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好,祝您拥有愉快的一天,费列格先生。”刚走进灾害司办公区的Stjärnsnö一眼就看见了坐在工位上端着咖啡发呆的费列格,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隔了有一会儿费列格才回过神来。
“啊早上好啊小精灵,抱歉抱歉,我刚才有点出神。”费列格放下马克杯,看向Stjärnsnö。
闻言,刚走到工位旁放下东西的精灵小姐抬起头仔细端详着这位不知为何到的意外早的前辈。黑眼圈很重,面色也有点憔悴,似乎还有点掉头发,典型的睡眠不足症状。Stjärnsnö下意识地用了出诊时的思维方式思考,“下次带点薰衣草茶送他吧,不知道症状严不严重,看黑眼圈的程度估计是持续很久了……”陷入沉思的精灵小姐皱起了眉头,被盯着的费列格突然有点不妙的感觉,还没等他开口问,就见Stjärnsnö突然笑了起来,眉头也随之舒展。见状,费列格松了口气,看起来应该不是什么大事。
经过一上午的忙碌,终于来到了大家喜闻乐见的饭点时间,上午工作没处理完的同事留在位置上做收尾工作,完成任务的同事则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谈论着午餐去吃点什么,不多会儿工夫,办公室里已经不剩几个人。费列格敲下最后一个字,点击保存后端起马克杯喝了一口咖啡。有点凉了,等下加热一下再喝吧。他刚端着杯子站起身,空气中突然飘来了诱人的香气。
有鼻子灵的同事一下便闻出了香气的来源,“是炸土豆的味道!是谁大中午放毒,让我也去整点。”话音刚落,端着一盘炸薯条的Stjärnsnö就走了进来。
“内个,我今天做了点炸薯条,不介意的话要来点尝尝吗?”精灵小姐微笑着开口道。
得到的回答自然是一片肯定,没人可以拒绝新鲜出锅的热气腾腾金黄酥脆的炸薯条!尤其是在饭点的时候!
“费列格前辈要尝尝看吗?我还拿了番茄酱~”精灵小姐俏皮的眨了眨眼。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费列格放下杯子走了过来。薯条已经剩的不多,他入口之后才明白原因,恰到好处的脆度和咸度,油炸食物特有的诱人香气搭配番茄酱,真的完全不想停下,好好吃啊~
在大家风卷残云般的进食速度面前,薯条盘子很快见了底,闻香赶来发现已经来晚的其他同事发出不甘的哀嚎,吃到薯条的同事心满意足的道了谢,由衷的夸赞着精灵小姐的手艺。
“薯条很好吃,谢谢你啊小精灵。”
Stjärnsnö的脸上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前辈喜欢就好,有机会的话下次请您尝尝我的其他手艺~”
“好!我拭目以待!”
作者:绿鲤
评论:请随意。
一些设qian定qing解ti 释yao:
主角是OC雪尔(猫猫人)的魔法少年paro亚种,出生在一个经历过“魔法大消退”的时代,魔法师们与魔法生物们隐退到了一个被称为“不可见不可说世界”的世界当中。而不可见不可说世界,和“太阳下的世界”,即普通人们通过发展科学建造起来的世界,是彼此重合对应的,平时彼此隔绝,仅在极少数地方有比较模糊的边界。
雪尔的父亲是研究魔法时代的学者,成功穿过边界后与不可见不可说世界的一位“慧女”相遇,结为连理并生下了作为“两个世界的混血”的雪尔。
雪尔在魔法师们的看护和学者们的引领下,长成了一名文静有礼、充满好奇心的孩子。因其成长经历的特殊性,他一直缺乏同龄的玩伴。一个人待着便时常在阅读书籍,或者带着父母为他制作的四只魔法浮游炮“Amigo”四处冒险。
最初的故事发生在雪尔的12岁,那时的他已经展露出了魔法的天赋和特殊的体质,能够将两个世界对应的物质和概念彼此对换。在12岁时的一系列冒险落幕之后,他所生活的世界开始发生严重的规则扭曲,世界融合变成了一场灾害,侵蚀了人们的日常,也吞噬了无数的生命。
