
然而他的警告还未说完,另一名沙狐劫匪已攻至面前,一刀砍伤了刘浩持刀的右爪。刘浩强压着疼痛,用左爪控住了对方的武器,然后一口咬中沙狐的喉咙,嘶吼着一同栽倒在地。
“浩哥!”
谒雨哭喊着,急忙给手弩更换弩箭,但越是匆忙,手中就越是容易出错,平常已练得十分熟络的装矢操作,此时竟像第一次操作一样。
汗珠不断滴落,谒雨告诉自己要冷静,但伙伴们的怒吼和悲呼却让她越发焦急,仿佛一甲子之后,她终于又备好了手弩,然而还没等她把手弩举起,那只白猫劫匪竟已攀至她的面前,一剑刺向她的胸口。
那双寒如坚冰的竖瞳让谒雨吓得一窒,错失了拔剑的时机,只能顺势将手弩向上一抬,堪堪挡住了那致命一击。
然而白猫的另一只爪子上还握着一把利剑,趁着谒雨架势不稳的时机砍向了她的脖颈。
谒雨下意识地向一旁躲闪,被剑砍中了左肩,惨叫着跌下了镖车。
“小雨!!”
附近的镖师们目眦尽裂,纷纷怒吼着向谒雨的方向突破,然而劫匪们也非易于之辈,一时间竟无人能赶到谒雨的身边。
剧烈的疼痛和短时间的大失血让谒雨无力行动,只能捂着伤口躺在地上,绝望地看着白猫持向自己步步走来。
滴血的铁剑映着冰冷的日光,照得谒雨的眼睛生疼,血液的腥甜渐渐淡去,剩下的似乎只有沙漠的炙热和不知来自何方的冰冷。
她突然无法抑制地想到,如果姐姐的心上人有机会写出最后一封信的话,会在信上些什么呢?
疼痛?思念?还是恐怖?
看着在地上逐渐失去意识的谒雨,白猫眯起了双眼,已举起的剑在空中顿了一刻。
也就是这短暂的一刻,一股强力的飓风从她侧面袭来。
白猫果断提剑格挡,却仍被击出了三两丈外。待她稳住身形,发现南宫傅已挡在了谒雨的面前。
南宫傅的双翅护着自己的侧翼,滴血的长刀横在胸前,汹涌的杀意如实质般压向白猫,终于让后者的眼神出现了一些波动。
南宫傅瞥了一眼已昏迷的谒雨,又看了一眼远方的天际线。
在那里,一道肉眼可见的赤黄沙墙正逐渐成型。
一场沙尘暴即将来袭。
南宫傅那紧握长刀的爪子微微颤抖,望向白猫的视线中满是不甘和仇恨。
但他的话语仍是那么平静。
“朋友,这次,我们德威镖局认栽,这趟镖,给你们便是,各留一条生路,如何?”
对面的白猫没有说话,却向后退了一步,用口中的竹哨吹了一个凌厉悠长的哨音。
所有沙漠强盗几乎同时向后退了一步,不再发动攻击。
从缠斗中脱离的镖师们也很快明白了局势,虽然都心有不甘,但还是咽下了这口恶气,拖着受伤的伙伴们聚集到了南宫傅和谒雨的旁边。
看着浑身刀伤的刘浩哽咽着抱起了谒雨,南宫傅叹了一口气,阴冷地瞪着白猫劫匪,强压着怒火道:
“沙河恒流,天火流转,朋友,日后再会,那时,某...必再讨教一二。”
说罢,镖师们默契地撤离这片战场,只留下了满地的血泊和七零八落的镖车。
待德威镖局人马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后,沙漠劫匪们终于松了一口气,一些受伤严重的则是一下子跌倒在地,甚至直接陷入了昏迷。
一只蜥蜴劫匪来到白猫身边,轻轻叹了口气,开口道:
“大姐,他们把轮子都破坏了,咱们先去躲躲,等沙暴过去,咱们带着轮子--”
“来不及,德威镖局友渊盟深,他们的援兵已经在路上了。”
被称为大姐的白猫直接打断道。
蜥蜴又叹了口气,不甘地问:
“难道兄弟们死伤这么多,真就只为了那一件东西?”
白猫看着他眨了眨眼,平静地回答:
“若丢了那一件东西,活下来的兄弟们也得死。去吧。”
闻言,蜥蜴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的眼睛,无奈地点了点头,招呼着还能行动的兽们冲向了镖车。
看着那镖车上已破烂不堪的凉棚,白猫心中的不忍终于压抑不住,一下子涌出了心底,如一道泥墙般压着她,近乎窒息。
她又想起了与孤儿们的约定。
“一定要脱离这里。”
“活着。”
柔软,炙热,空旷,自由,这便是沙漠给谒雨留下的第一印象。
从小生长在田乡的谒雨从未见过这么多的沙子,也从未呼吸过味道如此热烈的空气,若非参与了这趟镖,她或许这辈子都不会有体验沙漠的机会。
所以谒雨现在非常兴奋,身后尾巴的摇摆几乎都没有停过。
她一会儿嚷嚷着要侦查,然后跑到队伍最前面的沙丘上,一会儿又静静地蹲在原地,挖一个永远也挖不成沙坑。
押镖的众兽都只是笑着看她在几辆镖车间跑来跑去,全然没有将她当做一个镖师,而是一个顺路游玩的邻家妹妹。
守卫在最中央的镖车旁的刘浩对着谒雨招了招手,大喊道:
“小雨!在沙漠里要保存体力!别乱跑了!”
然而谒雨全当没听见一般,倏地跑远了,只留下了一串扬起的沙尘。
南宫傅摇了摇头,对着刘浩说:
“浩子,你不能太溺爱小雨了,作为同族大哥,你得教会她走镖的规矩。”
刘浩扭头看了看正在镖车上给谒雨搭凉棚的南宫傅,没好气地回答道:
“傅叔,要说溺爱,谁能比得过你?谁家镖师走镖还有凉棚能享受的啊?”
南宫傅无言以对,只能扭头继续搭凉棚。以他的经验来看,这个凉棚马上就要派上用场了。
果然,还未到半个时辰,中暑的谒雨就被人抬到了凉棚下。
南宫傅一边给谒雨喂水,一边向她讲授沙漠中走镖的注意事项,刘浩则在镖车旁不留情面地嘲笑她,美其名曰加深印象。
无力反驳的谒雨只能乖乖地躺在镖车上,听着唠叨和嘲笑,随着队伍在沙漠中越走越远。
在沙漠中走得越深,灵魂就越发渺茫,似乎这片天上的烈日能把水源、植物、文明和无明兽都烧得干干净净,只剩这满地的细沙。
即便是谒雨,也明显感觉到整个队伍变得越来越沉默。
镖师们停止了彼此间的谈笑,只剩下了呼呼的风声和沉重的喘息声。漫天的飞沙砸在众兽脸上,让他们不得不眯着眼睛警惕八方。
谒雨看了看自己头上的凉棚,又看了看镖车旁汗流浃背的刘浩,心生一丝愧疚,于是强撑着疲软的身躯,把牛皮水袋凑到了刘浩的嘴边。
边行进边警戒的刘浩被吓了一跳,险些将腰刀抽出来,但看清是谒雨的水袋后,他便笑着摇了摇头,把水袋推了回去。
谒雨瘪着嘴转了个身,又将水袋递到了另一边的南宫傅嘴边。
但南宫傅冷峻的双眼只是盯着远方的天边,没有任何回应。
不止是南宫傅,所有镖师也都望着南宫傅看向的方向。
谒雨便也抬头望去,只见一颗信号弹正摇摇晃晃地穿透漫天的沙尘,在半空炸出一朵影影倬倬的黄色烟花。
这是德威镖局的通讯烟火,代表着遭遇了不明势力,若是几息后再发一颗绿色烟火,那便代表着不明势力是朋友,若是红色,则代表遇到了敌人。
只是过了数十息后,下一颗烟火始终没有出现。
刘浩紧张地吞了下口水,南宫傅则是怒目圆睁,大喊道:
“敌袭,结阵!”
仓琅琅的铁器出鞘声瞬间压倒了风声,镖师们互相呼喊着,拉着镖车在沙漠中摆成了一个圆阵,谒雨所在的镖车则被围在了最中央。
南宫傅跳上了另一架镖车,极目远眺,然后对着刘浩喊:
“浩子,求援!”
刘浩点点头,从腰间抽出一根即发烟火,向着空中发射出去。
闪耀的烟火尖啸着冲上天空,炸出了一个血红的德威镖局标志。
镖队所在的沙漠几乎被这烟火映成了一片红海,而在这红海边缘的沙丘上,一个冷峻的身影正背着太阳,沉默地伫立着。
谒雨逆着阳光望去,勉强辨认出那是一只白猫。
宽大的茅草斗笠,劣质黑麻布编成的破烂斗篷,打着密密麻麻补丁的明显不合身的旧衣服,白猫的衣着宛如沙漠中的乞丐,唯有当风吹动斗篷和衣物时,才会显出她的曼妙身姿。
但那冷漠的双眼,和腰间的双刀,都散发着不属于这片沙漠的寒冷气息。
南宫傅爪持长刀,走到了整个镖队的最前方,对着那白猫抱拳行礼,朗声道:
“在下德威镖局南宫傅,不知前方是哪路的朋友,还愿能与我等行个方便,待这镖成后,某必登门拜谢。”
然而沙丘上的兽影仍是一动不动,眼睛死死地盯着被包围在最中央的镖车。
南宫傅明白了对方的意图,但仍想避免这场争斗,继续劝说道:
“朋友,是某行事不周,未提前拜会,烦请行个方便,买路费不是问题。”
白猫宛如没听到一般,自顾自地说了些什么,然后更多的兽影出现在沙丘之上。
沙狐、蜥蜴、红隼,出现的兽人种族各异,手持的武器也是各式各样,但相同的是他们身上破烂的衣物,和那冷漠的双眼。
沙丘上的劫匪们和沙丘下的镖师们隔空对峙,气氛凝滞到了极点。
又是一阵狂风吹起,砂砾被风卷上半空。
一同被卷起的,还有一场大战。
作为德威镖局的总镖头,亚洲狮王威现在非常头疼。
从接手德威镖局以来,王威带领镖师们做了好几单大生意,顺带剿灭了盘踞当地许久的山贼,一举打出了德威镖局的风头。
而他面前的,是一年前才加入镖局的林谒雨。
即便是在和山贼血战落入下风时,王威也未曾像现在这般头疼。
“丫头,你现在还不能走镖。”
王威如此说道。
“我已经是一个合格的镖师了,当然可以走镖!”
谒雨如此答道。
“合格的镖师是不会在大庭广众下撒泼打滚的。”
王威叹着气说道。
谒雨想了一下,感觉似乎有些道理,于是从地上爬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土。
围观的众兽则终于发出了欢快的笑声。
草原狼刘浩是笑得最欢的那个。
谒雨在欢笑声中面不改色,一脸正气地用尚显稚嫩的声音辩驳道:
“老大,我到镖局已一年有余,镖师武技考核也已通过,我为什么不能走镖?”
王威又叹了口气,说:
“第一,叫我镖头,不要叫我老大。第二,你的三次文化考核都是不合格。第三,你还没镖车的轮子高,就别闹了。”
“我、我、我们中原狼就是这个身高!”
被提到身高的谒雨终于有些羞恼了,跺着脚反驳道。
刘浩则是笑得几乎就要背过气去了。
谒雨扭头剜了一眼他,尾巴用力地在地上甩了两下。
刘浩的笑声戛然而止,尴尬地咳嗽了几下。
作为同族,刘浩是谒雨在镖局里结交的第一个朋友,在今天早些时候,刘浩也拍着胸脯保证,会帮她在镖头面前说点好话。
而到目前为止,他除了笑,什么也没干,也难怪谒雨看他的眼神中带了些许的杀意。
咳嗽完的刘浩挠着头走出围观的人群,站到了谒雨的身边,笑着对王威说:
“镖头,谒雨的进步咱们都看在眼中,但镖局里能学的终究有限,您不是说过,没压过镖,就不算真正的镖师,所以我觉得,谒雨应该开始走镖了。”
围观的兽群也如此附和道。
闻言,王威不置可否,而是扭头看向了一旁坐着的副镖头,秃鹫南宫傅。
南宫傅用爪子挠了挠下巴,轻轻点了点头,说:
“浩子所言有理,镖师总要在镖路上才能成长,就让小雨去吧。”
“老傅,这批货可不是平常的货啊。”
王威低声说道。
南宫傅甩了甩头,也是低声回答道:
“总得让孩子见见世面,这次我带队,走老路,问题不大。”
闻言,王威也只能压下心头的不安,同意了谒雨参加下一次的押镖队伍。
年轻兽们聚在一起欢呼雀跃,王威等老兽们沉默但慈爱地看着。
热闹的堂中兽没有注意到,窗外的风越刮越烈,院里的竹林被吹得东倒西歪,豆大的雨滴打在竹叶上,哒哒直响。
天,变得很快。
“你想学剑?”
武馆教头老胡疑惑地问。
“我想学剑。”
谒雨肯定地答。
老胡挠了挠头,面露难色。
能让这样一个威武的亚洲虎漏出这样的表情,应该也挺难得的吧?
