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塔辛文大书馆内的侍从,通常从事前台招待和饮品调配。
曾和姐姐尤利娜一起为归川国工作,后经努玛斯提和洛明引荐,成为大书馆部分对外开放的交接员兼服务员之一。
喜欢讲笑话而且水平很高的古灵精怪少女。自身的时间因为契约而停止,活得太久故经常给自己找乐子,只限于偶尔捉弄一下同事的地步。
对服装有自己的追求,所以把自己的制服改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不过因为很可爱所以大家都很喜欢。时常被姐姐说若是当时没被斯诺尔大人带去当特殊女仆,估计现在在从事服装设计的工作。
耳旁长出一只小翅膀是因为有羽种血统,实际上是里塔库族。
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好欺负,武器从来不离身也不隐藏。毕竟要是前台看起来过于和善,心怀鬼胎的人估计会立刻找准时机在书馆内做坏事吧。
不过一个服务员真的能利落地使用双刀吗?时常有人这样好奇地发问,总会收到尤赫弥一样的回答:
“这个嘛?客人你懂的,真理之门下不收弱者呀!”
都是为了行文方便(和顺便提高公司里的日本人含量)随手编的,不看也不会有任何影响。如果又增加了也会放在这里。
有需要可以随意取用。设定解释自由,方便为上,只有撕卡需要和我说明一下。
- 阿川 薮(Agawa Yabu)
身高:174cm
年龄:24
部门:鸣尊寮
异能:怪力
媒介:一把旧木刀
乍一看会给人优等生印象的残念系帅哥,待人接物都很有礼貌,但一熟悉就容易暴露本性。本质是个活泼又好相处的人。不仔细看就会忘记他长相还不错,气质真是奇妙啊。
虽然总是觉得自己普通,但那是他习惯努力、对自己要求过高、而有些异能的差距又实在无法用努力弥补所致。高中时的剑道比赛曾拿过全县第二,其实水平还不错。尽管轻描淡写,但他初次遭遇访客时是自己一个人用刚觉醒的异能解决掉的。已经称得上小有天分了。嘛……虽说本人吓哭了所以并不算帅气,并且出于能力性质的缘故,看上去更像在用剑道的方式拿木棍揍人……
原本是建筑系的学生,很喜欢动物,但不知道为什么容易被狗讨厌,曾有被整条街的狗追着嫌弃的奇妙经历。实际上很尊敬前辈太刀川雫,但不知为何不太愿意承认这点。
- 矢岛 飞鸟(Yajima Asuka)
身高:187cm
年龄:29
部门:天照原
异能:极速愈合
媒介:妹妹4岁时送他的美乐蒂发卡
看上去相当凶恶的治疗人员,治疗之前就已经令人畏惧三分。愈合能力限制于“物理性质的伤”和“非致命”两点,因为会在活性化伤者生命力的同时透支其体力,辅以受伤时两倍痛感的副作用,被他治疗的人常有昏过去的。
本质是个大哥脾性的家伙,相当为他人着想,会条件反射地照顾人,而且稍微请求一下就很容易心软。讨厌看到他人受伤,经常在治疗的同时对患者进行言语攻击,导致治疗现场一片鬼哭狼嚎。此外,任务中除了待在后方提供治疗,他也能做痛揍揍得到的访客→治愈→继续揍残这样的可怕事情。很痛吗?很痛的哦。
很喜欢鸟,家里养了两只文鸟。没想到只是想顺手逗逗鸽子就被麻烦的人抓走加了班,对太刀川雫印象深刻。最近在妹妹(10岁)的监督下戒烟中。
二章都快结束了我怎么才写完第一章……
晏摘星一章主线[上](http://elfartworld.com/works/9304300/)·[下](http://elfartworld.com/works/9304322/)两篇的小雫视角番外,又名《当你手拿悲恋剧本时你的电波同事却在做什么》,结合原文看会比较好。
只提了一两句的角色就不响应了,以及存在方便起见的天照原背景板。
一早醒来,有张脸忽然在太刀川雫的眼前晃来晃去,她却怎么都想不出对方是谁。异能的副作用就是这样,偶尔她会错把别人的记忆当成自己的,太刀川雫早就习惯了。只是直到吐掉牙膏泡沫,她含了一大口水,在口腔里慢吞吞地推来推去的时候,男人抿着下唇的侧脸还是不断闪回,就连她也忍不住多看了几眼。男人似乎有无意识皱眉的习惯,始终看着视线外的某个地方,从不往这边看。听着从下水口咕隆隆地灌进去的声音,太刀川雫忍不住思考:那个不知道是谁的人看着这个男人的时候,心里又在想些什么呢。
这件事对她而言不难。脑海中的想法能透过眼睛看出来,而她还能从里向外看。就如此时,刀刃飞旋着斩断头颅,她一心一意地望着,看到那张嘴角裂至耳根的脸逐渐在空中消散,直到最后也大睁的眼睛里,男人扭身的动作一闪而过。于是画面互转,她看到男人的手撑上墙面,墙皮剥落,跟着一同坠地的还有咳喘出的呕吐物。大概是不擅长人形访客吧,太刀川雫看着画面不断明灭,想着,裂口女没有更明显的特征,对还没习惯的人来说就像杀人。
她静静地等了一会,直到那个与她相连的视野逐渐恢复平视,微微晃动着移向赶去接应的人。太刀川雫于是掏出鸟笛吹了几声,抬起手宣布道:“结束了,那就是最后一只。”
气氛霎时间松弛下来,有人发出欢呼,也有人只是轻轻呼出一口气。最先飞回来的鸽子落上她的肩膀,太刀川雫挠挠柔软的翅根,说:“辛苦了。”随之而来的事一连串轻柔的咕声。最近的裂口女事件层出不穷,这支队伍也是为此而来的。现在任务完成,多数人通过了检查就可以直接离开,几个鸣尊寮的伤员则在角落接受天照原的治疗,不知为何却时而传出痛呼。
太刀川雫等在原地。没用太久,她就在那个仍有些不稳的视线中找到了自己。画面在靠近时忽然熄灭,鸽子转向身后,男人略显狼狈的脸局促不安地显现在了视野中。
“这是……要还给你的?”
他递出攥紧的丝线。
用异能连接一次新人好确定工作时的状态,这是时常会有的委托。太刀川雫在鸽子的眼睛里对人看了又看。上个月刚刚到岗,虽然青涩,但异能和武器的配合相当优秀。沉吟片刻,她才开口:“裂口女要排在第几位?”
“……哈?”
“要给可爱程度排名的话,”她转过身面向对方,耐心地重复一遍,“你觉得裂口女要排在哪一位?”
男人张了张口,复又闭上,一副打开公寓大门却看到外太空的模样,持以良久才总算回答。“……比大猩猩好点?”
太刀川雫满意地点了点头:“那就放在螳螂的后面吧。”
站起身拍拍裙摆,她决定向零提交“合格”的意见参考。
从工位上收获了厚厚的一沓资料,太刀川雫高高兴兴地挪向医疗室,脸上却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因为总被抱怨在文件里描述了过多的细节,她最终免于书写繁琐的现场报告,作为替代则需要负责汇总、梳理与补充的工作。今天就去那边的房间工作吧,消毒水味也很好闻。她暗自打算着,没想到才转过一个弯就被人撞在身上。
所幸文件并未洒落一地,反倒是年轻的天照原课长显得更加狼狈。三宫善知跑得绑好的头发都散了下来,撑着膝盖不断喘息。正要抬头道歉,看清了眼前的人,庆幸的神色却忽然压过愧意。“是月读司的太刀川小姐吧!能请您去通知一下晏摘星吗?”她勉力支起身子才说出下一句,“他哥哥……晏其受了很重的伤。”
“不要在走廊中奔跑”的嘱咐和“好像在玩滑冰”的想法交替出现在太刀川雫的脑海中,她犹豫了一下,决定不将其中的任何一句说出口,只是睁开了所有眼睛。公司各处都有她放养的鸽子,数十条画面闪过,最终堪堪停在异能范围的边缘。
“资料室。”她吐出三个字,转身走向最近的电梯。三宫善知长舒一口气,继续跑向别处。希望她不要又摔倒了,太刀川雫在电梯里盯着缓慢上升的楼层标识想。还未完全关闭的另一条视觉线里,她隐约瞥见沾满鲜血的白色被人推进了医疗间。
路程不远。以鸽子的叫声示意,太刀川雫打开门,某个沉默寡言的同事果然正埋首书间。用异能做确定只是以防万一,照她来看,资料室的晏摘星含量早已超标,扣过来敲一敲,指不定还能多倒出几个。太刀川雫还想过要在牌子上加注一条“生态观测圈”之类的内容,结果听了她的话,就连彩泽课长也难得露出了微妙的神情,计划便就此作罢。
她的到来没能引起任何反应,于是她又靠近了些,顺了口气才开口。“你可能会想知道,”她观察者对方的反应,“听说有个叫晏其的人受了很重的伤。”
晏摘星于是猫似的惊跳起来,文件散落一地,太刀川雫有些惊喜。原来他也有这么不一样的表情啊,她欣快地想起上午宣布任务结束时,对方靠在墙上不发一语的脸,憔悴又漠然。此时的漠然转变为恐惧,倒显得人生动了许多。太刀川雫无视他只不过是在期望的问题,说道:“去医疗室吧。”晏摘星几乎擦着话音就冲了出去。
一直藏在书架顶端的鸽子扑棱棱地飞下来,太刀川雫蹲下身,收拾起满地的资料。她习惯性地做了分类整理,却多少显得有点像无用功。这些文件几乎都和异能的副作用有关,就连她都没有全部看过。早上出现在眼前的脸忽然又从脑海里浮现,太刀川雫歪着头想了一会,忽然意识到那是因为晏摘星和他的脸很像,特别是鼻子。一定是看了就记起来了,连黑眼圈都如出一辙。
太刀川雫小小地“啊”了一声,摸了摸鸽子的脑袋。“理查德,你觉得那个人再不睡觉会不会死掉?”鸽子担忧地叫了两声。于是,太刀川雫决定留几分心在外面,以防明早一觉醒来就发现有同事死在走廊里。
没想到,才刚连上视线,她就看到了晏摘星背着包走出武器库的身影。
太刀川雫感到一种浓厚的担忧,就像看到别人拿着冰淇淋球摇摇欲坠的抹茶甜筒。打开门,路过的男人正试图逗弄窗沿上的鸽子,前者则对他显得有些爱答不理。太刀川雫在脑海中飞速地扫过一圈员工信息,满意地在“天照原”的项目下找到了男人的名字。
“喜欢加班吗?”她问,男人皱紧眉头。“你瞎吗?看不出这事鬼都不爱干?”太刀川雫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意。
“是哦。”她指向自己暗淡无光的眼睛,难得微笑起来,“我看不见。”
迫于良心的谴责,骂骂咧咧的男人将她带去自己值班的医疗室,又在她专心工作时,从食堂打包来了饭菜。“所以,那个笨蛋、白痴、脑子填满稻草的草履虫……什么时候过来?”“不是草履虫。”太刀川雫认真纠正,从不用了的资料堆里抽出新的一张,翻到背面再次画上九宫格。“鸽子们还没看到他。”男人苦笑:“早知道是你的,我打死都不会看那只白鸡一眼。”说着在右上角涂上一个×。太刀川雫于是再次纠正:“不是白鸡,是鸽子。”
直到他们又平了十来局,男人出门抽烟,太刀川雫才总算在视野中找到一个狼狈的身影。盯着他快速穿过空旷的走廊,太刀川雫走向前来治疗区的必经之处。有趣吗?她想问问,晏摘星却忽略她的招呼,直接钻进了医疗室。太刀川雫跟在后面,从柜子里掏出酒精和绷带拿到面前,对方才终于停止了无视。
浓重的血气,其中还夹杂了虚异访客的那种特别的味道。那些东西,乍一闻上去还没有什么异常,但越是久了就越能察觉到微妙的不同,好像天生五官错位的狗,翻倒过来用背部走路。
一个人去了吗?太刀川雫想着,评价道:“缺乏危机意识。”她又想起资料室里被她整理好的那座文件塔——她还在顶端放了只迷你鸽子玩偶。她忽然意识到,那是某种经年执念的堆积,塔只不过是它们的外显。“做了这种事就能完成了吗?”于是她问,“你的那个愿望。”
太刀川雫看见他如被刺伤般紧闭蚌壳,却在同时移开视线。效果不好。她一边给他包扎一边想,无论对他说什么,好像都没有那个名叫晏其的人的信息有用。太刀川雫偷偷看向他的脸,刘海有些长了,几乎挡到眼睛,这么看的话,比起青年倒是更像小孩子。一边手臂无力地垂在身侧,让她想起案板上软趴趴的死肉。
啊,想吃鳗鱼饭。
晏摘星这次彻底垂下了头。“别说出去。”
放下明显无用了的绷带,太刀川雫转身走向门外。如果想瞒住别人,为什么要受自己处理不了的伤?天照原的治疗者已经在门外等了好一会。见她出来,男人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小鬼。”随后将热咖啡一饮而尽,抬手把锡罐投入走廊对面的垃圾桶。
“你知道我的异能是什么吗?”他问道,太刀川雫点了点头。“一个两个怎么都这么不怕死。”嘟囔着将另一罐热乎乎的小豆汤塞进她怀里,男人走进了房间。
“去吃饭吗?”