雪尔则在学校停课前一天,为了帮助同学珊德拉实现“与受伤住院的朋友莉迪雅再见一面”的愿望,卷入了一场威胁整个城区的混乱。与珊德拉拼死写作,经历了一场苦战才将遭到扭曲污染的莉迪雅从混沌中剥离回来的雪尔,从此进入了另一些人的视线,在日后成为了针对扭曲的特种作战人员,或者说,专门武器。
相关前置:
《丝之舞》http://elfartworld.com/works/9314481/(篇幅接近独立剧场版)
《写给将要降生在这个世界上的你》http://elfartworld.com/works/9314885/(短一些,可以看一看了解前因)
【我的小星星】
BGM《The woman》(https://music.163.com/song?id=588031&userid;=111183675)
雪尔,这里有一些事情要告诉你哦。
非常对不起,爸爸妈妈擅自做了那样的决定,这段时间你也很不开心吧?非常对不起,妈妈没有办法说“这是为了让雪尔能够轻松一点”,因为这给你带来的压力和痛苦远远胜过这个计划能从你的肩上分摊下来的重担。
其实,从“边界的模糊地带在增加”的报告发布以后,针对你的流言就变得多了起来。作为来自两个不同世界的人所生下的孩子,有很多学者认为你的存在就像佩戴在耳洞的银针,在阻止边界的愈合。为了防止漏洞越来越大,像你这样的孩子不能再多了。于是,当你第一次问“可不可以要一个弟弟或者妹妹”时,妈妈帮他们欺骗了你。
“妈妈并不完全是人类,这样的身体不足以再生下一个孩子哦。”
你是多懂事的孩子啊,后来你就再也没有提过那件事情。
对不起,雪尔,妈妈对你说谎了。直到很久很久以后,我才隐约明白了,被两个世界的大人们宠爱着的你,为什么会提出那样的要求。
我可爱的儿子,在长寿的魔法师们当中长大,缺少可聊天的同龄玩伴。在你跟爸爸一起返回白天的世界,和其他的小朋友一样去上学的时候,却少有能跟同龄人聊的话题。当我看不到你的时候,你是不是总是一个人呢?
爸爸说你更像人类一点的时候,我也没有意识到,你喜欢读书也许并不是因为你是身为“慧女”的我的孩子,继承有吸收知识的本能。我的小宝贝,有的时候,你是找不到别的事可做了,对不对?
作为可以承载着知识的记忆、无边无际地活下去的“慧女”是什么样的感觉呢?在你小时候,你曾经这样问我。其实,对我来说,那能是什么样的感觉呢?每一天都差不多,在大书库的时候,我有许多的慧女姐妹,遵循逻辑与理性行动,无忧无虑,也无悲无喜。能想象吗?那就是妈妈和姨姨们的本能一样的东西。
我们吸收知识、整理资料、校对历史、编著新图书,带着仿佛天生的微笑,为每一位来访者答疑解惑,以客观的角度给予建议,在自己存储的领域无所不知,又对“人生”一无所知。即使是慧女被从“存储工具”接纳为“一个人种”的数百年后,我也并没有觉得和之前有何不同。
我的时间是从你爸爸闯进秘林、探索大书库的时候开始的。在那之后,我开始了解我所记载的万种风物真实的样子、声音、气味、肌理,开始感到欣喜、无聊、焦灼、思念、忧愁,开始了解自己的生命是怎样的东西。
当我的心被注视,我 就存在了。当我的心弦奏响,我 就有了生命。
一座琴演奏出音乐时,它才成为琴,而非一件装饰品。
从那以后我不再只是依循逻辑与理性行动的慧女了,他的到来让我成为了“朋友”、“知己”“恋人”、“妻子”,你的降生让我成为“母亲”,这些都是我想起来就会笑的事情。即使知道终有一天会和你们在漫长的时间里分离,我也无比欣喜于你们曾经来过我的生命,永远永远,不会改变。
当我抱着幼小的你的时候,我就觉得自己无比强大,也在看着你跟联盟的人离开的背影时,感到自己是那么无力。
因为我忽然发现,你已经十四岁了,不是我怀里要妈妈讲故事的小家伙了。虽然我想要保护你仍然可以倾尽全力,可你是自愿跟他们走的。
他们在你身上发现了恢复边界秩序的特性和希望,拯救大家、夺回家园,这些话那么好听,可我无法想象怎样的危险和绝望在前面等着你。第一次解救了一个城区的人回来的那天,你的眼睛都像是要熄灭了。
他们来找你的时候混沌区的封印还没有连续破裂,局面尚有余地,只要你皱一下眉头,我就会说:不行,我的孩子不会参与这个计划。
但你却选择去战斗。
妈妈常常会想,为什么你要那么懂事呢?
为什么你要那么善良,去为所有无力战斗的人抵抗命运?