仅比武馆教头的膝盖高一点的谒雨如此得意地想道。
纠结了半天,老胡叹了口气,说:
“小丫头,不是我老胡不想挣你这笔钱,你自己看看。”
说着,老胡自顾自地转了一圈,向谒雨展示了一下武馆内部的情况。
一只金钱豹正在举铁,两只麋鹿正在互相对抗,还有一只野猪正在磨着自己的牙。
武馆中的动物多种多样,但有一个共性,那便是都不低于五尺。
但谒雨却毫不在意。
一个大侠,从不会因体型而退缩。
话本上说的。
老胡努力劝说谒雨去另找一间针对中小型动物的武馆,但方圆三十里之内,老胡就是唯一的武馆教头,谒雨坚定地认为,这里就是她大侠之路的起点。
看着在地上打滚撒娇的谒雨,老胡实在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收下了这个“小”徒弟。
可以说,谒雨是老胡的教头生涯中最大的挑战,他和徒弟们在兵器库里找了好久,才找到了一把许久未用的短匕首。这柄因太短而被武馆众人嫌弃的武器,成为了谒雨手中的双手剑,并伴她度过了一年的武馆时光。
这一年里,老胡的这位“小”徒弟成为了武馆里最“大”的焦点,不仅因为所有师兄们在训练时都要更加小心,以免踩伤一只喜欢在武馆中乱窜的小狼,更是因为这只小狼具有极佳的练剑天赋。
在谒雨第一次打出整套虎啸剑法时,正好是谒雨拜师的一年零一天。那一天,老胡抽了很久的旱烟,然后告诉谒雨,只要再学一招,她就可以出师了。
教最后一招时,老胡特意选了个月黑风高的晚上。他告诉谒雨,这一招他从未教过别人,而谒雨也必须立誓不泄露给他人。
在谒雨庄严立誓后,老胡点了点头,嘱咐谒雨用她最强的招式攻过来,然后便摆出了一个漏洞百出的架势。
谒雨以为这种架势是尊敬的师傅的某种秘技,丝毫不敢怠慢,身体低伏,双手持剑,缓缓地调整着自己的呼吸,然后猛地冲出,几乎是瞬间便冲到了老胡的身前,一剑刺向他的胸膛。
然而这凌厉的一剑却只是佯攻,刺击尚未施展一半,便被谒雨巧妙地偏转了方向,化为了一道攻向下路的斩击。
然而老胡却没有提剑反击,只是退后了一步。
然后把早就抓在手中的沙子狠狠撒在了谒雨的面门上。
那天晚上,谒雨哭了很久,老胡一边帮她清洗眼中的沙尘,一边愧疚地告诉她:
为师教你的最后一招,就是成为一个卑鄙的大侠。
卑鄙的大侠,总好过死掉的大侠。
没过多久,谒雨便成功出师了。在她离开武馆的那一天,老胡没有来送她,只是委托一位弟子向谒雨赠送了两件礼物。
一件是根据谒雨体型特意打造的双手剑。
另一件则是一个鼓鼓的小荷包,里面的东西,只有谒雨和老胡知道是什么。
捧着这两件礼物,谒雨只觉得想要流泪,不知是因为那夜的砂石尚未清洗干净,还是因为她要再一次离开爱她的人。
但她没有哭。
大侠不能轻易掉眼泪。
老胡说的。
于是,她便朝着武馆深深鞠了一躬,强忍着泪水,转身向远方跑去。
“雨儿,你便替阿姐,去看看那江湖吧。”
在离家后的不知多少个夜晚里,谒雨总是会想起阿姐林昭兰说的这句话。
那时,也是一个深夜,睡不着觉的谒雨缠着阿姐玩闹,阿姐便带着她跑上了房顶看月亮。
圆月对中国狼来说有着非同一般的诱惑,但谒雨觉得,当时在夜色下的阿姐,却比圆月更加美丽柔和。
在那永恒的月光下,阿姐痴痴地叹了口气,然后又如释重负地笑了,那双明眸中包含了太多太多的情绪。但还没等谒雨分辨清楚,阿姐就用双手捧起了她的脸,温柔地说:
“雨儿,你便替阿姐,去看看那江湖吧。”
阿姐的肉垫硬且粗糙,但谒雨很喜欢那种实在的触感,那种和爸爸妈妈一样的,由大地、粮食、日光和汗水赋予的独特触感。
原本谒雨也应当拥有这种触感的,因为农夫的儿女,总也应当是农夫才对。
可是她不愿当一名农夫。
她想当一名行侠仗义的大侠,正如阿姐一样。
谒雨认识的第一个大侠,就是阿姐。
那时也是一个月圆夜,半夜肚子饿的谒雨从床上爬起来找吃的,却看到了在月光下舞剑的阿姐。
谒雨在读本和说书人的故事之外见识到的第一把剑,便是那柄长二尺一寸,通体玄铁,映着月光,在阿姐的手中如游龙般的长剑。
舞剑时的阿姐笑得很美,汗珠随着柔顺的毛发洒向半空,在月光下如星尘般闪烁,然后又被长剑劈开,化成几瓣摔在地上,消失不见。
谒雨确信,这就是大侠。虽然阿姐数次否认,但她始终坚信,阿姐就是大侠。
阿姐告诉谒雨,这把剑是她心尖上的人送她的信物,待那人归来之时,这个信物便是彩礼之一。
“但若是他不回来呢?”当时的谒雨这样问道。
“那我便去江湖找他。”当时的昭兰这样答道。
从那一天起,谒雨就对江湖产生了巨大的兴趣。往后,每当那人寄信回来,谒雨总要缠着阿姐,让阿姐转述那人在江湖中的见闻。阿姐总是红着脸看完信后,才将那信的内容删减一部分,然后笑着读给谒雨听。
那人便成了谒雨认识的第二个大侠。
而谒雨也无数次在阿姐面前立誓,要成为自己认识的第三个大侠。
只是那人,终究没有回来,就连信都不再寄来了。
阿姐脸上的笑容便越来越少,似乎那柄长剑不小心将阿姐的心尖削去了一块。
或许只有在那江湖中,才能把阿姐的那部分心找回来了吧?
所以谒雨努力学着做农活和照顾爹娘,想让阿姐放心地去闯荡江湖,把那人,和她的心都找回来。
“可是,阿姐,那你呢?”
月光下,谒雨看着阿姐的眼眸,喃喃地问道。
阿姐眨了眨眼,望向了天上的月亮,回答道:
“阿姐的江湖故事,已经结束了。”
谒雨不明白,还未踏上江湖,为何江湖故事便结束了。
但看着阿姐眼角流下的泪水,她实在不忍再问了。
几日后,谒雨便收拾好了行李,辞别了阿姐和爹娘,踏上了前往江湖的路。
林谒雨,是林谒雨认识的第三位大侠。
作者:言辙
评论:随意
一大片笨重的云飘过镇子,仿佛草笠将他们盖住。风四下乱撞,把傍晚吹暗吹冷。孩子们围着田坎边的树,都仰着头。
年纪最长的男孩子爬到树杈上,站直了挺起胸脯。他两手围在嘴边:
“炮弹来啦!”像号角一样响,音节拖得长长的,顺着大风荡来荡去。
小合望着天。灰压压的天顶下方只有几只鸟划过。它们小而快,不一会儿就不见了。
“炮弹来啦!”男孩子又喊。这时在远处的田垄里弯着腰的大人也直起腰来,看向这群小孩子。大人的眼睛同样是灰色的,永远看着手下的活计。小合觉得他们像极了木偶人,你得用劲拽他们,他们才能轻轻动一动。
那些大人凝视着树上的男孩子,眼睛里浮现出古怪的神色。其中一个皱起眉头。“嗬!”好像吓唬狗一样,那个皱眉头的大人冲田坎边大叫一声,“回你们家去!”
树上的男孩子跳下来,做了个鬼脸。
“他们怕了。”男孩子说,“你们信不信?炮弹真要来了。而且就在云上,趁乌云过来,它们就藏在云里。等到天黑,等你们都睡觉了,炮弹就会掉下来,把所有人烧死。”
小合躲在树后,瑟缩了一下。男孩子注意到她,于是凑近了说:“你怕吗?晚上你躺在你家床上,突然间炮弹就掉到你家屋顶,你家就没有啦,你也会死。但你还睡得很香,你都不知道你自己已经死了。”
“炮弹干嘛来炸我们?”
“因为要打仗!”男孩子说,“你不知道有打仗的?我们国家和别的国家闹不高兴,然后就要打仗。要有飞机来炸我们,有军队拿枪来打,然后国家里的人就要死。你就要死。”
“为什么我要死?”
“打仗就是这样的!总要有人死嘛,你就有可能会死咯。”
“那我也不一定会死啊。”
“也不一定不会死啊!你想,炮弹掉下来……”
“你骗人。”
“你今天晚上看看我有没有骗人咯。”他咧开嘴笑了,“炮弹掉下来,但你已经睡着了。第二天你就死翘翘了。”
“我妈妈会醒的。”
“醒着也没有用!炮弹非常快,你根本来不及跑。你看到炮弹掉下来,但你还没从家里跑出去,你家就已经炸掉了。”他攥紧了一个拳头,让它落在另一只手的手心里,“轰——”
“你骗人!”
“没骗人!”
“那你也会死。”
“我不会。炮弹只炸你家。然后明天我们就发现,你家只剩下一个黑色的窟窿,你被炮弹炸死了——”
“你才被炸死了呢!”小合喊了一声,从树干后头跑出来,推撞着他,直把他推下田坎。男孩子大叫着,小合则看也不看他一看,闷头从田边逃跑了。
镇子亮堂堂的,镇子上的天空亮堂堂的,像太阳刚升起来时的样子:一个角落尤其亮,火光从那里蔓延去整片田野。光闪动着,连带着房子、树、稻草的影子也簌簌跳动。镇子变得暖呼呼、热烫烫的,接着火光从那个角落飞出去,把其他地方也点亮。小孩子们、大人们都叫起来,还有人在哭,人们跑着,抱着些什么东西;但更大的是火燃烧的声音,能看得到的更多是火的红色。小合努力去看、努力去听,她似乎听到了:“救命!救救我!”
房门推开一道小缝,客厅的灯光照进来。妈妈在客厅里走动。小合转转眼睛,火从她眼前消失了,屋内是黑暗的。不多久,妈妈关上灯,摸索着走进卧房,小合感到床边往下陷了一点。
“我们要打仗了吗?”小合突然出声问,把妈妈吓了一跳。
“你怎么了,还没睡?”妈妈问。
“我们要打仗了吗?”小合在黑暗里看着妈妈。妈妈没有习惯黑暗,她环顾着屋子,仿佛正在寻找什么。
“谁告诉你的?”妈妈的脸对着窗户。
“没有谁。”
“那些小孩跟你讲的?”
小合把半张脸埋进被子里。
“不要瞎说!”妈妈压低声音吼她道,有些嘶哑,“他们都是小流氓,整天骗人。你别学他们,变成小流氓了。”
“我没有——”
“不要闹了,”妈妈的眼睛从窗户上挪开,她能够看清黑暗中的东西了。妈妈盯着小合的脸,像要把小合刺穿:“什么打仗?没有可能的事情。不要再胡闹了。”
妈妈躺进被子里,背对着小合:“你再问妈妈就生气了。睡觉吧。”
小合面对着妈妈的背。窗户关得很严,但小合知道风正卷着稻草和树叶,把树枝压弯压断。风撞在树上的声音是:“呼隆——呼隆——”小合似乎是能够听到的。
所以没有打仗。小合翻了个身想,也就没有运着炮弹的飞机,没有军队,没有枪。镇子里也不会着火,她的家不会被烧掉,今天晚上她和妈妈就不会死。
但小合还是想下去:炮弹、枪、来杀人的人……好些影子从她的窗外跳过去,那是军队来杀他们了。枪里射出数不清的子弹,在镇子里留下蜂窝般的小洞,在人身上也留下蜂窝般的小洞……洞里流出血来,人们痛得倒下去,在地上颤抖,不一会儿死掉了。炮弹从天上掉下来,一个落在小合家里,一个落在小商店旁边,两个落在田里……每一寸地都被炸平了,炸成黑漆漆的焦糊的什么玩意,镇子里没有房子、没有树和田,也没有一个活人了……镇子里就弥漫开一种迷蒙的、代表了死亡的雾气……然后那些人,那些来杀死人的人,面对死亡的雾气也感到恐怖,就抓着他们的枪,纷纷逃走。只有镇子还是焦黑的、炸平了。死亡。死亡。除了死亡之外什么也没有了。小合应该觉得害怕,她想要逃走,又不知道逃到哪里去。她也不想睁着眼睛看见其他人和自己死掉,也不想闭着眼睛死掉。小合躺着,想着。小合在那死亡的雾气中睡着了。
镇子里亮堂堂的。光照到小合脸上,叫她不得不睁开眼睛;小合感到自己流了一身汗。
白天降临到镇子上,天放晴了。小合还活着。
小合从床上坐起来。她慢慢吃了东西,抓住一顶帽子走向田垄。太阳很大,而树木是青的,田野还毛茸茸的摇动。大人们又弯着腰,看都不看她一眼。小合坐在田垄上。几只蚂蚁从她身边经过,绕开她帽沿下的阴影。
小合摘下帽子,将它们盖住。像昨天傍晚,黑暗的天顶将她的镇子轻轻盖住。
作者:尘聆
评论:笑语
还没离开都城的时候,我常常坐在屋檐上听她吹笛子。
南朝四百八十寺,越乱的朝代往往有越虔诚的君主,当今圣上沉迷丹药,她从小生长在炼丹房,跟随国师学卜卦和药理,是下一任继承衣钵的弟子。听说因为天生圣手,只要摸到指节手骨就能知道前世今生,或者溯源病根解无可救之疾。
所以我那天实在烦闷,就花九牛二虎之力闯过防范森严的钦天监,去找这个传说中的小姑娘。
当时月光皎洁,落在每片琉璃瓦上亮晶晶的,望星台夜风寒凉,我看到一团白衣缩在秩序井然的黄铜仪器中间脸色又青又紫、瑟瑟发抖,跟鸟雀刚破壳的幼崽似的,不禁内心嫌弃人类实在又弱又坏,这么小的孩子也要压榨。
作为我死马当活马医的稻草,她如果冻坏了对我肯定没好处,于是只好把唯一干净羽氅解下来丢在她肩上,接着将手递到她眼皮底下,“来,你看看,怎么才能治我这个死不掉的毛病?”
她抬头一愣,问,“你是从月亮来的神仙吗?”