晏摘星抬起脸,有些怔忪地望向前两天才帮过自己的同事。太刀川雫的肩膀上站着一只鸽子,毫无预兆地出现在他的工位前,发出“鳗鱼饭很好吃”的奇特语音,他几乎下意识就回绝了。然而对方却继续凑近来、小声道:“这是报酬。”晏摘星张开嘴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垂下脸当做点头。一直没时间修剪的刘海滑到眼前,他忍不住伸手拨了一下。
“你看,猫。”
走到路上,太刀川雫指向围墙上一闪而过的影子,晏摘星却只是无视,于是她又指向另一边说:“看,配电箱。”晏摘星依旧沉默。走了好一会,太刀川雫忽然指向天空:“看,穿彩虹睡衣的野马。”对方终于抬头看了一眼,随后便带着欲言又止的神情望向他,太刀川雫却颇有几分成就感。
捡到了动物就要好好负责养到最后,她不知怎么记起爸爸的教导,或许说的就是类似的事吧。上星期她确实已经拜托人治好了骨折的胳膊,晏摘星却在回家休息后显得更加憔悴,连鸽子看到他都要多咕咕两声。是痛觉还有残留吗?她去天照原找了治疗的人,男人却像赶小狗似的对她挥手:“去去去。”又在她真的出去后赶出来问:“哪儿不舒服?”太刀川雫摇了摇头,决定自己搞清楚。
她喜欢的这家餐厅的老板是个沉默寡言的人。太刀川雫冲她比出两碗的手势,带着晏摘星在最里面的位置落了座,后者在路上的那次后又恢复了沉闷的模样。太刀川雫托腮看他,二人对坐,默然无言。
门帘上的风铃忽然晃动起来,一伙高中生随着清脆的铃声涌入,其中还有几个不良少年模样的染了头发。鸽子的注意力分散过去,望着视野里五彩斑斓的颜色,那个几乎要被太刀川雫忘记的人影忽然重新浮现出来,比任何一次都更清晰。
她细细描摹着那张脸,随口问道:“那个和你长得很像的白头发男人是谁?”晏摘星猛地抬头,身体都紧绷起来,直到仔细望过人群才一点一点地放松了。一种困顿、沮丧的气息轻柔地弥漫开来,在那层淡淡的迷雾下,晏摘星近乎困惑地回应:“……那是我哥哥。”
忽然间,拼图集全了。太刀川雫注视着这个瞬间,像注视着蚌微微掀开外壳,她就着那条缝隙向内窥探,近乎无情地望着那柔软、脆弱、鲜血淋漓的内里。她明白了。蚌之所以不向任何人张开,是因为破开那层壳时就会受伤。即使是它主动张开,即使是他主动张开。因为是愚蠢的蚌。
她注视着,直到碗底触碰桌面的声音忽然响起,服务生的到来打破了这个魔法般的瞬间。晏摘星惊醒般坐直身子,迷雾霎时便散去了。太刀川雫低头掰开一次性筷子,只是那么想了起来:在他刚来幻影的时候,自己也曾对晏摘星使用过异能。
就结果而言,他是合格的。只不过在不需要他做什么的时候,晏摘星总会无意识地望向同一个方向,那是一种近乎无意识的追逐。
脑海中的想法能透过眼睛看出来,尽管她是从里向外看。太刀川雫曾经站在他的眼底,一遍又一遍地望向视野的中心,看着那个总是皱着眉、抿着下唇、发色雪白的男人。他的侧脸严肃得好像这辈子都没有笑过,红色耳坠随着动作轻轻摇晃,自始至终一次都不曾回望过晏摘星。
在他没有看过去的时候,那个男人又在看着什么地方?
她只是那么想着。
感谢橘花老师愿意和我互动
全文4805
早春雨季,繁华街道染上一分湿冷,扑在皮肤上的雨滴顺着光滑表面下滑,从指尖缓慢滴落。
波比穿过灰砖堆砌的古朴街道,匆匆而过的人群没有平日那般悠闲,女士们举着伞,顶着风,护着手里的购物袋小跑过他面前。青年手中拎着文件袋,侧过脑袋,从墨镜后看向烟雨朦胧中正播放保护环境广告的电子屏幕。
引擎轰鸣声穿过他的耳朵,随即面前接连开过几辆低矮的汽车,溅起的水花混杂着灰尘重重砸落在人行道上。波比四处看了看门牌号,又重新看向手机中显示的地址。
被雨点洗刷的玻璃橱窗中映出人偶优美身形,店内的模特与他的倒影相重合,早春新款在这扭曲的虚影上看着格格不入。
波比照着路牌指示转进一个不怎么起眼的巷子里,他收起伞,掸了掸衣服上沾到的水珠,走向这黯淡街景让人几乎要忽略开在角落里的红色小木门。
它没有漂亮的橱窗,也没有显眼的标牌,甚至连门牌号的边角都透着铁锈色。雨水的作用下,站在门前的他甚至能闻到老旧木头散发出的陈腐味。
‘真的会有人在这里碰头么?放着琳琅满目的咖啡店不去,来这种犄角旮旯。’
波比站在门前确认了两次,反复看着手中的地址,最终确认无误。的确有这样的怪胎会选择这种地方碰面。
或许侦探们都喜欢这种稀奇古怪的地方吧。
波比如是想道拉响了门铃。
来开门的是一名穿着规矩西装的女性,在这种名不见经传的小地方开门的人如此正式属实令人意外。而对方也显然很诧异为什么会有陌生人来敲门。
侍应生的反应很快,她毫无异样地迎接波比进门,先给对方递来一块温热的擦手巾,而后邀请波比落座在门口的沙发上,告知他需要去确认一下预约情况,临走前还客气地递上了一杯水。
梅丽小姐在他手上挥了挥小短手,一同目送侍应生走远。
装潢古典考究,一楼的等待区靠墙摆放着一排沙发,每一个都亮得能隐约反射出他的样貌,坐下时还能感受到良好的支撑力与舒适的靠背。
波比整个人都在这个沙发上放松下来,抬头就能看见藏在天花板里的灯带,正散着明亮但不刺眼的暖光。
这会是一家什么店?波比环顾一圈依旧没有看见任何有关商品的细节,这就像是一间普通的家庭客厅,除了用料考究没有电视外都很符合。
波比伸手触碰了一下那杯水,手指能感受到的是微凉的温度。
他拿起同事给他的那些需要交接的文书,听着纸张摩擦时沙沙的响声,心情显而易见地好了起来。
工作很辛苦,但是很快乐。如果不是雨天就更好了了。
波比迅速翻动资料,一楼没有别人,他细细感受了雨天给身体带来的变化。指关节里似乎有些粘连感,筋也有些松动。
要回去保养一下了,关节有些打滑。
去保养也是件令人偶开心的事,身体每一处重新上漆,修复磕碰磨损到的部件,或许就是人类所说洗澡过后的舒爽感,他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浸泡在热水里的体验了。
顺带梅丽小姐也会被梳洗一番,这次还能有新的漂亮裙子。
没有思考多久,方才上楼去的侍应生重新出现在了波比面前,对方礼貌地请他上去。
波比看着她,墨镜下的眼皮微微颤动两下。
侍应生很快接着说:“是客人想请您上去坐坐,如果您不愿意就希望我告诉您楼上没有别的客人,不如先上去看看。”
波比的好心情在这一刻下滑。
他不再多作拒绝跟着对方上了楼。
楼梯是回旋式的,上了漆的木料被设计师雕花成各类花纹,踩在脚下时甚至不会发出咯吱声响。
二楼与一楼有显而易见的不同,波比抬头看向纯白天花板时甚至觉得这楼的层高比一楼高出至少一米。两旁先是错落有致摆放好的,正在交谈的人台,它们身上分别签着波比一眼认不出的花体名字,每一个都不尽相同,胸、腰、臀甚至双腿上都标有具体的数字。再远一些的墙面上用大头针订满了不同颜色和款式的手稿。
作为整个楼层的分割,则是一面顶天立地按照色谱拜访的布料墙。
看来这是一家服装店了。波比如是判断。
那位侍应生小姐在把人带到之后就消失在了楼梯口,似乎还锁上了一楼的门。
“中午好波比先生。”女人的声音从一整排布料后传出,丝绒地毯几乎吸收了所有脚步声,当她穿着深蓝色真丝衬衫出现时波比微微挑了下眉尾。
“中午好,格薇塔小姐。”梅丽适时出现并微微弯腰,“我来送点东西。”
“多谢,梅丽小姐。我也很喜欢这件。”颜·格薇塔似乎很了解他似的点了点头,“不介意的话坐下聊吧。这家店的手艺还是不错的。”
绕过那面布料墙,布置就显得简单很多了,靠墙摆放着未经镶嵌的宝石,和一柜已经镶嵌完成的饰品。不远处一名头发夹杂银丝的裁缝正用一块绣满槲寄生的料子立裁一条半裙。
旁边人台上则是一件已经基本完成了的西装,同样,领口上也绣着槲寄生的纹样。
“如果你喜欢可以委托一件,就是工期比较长。”颜坐会自己的位置上抿了一口红茶,“量体裁衣,款式任选。”
这听上去像是三榜五件汗衫的地摊货广告。
波比没去细究槲寄生繁殖基地男女两件套,转而看起了一旁的宝石。
琳琅满目的红宝石按照不同大小不同切割方式摆放整齐,伸手在上面甚至能对比出不同克拉和切割会在手指上呈现什么样的状态。
直观又奢侈。
颜·格薇塔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波比身后,指向了柜台最深处的一颗祖母绿,“缅甸三区一年前挖出来的绿宝石,因为杂质较多没能拍个好价钱,优点就在于大了。”
波比看向颜,嘴角微微下撇,显然不那么满意这个话题。
“宝石矿产从古至今都在被人类开采,地球几百上千万年的挤压冲击、沉淀出来的自然现象被人类当作敛财的道具大肆挖掘贩卖,就着眼花缭乱的名义和口号敛财,一小部分罕有的纯净结晶则被同样的少部分人收藏,作为一种向同族炫耀的资本。”颜点了点那块绿宝石,手指被玻璃折射,再一次被宝石内部光线折射,显得修长又扭曲,“甚至被作为一种示爱方式将一块纯物理条件化学成分组成的产物赋予永恒不变,或者刻骨铭心的意义,这些石头如果有思维,会怎么想人类的这一行为?”