怎么会有人把浑身是血的妖怪看成神仙呢,我皱眉,传言不会是假的吧。尽管受再多伤也死不掉,但白跑一趟岂不是更烦闷。她依言覆盖来看,那双相较年纪过于瘦小的手温度却比常人高。我顿时打消疑虑收回手,已经很久没被人这样读到三魂六魄,连带早就不跳的心被熨烫得一颤。
“我还未看清楚……”她说,“但似乎你并不想死。”她偷看一眼有些羞赧,“从身体来说,心脏已经僵硬如磐石,意识却还在驱动躯壳,你就是师父说的僵尸吧。”随之她似乎才注意到我衣服上血迹斑斑,往后装作无意退半步的行为在我眼里就像慢动作。
毕竟僵尸的血说到底还是靠吸,从她又白几分的面色判断,怕是正在怜悯素不相识者的悲惨遭遇。“你放心,我不吃你,毕竟还指望你找到杀我的方法。”我拂去手上不存在的灰尘,温柔帮她系好羽氅的带子。她越是肢体僵硬,我反而有些想笑,慢条斯理将那些掉进领口散碎发丝捞出来,“何况我也不是普通的僵尸,你看我动作灵活,自然不必吸那么多血。”
等我俩混熟后,她告诉我,我是她第一个遇到的妖邪,师父从来不让她离开钦天监本部,明明师兄师姐甚至师弟师妹都时不时有机会去游历,水平也许更厉害的她却每次都被勒令去守望天台。
“钦天监最高的建筑,也是气运之所在,肯定是那老头最放心你,也要重点保护继承人。”我坐在房檐上探身,说些自己不信的安慰话语——与其讲保护,不如说是怕她看到江湖疾苦。毕竟像她这种陌生人冲进来让治病就乖乖听话的小姑娘,若知晓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这种简单道理,还会愿再回来为皇家效命吗?
“现在记起第一次见你的景象还是很好笑,”我帮她用细绢擦拭竹笛,哀叹一会又要忍受呕哑嘲哳的魔音,“比起我来,你倒更像是神仙。”
是啊,日复一日在这清冷宫殿里为国师送来的病人梳理来龙去脉,她只是那老头不肯退出权力中心培养的傀儡罢了——而且还如此好用,人固有一死,固有夙愿未了,总是想多活一天,多看一眼将来如何。
她困惑侧首,我垂眼,将笛子和绢布递给她,“快接,我急着捂耳朵。”她只是顺势握住我的手,面上更加困惑,道:“为什么呢,我每次都没看清,却知道你不会死。”“别管那么多,快点吹完你今日份的笛子去给我炼能安息的丹。”我赶紧不耐烦甩开她的手,灵魂被凝视的灼烧感才减轻一些。
丹药的味道总是不好,每次服完我都要做梦,往往是生前经历,断续又细碎,有星辰有记不清面容的人。不过大概和我没有什么关系,不然也不至于忘记。
她当上国师后答应前国师不离开望天台,但要在钦天监就给我留后门,这大概是她做过最有违师命的事。我说无所谓反正也没有痛感,但她说白衣服染上血迹会很难洗,而且更省时间。我也觉得进出方便确实不错,有时候会捡一些路上疑难杂症的病人带去给她解闷。每次他们还没死却吓得要死,跟想死但没法死去的我倒是相得益彰。
因岁月无限,我常常不甚在意凡人生命短暂。
直到宫变时候,钦天监被波及。我趁狱卒打盹,轻松将门锁捏断,大摇大摆走进单独关押她的牢房,借月色瞥见鬓边华发,才意识到她已经年近半百。
“你每次没等我看清就甩开手。”她神色平静,见我只是笑,伸手至我面前。
“钦天监的犯人定于明日午时问斩,”我摇头,恨铁不成钢,“你师父早逃之夭夭。”
她不语,只是径自抓住我的手,像是笃定我这次不会半道甩开她。
“果然啊,”她有些惆怅,又有些开心,“你活着的时候,是不是早就料得这些事?”
离开都城的时候,月色满街。
她的手仍像我死之前摸到的那个女孩的骨头,下辈子会成为天生圣手、世人都想见一面的神仙,只是太短暂、活不过十五岁。于是我把其中一魄留下来保护她,即使因此一直没能转世。兜兜转转的命运,也像月圆月缺似的循环往复。
所以我最后也没把那一魄收回来,就像我不必再提的往事里那样。
作者:巴珑
评论要求:随意
不太美丽的童话故事。
阿夏生在夏天,没见过冬天,更没见过雪。
有人说,不可以同阿夏谈论有关冬天的事。因为,冬季到来之前,他就会死去。他只活在夏天里。
但是那天,阿夏知道了一件东西。
那旅人风尘仆仆,没能解答他的更多疑惑。一个模棱两可的概念抓住了他:那东西白白的,凉凉的,轻飘飘,只有在冬天才会出现,并且很快就会消失。
阿夏问阿松:你见过雪吗?
阿松热情友好,常常同阿夏一起玩:到了冬天就会下雪啦。在那之前我得囤一些吃的,到时候就躺在洞里不出来了。你知道,冬天可太冷了。哦,你怕冷吗?夏天可太热了。记得弄点蘑菇干,再过两个月,还有松果,那玩意儿可太招人喜欢了。哦,你是说雪?对没错,我不太喜欢雪,我怕冷,我宁愿躲在洞里睡大头觉,也不会打该死的雪仗……
阿夏问咕咕:你见过雪吗?
咕咕长得好看,他捋了捋一身白色羽毛,嘴角向上翘:俗话说,鹅毛般的大雪。本人见过几次大雪,也就那样吧。送你一片我的羽毛,你会喜欢的。当你见到真正的大雪,自有判断。
阿夏拿着那一支白色羽毛,轻飘飘,白白的,但它既不凉,也不会消失——是不是必须是鹅毛才行?
阿夏找到丑儿,他已经长成了美丽的样子,比咕咕还要高大,戴着一副眼镜,似乎懂得许多阿夏不知道的事情。他也是一身白色羽毛。
可以给我您的羽毛吗?
丑儿迟疑,扯了一根羽毛递给阿夏。
谢谢您。
阿夏仔细比较咕咕和丑儿的羽毛,后者更轻更软,但也没有冰凉的触感,甚至有一种暖洋洋的柔软,更不会消失。
可以再给我一根吗?
丑儿靠近阿夏:一根不足以让你判断谁的羽毛更好?
阿夏摇摇头,把咕咕的羽毛藏在身后:不是的,我不是来比较谁的羽毛更好。嗯,听说鹅毛能组成大雪,我想,或许我还需要许多许多鹅毛。
丑儿摘下眼镜,用手背柔软的羽毛擦了擦镜面,又戴了回去:你知道,不管是咕咕还是我,都是忍痛从身上生生扯下羽毛来。你手上拿着一根我们的羽毛,我想,年轻人,你应该学会感恩。
阿夏低下头:您说得对。我很抱歉。
连下了几天雨。
阿夏躲在屋檐底下看雨听风。除了咕咕的羽毛和丑儿,后来他还找了别人要到了羽毛,阿雁、小黑、小绿、雀儿,甚至还找了红红和狗子,但是红红说太怕痛,不能满足他的愿望……虽然不都是白色的。
羽毛们在雨天里打湿了,变得沉甸甸、湿漉漉的。雨过天晴,艳阳高照。羽毛们被晾干,又变回轻轻柔柔的样子。
阿夏把羽毛们吹上天空,看着它们在天空打转儿,转了一圈又一圈,慢慢悠悠飘落下来,飘到了阿夏鼻尖上。阿夏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哦,我是不是受凉了?这就是凉凉的感觉吗?
但他似乎能理解所谓“鹅毛般的大雪”是什么样子了。
阿夏问阿寿:怎么才能看到真正的雪?
阿寿见多识广且乐于助人:你是说真正的雪,我知道,我知道,听我说,孩子,你的一生可能永远见不到它,但是我相信有时候,人能创造奇迹,靠自己……你没法儿改变时间,但是你一定不知道,你可以上路,去北方,明白吗?以我长久且缓慢的生命经验担保,你甚至不需要去最寒冷的极地,行走远方,爬上高处,相信我,你能找到你要的。祝你好运,我的好孩子。
离开家,离开此地,或许能挣脱时间的束缚——不,人没法儿挣脱时间的牢笼,但是你能同时间抗衡。阿夏感谢阿寿点醒了他。他没什么行李,也没什么家当。出远门显得随性自然,好像命中注定他就该出这个远门。
沿着太阳的指向,阿夏踏上了向北方行走的旅程。一路走一路看,遇到许多陌生人,也看到陌生的风景。他能理解当初旅人为何行走匆匆,无法停留,一定是没能走到他的目的地,他无法停留。
夏天到了尾声,太阳不再这么蜇人,天空也渐渐变高了,风中的水汽也越发减少。
阿夏感知到,往北方行走,仿佛让他的时间流逝得更快了。
阿夏遇见了阿雁。那是从北方向南行走的队伍,他掉了队。
阿夏像个风尘仆仆的旅人:你不跟上吗?
阿雁热情高涨:你好呀,亲爱的旅人!我知道到了冬天,北方太冷了,跟着队伍往南走才是最明智的选择。但是,你知道,人不总是按命运安排的方向走。我选择留下来,我还要去往北方极地,去看炫目的极光!
阿夏像是遇到了知音:那真是太巧了!我想看雪。我们可以结伴而行!
阿雁笑了起来:看雪还不简单?你甚至不需要去极地——你知道吗,那一处高山,峰峦高耸入云,那上面常年积雪,你能看上很长时间。
阿夏点点头:我恐怕到不了这么高的地方。
阿雁拍了拍自己的背:你知道,人不总是按命运安排的方向走。
阿夏趴在了阿雁背上,阿雁背着他飞起来。
阿夏知道,他的时间在迅速流逝。他觉得越来越冷了。原来这就是凉凉的感觉吗?
阿雁感觉到阿夏从他背上滚了下去,他回头打了个转,接住了阿夏。阿雁感觉到阿夏努力挣扎,想抓住他的羽毛,但是是不上劲儿。他停在了山腰。
我的时间到了,谢谢你带我到这里。
阿夏拿出被绑成一串的羽毛,加上沿途捡到的各种羽毛,已经是一捧份量不小的羽毛团子了。
你饿的时候,可以把我吃了,也许我也能看到极光。祝你好运,亲爱的旅人。
阿雁拿着那一大串羽毛,飞到高处,往阿夏休息方向倾倒。
阿夏感觉越来越冷,他感觉到被什么东西轻轻落在身上。他睁开眼睛。
白白的,凉凉的,轻飘飘,只有在冬天才会出现,而且很快就会消失。
这就是雪呀。
羽毛落了阿夏一身,但并没有消失。阿夏紧紧闭着眼睛。阿雁落在了阿夏身边,将他绑在自己身上,往更北的极地飞去了。
Fin
作者:青浅
备注:什么评论都可以。
评论要求:笑语+求知(求知/笑语/无声)
“我今天梦见的花,昨天枯萎了。”
郁子庭用左手在日记本上歪歪扭扭地写道。笔尖划过纸张留下深深的痕迹,黑色伴随着阴影印到下一页。字迹笨拙和他的旁边的签名形成对比——他的右手骨折了。一向干净整洁的桌子也有些凌乱,与众多书本文具格格不入的矿泉水瓶上扣着一顶鲜黄的、绣有向日葵的帽子。
“知道了吗?以后要学经管,要去赚钱!而不是去学法医,医生大学读五年八年甚至十年都有!再和那个什么有游出去玩,我就打断你的腿!”耳边似乎又传来父亲的叫嚷,郁子庭闭上眼,任由自己的思绪回到之前,之前,那要多久之前呢?
是父亲出车祸之前,还是拿到帽子之前?
旧时的记忆像羽毛般轻飘飘坠下,如同自己的疼痛已经记不起初见的模样。只是现在回到家开始一个人生活,没有父亲,没有拘束,没有饭菜,也没有未来。
郁子庭原本没有理想,他的一生原本被父亲安排,当法医的理想和结识有游一样来源于意外,而后意外叠加又发生剧烈反应,毁灭了已有的。他坐在桌前,静静地看着那顶帽子。
“郁子庭,走吧?我们下午难得休息,去一次游乐场怎么样?你整天在学校学习都快学傻了。”有游把书塞进书包,特别潇洒地把书包往肩膀上一扛,把一顶帽子扣在郁子庭的头上,“哥请你玩。”
于是自己答应了,逃避了父亲做的阅读计划、对自己的期待和要求,顶着那金黄的仿佛阳光一般的帽子,跑去游乐场疯玩。那是郁子庭第一次去游乐场,一直玩到太阳下山才恋恋不舍地回家。夕阳照在帽子上,他要把帽子还给有游,得知是对方送的小礼物。金黄的向日葵代表着希望,“没多久就考试咯——这顶帽子也能算是我对你的祝福?”有游双手交叉扣在脑后说,“我相信你一定能实现梦想的,郁子庭。”
反常的是父亲并没有打电话,让他回家时心里有些不安。
郁子庭回家时天已经全黑,父亲安稳地坐在沙发上看着报纸,见他回来瞥了他一眼,“去哪了?”
“……游乐园。”
“和谁去的?”
“……有游。”
“你还在和他玩?”男人放下报纸,走过去把郁子庭的书包解下放在地上,把帽子拽下来随手扔开,又抓住他的肩膀让他往里走,走到卫生间,“你怎么能这样呢?”
“我……”郁子庭欲言又止,接着就被按到水池里,冷水,眼前的一切变得模糊不清,早已习惯的身体闭气并没有被呛住。然后被拉出来,水顺着发丝流进衣服里,他在空气中大口呼吸,像是刚被捞上岸的鱼一般挣扎。
“我是为你好啊,子庭。”男人捏着郁子庭的肩膀说,“你怎么不能理解我呢?你要成为和你母亲一样优秀的人啊,然后她才会转过身看你。”
郁子庭什么都没说,想到刚才父亲似乎把帽子扔到了地上……地上的哪里呢?
“你要成为出类拔萃的人,你要走经济管理,和她走同一条路。所以不要玩物丧志,不要把你的精力分开,更不要学法医。”男人抓着他的肩膀使劲晃,像是知道他走神。
郁子庭闭着眼,不去看父亲的表情。父亲和自己是被过于优秀的母亲抛下的,于是他望子成龙,要求自己走上和母亲相同的路,再超过母亲。为什么父亲自己达不到的事情要求自己达到呢?郁子庭想到这里,感觉到自己被松开,靠着洗手台有些硌。似乎父亲握住了自己的手。
睁眼时看见父亲的手里举着……一块砖?没有意识到他要干什么本能地想把自己的手收回,但手腕被锢住了,眼前溢出的红色变黑又变得五彩斑斓,剧烈的疼痛从手部传来转化为惨叫。
“啊——”
郁子庭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有人说人生是旷野不是轨道,他的世界坍塌萎缩成为了一条独木桥,一眼就能看到头。
于是郁子庭被父亲半拖半拽地放上车,在父亲的咒骂声中看着车窗外模糊的世界,似乎有一抹金黄闪过,像是有游送给他的帽子。随着刺耳的刹车声和车辆碰撞产生的巨响,郁子庭失去了意识。
醒来时就是在医院,被告知自己的父亲因车祸死亡,自己也有多处骨折。
后来——后来,后来自己回了家,收拾东西,捡回了那顶金黄的帽子。但是郁子庭已经没有办法再将他戴到自己的头上了。这是希望,这是期望,这也是压在父亲身上的最后一片羽毛,是他的结束。
郁子庭的世界分崩离析,不知自己该去往何处。
他伸手把帽子摆正,继续在日记本上写道:我今天的梦,是昨天的残骸。
END
作者:喵哩
免责mode:随意
备注:变形金刚同人,粮食向,讲擎天柱和大黄蜂的师徒友情
一、最后一次神铸
整个世界都在燃烧,发红的金属和四溅的火花从头顶坠落。激烈的轰鸣和爆炸,刺耳的断裂和摩擦声充斥着幼生体刚刚启动的敏感的音频接收器。蓝色的光学镜扫视着混乱的四周,求生欲促使他懵懂的歨出培养仓,跌跌撞撞的跟随着本能穿过眼前那唯一的道路。应该是出口的金色大门在他的面前倾斜变形,然后轰然倒塌,露出了赤红的大地和被浓烟笼罩的天空。
气浪把他往后推去,幼生体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稳住自己的身体,但他的手是那么的短小,够不到任何一个突起。他发出了惊恐的叫声,在翻滚中看到了身后巨大的深井,现在明亮温暖的光辉正快速的缩回深井之中,像是有什么从地底吞噬了所有的光。
幼生体感到了恐惧,刚刚诞生的他本能的可以感觉到井里不是他该去的地方。然而他翻滚着,被气流无情的裹挟,不偏不倚的往那个黑洞似的地方坠落。
他绝望的闭上了眼睛,用手抱住自己的脑袋,努力的团成一团,仿佛这样就可以降低可能的伤害似的。时间似乎在无限的延长,他害怕着自己完全坠落的那一刻,但又隐约的希望终点早点到来,无助的感觉煎熬着他的芯片,全身的线路都被名为恐慌的情绪灌满了。
又是一声巨大的爆破音,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高速的向自己的方向飞来。幼生体微微抬头,从指缝里看向风压逼近的方向。一片模糊的巨大的影子在浓烟中冲了过来,还没等他看到是什么,就已经结结实实的撞上了——或者说他被什么抱在了怀里。
“我接住你了。”低沉的男音隔着厚实的金属胸甲把声波直接传到了幼生体的接收器里,那是幼生体第一次听到的来自于同类的声音,也是他出生以来第一次感受到了踏实——哪怕他们依然还在半空中滑行。
幼生体松开了手指,仰起头,想要看看是谁接住了自己,但他立刻发现此刻自己和自己的救星已经完全位于在那口巨大的黑井上方了。他听到什么东西熄火的声音,接着就感觉自己被拥的更紧了
“抓紧了,小家伙。”那个声音在这样可怕的时刻听上去依然是那么的安定自若,要不是幼生体看到他们正在一起坠落,说不定就被这声音安抚了。
“奥利安!抓住啊!”一声大吼从他们头顶传来,机括发射的声音,铁链展开的脆响,然后是猛烈的拉扯。他们像荡秋千一样被猛的拽向了金属壁,沉重的撞了上去,然后又被弹开。
刺耳的金属撕裂声,更多的脚步声和人声,幼生体努力的分辨着周围混乱的信息。他被紧紧的搂在怀里,那个宽阔的胸膛包围着他,为他挡住了绝大部分的冲击,但是这样的折磨对于刚刚新生的机体而言,还是过于的强烈了。
于是刚刚诞生的他,迫不得已的下线了。
***
铁皮扯着粗重的铁链,双脚直接插进了地板,崩落的建筑材料不断砸在他的旁边,要不是救护车和爵士挡着护着,他一定没法牢牢的拉住奥利安。
他们在战斗中得到了钛师傅的紧急讯息,预言今天会有一个新的火种诞生。众人震惊之余,顾不得其他,只能硬着头皮深入霸天虎已经占领的铁堡核心,试图保护这数千个周期以来唯一的新生儿——说不定是赛博坦最后一个新生儿。
当他们看到被烈焰和炮火笼罩的金字塔,心中已经凉了半截,只有奥利安丝毫没有动摇,坚决的冲向火种圣殿。
他们之中眼神最好的不知道是谁,但直觉最准的一定是奥利安,毕竟他在轰炸中居然一眼看到了那个明黄色的小机子,听到了他稚嫩的悲鸣。为了救人,更是直接背上了两个大功率的导弹,才及时的接住那个倒霉的小家伙。
而眼下,他们得把抱着幼生体的伙伴从火种之井里拉上来,并且在被霸天虎包围之前迅速的安全的撤离。
普神在上啊,他们需要的是更多的运气。
二、让步
然而幸运之神显然没有多么眷顾他们,等铁皮好不容易把奥利安拉上来,一行人推开建筑残骸回到塔外的时候,骇然看到了堵在门口的威震天还有他那个影子似的副官。
奥利安调整了一下怀里幼生体的姿态,让他可以躺的更舒服一点,然后推开了挡在面前的两个铁皮和救护车,直接面对昔日的老友,现在的敌人。
“威震天,你来了。”他点头示意,仿佛两个人只是日常碰头打招呼一样。
“哼,你以为钛师傅会只通知你一个吗?”威震天的目光扫过那团小小的明黄色机体,“还是被你先得手了。”
“我很感激你暂停了这里的军事活动。”奥利安低头看了看怀里下线的小机器人,露出了一丝温柔的神色。“虽然我们理念不同,但我知道你依然是那个心系赛博坦的斗士。”
“切,就算是我,也不会对新生儿动手。你我都知道赛博坦正在消亡,只有健康的星球才能诞生新的生命,而我们的故乡已经油灯枯竭,如果不开拓新的能量来源,迟早有一天这里会沦为死亡之地,而我们的种群也将随之消亡。”
“这个问题我们争辩了无数次,我想现在也不会讨论出什么结果。”
“我只是希望你看清楚手里的火种多么的孱弱渺小,如果汽车人继续尸位素餐,无所作为,那将是我们全体赛博坦人的末日。”
“嘿!怎么说话呢!”忍了半天的铁皮忍不住骂了出来,手上肩膀的武器匣都应声弹出。
奥利安抬手安抚了他一下,看向威震天:“我想你到现在没有动手,今天我们应该是不用兵戎相向的。”
“不错,看在难得的神铸份上,我会让手下为你们让开一条通道。但是如果你们中途回来,可别怪我的手下不客气了。”威震天插起双手,用下巴指了指左前方那条现在已经没有枪炮之声的主干道。
“感谢。”奥利安不再多说,幼生体失去意识有一阵子了,现在情况不明,必须尽快找一个安全的地方给他做全面的身体检查。他点了点头,变形为载具,带着所有的汽车人迅速的按照指明的道路撤退了。
“主人……”红蜘蛛刚刚一声不吭,眼下看到汽车人走远了,忍不住上来提问。“为什么我们要把那个新的火种让给汽车人。”
“哼,就像我说的,那个火种孱弱无力,那么幼小,一看就是个民用型,要来何用?更何况,谁能当他的导师?你吗?”
“啊……这个……我倒是没做过。”红蜘蛛转了转眼珠,“如此一来,奥利安·派克岂不是至少得分出一个得力的手下去负责照顾幼生体,毕竟带孩子这事情可麻烦的要命啊。”
“呵呵,那是自然,而且我猜这事情,他必定不会假手他人,所以这段时间,我们可以狠狠的出手打击汽车人,他一定会分身乏术的。”
“主人高见!”红蜘蛛陪笑起来,啪啪的拍起了手,眼中满是算计,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三、让人头疼的小家伙
汽车人用最快的速度回到了他们的临时基地,一路上铁皮、爵士轮流询问小火种为啥还没醒,是不是受伤了,要不要先找个安全的地方抢救一下。救护车翻着白眼向他们保证幼生体虽然处于下线状态,但是火种的信号还是很稳定的,刚才匆匆看了一下,也没有什么地方受到外伤,奥利安把他保护的很好。
回到基地已经有不少人听说了新生儿的事情,跑过来看热闹,但都被救护车好言劝走了。
“你们都知道的,幼生体一开始不能接触太多的人,你们这样会让他信息过载的。”
他赶走围观的众人后,回到自己的工作间,看到奥利安已经把小小的新机放在了自己的工作台上。在巨大的棱角分明的金属床上,明黄色的机体看着圆润又小巧,此刻他的光学镜还是熄灭的状态,整个机安静的像是死了一样。
虽然能够一直检测到火种的信号,救护车心里还是有点发慌,赶紧打开了全套的检测设备进行系统的检查。
“他怎么了?”直到此刻,奥利安才开口询问具体的情况。幼生体刚出生就下线的情况很少见,考虑到刚才的情况那么危急,奥利安十分担心这个火种的健康。
“你也知道,新火种诞生的时候本该有一系列的仪式,每一个新火种在走出金字塔之前都有祭祀为其诵读祝词,讲解最基础的生理知识和身体的使用方法,才会走出大门。接受领袖的祝福,与自己的导师建立关系,然后接受全体赛博坦人的祝福……”
检测器发出一阵急促的蜂鸣,打断了救护车的唠叨。他一脸严肃的看着屏幕上迅速闪过的参数,最后忍不住大大的叹了一口气。
“该死的,他并非完全成熟以后自发从培养仓走出来的,而是因为培养仓线路被破坏,不得不提前出仓的。”
奥利安抬起了一边的眉铁,诧异的问道:“早产?”
救护车无比庆幸已经把铁皮和爵士一起赶了出去,不然此刻他们肯定会大呼小叫的,让自己已经发热的核心处理器再增加几度。
“我甚至查不到有任何记录——关于在这种情况下诞生的新机。”救护车从机械臂上拉下来两条输能管。“但是根据检查数据,他的能量水平有点低,这也许是他一直在半休眠的原因。我给他补充一些软化能量液,看他能不能顺利的吸收。”
救护车掀开了幼生体的一块胸甲,找到了主能量管,试图用非侵入的方式给小机器人补充能量,然而这个操作不知道怎么触发了幼生体的自我保护机制,在他们来得及拦住之前,刚刚还平躺着的小机子已经从工作床上翻了下去,迅速的钻进了堆放物资的货架,把自己藏在了最里面的角落。
“孩子,别怕,我们是来帮助你的。”救护车示意奥利安把货架往旁边拖,自己则趴在地上,试图劝说。
幼生体在黑暗中只露出一双巨大的红色发光镜,此刻那双明亮的眼睛不时在救护车身上还有不断被移走的掩体之间来回扫视。货架刚移开一条救护车可以伸进手臂的的宽度,小机器人就爆起猛地一推货架,直接顺着货架爬到了最顶上,然后跳到了房间了另一边。
他的速度快的惊人,几乎是一下子就缩进了医疗床上方的综合治疗仪里面,从下方只能看到缝隙中漏出的一只又大又圆的眼睛。
这么短短的几秒,幼生体已经踹翻了屋子里一半的柜子和设备,破坏力实在惊人。里面闹出的响动更是把守在门外等着第一手消息的铁皮和爵士又给吸引了进来。
“到底怎么……”铁皮嚷嚷着,但刚迈进一条腿,就听到救护车在大喊“别开门!”
然后他眼角就扫到从上面扑下来一个明黄色的影子。
他下意识的抬手拔枪,但还没来得及瞄准,就被奥利安啪的一下撞到了一边。
而那个快如闪电的小机子也终于被预判位置奥利安抓个正着,紧紧的搂在了怀里:“小家伙,我接住你了。”
四、导师
听到熟悉的声音,刚才还在张牙舞爪试图挣脱的幼生体突然停了下来,抵着禁锢者胸膛的脑袋也慢慢的抬了起来,他眨了眨圆溜溜的光学镜,镜底的颜色从愤怒的红色变成了清澈的蓝色,仿佛两颗明亮的星星。
幼生体仔细的打量着眼前这个巨大的机器人,然后又低头看了看了自己。他好奇的伸出手,试图触摸眼前这个生物的脸庞,奥利安也轻轻的放松了一点抱住对方的力道给,让他可以更自由的活动上半身。
好奇的小手从下巴摸到了光镜,从天线摸到了接收器,从芯片组摸到了支撑轴。他摸完了奥利安,又摸了摸自己的,最后仿佛确认了似的说出了机生中的第一句话:“我们是同类。”
“你救了我。”这是他说的第二句,然后他就紧紧的抱住了奥利安的脑袋,低声的嘟囔了一句“刚才我好害怕。”
“现在你安全了,我们会保护你,我会保护你的。”奥利安安抚的轻拍着小机器人的后背,留意到他有一对十分可爱的支棱着的门翼,与他头顶的昆虫一样圆润的触须十分般配。虽然作用不明,但会随着幼生体的情绪而轻轻的摆动。
“咳……不是我想打断这温馨的一刻,但是这位小朋友,你现在继续补充能量,要不要先来点好吃香甜的软化能量奶?”救护车不知何时已经从储藏柜拿出了一瓶荧光蓝的能量液——特殊加工过的。
幼生体稍微歪了歪脑袋,把目光转向红白色的机器人,光镜聚焦在那瓶冒着泡的发光液体上,发出了意味不明的蜂鸣声。
“是的,你该补充能量了。”奥利安仿佛听懂了小机器人的不满似的。“我们是生物,靠能量维持机动能力,所以得通过不同的方法充能。”
“你也喝这个?”