波比整个转向了颜,梅丽小姐被他的手指带动也同样抱起了手臂,也幽幽看着面前的这个女人。
“你想说什么。”从月白色眼皮下透出星点璀璨光彩,梦幻的红色与手边的宝石交相辉映,形成一种无机质的美,通透无比的结晶体毫无情绪地盯向颜。
“你今天带来的资料。”颜看着波比,没有理会对方依旧向下的嘴角,“今年我解决的第一桩案子。经济犯罪,洗钱,贪污。”女人说起这些的时候表情依旧是微笑着的,总给人一种礼貌又疏离的感觉。
“那些钱的大部分流向都通往那些混乱又迷乱的地方。”对方手指虚虚指过那些宝石,“一位富豪看中了缅甸的一块矿产,然而以为富有的他国小老板先一步买到了矿产前半年的所有权,对方只是想给自己的宝贝女儿留一块漂亮的钻石,但是谁知道他运气太好了,工人们灰头土脸地挖出了一块这一年中都无人超越的巨大绿宝石。”
波比不理解对方在说什么,但是颜的眼神让他感觉很不舒服。
手偶被举在胸前,腹语的声音很冷:“你是个让人讨厌的家伙。”
颜打开了那个陈列柜,将那块绿宝石拿了出来,“这块绿宝石是证物,从死者的肚子里挖出来的。”她比划了一个大小:“有人硬生生把那块巨大的,原本应该作为生日礼物出现的绿宝石,通过某种手段塞进了小老板千金的肚子里,同月那位老板的公司股票大跌,几乎要破产,他女儿的尸体就这样出现在他的面前,尸检结果显示千金是机械性窒息死亡,口鼻中含有大量硅化物。”
硅。一种经过上千上万年沉积结晶,成为宝石的重要元素之一。
波比看向那块被女人捏在手里的绿宝石,只觉得头脑恍惚。
“但是很遗憾,那位先生没有变卖这块能救命的绿宝石,而是选择和某些不该交易的家伙做了交换。”
波比忽然想起反动报告时出现的连环杀人暗那些尸体的惨烈死法。或许这起跨国案件早有别的地区的执法者解决,然而那块作为凶器巨大的绿宝石始终是个问题。
他忽然想通了什么重新看向展示柜里琳琅满目,各色切割的宝石裸石。
“我的确提供了部分案情资料,也给绿宝石一个解决方案。”颜放下手里的东西,举起双手无辜道:“但我不至于神通广大到把那玩意放在一家正规店铺售卖。”
“你到底想说什么。”
颜看着面前的红发人偶几秒,忽然笑开道:“要看看早春新款吗梅丽小姐。”
波比被推进了试衣间,而梅丽被颜强烈要求留在了试衣间外,现在可能正和颜坐在一张桌子上陪看她的植物宝石大全。
人偶在这个敞亮但密闭空间内感到了来到这家店之后,久违的安全感。
他的情绪似乎终于从那种即将喷发的状态里缓和下来,同样宽敞的试衣间内有落地镜,有被老裁缝塞进手里的好几套衣物,甚至还有一件前短后长的黑色机车风皮裙,波比拿着那件裙子一时间也没理解为什么在这种店家里会出现机车风。
他回忆起颜在给他拉上帘子前问的最后一个问题。
“说起来,你为什么认为埃癸斯是家?对于普罗大众而言,它至多是一家员工关怀做得不错的大型企业。好吧,勉强算在世界五百强里。”
他将红色长发从衣领里扯出来,查看裙子长度确保不会露出膝盖上的人偶关节,系紧了皮带。落地镜里的人雌雄莫辨,漂亮的脸上透着磨砂一般的质感,仔细看才会发现那似乎与人类皮肤有些诧异,红宝石双眼在冷光灯下愈发璀璨,火彩给眼尾拉出一条五彩斑斓的眼线,黑色皮裙领口开得很巧妙,V字形向下,不深不浅,停留在风情万种与暧昧不清的界线上,高质感的用料上,只有皮带的尾端是两片银色流星形状五金配件。
整条裙子利落大方又性感。
波比把它脱了下来。
如果埃癸斯不算家,那么什么才算家?家的定义难道不应该是由家庭成员本人来界定的么,他既不是孤身一人,也不是不喜欢埃癸斯,为什么不可以将埃癸斯称作为家?
他换上另一套斗篷,碎钻从肩膀处倾斜而下,长至腰线的垂坠面料就像是一片被他莹白双手掀开的夜幕,神秘美丽。
打开试衣间的门,梅丽并不在颜的下午茶桌上,反之她的面前摆放着鸡排胸针,每一个都镶嵌着巨大而昂贵的主石,被做成各式各样的水果形状,颜正在摆弄一串绿色宝石做成的葡萄胸针。
波比想起对方描述的案件,忽然有些反胃感。
“这件很合适你。”她抬起头诚恳说:“比想的要好看。”
颜打量了他好一会,见对方没有开口才道:“我通过那个案子查到了,不如说听闻了一些事。”她的语气很缓很慢,就像是一名优雅的贵族正在和小辈述说那些荒谬的遥远的童话故事那样,“一些捕风捉影的传闻,在我这里拼合成了汇聚成了一个有些难以接受的事实。”
波比皱起了眉,四处扫了一圈,依旧没有看见梅丽。
“你有没有试着去找过自己的亲生父母?波比先生。”颜有点了点她自己如黑曜石般的眼睛,“或者你有没有尝试寻找过这双眼的来历。”
波比的表情突然卡住了。他一时间思考起颜为什么这么问,一时间又想寻找梅丽在哪里,一会又试着回答颜的问题。
颜看他在原地真的像个人偶一样愣住,不再提问,巧妙地将话题错开了。
“我看到过波比先生的打扮,那条皮裙你不喜欢吗?”
波比的思绪被猛地拉扯回来,他就像是死机又重新接受了更新指令的机器,摇头表示否认。
“是吗,那真遗憾。”颜指了指不知何时挂在波比背后的一条红色吊带裙:“我原觉得这条也应该很合适你。”
就在这时老裁缝从波比背后递出一样东西。
短暂分开的梅丽小姐正穿着一件裁剪简单的粉色蕾丝娃娃裙,带着镶嵌粉色钻石桃花的小发箍重新出现在波比眼前。
“春季新款,量身定做,款式任选。”颜大方笑道,“梅丽小姐喜欢吗?”
手偶回到波比手上,用清亮的声音道:“还可以!这就算扯平了吧!”接着之前的话题道:“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会对我‘家’有不同的定义,有谁说不可以把埃癸斯称为家么。”
颜思考了两秒试图给这位人偶解释她所谓的家是什么,然而对方波比波澜不惊的表情和那个同样面无表情的手偶,忽然就点了头:“对现在的你来说直白地将埃癸斯当做家,或许是最快的捷径了。”女人补充道:“挺好的。”
“谢谢。”波比用腹语回道,“我觉得埃癸斯很好。”
颜站起身,有人自然地给她披上一件轻薄外套,这位大方但在波比和梅丽看来十分没礼貌的女士一伸手,那个原本在一楼接待他的侍应生也再一次出现,引着波比下楼。
此时此刻波比才发现店里原来还有这么多人,他们在方才自己聊天时完全消失,只在客人进出门时才出现。
他有些怔楞地站在店门口,发现不远处的路口停着一辆黑色轿车正在等他。
波比坐上车,看着窗外雨幕与街景飞速划过,不禁发问‘这就是富婆吗?’
手偶梅丽抱着波比的新衣服和自己来时穿的那套裙子显得无助又可怜,过了好一会才自顾自回道‘可能?’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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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月溪明
评论:笑语
暮月镇是个小镇子,地方偏远,经济也不算发达,与外界的联系很少,虽然架起了通向外界的立交桥,但是很少使用,外面的人不愿意来这里,这里的人也没有出去的想法。而我,应该是近年来镇子里唯一一个从外界来到人。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为什么会来暮月镇,那时的我只有十岁,虽说早已到了记事的年纪,但是我却不记得这之前的事情了。据说我来到这里的时候浑身是伤,虚弱又瘦削,看上去随时可能一命呜呼,那天下着大雨,被人发现的时候我倒在路边昏迷不醒。原本大家都不打算管我,可圣女坚持把我带回了住所,还请了医生帮我诊治。
是的,圣女。暮月镇是个普通的镇子,但是有圣女的存在,这好像是当地的习俗,每隔二十年就会从十岁以下的女孩中选出一位作为圣女,圣女会获得极高的地位,受所有人的尊敬。
圣女确实值得大家这么做,她那么好,善良又美丽,待人十分温和,很难不令人尊重。
圣女会在全镇人里选择自己的护卫,这是我一直以来的目标。镇上很平静,圣女受人爱戴,护卫其实并没有什么用武之地,可我想成为圣女的护卫,不仅因为她曾经救了我,还因为我想为圣女做些什么。
在我来到暮月镇五年后,圣女现任护卫退休了,虽然我只有十五岁,但是我一直用心学习磨练的格斗技术和优良的身体素质带着我披荆斩棘地战胜所有竞争对手,成为了圣女的新任护卫。上任第一天,我对圣女说:“圣女大人人,我一定会保护好你,不让你受到一点伤害的。”
一身白裙的圣女看着我,阳光下她的微笑仿佛在发光,她轻轻揉着我的脑袋,对我温和地说:“那就拜托你了,我的最忠诚的小护卫。”
圣女很忙碌,虽然不参与镇里的决策,但她需要和大家一起劳作,镇上偶尔举办活动或者节日庆祝,圣女也要发言,或者做一些其他的象征性的工作。我作为护卫一直跟随在圣女身边,她劳作时我陪着她劳作,她参加活动和庆祝时我注意有没有人或事物会伤害到她。
转眼又是五年过去,圣女二十五岁,成为圣女已经二十年,她到了卸任的时候了。我并不在乎下一任圣女的人选,打定主意要跟着圣女一起卸任。不过我还是有些奇怪,还有一个月就要举行新圣女的庆祝仪式了,下一任圣女的人选怎么还没确定呢?我问圣女,圣女说每一任的圣女都是有镇长他们选出来的,等到庆祝仪式当天,肯定会有新圣女的,她让我不用担心。
我当然不担心,我只在乎她,不管她是不是圣女。
新圣女的庆祝仪式设在了镇外暮月湖边,那里有个很大的广场,镇长、其他镇上的大人物们和圣女需要提前去那边准备仪式,我自然也跟着过去了。暮月湖虽然离暮月镇不远,但跟暮月镇的平静安稳不同,暮月湖常有魔风龙出现,或许是因为这里位于魔风龙迁徙的必经之路。
魔风龙皮糙肉厚,体型庞大,巨大的肉翅扇动间常常会产生肆掠的大风,更可怕的是它能够口吐破坏力极强的光柱,光柱所过之地一切都会灰飞烟灭,除非用血肉去阻挡,血肉变成灰烬的同时也能够削弱光柱的威力。
虽然暮月镇并不会被魔风龙攻击,但是毕竟每二十年的新圣女庆祝仪式都在暮月湖,所以暮月镇的人有着丰富的应对魔风龙的经验。
仪式举行前,我们都住在暮月湖旁边的山里,山上某个山洞向里挖了很深,里面建造了相对应的生活建筑,山洞口及周围被防御阵势加固过,可以有效抵御魔风龙的光柱攻击。
住在山洞的那几天,镇长他们闲谈时开玩笑说,如果防御阵势失效,那我们就会全死在这,我插话说我不会让这样的事发生,如果防御阵势的力度不够,那我会用身体堵在山洞口,用我的生命尽可能地削弱光柱的破坏力。
镇长哈哈大笑,说自己只是开玩笑地随口一说,再说一个人的血肉太少了,削弱的力度有限。我握紧拳头,无力感在心中蔓延,在魔风龙面前,我确实没有能力保护好圣女。
不过,如果你的生命力足够强,倒也可以凭一己之力挡下来。镇长这么说。我目光灼灼地看向镇长,问他我该怎么做才能让生命力更强,说实话,单论身体素质,我是镇上最好的那个,但也只是属于普通人的行列。
镇长脸上露出了奇异的表情,他说反正时间也快到了,我迟早也是会知道的,先告诉我也没什么。
你猜,我现在多少岁了?他笑着问我。
闻言,我把目光投射在镇长的脸上。随着我的注视,镇长那原本皱纹丛生的脸渐渐模糊,而后又渐渐清晰起来,出现在我视野中的是一张光滑细腻如青年的脸庞,隐约透露出熟悉的轮廓。我的眼前似乎有迷雾散开,站在面前的,不再是佝偻瘦小的老头,而是高大健壮的青年。
这?这是怎么回事?我不禁后退一步,满脸震惊。
年轻的镇长微笑着说,这就是仪式的神奇之处。
仪式,又是仪式。仪式到底是用来干什么的?圣女作为仪式的主角,在仪式中起到什么作用?我得问清楚才行。
我向镇长提出了自己的疑问,镇长脸上挂着笑,仪式当然是用来选拔新任圣女的。
那上一任圣女呢?她会去哪里?这时,我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来到暮月镇十年了,我竟然从没有见过其他的圣女。圣女换届仪式二十年举办一次,上一任圣女卸任时也才二十五岁,正处于人生最美好的年纪,就算再过二十年,也才五十岁不到,可为什么我却从未听说过除了圣女以外的其他圣女?
上一任圣女啊,她的使命结束了,所以身化天地万物,与我们同在。
我瞳孔一缩,上前一步抓住镇长的衣领质问道,所以圣女一旦卸任,就会被你们杀死是吗?
瞧你说的,我们怎么可能杀圣女,镇长笑着说。他轻轻捏住我的手腕,也没见他怎么用力,我的手腕却传来剧痛,逼迫我不得不松手。年轻人啊,不要总是毛手毛脚的,这样不礼貌。说完,他收回手,笑呵呵地转身走了。
我抱着被镇长捏过的手半跪在地,剧痛使得黄豆大的汗珠一粒粒从我的额头和脸上滚落,我看着手腕,只见那里出现了一道深紫近黑的指印,正是刚才被镇长捏出来的。我心中无比恐惧,这种恐怖的力量,真的是人类能够拥有的吗?