“当然不是啦,我们成年赛博坦人可以喝机油,磕能量块,甚至可以喝能量纯酿。”铁皮抢在奥利安的前面回答,还做了一个喝酒的动作,豪爽的拍了拍肚子。“不过幼生体就得乖乖的喝奶吃糖,等你长大了才能尝试。”
“为什么?”幼生体的触角因为好奇竖了起来,从奥利安的怀里伸出头,看向铁皮。
“呃……这些对你崭新的芯片和线路太刺激了,容易过载……大概是这样吧?”铁皮没想过要回答这种具体的问题,求救似的把目光投向了救护车。
“什么叫过载?”新生儿的问题一个接一个,充满了求知欲。
“啊……这个么,这个应该由你的导师来慢慢的教你。”铁皮又把求救的目光投向了奥利安,“不过啊,将来如果你有武器方面的问题倒是可以来问我,我可是武器专家。”
“什么是武器?”小机器人歪着脑袋,打量着铁皮,然后突然开窍,指着铁皮刚才弹出来武器的地方说道:“那个!是那个!”
他这么甩着手臂的时候,明黄色的机甲突然开始自动的变形,一管火炮瞬间出现在了右手上,砰的开了一炮。
“嗷!”铁皮倒是反应迅速及时的躲过去了,但他身后的爵士可没那么好运,荣幸的成为了幼生体人生的第一个靶子。还好小小的炮弹威力并不大,只在他的胸甲上刮掉了指甲盖大小的漆,但这也足够让众人吓了一跳。从来没见过出生当天就用自体武装攻击的幼生体。这么危险的操作,他们都害怕小机器人伤到自己。
“不行不行,我们得立刻给他找一个导师,教他什么能做,教他控制自己,最重要的是别伤到自己。”救护车嚷嚷着冲了过来,拿着扫描仪给幼生体上上下下的检查。
被自己的行为吓到的小机器人惊恐的看着自己变形了的手臂,另一只手紧紧的抓住了奥利安的肩甲。
通过接触,奥利安可以感觉到幼生体的颤抖。小机器人努力的甩着手,但是手臂怎么都没办法变回原来的样子,充能声再一次响起,显然马上就要再开炮了。
“放松……”奥利安伸出手,握住了幼生体的手炮,把他整个手臂完全的包在自己的掌心。“不要着急,这是我们的天性,你只需要放松下来,然后想着你要变成的样子,它就会恢复的。”
奥利安的声音带着让人信服的力量,原本紧张的幼生体在他的引导下,重新调整的换气的节奏,他闭上了光学镜,努力的放松自己。
“对,就像这样,慢慢来。”奥利安搂着幼生体的右手,轻轻的摩挲着他的后背,带来温暖的鼓励和安慰。
几秒钟之后,大家都听到金属折叠变形的声音,而从奥利安指缝里露出的武器充能光也随之熄灭了。
奥利安缓缓的松开手指,露出了里面已经变回来的幼小手掌,他忍不住轻笑了起来:“你可真是个聪明的孩子。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在未来这段时间,我将成为你的导师,为你解决困惑,介绍我们的星球,并为你未来的选择提供一些参考。”
五、B127
“就是说,你会一直和我在一起吗?”幼生体并不太了解导师的含义,他最关心的是能不能和这个救了自己的大机器人一直待在一起,只有在他的身边,自己动荡的芯才能平静一点。
“是的,在未来比较长的一段时间里是这样的。我是奥利安·派克斯,铁堡图书馆的档案管理员。”奥利安正式的自我介绍之后,开始一一介绍屋子里的其他人。
“这是救护车,他是我们的守护天使,照顾我们的健康,维修我们的机体。这是铁皮,我们的武器大师,以后你可以向他请教很多问题。这是爵士,我们的……艺术家,擅长高声歌唱。他们也是今天和我一起去营救你的伙伴。”
爵士支棱起副翼,刚打算来演示一段,就被救护车及时的拦下了:“他的音频接收器还很敏感,你可别给他炸聋了。”
“那么问题来了,小家伙,我们该叫你什么呢?”爵士从善如流的收起了立体扬声器,伸出手指,点了点明黄色小机器的脑门。“你看上去金灿灿的,叫小金豆怎么样?”
幼生体嫌弃的缩起了触角,让开他的手指,发出了不满的蜂鸣声。
“要不叫小钢炮?我看他这战斗力还挺猛的。”铁皮也凑了上来,用粗粗的手指戳了戳刚才变成炮管的小手。
幼生体这次直接反手拍了铁皮不安分的手指一下,眼睛瞪的又大又圆,叽里咕噜的又叫了两声。
“看样子两个都不喜欢啊。”救护车乐呵呵的递上了能量奶,“你这么可爱,要不叫金宝贝吧?”
“不要!不要!”幼生体终于气噗噗的嚷嚷了起来,抗议的拍着奥利安的手臂,发出铛铛的声音。
“你想叫什么呢?”奥利安安抚了一下怀里生气的小机子,“我们的名字都是根据自己的特长或者爱好或者兴趣取的,刚出生的时候由导师取,在合适的时候自己选择一个新的。”
“所以你要给我取一个名字吗?”幼生体若有所思的回答,“我不要有小、宝贝之类的字眼。”
“你也可以自己决定。”奥利安有些莞尔,“你是特别的,我想你可以自己决定自己叫什么。”
幼生体仰着脑袋,想了半天。众人也不好催他,就看着他的小触须晃啊晃啊,突然两个触须都支棱起来了,小机器人也发出了一个明亮的上扬的电子音。
“我要叫B127,我记得我睁开光学镜看到的第一个信息就是它,那似乎是我的编号。”
奥利安和救护车的视线对了一下,他们在忙着救人的时候,只看到了被倒塌物的压垮培养仓,时间仓促并没有人留意到培养仓上的编号。
“好的,那么从今天开始,我们就用这个名字来称呼你啦,B127。”
“B127!”众人都快乐的念道起这个新成员的名字,直到小机器人不耐烦打断他们。
“够了够了!我饿了!”B127的目光落在了救护车手里的饮料上,虽然还没有尝过味道,但是大家都这么好,送给自己的东西应该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吧。
救护车原本还担心这是个爱挑食的孩子,现在看小机器人主动要吃饭,顿时放下了心,把饮料瓶递了过去。
折腾了这么久才第一次吃上饭,小机器人一口气就灌了大半瓶能量奶,换气的时候,他甚至开心的晃起了脚,看样子确实很喜欢这个味道。
在他专心喝奶的时候,铁皮和擎天柱却隔空交换起了眼神,他们都在内线收到了同伴的呼叫。横炮发消息说霸天虎在铁堡的攻势十分猛烈,可能要守不住剩下的半座城池了,要他们赶快去增援。
“我们先去吧。”爵士把手搭在了铁皮的肩膀上,对擎天柱和救护车挤了挤眼睛。“你们就好好在家带孩子,不要羡慕我们哦。”
虽然担心着自己的战友,但眼下情况特殊,擎天柱也没说什么,而是点了点头回道:“你们多加小心,我会尽快赶过去的。”
“放心吧,世界离了你一样会转的。”铁皮摆了摆手,临走前又过来摸了一下幼生体的头雕,才不紧不慢的走了出去。
六、寸步不离
B127打了一个饱嗝,把手里空掉的饮料瓶晃了晃,只剩下底部一点点蓝色的液体了。
“你还想喝吗?”救护车连忙又拿出来一罐。
幼生体摇了摇脑袋,把下巴往奥利安的肩甲上一搁,光学镜迷瞪了起来。奥利安小心的接过了空瓶子递给救护车,又调整了一下抱的姿势,让小机器人可以趴的更舒服点。
“他累了。”两个人怕吵醒小机器人,开始用内线对话。
“我们还没给他安排房间。”救护车打开了后勤管理的面板,查询哪里有空置的单元。
“他还小,和我住吧。这样也方便我照顾他。”奥利安摆了摆手,示意不用那么麻烦了。
“眼下情况特殊,只能这么将就一下了。但是我看他对你依赖的很,很像其他星球生物中的印随效应。如果你们一直这么密切的联系在一起,我怕他将来半步都离不开你。”
“这也没什么,我可以更好的照看他。”
“我不信你会因为要照顾小机器人,就退居二线。当你要上战场的时候,他也要跟着你,怎么办?”
“……”奥利安沉默了一会,“我会想办法处理好的,眼下我想给他最好的照顾。”
“……好吧,如果有需要,我可以帮你照看一阵。”救护车找出一个箱子,把配置好的能量奶一瓶一瓶的装进去,给小机器人打包好。两个人就这么无声的用内线一边交谈一边走向奥利安的休息室。
路上遇到了几个负责后勤的汽车人,众人都在他们的眼神威压下克制住了看到新生儿的惊喜尖叫,虽然每个人都很想和全新的小伙伴玩耍,但都被尽职的看护人温和的制止了。
幼生体经历了这么兵荒马乱的一天后累的狠,睡的很沉,直到奥利安把他放在充电床上都没醒。但奥利安刚把小机器人整理好姿势松开手,他就迷迷糊糊的醒了过来,小手下意识的抓住了奥利安的大手。
奥利安赶紧停了下来,看幼生体嘀咕两声,翻了个身又睡了过去,才想着把手抽回来。结果他刚一动,B127直接整个机都靠了过来,团成了一团,把他的手臂当抱枕紧紧的贴在了上面。
“……”
救护车无声的笑了,在内线宽慰道:“你这个导师不好当啊,我看你今天别的任务都别管了,就安心的陪着他吧。这孩子出生在这样的战乱年代,以后要面对的不知道是怎样的世界,能有一日安眠也是幸运的。”
奥利安叹了一口气:“我何尝不希望这场旷日持久的内战能早日结束,他们不该承受战争带来的痛苦和磨难。
他们没能继续探讨下去,因为前线需要支援的呼叫很快就传到了救护车的频道上,他抱歉的笑了笑,快速的离开了房间。
奥利安低头看着几乎缠在自己手臂上的幼生体,对于自己突然要担负起一个全新生命的重大责任有了一点更切实的认知。
他还没有当过其他赛博坦人的导师,当然作为图书馆档案员,他浏览过的数以亿万记的信息中不乏这样的记录。但看记录和实际去做还有很大的区别。特别是在如此动荡的环境下,迎接一个未准备好的新生命。
利用这段时间,他处理了一些文书任务,向御天敌汇报了战场上的情况和今天的重大事情,也向钛师傅汇报了自己和新汽车人的情况。但并没有收到回复,而且战场上的消息也突然消失了,仿佛所有人把都他给屏蔽了似的。
他感激大家的好心,但也为自己不能和同伴并肩作战而感到焦虑。这份焦虑不知怎么的被敏感的幼生体察觉,他感觉有什么蹭了蹭自己的手臂,低头一看,刚才还在熟睡的小机器人正在醒转。
发现自己完全抱住奥利安手臂的幼生体猛的松开了手脚,不好意思的往后挪了挪。他左顾右盼,四下打量,似乎对于一觉醒来换了个地方有些不明白。
“这是我的房间,在我当你导师的这段时间,你和我住在一起。”奥利安见他没有继续睡下去的打算,干脆做起了介绍。
“我们也睡在一起吗?”B127看了看简洁的房间内部只有一张巨大的平台,似乎没有第二个可以躺平的地方。
“是的,这是充电床。对我们而言,也是一种不错的补充能量的方式,你现在还有饥饿的感觉吗?救护车给你准备了很多能量奶。”
幼生体拍了拍自己的肚子,摇了摇头:“不饿,我刚刚喝了那么大一瓶,哪有那么快饿的。”
奥利安想到刚才救护车告诉自己,新机器人因为体型小,能耗特别低,是非常有耐力的机型,欣慰的笑了一下。毕竟在这样资源紧缺的时候,能量消耗大不利于生存。
“那么接下来我们做什么呢?”B127显然不是一个坐的住的性子,看清楚四周的环境后,他直接跳了下来,在房间里这里摸摸那里敲敲,开始了新一轮的探索。
“既然你醒了,那么我们就从我们的基础常识开始介绍吧。”奥利安打开了自己的私人终端,尽职的开启了自己的导师生涯。
七、短暂离别
愉快的教学时光持续了三天,谢天谢地在这三天里B127学的十分快也接受的十分良好——除了第二天不知道怎么排出废液把自己差点憋晕过去之外。奥利安不得不拿出赛博坦人生理构造大全,给小机器人来了一场全面的生理知识讲解,确保他下次有哪里不舒服一定要说出来,不要再憋坏了。
从第三天开始,他们的活动范围扩大到了整个临时基地。B127是个十分开朗的小机器,对于每个见到的新同伴都很热情的打招呼介绍自己,让奥利安感到十分欣慰。唯一的问题就是B127几乎就像是自己的影子,亦步亦趋的跟着,一旦自己离开他的视线,他就会十分紧张的到处寻找。
就算偶尔他要出去接一个战地的讯息,把B127留在房间里一小会,打开门的时候也会看到幼生体就蹲在门口,瞪着大大的眼睛等他。
于是他只能利用幼生体充电的时间去做点别的事情,就算这样,每次回到房间还会发现原本熟睡的小机器人又蹲在房间门口等他。
“我想我们该谈谈。”奥利安在心中叹了一口气,把B127拉了起来,安置到充电床上,自己则半蹲在床前,好保持双方的视线齐平。
“……我做错什么了吗?”B127感到了奥利安的情绪,不安的问道。
“你没有做错什么,只是我们是两个不同的个体,有的时候需要分开去做不同的事情。你不需要每次都在门口等我,我不在的时间,你可以做一些自己喜欢的事情,比如看看书,研究研究模型。”
“可是,如果看不到你,我就完全没办法做任何事情,我的芯会惴惴不安。”B127委屈的低下头,“这是不正常的吗?”