缓了好一会,我才扶着手靠着墙站起来。镇长的话语中透露的信息让我有些不安,我要阻止圣女参加仪式。
最好的方法当然是直接把镇长和其他暮月镇高层干掉,这样可以一劳永逸,但是刚刚的经历告诉我,我根本不是镇长的对手,其他高层说不定也跟镇长一样,拥有非人的恐怖力量。
那我就只能换个方法,在仪式开始前,带着圣女逃离这里,逃到暮月镇外面去。
我本想直接去找圣女,但我突然想到,从暮月镇到外面的路很长,我们如果要逃出去,起码要先准备一些食物。而且,圣女从小就在暮月镇长大,她可能不会相信我的一面之词,我可能得强行带圣女离开,在这种情况下,带着圣女可能就不太好去准备食物,于是我决定先去解决食物问题。
附近没有超市,最近的超市在暮月镇边缘,靠近外界的地方。趁着晚饭时间,几乎所有参加仪式的人都集中在一起吃饭去了,我背了个包,偷偷打车去超市买了很多食物,什么面包、薯片、饼干、方便面之类的,还买了几大瓶水。在这个过程中老板一直盯着我,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但他最终什么都没说。
我背着一大包物资出了超市,往回走的路上,我隐约察觉到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跟着我。是镇长派来的人吗?来监视我的行动,防止我破坏仪式?除了这个,我想不出别的可能了。
为了试探,我拐进了一旁的岔路口,在巷子里七绕八绕的,在这期间,被跟踪的感觉一直没有消失。突然,我在转过拐角后猛地回头,看清了跟踪者。
跟踪者不是人,是一团影子!皎洁的月光下,影子独立地伫立在小路中央,没有依附在任何事物上,也没有任何投影来源,就像一块漆黑的立牌。
看到影子的一刹那,我毛骨悚然,冷汗直流,直觉告诉我影子很危险,我绝不能被它碰到。我不敢停留,加快了脚步,想要摆脱影子的跟踪。
这里的建筑混乱无序,一般人进来都会晕头转向,幸好我因故来过这里许多次,才不至于晕乎乎地自己送到影子面前。
绕着绕着,我发现影子似乎越来越多了,虽然我仗着对这里的熟悉,好几次险之又险地躲开了影子们的合围,但我能够自由活动的空间已经越来越小,过不了多久,我就会陷进它们的包围圈里。
再一次靠着偏僻隐秘的房屋夹缝躲开了影子的包围,我正好来到了高架桥的与这里连接的楼梯附近,我心中大喜,连忙顺着楼梯悄无声息地跑上去。
有风吹过,天上云雾流动,遮住了绽放光芒的圆月,我趁机悄悄探头往下放看去,只见四五个影子正有序地缩小包围圈,看上去似乎有人指挥。
这诡异恐怖的影子肯定跟镇长脱不了干系,看来他并不想有人干扰仪式的进行,这恰恰说明仪式不像我之前了解到的那样,只是一个简单的新任圣女继任仪式。镇长估计也会在圣女那边布下防御,救圣女难度只会比我逃脱影子的追捕更高,不过不管怎么,我一定要把圣女带出暮月镇。
高架桥很长,为了不让影子发现,我一直是贴着桥的护墙猫着腰前进的,速度也受到了一定影响,因此过了快一个小时,我才来到了桥的一端。
我很幸运,此时桥下正好有一辆摩的等待接客,可不幸的是,我发现有个影子正从高架桥下方接近这里,它好像没有发现我,看上去只是顺便走到这里搜查。
我进退两难,再继续往桥下走,影子就会立刻发现我,如果往桥上撤退,影子过来后也可以一眼看到无处可躲的我。
我心里刹那间闪过许多年头,但最终我还是决定赌一把,希望在影子赶上来之前就坐上摩的,靠摩托车的速度甩掉影子。我不能再耽搁时间了,再过几小时就要天亮,仪式就要开始了,从这里回到暮月湖也需要一个小时,留给我带走圣女的时间不多了,我只能这么选。
说干就干,我迅速奔向摩的,一屁股坐了上去,同时焦急地催促摩的师傅快点开车,我很赶时间。摩的师傅被我这套操作搞得愣了一下,下意识拧动油门发动摩托车,然后才反应过来,问我要去哪。
看着周围的场景迅速后退,我松了一口气,告诉师傅我要去暮月湖,然后回头看向高架桥,我想看看影子的情况。
然而,当我转过头的时候,发现影子就坐在摩托车上,与我只隔了一个装满物资的背包。
我瞳孔骤然一缩,但还不等我做出任何反应,影子一下拉长,把我完全覆盖住,我整个人就像被什么东西吞了进去,连人带包消失在了摩托车后座上,意识烟消云散。随后,影子也消散在了空气中,只剩下毫无察觉的摩的师傅。
山洞里,镇长轻轻呵了一声,有些嘲讽地说,真是不自量力,不过死了也好,这样就没有人干扰仪式的进行了。
我的失踪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仪式照常进行。镇长致辞后,一身白裙的圣女走到了广场中央的平台,面带微笑地割开了自己的颈动脉,然后躺在了平台上,任鲜血汩汩涌出,顺着平台上的凹槽流进早已放置在周围的金酒杯里。
当金酒杯里剩满三分之二杯血液时,圣女的伤口刚好愈合完全,她的身体也回到五岁儿童的状态。
镇长端着一个金酒杯,向其他高层遥遥举杯:来吧,各位,为我们新的二十年寿命庆祝吧!
关键词/出题人
1、正解(梨七生)
2、眠蛹(江橼)
3、恐怖(乘零)
4、睡眠不足(夜雀子)
截止时间:3月31日晚21:00
作者:贩卖机
备注:啊啊啊啊啊啊6.25开了过几天回来再改。
评论要求:笑语
话说这京城往北五十里,有个柳榕镇,这镇正紧邻在大道边上,三教九流往来商贾都经过这里,车水马龙一片繁华景象。京城里边有家饭馆,叫德馨斋。馆子里饭菜味道如何呢?南来北往凡是在他家吃过的人,没一个不叫好的。
这德馨斋有个厨子,姓王,据说是在馆子里呆了小二十年。那手艺自是没话说,家常菜不在话下不说,据说宫廷菜也能做上那么一两个。当然正不正宗那就另说了,毕竟那宫里的,谁也没吃着过不是。
话说回来,这德馨斋的王厨子今儿个正好休假回家探亲。晚上就住在这柳榕镇的鸿儒客栈。这有客官可就问了,这客栈怎么叫这么怪个名字?咳,其实名字么,对这个事呢,也没有大的影响,不管是鸿儒客栈还是同福客栈,就是个名字,好记也就行了,只要不是个龙门客栈要么十里坡客栈的,不就成了不是?
再说回这王厨子,他自由伙计领着住进客房,还在打理行李,屁股还没坐热呢,就听见有人搁外边敲门。王厨子以为这傍黑天的,是小伙计给送热水来了,开门一看。门外边站着个风尘仆仆的老头,光着头,穿着个藏蓝棉布长衣,腰间系一条粗布腰带,脚下是一双半新布鞋。仿佛是个管家打扮。
老头见了王厨子,行了个大礼,说:“哎呀王师傅,不容易啊,我可把您给找着了。”
听的王厨子是一头雾水,又寻思了寻思确实是不认识这么一人,连忙问到:“老人家您找我可有什么事情吗?”
那老头又行了一礼,才说道:“老奴是柳榕镇西边黄员外的管家,名唤黄老幺。只因后宅花园百花盛开,我们主人黄员外今晚要在花园里摆上宴席,宴请宾客饮酒赏花。老奴自半月前就为主人四处找寻合适的厨师,但主人口味独到,又吃不惯这附近的粗茶淡饭,对老奴找来的厨子都不满意,想起早年间在京城德馨斋吃过您做的一个全鸡宴,赞不绝口。一定要我去德馨斋请您来府上亲自掌勺,无论花费多少银两也在所不惜。
老奴随即赶到京城德馨斋,可不巧的是老奴去了,就听跑堂的小伙计说您回家探亲,前脚这刚出京城。老奴片刻不得留,急的我是脚后跟打后脑勺,马不停蹄的又往回赶,生怕是追不上您回去落得埋怨,也让主人脸上无光。这不,可算是在这把您给找着了。”
说着,扯着袖子就要拽王厨子走。
王厨子一听可为难了,这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我个厨子,要做饭不也得有炊具不是。老管家一听倒是乐了,说:“这有什么,您有什么需要的就跟老奴说,老奴叫手底下人给您一并带去便是。”
这王厨子还想说什么,老管家一摆手,对他说:“您跟我走就行。”
不记得有掌厨过什么全鸡宴。推脱是记错。却被一口咬死。嘱咐绝不会错。
王厨子看实在是推脱不得,酬金又实在是丰厚。虽说也不记得早年间给哪位黄姓大官家置办过宴席,但也便勉强答应下来。跟着老头,出了门去。
出门上马,便风驰电掣一路往西去。渐渐地出了镇子,只奔着那山林而去。
这王厨子多年打此也过过几回,从不曾记得有这么一条直奔山里的大道,看脚下却又像是常有车马经过的一般。正值春日。一路上花红柳绿。风景美不胜收。路上便见有一座大宅,在山林掩映之中。若隐若现。王厨子看了,便也是感叹莫不是太久未经此处路过。竟不知有此处好风景。
说话间,两人便已到了宅院,翻身下马,十几个帮厨奴仆一字排开,垂手听候吩咐。
王厨进到后厨一看,自己常用砧板菜刀佐料一应俱全,摆放与往日分毫不差。就差把店里的灶台也一并搬来。
当即洗手提刀,开始切菜。这十几个帮厨倒也伶俐,吩咐下去,择菜、递碗。均无差错。手脚利索,一时间后厨除了切菜声、碗碟碰撞以外,没有任何的多余声响。
王厨忙碌半宿。终于将整桌宴席全部做完。便由老管家带领着往花园里去赏花。庭院中,宴席将散。杯筹交错,桌上一片狼藉。座上宾客。举杯欢饮。吟诗作赋。黄员外见王厨子来了,离席亲自向王厨道声辛苦,又提起十年前在京城之事,不胜唏嘘。
酒过三巡,见王厨子醉了。就又打发老管家送他回去。
便又是一路上风驰电掣。等回到客栈,天空已微微发白。
王厨子往袖子里一摸,哪里还有酒杯?袖子里明明只有一片树叶。给王厨子吓一跳,酒也醒了大半。
等白天再去找时,连晚上那条大路也找不到了。
等王厨休完假回京,听人说半月前,夜来突然一阵风,后厨的厨具突然就全都不见了。众人正急着四处找寻,不料临早上又是一阵风,所有东西又都回来了。
这个时候,王厨子才想起十年前后厨有只黄鼠狼住在狗洞里,王厨子看它孤独一人寄居京城不易,便也常常把后厨收拾出来的下水送给它。
现在想来,恐怕正是这位黄员外了。
【184】春日宴
作者:喵哩
评价:随意
初春,乍暖还寒。
微微透了一点草色的地面被白色的霜轻轻的覆盖了,走过去留下一溜清晰的脚印。一开始是梅花似的点点足迹,很快就变成了人类的。他沿着尚未完全化冻的河边前进,时不时用手里的树枝戳一戳水面,仿佛在试探水深。
“大狸,忙什么呢?”一只黄鹂挂在刚刚萌芽的柳树枝头,随着料峭的春风上下浮动。
“鹂啊,我要去河边抓点鱼,晚上要给东师傅摆一桌。”大狸抬起头,琥珀色的瞳孔因为本能而收缩了一下,一头短短的棕黑色头发柔顺的贴着头皮往后梳去,两边留着耳朵一样的卷翘发尾,显得整个人精神干练中又带着一丝俏皮。
“去岔河湾,那边的水最暖,我昨日刚和鸭暖鸭晴聊过。”黄鹂拍了拍翅膀,变成了一个小女孩的模样,轻巧的坐在柳枝上,笑眯眯的指了一个方向。“晚上可还有空位。”
“当然有,晴明的院子很大,谁都可以去分一杯桃花的精酿。”大狸摊开双手,比划了一下,一脸享受回忆。
“那可感情好,我去寻一些春天的预兆,万万不能空手去。”
“你去,你去,我也要快马加鞭。”大狸目送小鸟儿振翅远走,立刻伏下了身子,化作了一只巨大的狸猫,全速的狂奔起来。
***
桃花提着花锄,在溪水中冲去了上面沾着的泥土。树下刚刚挖出来十二坛上好的桃花酿,隔着泥封已经闻到了丝丝香气。
“主人,这可是晚上春日宴要用的。你提前喝了,晚宴的时候大家就不能尽兴了。”看到晴明披着青袍晃晃悠悠的从屋里出来,直奔桃树。桃花立刻开口,抢占先机。
晴明幽怨的瞥了越来越小气的侍神一眼,晃了晃手里的酒壶,听到轻微的水声,眉头舒展了一些。
“我这还有半壶,且省着一点。但你可要提防东那个家伙,他可是行走如风,一眨眼就能把这些全都给掳走了。”晴明从腰带抽出折扇,轻轻一扇,一层微微波光笼在了整整齐齐的十二坛酒瓮上,算是加了一点防护。
“我出去寻些下酒菜,你可要看好家里。”他说完摆了摆衣袖,跨过小桥,离开了自己的庭院。
桃花看着千里金光的蓝色法阵划破天空,脸上露出了一丝期待。晴明总是能找到一些有趣的东西,给小院增添几分活力,这一次不知道他会带回来什么。
一阵微风吹过,满树的桃花如同轻雪一样飘落,粉色的花瓣中夹杂着几只蓝紫色的小小蝴蝶。少女银铃般的声音由远及近,很快花瓣裹着蝴蝶聚集成了小小的人形,桥边的石头上落了下来。
“桃花姐姐,看我找到了什么!”身着紫衫的小女孩,用双手捧着一朵绿色的花苞,“雪还没化,但这蜂斗菜已经发芽了。”
桃花微微一笑,不知从哪里变出了一个竹篓:“这个清煮沾酱倒也美味,亏你找得到。”
蝴蝶嘻嘻一笑,抖了抖自己宽宽的袖口,十几朵鲜嫩的花苞从里面滚了出来,落进了竹篓里:“春日宴上,大家都要带点好东西,桃花姐姐每年都有美酒,我们这些蹭吃蹭喝的就得好好动脑筋呢。”
“你啊,明明餐风饮露都可以。”桃花用纤细的手指点点了调皮女孩的鼻尖,“我可事先说了,今年你绝对不能喝的超过三盏,否则明年我就去请示主人禁止你喝酒。”
“哎呀,哎呀,我知道错了。”蝴蝶吐了吐舌头,重新化作飞蝶。“我就是蹭掉了你一半的花朵罢了,下次不敢啦。”
桃花微笑着摇了摇头,拿这个可爱的小妖精没办法。
她的身后,三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正想翻墙进来,却被地上的树根毫不留情的捆住了小腿。
“镰鼬,你们鬼鬼祟祟的干什么呢?”桃花看三只小妖一脸心虚的模样,不由得叉起了腰,抬高了声音。上个月主人带回来的这三只小妖,性格顽劣,最爱偷鸡摸狗,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已经闯了不少祸。最常见的就是偷了抢了隔壁山头妖精的藏品。
镰鼬左顾右盼了一阵,一致的摇起了头。
桃花正要把它们提起来摇晃,倒出赃物,却见天色突变,原本晴朗的天空突然阴暗了下来,黑风呼啸而过,带来丝丝寒意,竟仿佛瞬间回到了冬天。
雪花伴随着黑风在这小小的庭院上方盘旋,仿佛给小院罩上了一层绵绵的白纱帐子。好在小院到底是晴明的地盘,早就做了诸多防护,那些雪仿佛落在了看不见的大伞之上,轻飘飘的顺着无形的壁往四周落去。
桃花扬起面孔,露出笑容,镇定的说道:“东先生,今年可来的真早。”
作者:乘零
评论:随意
结尾还没写
1.
今野夫人的一双儿女:宇和凉美,在学校的春假伊始,就来到了居住在乡下的祖父母家。
昨夜下着一场小雨,湿润了泥土。远山上朦胧罩着一层蟹壳青,晨雾弥漫。女人推门而出时只觉清风拂面,随后脚步轻巧,自廊下走过。
早先今野夫人还在挂念庭院里新栽的花木,如今一一看过,便安心了大半。原以为自己算是起得早的,到厨房后,里面竟然已经有了一个人影在忙活,可是将人惊了一下。
将醋饭装入饭盒,再配上些简单的小食,孩子们今日出游的便当就准备好了。“哎——”面色犹豫的今野夫人当然不是为了小宇要求的玉子烧苦恼,不过剩下的这半碗饭该怎么才好呢。
婆婆站在灶前,在煮沸的味增汤搅拌,拿出勺子舀了一点送到嘴边。“留给家里那个老头子吧,他就喜欢吃这些。”
今野夫人听完双手合十地击掌,像发现了什么大事那样,笑着说:“呀,太郎的爱好真是同爸爸相似呢,不愧是一脉相承的父子。”
“嗯。”老太太哼出一声,转头道:“我去叫他们起床。”
“我来吧,您去歇息……”说着,女人已经出了门。
婆婆向来身子差,常常需要卧床修养,去年甚至还传来消息说是时候到了。不过这两天精神看着倒还好,或许是因为儿孙在身边玩闹,被欢声笑语治愈了也说不定呢。
小镇的娱乐贫瘠,孩子们不止一次嫌弃这里的无趣。可是一想到逃避了父母安排的补习班,又觉得这儿哪哪都好了,还央着说要去看樱花。
沿着飘渺的云雾望去,长满樱树的翠色山丘的确点缀着一簇簇粉白,早开的花争相想要彰显自己与众不同。随后,朝晖毫不留情地将远山上的孤芳自赏氛围刺破。
嘱托丈夫带着两个孩子一同洗漱,今野夫人走到一扇门前。里面隐隐传出几声清幽的弦乐,伴着谁人低吟的和歌,“願はくは花の下にて春死な……”
隔着障子,她轻声问道:“爸爸,您起来了吗?”
2.
今野家的大家长重一先生毕业于医学院,这些年一直在镇上学校中当任校医。如今正值学生们的假期,他便跟着赋闲在家,虽然平日看着不苟言笑,神情严肃地端坐,但实际是个十分随和的人呢。
饭后,今野夫人要带孩子们上山赏樱。收拾妥当临出门,结果小宇说还要带上喜欢的卡牌,折回来时又说忘了拿足球。今野夫人抿着唇笑,凉美却等得不耐烦了,跺着脚催促,“笨蛋,快点啦!”
今野重一坐在缘侧,掺杂了银丝的短发仔细地梳在脑后,和蔼地看他来回跑来跑去,把地板踩得噼啪作响。
“我们出门了!”孩子们大声宣布。
安静下来后,丝丝缕缕的风携着清凌凌的乐声在庭院的花叶间穿梭。今野重一又再拨弄起怀中的三味线,悠然中带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殷殷期盼,唱着:愿吾今夜死,花月满清辉。*
几团洁白的云坠在山后翻涌,两个孩子兴致勃勃地跑在前头,女人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曲子,快步跟上去,“别到处乱跑,妈妈刚才是怎么说的?”
出了门,孩子们才不会记得呢。然而没一会儿,两人竟然在一户人家旁边站住了。今野夫人喘匀了气,走近他们,正要欣慰地笑,就看见小宇兴奋地指着那家人的院墙,喊道:“那棵很大的樱树就在里面!快看,开花了,我们进去玩吧!”
“不可以!”
“什么嘛,反正又没有人住……”
今野夫人招呼女儿,又拉着儿子。转头要走之时,院门打开了,似乎是主人家听到争吵出来查看。她面带疑惑,将几人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很客气地问:“有事吗?”
表札上钉着“新田宅”字样,妇人穿着靛青色留袖,双手交握在身前,约是四十岁左右,目光沉沉。今野夫人感觉自己的脸都热了起来,当着别人的面说要闯进她的家,实在太失礼了。连忙压着人道歉,深深地一躬身。
“您是,新田太太?小孩子爱玩闹,方才是胡乱说的,打扰到您了,真真是对不住……”
今野夫人还没有听到屋主的回应,不省心的孩子已经再度发言了,他早就盯上了这个探险地图,“婆婆,你院子里的花开了哎,可不可以让我们去你家看看啊?”
“我自然是欢迎的,”新田太太抿着唇笑,“可惜我昨日才归家,尚未来得及打扫,屋内脏乱,只能遗憾地说无法招待了。”
3.
矗立在庭院中的高大樱木,前几日分明还是满树苍翠,仔细一看,才发觉那些孤零零早开的花已经飘落。浅浅铺了一地的嫩白,混在污糟的泥土中,要碾进地里去。
偷偷溜进院子的两个孩子在翻起的树根下发现了一具小小的骸骨。“我就说下面肯定有宝藏——就要挖出来了。”闻言,凉美直接吓得转过了头,只敢用余光去瞥。
宇偏偏要把它举起来,“啊啊”地叫着送到妹妹眼前,“好像是一只鸟的尸体,哈哈……怕不怕!”
“你们在做什么?”
“啊!”
“新、新田太太……”
宇和凉美一齐叫了出来,顽皮的男孩下意识后退两步,踩在石头上。即将一屁股坐倒在地之时,妇人适时地伸出手,握住他的肩膀,改问:“你们发现了什么?”
宇的惊魂未定中掺着心虚,回得磕磕巴巴:“骨、骨头,鸟,对不起,我们不该……”
“算了。”新田太太摆摆手,没再计较,反而说起了“宝藏”的由来。“那是我的女儿幼时埋下的,大概像你们一般年纪的时候。”
“……蜷缩在奈理子的窗台角落,一只普通的云雀,或许是刚从天敌的追捕中逃脱,翅膀似是断掉了。奈理子小心翼翼地将它捡回来,小心照料着,每天都用湿巾擦拭它沾血的羽毛。我的丈夫厌恶家里有动物,她怕被父亲发现,只敢偷偷地照看。一天天地过去,即使伤口愈合了,亦是无济于事,它飞不起来,没过多久就死了。”
“每一只鸟都属于一棵树,它们终会回归枝头鸣叫。当时的奈理子和你现在一样擦着泪水,所以我提议将它种在我们的门前陪伴她……”新田太太睇着他们的表情,寥寥几句说完了这个故事。
“奈理子姐姐好可怜啊……”
“她一定很伤心……”
新田太太盯着他们相携离去的背影,手指捻着一瓣落樱。
可怜的小动物那样多,奈理子从不在意别离。暖橙色的余晖携着微冷夜风,在面前这棵枝繁叶茂的樱树周围打转。新田太太在一片静谧中接收到来人的动静,转头去看。
“果然是你。”
如果樱花的每一次开放都代表着一场重逢。着羽织袴的男人缓步走近,树影在一副端方的面容间投下斑驳,今野重一拢了拢袖子,“是千穗啊。”
“……奈理子,没有随你一同回来吗?”
4.
“我愈加年老,便怀念起曾经。苍白的身躯牵着一颗心脏,它依旧在跳动,保持着一种平缓的频率伴随你离开,不再鲜活。有时我独自在树下饮酒,举目去望,庭院竟被我荒废得不成个样子。晚风也要卷了干枯的草叶走,实在叫人难受。在思之愈切的同时,我却不知如何去找寻那个模糊的倩影。
夜间,银月高悬。我的耳边传来簌簌声响,又似谁人的窃窃私语……是娇弱的少女心事。以为是你如往日那样作怪,急忙穿衣起身。待我在幻梦中看清真相:原来是吹落的枝桠在窗棂上摩挲,顿时全身都作痛了一般,发觉我的胸腔亦是如此得凋敝。
只我独一的少女啊,事事都想要做到最好。那时的你不愿在校园祭上露怯,找到了我陪你练交谊舞。依稀记起那间空荡的教室,我时常凝视那张白皙的小脸,在钢琴曲的节拍中旋转、后退。像抓着一只蝶,而她轻盈地在我身边舞动、躲藏。如何现在抛下我飞走了?
……
我们之间有着不同寻常的情感是可以肯定的。正应如此,我更是应该严词拒绝你怯怯的试探,奈何我无法做到。
面对你的笑靥,发觉自己对你的情感产生偏移时;作为医者,对患者眷念过甚时;恃着年长,对后辈表露倾心,妄图牵引你幼小的灵魂时;我已成为了一个狂悖之徒,药石罔效。
放纵换来的甜蜜随风而逝,我们的关系曾动摇过:我那卑小的感情价值几何,又能为你做到什么程度?相信这些事情在那天之后是毫无疑问的。
我必须证明自己,纵使手染血腥。
……
寄托世事尽如人意是愚蠢的,我难以继续等待、忍耐着失去你之后的日子。所以——如果不想已被尘土埋葬的旧事暴露于日光之下,就请在樱的花瓣落地前回到这个小镇。与我一见,奈理子。善良的女孩儿,请怜悯这个始终注视着你的男人。”
读到末尾,若不看最后那段稍带着威胁的话语,倒真要以为是情意绵绵的一封书信了。新田千穗攥着那张信纸看了又看,逐字打量,恬淡的面容逐渐难看了起来。
她收拾了行李,谁也没有惊动,决定顺从这个痴情人的心意,代表信中的女主角前去相会。
无论如何,这件事总会彻底解决的,她静静想着,眸光冰冷。
5.