奥利安伸出手轻柔的抚摸着幼生体的头雕,安慰道:“不,这很正常。你刚刚诞生十天,出生的时候就陷入到危险之中,见到的第一个同类是我,因此只有看到我你才有安全感,这是完全正常的。但我们现在在基地里,这里是安全的,你可以自由的活动,大家都会照顾你的,不是吗?”
B127想了想,然后点了点头:“但是我就喜欢待在你旁边啊。”
“我有时候要做一些危险的事情,如果你跟在我的身边,也会陷入危险的。所以有的时候,我们不得不分开一会。”奥利安想要委婉一点解释他们的情况,不愿让幼生体过早的接触到内战这残酷的事实。
“为什么你可以做危险的事情,我不可以。”幼生体有些不服气。
“因为我已经有几百万岁了,而你才出生几天。我们是长寿的种族,有足够的时间慢慢学习慢慢成长,等你熟悉了生存的基本技能,就可以接触外面的世界,等你对外面的世界有了足够的了解,你才可以去做一些危险的事情。”
“哼……”B127把头扭到了一边,显然并不接受这个说法,而且开始生气。奥利安想要再开解几句,但内线的紧急通讯又来了,铁堡战役进行到了尾声,他们正在组织一次强攻,把最后的霸天虎赶出铁堡,夺回首都的控制权。眼下战事吃紧,一连十天,战场上少了他这员猛将,不管是对士气还是对战场局势都有很大的影响。
“这样吧,我这里有一本关于我们原生武器的图谱,介绍了各种各样的赛博坦人天生就拥有的武器和用法,今天晚上你先把这本书看了,然后明天我们再继续谈话好吗?”
“你去做你的危险的事情吧。”幼生体气呼呼的回答,头都没抬,直接转身倒在充电床上,背对着奥利安,用姿态充分的表达着不满。
有些头疼的奥利安想要再安抚一下,但是实在是被催的等不了了,只好替幼生体先打开了图鉴,又叮嘱了两句就匆匆的离开了自己的房间。
八、第一战
增援的队伍人不算多,除了奥利安,还有弹弓、银剑、摇晃和克劳丽亚,他们的临时基地其实距离铁堡并不远,是一个深入地下利用原有的地下穹洞改建的基地。从蜿蜒的环道上去,出口位于岩石嶙峋的峡谷之中。
一到地表就可以看到连绵的爆炸造成的烟雾,这浓烟遮蔽了半个天空,原本应该是夜晚的深蓝在烟雾反射之下,泛着红色和金色,仿佛地平线那头有什么巨兽想要破土而出似的。
汽车人的反攻已经卓有成效,现在铁堡里残余的霸天虎全都集中在十角大楼,似乎他们一开始的目标就是那里。
外面的霸天虎几乎都看不到了,只留下威震天大剌剌的坐在大楼的门楼上。试图强攻的汽车人,火力不足,在这位前赛博坦角斗士的面前,大部分汽车人都甘拜下风,群殴又不是他们的风格,所以只有召唤奥利安前来一对一。
“主人,奥利安似乎来了啊。”红蜘蛛在天空盘旋了一下,变身落在了威震天身边。“我们要的东西已经到手了,随时可以撤离。”
“嗯。”威震天敷衍的哼了一声,“我还以为他忙着那个幼生体,没空来参战呢。”
“……主人,我还发现一件有趣的事情。”红蜘蛛犹豫了一下,悄悄的凑近长官的耳边低声报告:“在他们后面很远的位置有一辆黄色的小车跟着,生面孔。”
“不是吧?”威震天转过头,看向红蜘蛛。“刚十天的幼生体,就敢带着上战场?奥利安我还真是小瞧你的胆识了。”
“看上去不像是他们带出来的,因为我看那小车躲躲藏藏的,只是很远的跟着。”红蜘蛛愉快的搓了搓手,小心翼翼的问道:“要不要我去……嘿嘿嘿。”
威震天用手指在膝盖上敲了两下,做了个决定:“不,我倒要看看那小崽子在战场上能搞出什么花样来,打仗打了这么久,很久没有遇到这么好玩的事情了。”
因此当奥利安赶到现场的时候,没有遇到任何的阻拦,老对手在那边悠闲的和下属聊着天,看上去就像在自己的后花园似的。
“威震天,你们这次的行动已经被我们摧毁,现在你该接受失败,撤离铁堡了。”奥利安大步向前,在十角大楼面前的广场中央站住。这几乎是周围唯一一块完好的平地了,如果要打一架,也是个不错的场地。
“你又不知道我是来干嘛的,怎么就能断定我失败了。不过我到现在还没撤离,确实是为了等你打上一场,你们手下这些都不值一提,不是我的对手。”威震天狂妄的发言,引来爵士、铁皮愤怒的叫骂,但他毫不在意。毕竟他说的是事实,有历次战斗为证。
“很好,那我们就开打吧,如果我赢了,你就带着所有手下撤走。”奥利安挂念着家里的小机器,双手砰拳,面罩一合,做出了战斗的姿态。
“真是难得,你居然也有打架如此积极的一天。”威震天懒洋洋的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哐的一下跳掉了奥利安的面前。
两个人倒也没有什么废话,各自拿出自己的看家本领对轰了起来。这一仗打的一如既往的激烈,很快完好的广场已经被拆的七零八落,破坏的地基造成了楼梯的开裂。红蜘蛛看着脚下逐渐扩大的裂缝,换了一个制高点降落,他看到在战斗声响掩护下逐步接近的小机器人。他那显眼的颜色,就算再怎么掩藏,从高处也是一目了然。
更有趣的是,小机器人显然也发现了位于高处的红蜘蛛,正抬着头观察这个瘦削的霸天虎。
“啊呀呀呀,哪里来的愣头青,居然什么装甲都没有,就跑到战场上来。”红蜘蛛忍不住咯咯的笑了起来,想出一个害人的坏点子。他故意亮出了武器,从高处瞄准了战斗中的奥利安,做出一副想要偷袭的样子。
果然涉世不深的小机器人立刻就上当了,着急的变回了人形,抬手亮出了火炮。一边往奥利安的方向跑,一边大声的喊了出来警告他提防偷袭。
打的正激烈的奥利安听到B127的声音震惊的回头,差点没能躲过威震天当胸的一拳。他顾不上身后露出的空门,赶紧扑向突然跳进战场的幼生体,用身体护住他,免得被威震天的武器扫到。
“这算怎么回事啊?”威震天明知故问,“你们汽车人已经不堪到需要让出生刚十天的娃娃兵上战场了吗?”
“他要偷袭你!”B127着急的指着楼顶的红蜘蛛,手里的炮直接开火了。
红蜘蛛也没客气,立刻回了两枚小心导弹。
“我这是给主人掠阵,你们这么多人,我当然要看着点,防止你们卑鄙无耻的群殴。”
“放屁,只有霸天虎才会做这种卑鄙无耻的事情。”爵士开了音响,用八百倍的高音反击吵架。红蜘蛛被轰的头晕,眉头一皱直接跑了。
“威震天,今天我们这架暂停。”奥利安小心的挡在B127前面,用一只手压着他的肩膀,不让他乱跑。
“呵呵,你可又欠我一个人情了。真搞不懂你怎么教育的,我还以为你可以成为一个让人放心的导师呢。”圆满的完成了此行任务的威震天冷冷的嘲讽着,变成战斗机原地起飞离开了,留下了一道刺耳的笑声。
作者:夜雨
评论:随意
沙漠中的一座城市,一把长矛立在地上,被几名士兵围了起来。长矛的尖头穿过一个人后背,绳子绑住人手人腿,前胸与脸朝着太阳。
那长矛非常长,可能只有巨人才能挥动。它与城市里最高的建筑齐高,比城墙还要高出一个城墙。
人们要使劲仰起头才能看见他——那个被穿胸挂在长矛上的人,要更仔细地去看,才能看到他头顶戴的帽子。
人们只顾交流。他们几人几人分开,聚在街头巷尾,吵闹、调笑、尖叫、怒骂。人声鼎沸,旅人额头有些出汗。
太阳在偏西的位置,但离地平线又太远。地面的每粒沙子都在发射细小的光柱。旅人觉得自己仿佛也被万矛穿身。
几米开外的地上有一盆热水。张开大腿的女人嘶吼着想要把孩子挤下来。接生妇拍手大喊,比女人更要大声。
旅人抚摸墙壁,沙粒淅淅索索滑落。那盆水或许也漂了一层沙子。孩子会在降生之初,就接触到沙子,然后放生大哭。接生婆会使劲拍打他,让他哭得更大声,最后累了,回到母亲的怀里。
这墙似乎就是由沙捏成的。旅人怎么搓,也只是把一层一层的沙粒搓落地面。
旅人捻指将黏在指纹里的沙粒去除。
裹着白布,掩盖着金甲的金面男性朝他走来。
“愚地四,战况如何?”厚重的声音从高台上落下。
被称为“愚地四”的旅人背朝高台。从他的视野望出去,被穿胸而过的人体正对着他。微微隆起的乳房被太阳照着,透着金色。顺着平整的小腹往下看,一根硕物垂在两腿之间。
光从门外洒进来。愚地四背朝高台,描述了其余世界的状态。
其他世界都在一一沦陷。不知从何处出现的不戴帽的蛮族,领导着他的机械军队,攻城拔寨,俨然是一副要统一人类世界的模样。
愚地四说完,高台处久久没有传回声音。
“我......听另一处说,那人会拘押所有的帽子是吗?”
“我也是这么见到的。”愚地四迅速回复。
“你可以离开了。”白袍金甲卫士说。
愚地四走到殿堂外的平台。此时已经入夜,地面对比白天变得格外安静。从高处俯视,地面就像一座迷宫。白天穿街过巷的人们现在各自融入了这座黑暗中的沙城。他们有各自的手段,这或许显现了他们的阶级高低。
白天没有和那位古城之王说的是,那位蛮族有时候打的根本不是一场战争。他精通各个帽子之国的弱点。随着他手握资源的增多,帽子之国的沦陷数量几乎是指数上升。
一颗金色的眼珠从长矛上身体的肚脐处长出来。肚皮翻折,盖在眼珠上而又睁开。肚脐眼真的长出了眼。
它注视着愚地四,代表着帽子的意志。一束金光射向愚地四的额头。他伸手挡住,握在手中。细沙似的光点沉入掌心。
“谢过。”他点点头。
回到地面,愚地四心情愉悦。
四处望去,平民歪着身子睡在墙根下。愚地四绕着圈子朝城外走去。没走几米或者绕过一个墙角就能看见几个人躺在地面上睡眠。白天的时候,他看见很多人后脑的头发和颈子都混着沙子,想来就是因为这个。
睡在墙根的人没有白天见过的穿着华贵的人。愚地四在绕着圈闲逛,也是想看看到底有谁在这个城市里。
快到城门了,黑黢黢的城门口像是魔域的入口。而他正待的地方则是座千年的死城。
他卧在沙城外一座稍高的沙丘上。沙丘躺起来很柔软,也被愚地四怀疑,它是否下一秒就要塌陷。他手里浮起刚从长矛上的帽子人得到的金色星点。它的光芒与其说是发出的,倒像是从几公里范围内吸引过来的。
因为愚地四看见了,几公里外沙城的情景。
沙城在坍塌。低矮的,似乎仅仅是为了构建迷宫的墙壁崩溃,沙粒倾泻而出,吞没了地面睡眠的人民。高耸的神庙也塌陷,沙粒瀑布一般流向地面。
城市,城市化为一锅浓汤。长矛似乎因为地基不稳开始摇晃,但又像一支搅拌棒,搅动沙与人。
在长矛摇晃的过程中,愚布四终于看到了它的脸。它只剩下一颗金色的眼球仍在发光。
沙涌沙起,沙浪此起彼伏,好像热汤上的气泡。起起落落的沙浪彼此交缠,逐渐像钢铁一样坚硬。钢筑似的绳索在空中陡然被一阵巨力扳弯,一支支编织起来。
沙城,从前也叫骆驼城。
一只骆驼卧在了沙漠中央。它迟缓地立起蹄子,站立。流动的沙粒做成它的皮,人类在其中流淌。
它迈开蹄子。天空星辰密布,银河横天流过。它正往银河下方走去。
没有里,也没有外,骆驼城正是这样一座城市。愚步四收回飘浮的金色星点,想到:这就是那顶帽子为所有人讲述的故事。
作者:青芒子
评论:随意
备注:算是乙一模仿作吧,goth最近再版了。推理元素极低。
最近办公室里发生了帽子失窃事件。
一开始只是一两个人丢了帽子,而后愈演愈烈,办公室里近一半工位上的帽子都不翼而飞。小偷下手的对象很随意,鸭舌帽、遮阳帽、贝雷帽,甚至倩倩桌面上摆着的针织帽子小摆件都被偷走了。
一时间群情激奋,势要抓住这个凶手不可。可是工位上并没有单独的监控,而经理下令逐一检查了每个人的工位和包包,都一无所获。作为朝夕相处的同事,大家之间的气氛也变得凝滞起来。
午休时间,我正坐在工位上发呆,一旁的倩倩转着椅子挤过来,张模作样地压低了嗓音,像是地下党接头一样,“我有怀疑的对象了。”
旁边的园园也凑了上来,一脸兴奋地问:“是谁是谁?”