晚阳于山后沉没,风停歇了,厚重的云翳笼罩在头顶。新田千穗不回答,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
一旦意识到年幼的女儿很可能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遭受过哄骗,与一个比她父亲年纪还大的男人产生了“爱情”,新田千穗就得紧攥着拳头,克制着不要让自己扑上去撕咬。
回想起那些字里行间都充斥着令人作呕的话,她既愤怒于眼前人的无耻,又为无法保护好奈理子而感到深切的痛苦。
“当初隽之助是怎样信任你……”
现在提他有什么用,新田千穗深吸了一口气,换上一副寒暄口吻:“其实今天我见到你家里的两个孙辈了,只是回来得太过仓促,倒是忘了准备见面礼。”
她来这一趟仅有两个目的,其一是要打探今野重一手里到底有什么会要挟到奈理子;其二,自然是把东西销毁,最好是连人也处理了。
“的确,我似乎好久没去看隽之助君了。奈理子呢,她还好吗?”
没等今野老神在在地说完,新田千穗饱含怒气的话就脱口而出了,“奈理子跟你没关系!你这个老匹夫,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离开了这里,她过得非常好!”
“因为我寄出的信件吗?请放心吧,我并没有掌握什么秘密。之所以那样说,只是迫不得已的为了吸引奈理子注意的手段罢了。”今野重一在樱树粗壮的树干前坐下,发出一声轻叹,“至于那件事,总归是我自愿为她做的,奈理子什么都不知道。”
新田千穗没说相不相信,问:“是什么事?”
今野重一自下而上地仰视过去,妇人皱着眉,靛色和服浸在如墨的漆黑中,恍惚要将之看成一道剪影。
“新田,我杀了新田。”
“什么?”端立着的那道影子首先感到的是荒谬。
“他对奈理子动了淫邪的念头。奈理子过于单纯,新田是她的继父,或许有些事情直到发生她都不会发现问题。你们住在一起,留给他的可乘之机太多了。我不能让他继续待在奈理子身边。”
“有一日,奈理子找到我,她开始为新田的行径所困扰了。我一时冲动,趁他醉酒,干脆就扼死了他,将尸体埋在树下。”今野重一从地上捡出一朵完整的五瓣樱,站起身。
悄无声息间,满树的樱花竟已开放。
“怎么可能……”新田千穗喃喃着,新田上勇分明是她亲手杀掉的。
然而那副万花掩映、如梦似幻的场景很快结束,自枝头上凋谢的花瓣几近隐天蔽日,眨眼间落樱遍地,漫天飞舞的粉白花瓣霎时吞没了二人的身影。
作者:尘聆
评论:无声
这是一个,十分简单的,杯盏里生出花的故事。
身后觥筹交错声细碎嘈杂,她在露台等人。
十指交扣,挨个捏过,风吹起鬓边碎发,凉森森更添忐忑。
月光明亮极,簌然飘零,像雪霜覆盖上她身前大小色彩各异器皿。
白茫云雾从天穹降来,将她温柔拥入怀中。
“你今年来得很早。”
那烟静默片刻,凝成影影绰绰人形,它手于虚空划过处显示出蓝紫字迹:
对于我来说,这仅仅是几小时。
“也就是讲,其实你是掐着点来找我的咯?”
丰欣梓,我不建议你脑补太多。
“好吧,暂且跳过这茬,”她点向那些盛满琼浆的器皿,“你尝尝,能否通过考核?”
人形云雾点头,缓慢拂过每个杯盏,液体似受感召,轻盈而上,盘旋环绕又渐隐没。
“怎样,过了?”她再次紧握双手,满怀期待看向对方。
没有。云雾言简意赅。
“不可能吧,这绝对是世界里最好的酒!”她盯住对方,“……银年,其实你是想讹我所以一直判定失败吧?”语罢,她又难以置信摇头,“不过怎么看,都是我讹你可能性更大——”
“——毕竟这个世界,是假的啊。”
对于世界虚构这件事,丰欣梓从未怀疑。
她甚至不明白这无缘由的信任从何而来,在这个世界上她可以拥有一切,是被万物称为“明月”的存在,却没有需要付出的事,除去从出生那刻就印在脑中的酿酒任务。
每到春日的终结,世界会举行宴会,银年便来,作为检查她工作进度的裁决者。
为何要准备酒?通过又能获得什么?这些问题在她脑海盘旋,却从未过问,因为她知道对方绝对不会回答。
他们总是说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或言,是银年听丰欣梓说一些无关紧要的事。
但烟雾离开后,她烦恼的总会被悄悄解决,想要的会被悄悄送来。因为过于不真实,所以真实反而变得似乎也不那么重要。
在什么愿望皆可实现的此处,银年反而成为唯一重要的存在,尤其在对方不肯多言的情况下。
时间流逝于她无关,虽然难免厌烦。所以某天她终于对银年说:“我不想再酿酒了。”
“就算你不让我通过,我也不会再酿制。”她斩钉截铁,摆出一副“你奈我何”的表情。
银年长叹一口气。
[世界是虚构的,只有完成春日宴的考验才能逃脱。
她是杯盏里养出的花,是虚构里最明亮的月。
但她爱上了养花人,养花人也爱上了她。
一旦花的灵魂离开虚构世界,自动得知真相——
一代代养花人和花,在得知真相后互相残杀,
胜利者成为养花人,失败者就会被做成药材。]
[使用过剑的花、生命每天都会被吸收,作为养分供给寻得的杯盏之种。
所以养花人必然会在与新花的争斗中失败。]
言语像烟雾般流入脑海,丰欣梓望向手中长剑,银年的面容倒映在明月般刃上,就像剑温柔地看着她。
[即使如此,没有一位养花人会放弃争斗,因为不愿放弃真实。]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银年。
原来人的血液是鲜红的,温暖如银年的拥抱。
不战而胜的是她,记忆为何仍旧像走马灯般闪烁而过?
每一年虚构中春日的夜晚,熏风袭人,花叶烂漫。
此处的天空明月高悬,她犹豫不决,银年却无比坚定走向长剑。
“你应该酿酒,而不是使用剑啊。”他握住剑柄这么说道,轻抚她发丝。
“我不想再养花了,尽管我花这么多年做成必然会成功的样子。可是下一次呢?”
她感觉他的生命如此迅速地流逝,似每一年杯盏里消隐无形的琼浆,却毫无死亡的气若游丝。
“我很感谢命运的存在,就像我曾经如此痛恨它的存在。”
“我说了无关紧要的事,不知道忤逆一切又会发生什么,但也许什么都是无关紧要。”
“你看,你去看看吧。”
剑凋谢为碎片,银莲花跌落在她手中。
她通过了,也没通过。
巨大钢铁将她的命运碾为齑粉,就像那眼角泪珠不存在一样。
在新世界里,她不再是肆无忌惮随意取用的“明月”,也不必年年春日月下等待。
那个人也不会再来。
但是生命却蓬勃而来,那是剑未曾吸收到的一切,不曾被传向杯盏之种。
他自由了,她也是。
作者:千城
评论:笑语/求知
在遇见她前,我的生活一直是规整而平淡的。
每天清晨走出屋门时,一车满满的卷心菜就已经停在门口等我了。拉上它,慢悠悠走上十来分钟,路过一座教堂,两间酒馆,我所去往的地方,是集市的尽头。在我把全部的卷心菜都转移上摊位之后,教堂的钟便会被敲响,四十二只被惊起的白鸽围绕尖尖的塔顶环绕十二圈,然后各自落回各自的位置。
在这之后,就会有顾客往集市来了。
不过我这里是不会有客人的——我的摊位太偏僻了,他们不会走到这么角落的位置。这样也好,我不需要像其他的摊主那样反复地从木制长椅上起身又坐下——反正也不会有谁真的从我们这里买回什么。客人们只是询价、寒暄、告别,等做完这一切后,便往下一个摊位走去。我的摊位正对着树林,一条小路通往深处,据说沿着它走下去便可以离开这个小镇,据说是这样。
树林里有野兔与鹿,偶尔会有几只从林子的范围里跑出来,在青石小路上徘徊了几步,就哒哒哒地回林子里去了。
等教堂晚钟的余音在夕阳的余晖里消散,集市就该散了。我推着空荡荡的推车回家,摊位上一动未动的卷心菜会在第二天来到这里之前消失,或许是回到了家门口的推车上,或许……谁知道呢?总之这就是我的一天,简单明了,一日复一日。
直到她——骑着一匹灰白色的马儿,沿着那条窄窄的幽静,从林子深处雀跃而来。
我应该是这个小镇上第一个察觉到她到来的人,但她只是在集市前停留了片刻,一番张望后便离开了,她甚至都没有注意到我的存在,我想,她的眼睛在看往更遥远的地方。
她的名字很快便流传了开来,集市里,人们聚在一起聊天的话题又多了一个。她的名字实在是拗口,至少不是我们这里的孩子们会被赋予的姓名——我至今都无法完整地念出口来,但却牢牢的记住了。她应该是来自一个遥远且神秘的地方吧,她的名字与那身金光闪闪的铠甲一样新奇而珍稀,至于那把宝剑……我亲眼见过她拔出来一次,比正午的阳光还要耀眼上一万倍。这位外乡人究竟是多么出众啊,只是短短几天,镇西的那伙儿强盗便不再敢往镇子里来了,傍晚时分的树林里也不再有令人毛骨悚然的咆哮。但还不止于此。我已经不止一次看见她在集市里跑前跑后了,背着麦谷上蹿下跳,拿着长长的清单四处搜寻一些稀奇古怪的食材及药粉,甚至拿着锤子与钉子把摇摇欲坠的告示栏给修好了。
还是个多管闲事的全才,我想,看起来浑身上下都是力气,完全没有疲惫的时刻。但这不是她的全部,有一天,应该只是一个意外,我目睹了她的另外一面。那天下着大雨,她背着一张弓一路小跑到了林子边,便站在那儿不动了。
雨水顺着她金色柔顺的头发与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长裙划下,留下的水迹我看着都心疼。她在那站了好久好久,直到雨停,直到我该推着推车回家了——她还在那儿。
看起来还是个有些故事的外乡人,要么就是有什么喜欢淋雨的特殊爱好。
但我再也没想到她会有来到我面前的那一天。
“嘿。”她夸张地打着招呼,“这些卷心菜怎么卖?”
我艰难地念出了她的名字回应她,好在她似乎并不介意我蹩脚的发音。卷心菜很便宜,只要一银币就可以买上十个,但我没想到她会买上那么多。我目瞪口呆地收下了银币,这个简陋的小摊子上已经空荡荡的了,我从未见过卷心菜被买空了之后的模样,不……说到底好像在她之前好像没人在集市真正把什么东西买回去吧?
“你是有什么烦恼吗?”她将五百个卷心菜塞进了背包,贴心地询问着,“我可以帮你的。”
我有什么烦恼吗?眼馋她那个看起来就很能装东西的背包算吗?哦,如果非要这么问,我好像突然有一个烦恼了。我带着她离开了集市,路过酒馆,走过教堂,经过我的小木屋,沿着陌生的石子路走到镇子的最东边去。这里是一块小小的山坡,溪水将它与镇子分隔而开,越过溪水,是一块卷心菜地。
我这才知道我居然在这里还有一块菜地——应该就是我的,因为菜地里这些整整齐齐排列着的作物与每天早上会出现在我推车里的那些一模一样。我的脑子里突然多了一些故事与一些苦闷,让我迫不及待地想要和面前的人倾诉一番。哦,怪不得我的卷心菜总是无人问津,原来是因为它们的口味确实非常一般啊。
虽然这么说着,但我其实并没有品尝过我的卷心菜。
“这样啊……”她思索了一番,“嗯……或许你可以试试看给它们浇灌一些合适的药水?”
给卷心菜浇灌药水吗?这我还真的没有想过。卖药水的摊位正好在集市的另一个角落,我从未去过那儿,只是听说过他的存在,况且往菜地里灌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真的好吗?但自称为“卷心菜拯救者”的她已经拉着我离开了。她的力气可真大啊,我们又回到了集市,在那个卖药水的摊位前研究起形形色色的瓶瓶罐罐来。她懂的可真多啊,和摊主的对话内容如此深奥,我尽力了,但依旧一个字都没听懂。
我很快开始发呆,等回过神来时,我的怀里被塞进了一个沉重的包裹。
“我们去试试看。”她说,“你应该已经知道这些药水怎么用了吧。”
她们方才的讨价还价里必定是提到了的,但我满脑子里只剩下那个美丽动人的摊主了。我张了张嘴,刚想说一句对不起我一个字都没听,却发现脱口而出的是流利的使用注意事项。
“就是这样。”她点了点头,“我们开始吧。”
我是什么时候回到卷心菜田边的?毫无印象,但我知道这不是我应该在意的问题。扭开瓶盖,里面是一股熟透了的果子的气息,在她的注视下,我将药水洒入田地里。
“这样就可以了。”她满意地拍手,“明天就等着大卖特卖吧!”
这样真的就可以了吗?我有些摸不着头脑,但她已经急匆匆地骑上马走了,我连马儿是从哪出来的都没看到。她很快便不见了,留下我一个人,在陌生的野外陌生的田边,提着一个空荡荡的罐子,困惑地挠着头。
现在应该干什么呢……回集市?可是我的卷心菜卖完了啊……回家?但我好像就没在白天回过家啊。白天是可以回家的吗?