倩倩偷偷指了指她正对面的那个位置,是平时一买什么就爱炫耀的小石。
“不会吧——”我和园园都一脸不可置信。小石除了爱炫耀这个臭毛病,为人大方,一有什么好东西都会带来公司分享,在公司里很受欢迎。
倩倩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我不就坐在他对面嘛,听他打电话说抢到了x牌限量的鸭舌帽,正准备到货了带来公司给我们长长眼。”
“我好像没见到诶……”
“对啊对啊,关键是第二天你猜怎么了,主管破天荒的戴了顶帽子来上班,那顶帽子我查了,正巧是b牌的新品,比x牌贵整整两倍。”
“所以你觉得,小石因为主管抢了他的风头,于是偷了主管的帽子。”
“嗯嗯!毕竟是小石,最好面子了。”
“那为什么要偷其他的帽子。”园园单纯不解地转了转椅子,“其他人的帽子都很普通啊,我的那顶都是pdd上买的,小石哪看得上。”
“这你就不懂了吧,这叫藏木于林,只有主管丢了一顶帽子,那一定会严查,小石经常找主管报告工作,是主要的嫌疑人。但是所有人的帽子丢了,那嫌疑人就扩大到整个办公室了,这下子主管一时也查不到他头上,然后他就只需要等他帽子来了,再把所有人的帽子还回去就好了。”
“所以他就拿了你的针织摆件?”
“诶!”倩倩瞬间露出懊悔的表情,“对啊他总不会这么恶趣味。园园,我还给你的小比尔织了帽子呢!”
“哇你真好!”园园开心地抱起桌上的小熊玩偶。说是小熊,其实也有半人高,咖啡色的卷毛熊,叫比尔。平时就放在园园的桌头,园园说这是她的心灵寄托,还时不时给比尔先生换新衣服。
“你们在聊什么啊,这么开心?”刚吃完午饭的小石晃了过来,“快看快看,我刚到的这顶帽子好看吗?嘻哈风,还是限量款。”他耍酷地压低帽沿,摆了几个自认为很帅的姿势。
“额……好看好看。”刚刚还在怀疑的我们面面相觑,只好尴尬地假笑附和着。
……
切,好难看,花花绿绿跟泼了油漆似的,我才不会喜欢呢。看着小石在那里像一只花孔雀一样炫耀,我心里暗自冷笑。偷走主管的帽子也不是因为好看,是因为我听说他最近脱发严重,恐怕已经秃头了。
我是想换一顶新帽子来配我的新衣服罢了。大家的帽子都太不合适了,让我拿了一顶又一顶。不过我已经有了最佳人选了,倩倩真是个心灵手巧的女孩。
……
“我下班啦!”倩倩拍了拍我的肩膀,“我先回家了。”“拜拜!我还有个文件要交!”园园用力的挥了挥手。
倩倩打了卡,我抓准时机跟了上去。倩倩今天穿了一条嫩黄的连衣裙,头顶别了一个小花发卡。她步履轻快,如瀑的直发在身后一甩一甩的,看起来能准点下班很是开心。
如果戴上那顶白色的渔夫帽就更合适了,把她不听话的刘海压一压。前几天我从小周包里顺来的,她那个样子哪里适合白色的帽子,整个人阴沉沉的。还是活泼好动的倩倩好看,整个人看起来阳光四射的,办公时多看两眼都心情愉悦。
她平时步行上下班,我不紧不慢地跟着,有几次伸手就能触碰到她的发梢。我知道我这样还是很显眼,伸手把口罩向上拉了拉,转到一旁的服装店前装模作样的看了看,盯着她走到了拐角。不理会一旁的销售员,我急忙赶了上去。
“你好——送你一个扇子,能不能帮我点一个助力。”一个满手扇子的中年人突然挡在我身前,我眼睁睁地看着她和门卫打了声招呼,走进了小区里。
“没……”我拿着手机正要摇头。
“美女!你看看呗!就点个赞就好了!”那个中年人似乎看我好欺负,一定要在我这捞上一单,拿着脖子上挂着的二维码就往我脸前凑。
要来不及了!我平时装作乖顺的模样,不过是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我都拒绝了这人还像苍蝇一样往上凑。
“滚啊!”我有些烦躁,像驱赶蚊子一样嫌恶地抬了抬手,不巧把他手中的扇子打落在地。他愣住了,随后破口大骂。而我趁机跑出大半截路,心里却一阵舒畅,像是有什么挣脱出来,放跑了。
我气喘吁吁地赶到门口,倩倩已没了影。正懊恼着,旁边歪嘴斜眼的大爷却指着我,“你是小倩公司的同事?”
“是,是的!那个,啊,叔……你,你怎么知道的?”我努力匀住气,平稳地说。
“你这个工牌我都见小倩忘拿好几次了,每次都跟你一样匆匆跑回来,现在孩子真的是,丢三落四的。”说着就给我开了门。
“嗯嗯,谢谢叔。”我是人事部的,偶然看过倩倩的资料,63号楼3楼301。
我跟着旁人进了单元门,拿起手机调出倩倩的电话。随着铃声的响起,我拾级而上,楼道里飘散着饭菜的香气,隐约间似乎能听到倩倩在哼唱着小曲儿。
“喂?园园,怎么了啊?”
“我带比尔先生来找你玩,开个门吧。”园园把我面朝外抱在手里,我眨了眨眼,肚子里帽子弄得我犯恶心,但在开门那一瞬又恢复了正常。
“欢迎比尔先生~”
作者:魇
免责mode:笑语
凌晨天空最暗的时候,我戴好我的帽子,轻手轻脚溜出聚落。我贴身的口袋里藏着国王宴会的邀请函,那是我从聚落长老家里偷出来的。据说国王会在宴会上选定继承人的配偶,我却并没有进入王宫生活的想法。
我只想找机会问问国王,为什么鬼花国会是如今这样。
鬼花国以前并不是这样的,我一边抓住山崖的缝隙向上攀爬一边回忆父母留给我的遗书,我很难想象他们在陆续孕育我时在劳作间隙提笔书写的样子,却记得那些写满字迹的布片上无数被折叠和抚平的痕迹。那些词句写满了他们彼此的爱,对我的期待,还有他们记得的经历——这里的土地曾经不是这样的,无论离王都有多远,太阳都能平等地照耀在每一块土地上,所有人外出都不用翻山越岭,只需迈过高高低低的田垄。正因如此,大家都可以吃得饱,睡得好,不会有人因为饥饿而倒毙在路边。但一切的美好都在我出生之前结束了,大地收拢起来,只剩下王都一片窄窄的区域和之前一样接受阳光的恩赐。人们只能在陡峭的山壁上开凿田地,作物也因日照不足而减产……
我想起在第一次能够读懂这些文字时,对收养我的教书者提出的问题:这一切是因为我的出生带来的吗?毕竟我是一个必须戴上帽子才能外出的“巫女”。养母摇摇头,她说,这一切只是因为一些人的恐惧。
因为一些人的恐惧,另外一些人就不得不死去。我问她,这样公平么?
养母看了我很久,只告诉我,这个答案,必须要我自己去寻找。
如今我踏在寻找答案的旅途上。
我蹲在路边休息,有同样一个带着巫女帽子的人来跟我攀谈,我指着她怀里露出的请柬,小声问她是不是偷来的。她警觉地退了半步,我急忙将我的邀请函扯出一角,然后看到她脸上露出了心照不宣的微笑。
我们结伴而行,渐渐无话不谈。我对她说了我父母遗书的内容,她则偷偷告诉了我她父亲告诉她其他之前鬼花国的细节,比如之前像我们这样有特殊力量的人并不会被称为“巫女”,也不需要戴上帽子才能外出;比如之前绝大多数父母都会选择每个人孕育孩子一半时间,而不是全由一方承担——她的母亲因为担心父亲孕育她而会失去生命,所以选择了独自孕育,最终留下她和她的父亲,独自进入了大地……我们聊了很多,才想起来问彼此的能力,她说她可以变成任何人的样子,而我告诉她,我能够隔空抓住任何东西并且选择如何处置它们。
我们聊了很久,才想起来问彼此的名字。她说她叫“角”,我说我叫“徽”。此时有个声音在我们背后说,“我叫‘宫’。”
我们认识了“宫”,她也是一个巫女,也拿着偷来的请柬。因为她的加入,我和角不得不将之前的话重新说一遍,但我们二人并没有因此觉得不耐烦。宫是个好听众,也善于总结和推理,她说她认为之所以人们不再选择夫妻各自孕育孩子一半时间,是因为粮食减产导致供应不足,如果没有足够的存粮,确实很容易让两个人同时因为怀孕而去世,而失去了双亲的孩子如果没能凑巧遇到好心人收养,很难像我一样长大。她说因为资源匮乏,人们肯定会心生恐惧,因此而对我们这样有特殊能力的人倍加提防……我们说了很多,但即使聪明如宫,也没有能够给我那个答案。
宫的能力是复制一个人,不过只能复制一次。她的能力很实用,从此我们三个人都不需要守夜了。她们俩都认为我的能力过于粗暴,但我们三个人都坚持有一些粗暴的能力是必要的。
我们终于来到了王都,先藏在附近的树林里观察,看到戴着帽子的巫女会被卫兵拦下,于是取下帽子扔在树上,将头发整理成普通人的样子。我们混进了城,站在洒满阳光的大街上不知所措。忽然有人上前搭话,引领我们去附近的店里坐坐,还表示他会付钱。
我们进了空无一人的店,那个人和我们面对面坐下。他穿着绣花的衬衫,说话的时候总会微抬起下巴。“巫女们,”他说,“我是这个国家的继承人,你们既然混了进来,不想被告发,就得帮我一个忙。”
我们应该表现出了一定程度的惊慌失措,但还算比较快地控制住了。继承人先生非常得意,“你们虽然扔掉了帽子,但脸上还残留着一些肤色不同的痕迹。我嘱咐过卫兵,如果遇到这样的人,就放她们进来。”
“所以你要我们做什么?”宫问他。
“帮我一个忙,杀了国王——也就是我的父亲。”继承人说,“宴会上他会出席,就在那个时候……”
“他是你的父亲。”我说。
“你的父亲不会因为你的强大而恐惧吗?他不会因为恐惧而想杀死你吗?”继承人说,他看起来确实是好奇的。
“我的父亲因为孕育我而去世了。”我说。
“哦。”继承人轻飘飘地说,“我觉得我的父亲快动手了,所以我需要先下手。自从他告诉了我那个秘密,大概就察觉到我有了一些和他不一样的想法。不过,总之,现在我需要你们在宴会上杀掉他,然后我会娶你们为妻子,让你们生活在这洒满阳光的王都里。”
“我们并不想生活在这里。”角说,她的声音很小,但却很坚决。我们三人互相看了一眼,对着彼此点头。
“那可真不错。”继承人说,“毕竟你们都不漂亮。”
“那么作为交换,我们想知道国王告诉你的秘密。”宫说。
继承人的表情有些阴沉,然后渐渐露出笑容,“可以。”他说,“本来我也打算昭告天下的……这片土地其实是一朵花,当花朵绽放时,所有的土地都平坦地面向阳光,和王都一样——你们的父母是不是也偷偷告诉过你们这件事?而这个秘密则是我的父亲控制着花瓣合拢和打开的开关。
我的父亲,因为恐惧臣民不肯臣服而收拢了花瓣。而我知道这件事后,感觉他真的蠢啊,为什么只是收拢花瓣呢?换做我,会先让所有人都乖乖听我的指挥,否则就让他们过上暗无天日的生活,但……我只是威胁,因为这片大地会怎样,只看我的心情如何。
只要我登上王位,我会先打开花瓣,然后再根据心情让这片大地绽放或收拢。想想看,那些结穗的麦子会在悬崖边缘掉落,和花瓣一起,多么漂亮!”
继承人笑出了声,我们三个人互相对视一眼,忽然有了个绝妙的主意。
我的手在桌子下面一翻,隔空扭断了继承人的脖子。宫复制出了角,角变成了继承人的样子。我们把继承人的尸体藏了起来,又大摇大摆进了王宫,把国王堵在了书房里。
面对着眼前这个看起来快断气一般的中年人,我终于问出了困扰我很久的问题:“国王陛下,因为一些人的恐惧,另外一些人就不得不死去,这样公平么?”
国王看着我们三个人,忽然全身哆嗦起来:“你们是来杀我的。”他说,“我该下令把所有巫女都杀死的!”
“我们不想杀死任何人,除非他该死。”宫说,“现在,你要回答她的问题。”
“你们看过王座吗?”国王还是没有回答,“那个又高又大的黄金座位,上面镶嵌着各色的宝石。”
我们三个人一起摇头。
“你们杀了我之后,可以去坐一下。”国王说,“我的继承人大概已经被你们杀了,我应该也快死了,这场恐怖的噩梦终于要结束了。”
他向后一倒,瘫在高大的椅子里,眼睛逐渐变得浑浊。
我们面面相觑,最终还是选择动起来寻找可以让大地重新绽开的机关。当我们三个人同时按下那个藏在国王书桌抽屉里的按钮时,听到了脚下传来的隆隆声,看到了彼此脸上同时绽放开的笑容。
我还是去试着坐了一下王座,那东西又硬又大,坐上去非常难受。
勉强坐了一阵子,我还是想不明白那个问题的答案。我跳下来,跑向角和宫,我们准备回家,回到那洒满阳光的家里去。
PS:是的想必大家已经发现了,这其实是一篇活动文,但是因为死线滑铲失败,于是变成了作业(此处有魇魇仔给七郎磕的二十三个响头
作者:顾箐
评论:随意【但希望批评的话尽量委婉一点TT】
————————————————————
“你真的只要一根羽毛?”
疑惑,不信任,还有即便努力抑制但仍然从声调中大片溢出的焦急。
面前的天使蹙着真正被上帝精雕细琢过的眉毛,带着几分不自觉的催促逼问着眼前突然冒出的奇怪人类。
“是真的哦!真的只要一根羽毛而已,”带着单片眼镜的男人携带着有些轻飘飘的笑意,他不紧不慢的摸了摸下巴,带着足量的真诚对着面前有些狼狈的大天使长开口说道。
“一根您的羽毛,天界现在所面临的一切困境都会迎刃而解,这是笔划算的买卖,不是吗?”
男人张了张手指,装模作样地做了一个“全都一扫而空”的夸张动作,大概是为了让安斯艾尔放轻松。
一根羽毛……
安斯艾尔的眉毛没有任何想要舒展筋骨的意思。
今天已经是天界陷入战争的第13个天历周了。
刚刚从前线中退下的大天使长勉强维持着站立的姿态,压抑着小口的喘息平复着自己的疲倦,犹疑的眼神来回扫视着面前古怪的人类。
“额……忘记自我介绍了!”那突然冒出的男人用着过分上扬的语调,“您好,我叫空喑!初次见面请多指教~”
在确认了那突然冒出并自说自话的家伙不会对自己造成危害反而面对自己的攻击只会一边逃跑一边大声哀嚎以后,安斯艾尔不由得陷入了短暂的回忆——
自开战以来,天界的天使数目就以不可思议的速度不断锐减着。
参战的标准一降再降,从一开始的四翼天使作为主力,到所有两翼天使都要一齐上阵,再到现如今连光环都没有稳定下来的孩子们都被推上了战场……
一切发生的太快了,用噩梦二字也难以囊括这其中的荒谬。就连百年之前与魔界的征战都没有产生过如此庞大的伤亡量。
这场战争毫无疑问地正在逼迫天使逐步走向死亡。
战争……
这个词用在这里实在是有些太自以为是了。
安斯艾尔的心脏回响着发苦的轰鸣。
准确的来说,今天为止天界所经历的一切……不,是这片大陆上所有种族所经历的——只能勉强算得上是一种猎人刻意延长时间以便更好享受的屠杀。
尸骸成为了装点全世界的常见装饰品,鲜血让土壤都愈发饱和,痛苦和绝望成为了生活的主旋律,秩序不受控制的从根部瓦解。
谁能想得到这一切仅仅只是由一个【人类】造成的?在那个黑发黑眼的家伙面前,就连恶魔都会自惭形秽的吧。
没人知道那家伙是怎么做到的,毁灭这件事对他来说如同呼吸心跳一般得心应手。无法探究运作的机理,无法理解背后的目的,仅能获取信息的只有一个又一个不同的种族传来的噩耗,而噩耗们却又总是令人麻木的相同。
灾难来临的丧钟或许其实早就已经敲响,但当钟声响起之时,又有谁会觉得这是为自己而鸣的呢?
也因此,在收到了精灵,矮人,兽人等等种族相继灭亡的消息后,现在天界所经历的一切,也不过可以荒谬地归结成简单的三个字:
轮到了。
仅仅只是轮到天使这个种族了而已,所以天界理所应当的陷入了难以理解的苦战中。
而现在,面前的这个自称空喑的流浪商人,不合时宜的装扮,不合时宜的出现,还说仅仅只需要一根自己的羽毛就可以让天界抵御这单方面的屠戮?
安斯艾尔敛了敛自己的眼睛。收束在身后的六片翅膀随着主人心意轻轻的晃动了两下。
天使的翅膀和羽毛跟的灵魂直接相连,以这种东西作为交易货币简直就是对天使赤裸裸的侮辱……换在平时,这种会进行灵魂交易的恶魔走到离他十天尺处就已经身首分离了……
但,如今这项完全被荒谬和续集填充的提案,却真真切切地被提上了安斯艾尔这个大天使长的优先第一顺位。
安斯艾尔的沉默显然有些太久了。空喑笑了笑,他继续用他那有些让人感觉到违和和不适的高昂音调进行积极而友善的宣讲。
“……我知道的,您有顾虑~”穿着有些怪异的黑白服饰的男人一副我懂你的经典商人做派,他指了指安斯艾尔脚边掉落的羽毛,“这样如何?我只要您脱落下来的一根羽毛……对于天使们来说,脱落的羽毛就没有与其原本灵魂的联系了吧?”
今天七次接连不断的袭击已经让面前尊贵的六翼天使疲惫不堪了。尽管经过了简单的梳理,翅膀上的羽毛仍然显得有些凌乱。粉色的伤口被主人努力的隐藏在了布料和羽毛之间,散落在地上的羽毛能算得上是难得的疏忽。
即使掉落在地上,那根属于天使的羽毛仍然保留着温润的光泽,圣洁的气息足以让每一个注视着的人心生平静与安宁。
“让我思考一下……目前的定价是:一根羽毛抵御一天界日袭击~当然这意味着以后如果敌人的攻击更加猛烈的话我们会加价,但是这很合理!因为商品价值提高了吗!”空喑笑着看向安斯艾尔,受伤了伤的天使闪耀着名为高傲的光芒,那光芒透过空喑有些杂乱的黑白发丝,让他忍不住眯了眯眼,“怎么样呢?一根羽毛,换全天界的一日安全,超级划算吧?简直是超级甩卖跳楼价啊!您真的不考虑一下吗?”
一根脱落的羽毛,就能够守护住天界各位同僚的幸福。
廉价到可笑的代价,古怪到虚假的商人,一切明目张胆的张贴着【有问题】的标签。
本应该立刻拒绝的,可是——可是自己难道真的能在这种情况下放弃唯一的希望吗?
如果毁灭是最终的宿命,也希望这样的结局无论如何都晚些到来……至少,让我能在最后好好的看看大家,不留下遗憾吧。
反正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不是吗?
装模作样的进行了交易内容的确认,不靠谱的商人却出人意料的娴熟地讲述着关于交易细节的种种。面带严肃却心不在焉的听着了冗长的赘述,尽管努力试图分析着利弊,但心神早就已经被仍在战场奋战的各位分去——
这样的不负责的行为,又怎么称不上是一种懦弱的逃避呢?
“啊!对了,虽然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但是没办法呢,还是应该跟安斯艾尔酱说清楚的!”男人带着过于单纯天真的笑容,灰色的浑浊瞳孔让他的表情显得反常而扭曲。
“安斯艾尔,你一定会对跟我交易这件事情后悔。”
空喑摇着自己的手指腼腆地笑着。
“我们之间的交易并不会改变事物的节点,节点不会被改变,结局也是如此。”空喑认真的看向安斯艾尔的双眼,将天使怔愣的情绪尽收眼底,“即使如此,您也确定要跟我进行交易吗?”
那个时候……自己心中的想法是什么样的呢?
用“仅仅只是试一次而已”粉饰自身行为的不忠,下意识逃避结局是最坏的可能性,即使在大难临头前也保持着过于天真的自信,总是觉得自己会是最特别的那个……
如果这家伙也找了别的种族……不,他说过我是他的第一个交易对象。
但,把这种诡异的家伙的话当真的自己才算得上可笑吧。
“……我确定。”
安斯艾尔低声作答。
故作坚定地作出了判断,但是任谁都能看出来自己的软弱与犹豫。
恐怕在对面的那个家伙听来,自己的音量已经低到了可笑的程度吧。
“好耶!业绩达标!感谢您的购入~”空喑拍了拍手,他看上去倒不怎么在意,简直能称得上是没心没肺……牵住天使不知所措的双手狠狠地摇了摇,一边道着别一边欢快地预备离开。
“……最后一个问题。”
痛苦的天使叫住了转身离开的流浪商人,那人的脚步一顿,像是早就预料到了一样微笑着回身等待着安斯艾尔的发问。
“……为什么,为什么呢?”已经走上不归路的天使努力抑制着嘴唇的颤抖,发出了最后的疑问,“为什么所有人都会被杀掉,为什么那个人要这么做呢?为什么他一定要杀光所有人才住手呢?”
空喑把手拖住了自己的脸,皱着眉头有些苦恼的发出了长长的哎呀声。
“虽然很想用他其实被你们很多种族都欺负过,还有类似于土到掉渣的父母双亡孤儿复仇之类的话来敷衍过去……”空喑侧着身子摆弄着自己的麻花辫,“但是毕竟刚刚成交了一笔大生意,怎么能这么对待我们忠实的大主顾呢?”
“因为他是玩家嘛!”
男人笑眯眯的回答。
安斯艾尔的瞳孔一瞬间放的很大。
什么?
他在,他在说什么?
“因为是主角,所以当然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咯。”
“这次的话,大概就是想着:【啊试试看把所有种族的大家全都杀掉会怎么样呢?】之类的话而很果断的大开杀戒了吧?确实呢,这种情况下也很没办法吧?”
男人那责怪而理所当然的语气从安斯艾尔的鼓膜上缓慢地滑过,直至耳蜗深处才发出迟钝而剧烈的爆鸣。
那算是什么……什么古怪而荒谬的理由?
什么玩家?什么主角?
因为超出了自己的理解范畴反而显得稀松平常了。安斯艾尔呆愣地站在原地,而空喑则是一幅没办法的样子耸了耸肩。
“啊……总而言之,到了明天就能够看出来我说的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了吧?”黑白色的商人没事人一样的欢快地对着僵直的天使挥着手,“如果觉得还算可以,欢迎您及时续约!”
“明天的这个时间,我也依然会在这个地方等待着您的哦。”
空喑就这样轻飘飘的敲下了约定的木槌,一同他莫名其妙的出现,他同样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只留下了安斯艾尔站在原地。
他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掌心——那里曾经停留过一根羽毛。
————————
我擦我擦!六月底有期末考所以交的迟了一点……是写的自己家oc,完全只是写了一个开头的程度啊……可能大家完全看不明白但是我很努力的写了【目移】如标题所说是拐小孩现场!也没有很仔细的修饰过语言总而言之能有人看就很好了!!
别的还有什么呢?希望自己下个月多写一点吧!!呃呃总而言之非常感谢点进来的你。
今天的份也努力擦完了!
二编【其实不只二编了】:修改了一下错别字和努力的试图让语句更为通畅了一点点,非常困,下次再见~!
作者: 四戎
战争或许一直在延续,说不上从何开始,便也就没有任何需要结束的征兆。
南城有位神枪手,北城有位狙击手,听说都很厉害,但却难说谁更胜一筹。毕竟狙击手狡猾,开一枪换一个位置,这次出现在这个高台,下次便出现在另一处平地,神出鬼没,远距离瞄准镜,总是猝不及防的一枪致命。神枪手精准,且十分善于躲避伤害,通过敏捷的身手躲过扫射线。
也许观战人员最大的爱好便是观看这两虎相互博弈相互制约的样子,当然更好奇的应该属:谁才是真正的王者。
两虎相争必有一死,如此吗?
某日,狙击手站在她最擅长的高台上,开镜,瞄准,一气呵成。但那粗狂的枪线重视暴露了她的位置。更换位置吗?不,在等等,这是个隐蔽的位置,也是个常人不借助工具难以抵达的位置。狙击手通常视觉极佳,但很少人意识到,他们能保障自己安全的原因,听觉一定不能有所欠缺。这不,对于一些极为细微的扰动必须极为敏感。所以现在,确实有脚步声在接近,有人来了!身经百战的狙击手又怎会慌张,只是在那个唯一可能的出口处安静地等待着来人。
他会来的!
她确定她知道是谁。
也许并不是听声辨人,也许只是意识到能找到这里的人会是谁。
脚步更缓了,像是一种心理博弈。
狙击手站在出口侧边,只要一能模拟人头运动的轨迹,无情的枪线就会刺穿来人的头部。
同样的也有可能,来人的枪射速更快,抢先在狙击手反应的时候已经赢了先手。
气氛突然紧张起来了。
气氛又突然缓下来了。
“hi”
意识到自己早就被发现了,不如就先打个招呼吧。
神枪手从远处落地,狙击手从出口走出。
敌人见敌人,没有任何剑拔弩张,异常默契地打个招呼。
我们从未见过面。
我们是敌人。
也许我们应该打一架。
但骄傲的我从未有自信胜出,我也相信自负的你也不敢说你一定能赢。
非常尴尬,想要偷袭却失败了。
打个招呼,然后就走,这样吗?
你也不想自己的阵营输了这场战争吧?
你也不想和我打这个赌,去赌是你死还是我活吧?
我们都太清楚,我们的存在对这场战争的输赢有什么影响。
我们的命都太珍贵了,我们的胜负又太重要了。
不如这样。
阻击手跳起舞步。
明白你的意思了。
何必打架,不如共舞。毫不尖锐的相见,和没有遗憾的离别。
只要是相互制约,便能保证不输。
因为见到某一些人,在双方都意识到上方存在的情况下,赢是不能争取的,唯一能做的就是保证不输。
我们从未相识,我们从未不相识。
风打在落叶上,是最漂亮的伴舞乐。
神枪手也用舞步回应。
也许共舞了很久,也也许那不过一瞬。
谁会记得那个时候发生了什么,谁会忘记那个时候发生了什么。
我们真像那些相伴了多少年的老夫妻,这是什么默契。
为什么我们同时会这种舞,为什么我们会同时跳这种舞。
我们在做何事。
这真是一个有趣的故事。
身外是一片狼藉和此起彼伏的枪声。
眼前却只有彼此的舞步。
此刻,他们于我们何干?
这是我所能想象的和一个刚刚认识的人能做的最浪漫的事情。
狙击手转身看向战场。
神枪手握紧了手中的枪,终究是没有抬手。
狙击手回头。
神枪手会意。
我们的队伍都不能失去我们。
我们已经离开团队太久了。
走啦。
阻击手挥手告别。
神枪手留下最后的声音。
狙击手转身,架枪再次将瞄准心瞄准敌人。
突然狙击手换了个方向,那是她预测的按照神枪手离去的方向,他下一次会在她视野里出现的点位。
很可惜,他狡猾,不知从何处早溜了。她意识到了这点,便放弃追杀的计划,重新承担起了在她职责范围内的任务。
也许在神枪手离去后的某个时刻,神枪手也曾将枪口对准狙击手。
也许在神枪手离去后的某个时刻,神枪手也不曾将枪口对准狙击手。
这场战争仍然持续着,被记录的结尾点是,神枪手射瞎了狙击手的左眼,狙击手打残了神枪手的左手。虽然造成了行动上的不便,能力上的衰减,但他们仍然是势均力敌的对手。也也许只要他们都还存在的每一天,这场战争就不会有真正的结局。
成为一个无解的循环。
(改编自在游戏里亲身经历的事件hhhh 事件本身比我写的有意思hhhh)
Ps: 很惭愧,三次元太忙闲暇都在沉迷游戏,文就凑个字数摸个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