最后我在树林边蹲着,看了一天的兔子。
她的药水确实是起作用了。第二天,我刚刚把卷心菜摆上桌,便被蜂拥而至的人群吓傻了。我从来不知道我的卷心菜什么时候这么受欢迎了,受欢迎得有点……不正常。那些狂热的视线让我害怕,恨不得立刻躲到桌下去。接着她来了,接手了不知所措的我的工作,一点点地把卷心菜卖了个精光。终于,顾客都散去了,来迟了没买着的那些遗憾地摇着头。她拍了拍我的肩膀,递过来一大袋银币,一双眼睛期待无比地看着我。
我应该做些什么吗?这双讨食小狗般亮晶晶的眼睛让我更加无措。于是我决定听从身体的本能,接下钱袋,摘下左耳上的耳坠递了过去。
“谢谢你的帮助!”我听见我无比热情的声音,“有你在真的是太棒了!”
“记得每天浇灌药水呀!”
她迫不及待地收下了耳坠,仔细研究了一番后突然又面露失望,往背包里一塞,叹了口气走了。是不喜欢吗?不喜欢还给我啊……那个耳坠我可喜欢了……
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会做出这个决定的,居然会把自己心爱的东西就这么送了出去。我有些难过,但心里的另一个声音在说,现在是你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刻。
所以现在应该是……快乐对吗?我咧着嘴,扯出一个微笑。
希望她明天别来了。
又是提前卖光卷心菜的一天,我蹲在林子边,给所有路过的野兔揪毛。
她确实也没再来过了。我的摊位依旧火爆,每天的行程也多了两步——买药水与浇灌菜地。好在从第六天起,我的顾客开始慢慢减少了,直到降为一个时辰来个一两人的频率,让我稍微可以喘口气了。又过了几天,她离开了,就像出现时那般突如其来,连镇长举办的欢送会都没有出席。我的卷心菜不再有人光顾了,虽然我每天都有买药水去浇灌那块菜地,已经要有感情了。
虽然有了感情,但那也怪费力气的。既然她已经不在这儿了,那我应该……可以不继续了吧?反正……反正也没人来光顾我的卷心菜摊,就像最开始那样。
我摇了摇空荡荡的钱袋,该死,好像赚的钱都花出去了。
集市又恢复了原本的节奏,当教堂的钟声响完后,我一屁股坐在长椅上,守着我的卷心菜摊。今天也是不会有人来的一天,我瞪着从林子里钻出的兔子,突然有些想念它们的手感了。
没有药水加成的卷心菜……真的那么难吃吗?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已经撕了一片菜叶,塞进了嘴里,嚼嚼。
林间小路静悄悄的,她或许再也不会来了。
作者:巴珑
评论要求:求知
“我死了吗?大致是死了吧……可能我就没活过。”
我随母亲回到老家。普通而活泼的小镇,少了车水马龙的喧嚣,阳光也显得真实了些。老房子翻新过几回,久没人住,除了蒙上一层旧色,还算清爽舒适。房子不远处有一座小山,阳春三月,空气中还透着丝丝凉意,山坡上已涂了一抹绿。屋后一块空地难以看出这里曾是良田,如今杂草丛生,立着几个奇怪的稻草人。倏忽间,稻草人旁一个黑影抓住我的注意力,看起来是个女孩,手中抱着什么东西,看不清样子。我眨了眨眼睛。下午四点,阳光渐渐稀薄,空气中的尘埃也渐渐消失,那女孩也消失了。
半途转学到这里的初中,我无喜无忧,习惯了。母亲去办入学手续回来,要去探望发小,我弯腰系鞋带,说要去后山看看,她已走出大半路,突然折返回来,拉着我一起去问候孟阿姨。
哦,孟阿姨就是母亲的发小,我不想认识。我们没找到她,据说她改嫁到外地,留下一个小孩,没人照顾,寄宿在学校。
我在新学校见到了那个小孩,孟萤秀,普通的高中女孩,长发马尾辫,面无表情。我插班进她的班级了。同学提醒我,不要跟她说话,会变草包的。这种深信不疑会让人相信真的有人因为跟她玩儿后变成了草包。所以,后来当我发现自己被困在一个稻草人里面的时候,才知道所谓变成草包是物理意义上的。
当孟萤秀约我参加一个宴会的时候,我是抗拒的。我并没有因为同学的提醒而刻意避开她,但也不打算交朋友。她没有说话,只把一张装帧精致的邀请函递过来,封面用秀丽字体写着“春日宴”三个字。我没有接。
晚上我失眠了。眼皮底下像是有虫子在打架,无法安静闭眼。时间已到了后半夜,脑子因困顿无法思考任何东西,只有白天见到的“春日宴”三个字,在脑中以各种方式闪现。接着稻草人也加入了播放列表。渐渐地,歌声也起了: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陈三愿: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春日宴,春日宴……陈三愿,一愿郎君千岁……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三愿……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
我看见屋后空地上灯火通明,穿着古装戏服的人推杯换盏,言笑晏晏,仿佛真的有一场盛宴正在进行,并且在等我加入。我站在空地边,离他们越来越近。我发现自己身上也穿着古装戏服,这时一个坐在主位的年轻女孩走近我,她端庄美丽,眼中柔情似水,伸手将我拉进这场梦幻宴中。
这女孩我没见过,但我像被抓住了心脏,看进她的眼中,感觉到一阵窒息和颤栗。我看到几个妙龄仕女中,有一位长着孟萤秀的脸,她看了我一眼,又迅速移开视线,还有一位仕女竟有几分我母亲的样子,没有看我,默默在女主人身旁服侍。我眨了眨眼,眼前的景象消失了。脑中的歌声再次响起,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陈三愿: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回过神来,我被囚于刀枪剑戟之下,一柄长剑横在我的脖颈上。那女孩依偎在我身旁,看着我渗血的脖颈,露出绝望笑容。她血红的嘴唇喝下杯中绿酒,而我的手中也出现一杯。只见女孩咽下酒液,躺在我怀中安静闭眼。我看着那执剑的刽子手,把酒倒了,求饶。远方箭簇一瞬间扎进我的心脏,猝不及防……
我醒来时,雾气未散,天还没亮,只微微泛着灰白色。我确认自己被困在稻草人中动弹不得——成了一个真正的草包。孟萤秀站在空地中间,同刚才死在我怀中的女孩说话。她们转身走近我。
“是他吗,小姐?”
女孩深深看了我一眼,点点头。她的脸依旧端庄美丽,但眼里多了几分怨恨和疲惫。
“你看到了,他最终也没有饮下那杯酒,他也没有中箭而死,他迅速忘了你,迎娶别家姑娘,生儿育女,生老病死。”听着孟萤秀无声无感的叙述,女孩眼中留下了眼泪,红色的眼泪。
我没有饮下那杯毒酒,我没有死,心脏中了一箭,又被奇迹般地救活。我投靠了位高权重的大人,迎娶他安排的姑娘,生儿育女,生老病死,但是我始终没有忘记她。
“所以,你也忘了他罢,不值得。”
女孩看着我,过了许久,眼里的怨怼渐渐化作淡漠,血泪渐渐变得透明。泪水掉在地上,一滴一滴,砸出一片虚空。
只剩下孟萤秀和我,刚才女孩在的位置,已变成一堆散落的稻草。
“你呢?”她看向我,“她放下了,你也可以走了,不要再回来。”她走近我,一招剑指点在我的额头。我感觉到额头火辣辣的,一张符纸在眼前燃烧。
哦,可以走了。我忘了为什么而来,我已经死了。她走了,我也可以走了……
fin
作者:旬夜
免责声明:笑语
1、
各位顾客们晚上好。
今天是14情人节,也是一年中最甜蜜的一天。
为此本店今夜推出情人节特别活动《见字如面》。
本活动针对每对到店的情侣或好友,在今夜为对方写出一封信件。全场选出最让对方感动信件10封,获得本店精心准备的真情小礼物一封,并且获奖情侣或好友组均可参与我们今夜的抽奖活动,最低奖励为本场免单,最高奖励是双人国内豪华游哦。
机不可失,不可错过。
最后,信件字数必须超过千字,电子信件或手写书信均可。
那么各位小情侣们好友们,为了彼此献上千字美好祝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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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我俩试试。”
角落双人桌边,时光叼着个光秃秃的签子,朝他的同行人扬了扬下巴。
对方合上手里最新的围棋速报,偏头看了看桌上的账单。“是你说要请我的。”
“请客是请客,这奖品是占奖品。”时光戳着桌上的账单,上面明晃晃的三位数预示着,今夜时光九段要为自己的五脏庙做出一点牺牲。
“上次比赛奖金不是到了,还哭穷?”俞亮漫不经心瞥了眼,四周的小情侣已经开始排队了,还有一些想手写专门去手写区拿了信纸。
情人节的氛围像是给一切都加了层柔光泡泡。
“哎——哎哎!”时光扒拉他。“这不是要过年了吗,我都指望着留点钱买点新年礼物给大家呢,再说……”他叼着他的烧烤签,转向念信台。
“不就是哭吗?去网上搜两段肉麻的信,一会我们上台,你看着我的信呜呜两声,我也看着你的呜呜两声,是吧,多方面呢,好歹一顿饭呢。”
他拿肩膀撞人家,露出点可怜兮兮的表情。“就试试嘛!”
俞亮扬着嘴角看着他,受不了低头笑出声。“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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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字如面》——致时光
你好,时光先生,很奇怪竟然要在这个场合里写信给你。
虽然你说上网搜索复制一封电子信很快速,但我觉得秉承着一些诚实参赛的基本原则,我还是选择给你写一份手写信。
首先,我承认,今天的晚饭你的确选择了近期最不错的一家餐厅。
至少比起上次吃完让我们两个食物中毒小半周的海鲜自助,目前为止我觉得我的心率和肠胃状况都很健康。
为此,我可以写一份较为健康的信给你。
今年是我们相识的第十一年。时间过的很快,记得十周年纪念日那天,我你也是曾打算请我出门吃饭,美其名曰让我们的生活更丰富一些。
结果半路上你发现自己手机丢了。于是我们两个鸡飞狗跳经历了抓小偷,上警察局,录笔录,互相攀扯,吵架,最后出门门口小排档吃馄饨的“美好”夜晚。
那天晚上的细节我一直不愿意再想,但现在回想起来,那些争吵倒是变得模糊,反而只记得那天晚上馄饨热乎得讨人喜欢。把时候你皱着个脸和我说对不起,还往我汤里加了两勺醋。酸得很,但也不难吃。
某种程度上很奇怪,和你在一起之后我的生活开始变得很丰富。
这种改变很不错,让我开心。今天是我们度过的第二个情人节,也是你夺世冠的一年。虽然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但总觉得是需要一些奇奇怪怪的仪式感,比如,一份写给你的信。
或者说,情书?
遇见你的第一年,是我地狱般的一年。
顺着年岁往前数,我从没有面临过像遇见你一般的恐惧和失措。可以说,若将人生概括成一盘棋,那你在那一年,打散了我的棋盘。
黑白子落地,跳跃不断,于是我什么都落下,包括我的心。
这些话,换做以前,我确实不愿意这么直白得提起,但如今看来,从遇到你的一瞬间,世界开始往好的方向飞驰而去。我喜欢遇到你之后的人生,有过迷茫,有过愤怒,有过执着也有过失望,但最后所有一切变成了对棋的热爱。
过去,师兄说,你是我的起爆器。
也许对,也许不对。
那些微妙的描述偏差,过去的我总形容不出。
现在想来,时光,因为你的出现,让我对围棋恐惧,又让我对它执着,让我对它迷茫,又让我对它热爱。
如果形容起来,是一种雀跃。
是在我孤独路上亮起的一点光。与你相遇,我有了同行人,期待被追赶,害怕被落下,希望携手,一辈子走在那段曾经让我孤单的路上。
所以时光,你不是起爆器,你是同我并肩同行的,我的启明星。
关于表白这件事,我知道,你一直心有不满。
当初北斗杯比赛,你在首尔街喝醉酒和我表白。
你说你都不记得了,只记得一觉起来听到我说“我也喜欢你”,你觉得很高兴,但感觉像是错过了人生的某个英勇时刻。
其实,有时候一些事情不知道真相比较好。
但这是一封写给你的信,甚至,也算是一封情书,所以我选择对你诚实一些。
其实决赛结束那天,所有人喝得都有点多,毕竟我能理解比赛结束所有人选择放肆一些示范压力,但你属实释放得有点多还有点疯。
所以我不得不架着你一起回去。最开始我本打算搀着你,找个地方打个车。但你硬是要蹲在路上和一只流浪狗卿卿我我,吓得它一路跑。为了避免你把它追到大马路上出车祸,我只能选择救它于水火,背着你走。
那时候你靠在我肩上问我,俞亮,你喜不喜欢围棋。
我说,喜欢。
你又问我,会不会一辈子喜欢围棋?
我说,会。
然后,问我,可不可以像喜欢围棋一样喜欢你。
那一刻,我感觉自己的心脏咚咚咚跳,说不出话。想要回答,声音卡在喉咙,天上星星很多,倒影在路边雨后的水里,我只看得见上面波光粼粼和你靠在我肩上的轮廓。
想来那的确算得上一个最浪漫的时刻。
只是下一秒,你吐了。
所以,时光。
那天,也就是你和我表白的第二天早晨,你有点着急慌乱地问我们衣服哪里去的时候,我不是不知道,只是它们因为被你吐得五彩斑斓,那时正在酒店的洗衣机里打滚。
我忍心信告诉你。
这就是我们表白当晚发生的一切,希望你读到这里的时候,可以保持一个平和的心态。
只是,我还是想告诉你,对我来说,那个晚上其实很美好。
喜欢你,本身,比任何事情都好,
所以时光,我喜欢你,像喜欢围棋一样喜欢你。
又也许有一天,会比喜欢围棋,还要喜欢你。
在遇到你之后,我的生活变得离谱又古怪,却又让人喜悦得没完。
我很快乐。
时光,这是我遇到你的第十一年,是你我们选择相爱的第二年。时间在未来创造了无数个可能,有无数场比赛,无数个对手,我希望,我们还能这样一起往前。
这是我给你写的第一封情书。
斟字酌句,连篇累牍。
未来路长,请你多多指教。
俞亮
2月14日
“………………………………”
叶斯廷将那银光闪闪的小叉子扎进酥皮饼干里,那薄脆的皮簌簌地塌下去,碎片落在碟子上。
大概是因为那叉子的尺寸不合他的手,看起来他像是在捻着小孩子的玩具一样显得有些笨拙而幼稚,舞池中一曲正奏到最后两个小节,场边的人寥寥无几,他那么一个老老实实地坐在那儿端着小碟子默默吃着的样子看着有些让人说不出话来的好笑和可怜。
……有一点可怜,但也只有一点。由于他那一支只有十分钟的舞里连续踩了自己不下二十次的糟糕表现,约书亚能分给他的同情心非常有限并且已经被消磨得差不多了。
他与方才擅自拉着他入场的少女分别,恹恹不振地还在场边转悠着找自己方才落下的帽子,大概是因为刚刚音乐开始人流太急,不知道被踢飞到哪儿去了。他的烦躁程度又攀升了一节,无可奈何地用拇指的指腹揉了揉眉心,有那么一瞬间“算了吧赶紧回家睡觉”的念头挤占了他的大脑——侧面投下的一层薄薄的阴翳短暂地冰镇了他的思想,他抬起头。
“您是在找这个吧。”叶斯廷将他的帽子递了过来。又有那么一瞬间一种想把叶斯廷的手拍开的冲动几乎就要敦促他如此行动,但他的手臂只是稍微转过一个角度便停下,然后捏住帽檐的另一边,正反掸了掸或许可能在落地时沾上的灰尘,又戴了回去。
“时间差不多了,你还想继续吗?”他这么问只是客套一下,并没有那么在意叶斯廷的回答,但兴许叶斯廷也不会给出其他的答案。这人在第一支舞几乎是踩了他一曲,音乐结束就跟逃似的躲开舞池坐到现在。
叶斯廷大约是那种天生和聚会的气氛合不来的人,社交礼仪也远称不上出色——是谁把他推到这种地方的来着?
“……”
出乎意料的沉默。叶斯廷没有马上给出他想象中“不用了,我也该回去了”之类的答案,反而是那双眼睛有些尴尬犹疑地略略错开,嘴唇紧抿,像是在为什么重要发言积攒勇气一般,约书亚抬着头,甚至都能看到他的喉结很是艰辛地滚动了一下。
………………约书亚对别人心里的东西从来没什么窥探欲,但这人的想法未免也太直白了。
“有话就说,哑巴都比你利索。”如果约书亚的烦躁程度真的有量表可以计的话,估计就快满值了。
叶斯廷大约是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只是这么一句催促就让他露出那种被训斥过一样的表情。可惜约书亚的心思被不悦和疲惫占据了大半,抬着头的动作也很累,一点多余的心软都匀不出来找补。
于是他就眼看着叶斯廷带着那副局促不安的表情,小心地退了半步,然后弯腰俯身、低下头去、低到他都要低头看着的地步,接着伸出手来——
“我可以、邀请您……再跳一支舞吗?”
约书亚的第一反应是“不要,被这家伙再踩二十来下可不是说着玩儿的”,第二反应是“他怎么跟小孩儿一样,好胜心吗?”,最后又绕回来,“不要,好累啊”。
他都觉得这句“不要”已经浮到喉口了。
“……唉……”但是对着叶斯廷这笨拙的手掌砸上一句拒绝也太糟糕了。他把那浮到嘴边的字母咬碎,颇为无奈地叹出来,简直是有些自暴自弃地把手拍上叶斯廷的。
“再踩到我就揍你。”
提琴的前奏提醒他们到入场的时候了。约书亚选择性地忽略了叶斯廷像是某种小动物(用这种词来形容这个人未免有些讽刺)一样大概可以称为惊喜的眼神,先一步拽着叶斯廷的手走进舞池。前车之鉴还历历在目,就算他再怎么说不要踩到自己,叶斯廷那跟残疾病人复健似的动作仍然让人无法信任,身为前辈只能提前做好再被多踩几脚的觉悟……
……了?
第一个小节,叶斯廷握着他的手、向侧踩出第一步,力气还是那么大,约书亚几乎是被带着转了半个圈——如果他穿得是礼裙,大约能扬出一个相当漂亮的弧度。
然后是第二步和第三步,约书亚没有来得及消化掉自己的惊讶,叶斯廷像是忽然从一个愚钝的人偶变成了老练的舞者,没有过大的步距、没有不适宜的错步、没有像开始那样用过分的生硬的力道攥住他的手——前方步、侧滑步、横拉步、转圈再接穿花……
“你刚刚不会吃了什么奇怪的东西吧?”他开口的那一刻,叶斯廷握着他的手指稍稍紧了一下,这让约书亚至少可以确认眼前这家伙确实还是“那个”叶斯廷,然后是投过来的无措到显得怯懦的眼神佐证了这一结论。不用开口约书亚都能看出来,叶斯廷就差把“我是不是又跳错了”写在脸上了。
“不,我的意思是你简直像换了个人。怎么做到的?”经历了一曲被踩二十多下、被小孩子拉着转圈圈、被不认识的魔女拽进舞池等一串闹剧之后,约书亚觉得这说不定是今天他在舞会上唯一一支可以称得上正常的舞,量表里快要彪红的数值也慢慢冷却降温,总算有那么点舒心的意味了。
“我在学。”像是被老师称赞了的学生一样,叶斯廷终于也露出大约是今天头一个轻松的微笑,下一个转圈他背向光面,投下的阴影几乎把约书亚整个罩住,挂在他耳垂上的那枚耳坠吸饱了光,在约书亚视野的角落里闪耀着、都要刺痛他的眼球。
“因为我一直在看着您。”约书亚下意识地错开视线的那一会儿,叶斯廷说。
像是——原本只是在远处的、藏在草丛里静默观察着的镜筒忽然被推到眼前,遥远的注目一下子有了切实的触感。约书亚本不在意这时不时飘落在自己身上的旁人的注意力,毕竟这是舞会,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但现在它近且迫切到无法忽视的地步。
被注视、被阅读,然后被分析被解构。就像一本翻开的书。
这阴沉的重量在他们下一步的自然转里被卸下,来去匆匆到会让人误以为那是错觉。约书亚·盖勒抬起头,叶斯廷还是那样安静地垂下眼睫看着他,用视线向他寻求对自己舞步的评价。
“……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很不会说话。”
“??”
作者:阿苔
评论:随意
其他:有莫索里哀ho2剧透。
我偷偷打量着自己的弟弟,他正用叉子卷起一部分意大利面送入嘴中,所有的步骤都做得恰到好处,就连一个月礼仪速成的我都能看出他的餐桌礼仪是何等的规范与优秀。
完全找不出半点昨晚那件事的痕迹。我在心里感叹。不过也是,放下心中执念又得到我的承诺的他昏睡得就像是不知世界险恶的狗崽,即使我把他转移到床上摆好了姿势又盖上被子,他也依旧睡得很沉。这样的睡眠质量很难从脸上看到黑眼圈或是疲惫感吧。
不过啊。收回目光,我漫不经心地将切成块的煎鱼送入嘴中,柠檬汁清新的蔬果香中和掉了煎鱼最后一丝油腻。真是美味,贵族的新鲜食材和昂贵调味料以这种恰到好处的方式合为一体,作为开启美好一天的第一顿餐点是最合适的了。
真像西蒙,我可爱的弟弟。自认为自己卑劣,实际经过完善的贵族教育和宗教熏陶,再怎么放任自己的欲望膨胀,再怎么尝试伤害他人,本质都是一个善良又渴望爱的孩子,和我完全不一样。
我再次叉起一块煎鱼递入嘴中,如此可口,令外城区出身的我受宠若惊,视若珍宝,咀嚼时甚至带上了一丝祈祷的意味。
属于我的弟弟,落入圈套的弟弟,将真心展现给我,却丝毫不知其危险性的弟弟。
你是何其可怜,刚刚从一个永远不会回应你的安德烈哥哥的梦魇处逃脱,又遇到了为了得到想要的东西不择手段的我。就好像安德烈的幻影是你永远无法逃离的枷锁。
我把鱼肉吞咽下肚。
不过至少,我对你的爱甘之若饴。
我是什么时候爱上你的呢?明明我们才相遇两天,对于感情慢热的我来说简直堪比第七大神迹。由于太不可思议了,我花时间认真梳理了一下。
昨晚之前我对你仅是尝试接纳的态度,他人原因不明的好感总会令我谨慎。实在抱歉,这是在外城区练出来的生存技巧,我希望你不会介意。
结果倒是证明我猜对了,你果然在我身上有所图。在你提出你会把我当成你亲爱的安德烈哥哥继续倾泻以爱意的时候我实在是被吓了一跳。谁能想到自己看起来老实可爱懂礼貌的犬系弟弟实际上感情扭曲成了这个样子?
……虽然这只让我更加兴奋了,而这种兴奋在你被我带刺的话语哄骗攻击得伤痕累累破破烂烂后仍将我用力扔到墙上目光仍是那样执着时达到了高峰。
现在回想起来也真是不得了呢,我自己都想感叹出声了。
我从未预料到自己的兴趣爱好竟然是这样的……超出常规?追根溯源,可能是亲人过早的离去让我对于强烈的情感更加执着,不过我也清楚这并不是脱罪的借口。扭曲就是扭曲,正常的爱并不是这样污秽令人发呕的东西,像是黏上就擦不掉的泥。
我欣赏你的感情,我太想拥有这样的感情了,想要到发疯。
所以我拼尽全力攻击你,击溃你,再以温柔和爱意去浇灌。即使你对安德烈的爱已经深刻到宛如嵌进树干的钢丝,我也会一点一点钳断,挖出来。树木摇摇晃晃怎么办?依赖于我就好了,我会非常温柔,非常温柔的满足你,支撑你。
请只看着我吧。会爱你的人只有我,会接受你的撒娇的只有我,能容纳你如此沉重巨大过激感情的人只有我,能够尽全力陪在你身边的……只有我。
请只看着我吧。
说不清当时谁是谁的猎物,卑劣的我们互相下套,两个人都是为了自己的私欲。血缘是如此奇妙,不是吗?至少在那个时候,我可以轻蔑地笑着对安德烈说:“看吧,我才是他真正的哥哥。”
而在最后你趴在我的胸口哭泣诉说着自己的痛苦时,我知道我胜利了。你的血污沾湿了我胸口的衣服,从澄澈的仿佛发着光的翠绿瞳孔里滴落下的泪珠在我的胸骨里播种下一片属于你的繁盛色彩。
你说,我的爱就是这样令人避之不及的东西吗?
我说,你的爱令我舒心。
你说,我是一个如此卑鄙的人。
我说,你是一个温柔的好孩子。
你说,我的爱会令先生你感到困扰吗……?
我说,
我求之不得。
我们由此结下了契约。
我可爱的,属于我的弟弟啊,希望你不要后悔。
因为我的爱是那样丑陋的东西,不惜一切代价都要握在手中,囚禁在心里。等哪一天你醒悟了,想要逃走了,你会发现自己已深陷于缠绕着藤蔓的白骨牢笼中,那是你亲手装扮好的,仅属于你的……永远的天地。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