爸爸妈妈好像从来不知道应该怎样爱你,我们出生并生长在不同的世界,为了决定是否要生下你商量过许久,却一度盲目乐观,觉得只要我们努力陪伴你,好好地教育你,你就能健康快乐地长大。只要你是个好孩子,就能让那些讲话难听的嘴自己闭上。
但是我们在生命面前果然还是过于无知了,等我们发现的时候,你已经习惯一个人玩。那时我们竟不知道你是孤独的,只是怀着忧虑和爱意,教给你各种知识与魔法,一起为你制作了你的Amigo,以为有这些就可以保护你平安。
就像后来你奔赴战区,我们却不能替你去拼命,妈妈只能带着魔匠为你制作刻有极致守护的战服,爸爸只能为你打造能在扭曲的核心为你抵抗侵蚀的净化舱,好让你能从战场返回,不要受太重的伤。但即使能尽力保护你的生命,我们依然保护不了你的心灵。
当我知道他们把收复计划定名为“解铃”的时候,我第一次觉得,也许我可以为了谁去杀人诶❀
根本没有证据能证明你的存在是造成边界异常的原因,他们却要你去“解铃”。然而这些暗指你是系铃人的家伙,却希望我和你爸爸再生下你的妹妹,多像一个响亮的巴掌打在他们自己脸上。
他们已经把你当作没有心灵的武器投入战场,还想要我再带一个孩子来到这个需要剥夺她的童年和自由才能挽救的世界上。
有一个瞬间我想过跟这些自私的家伙鱼死网破,但慧女的本能告诉我,如果不是你和她就做不到。
如果不是两个世界的混血,就不可能天生带有解开扭曲的可能性。后续区域的收复战已经很难说是收复,参与在内的人都计算过需要投入多少研究员去制造更强的防具和武器、投入多少战士和法师的生命去镇压暴动的混沌,才能创造出一个让你施展魔法的缺口……你是不是也感觉到了?
只有妹妹才能加入你的战斗,给你带来更多的生机,吹散环绕在你身边的阴霾。这么说你一定会很难过吧……对不起宝贝,妈妈本以为你是害怕大家觉得有了妹妹就不需要你了,说了很多你很重要之类的话,是我低估了你的温柔。
从那以后我就只见过你三次了。两次是笑着对我说一切都好,唯一一次我看见你哭了是你问一定要生这个妹妹吗?
我该如何向你解释这个决定呢?那时候我告诉你,其实之前妈妈说不能生是骗你的,这个世界需要她,有许多人在期待她的降生,而且她会得到整个不可见不可说世界的祝福,得到整个太阳下的世界的保护,她一定会没事的。在漫长的沉默之后你接受了这个说法,但最后你哭着问我:“她是在爱中诞生的吗?”
那时候我说“当然”,看到你的泪水时却无比心虚。
那一天你要求为她取名贝雅,走了就再也没有回过家。在给你整理房间的时候,很抱歉,妈妈不小心发现了你为贝雅制作的地图册。你为她绘制地图时的心情,会和我跟爸爸给你准备Amigo的时候一样吗?现在我完全可以向你保证贝雅是在期待与爱之中降生的,因为在她出生之前,就有一个可能比爸爸妈妈更爱她的哥哥在为她对抗整个世界了。但那是我的错觉吗?这些插图批注是那么详细,怎么竟好像是献给心爱之人的绝笔呢?
我无数次后悔自己再一次轻率地向你保证了并非百分之百的事情,而我知道你自己一定会察觉这一点,所以你才更加拼命地想要长大,想要变得更强,想要独自拯救这个世界,对不对?
那段时间虽然是没有安排收复作战的休养周期,我却每天都想中止贝雅的孕育,想毁掉整个计划并告诉所有人:
就让世界毁灭吧!我的孩子不是你们的武器!
你却从战地给我寄回了花。
你告诉我你见到了什么样的人,他们有什么样的面容和口音,又是为了什么和你在那样残酷的地方相遇,如何用生命保护你。你在信里问候爸爸和贝雅,问候所有的姨姨还有大法师们,问你那些不说话的小伙伴都怎么样了。你说回家了想吃冰淇淋,告诉我在恢复晴朗的平原上开出了这样的花朵,而在下一个计划内的区域有会唱歌的飞泉。你没有提自己怎么想,只是向我说着那些普通的、无奈的、崇高的人们,那些微小的、平常的、美丽的事物。
于是我开始回想起从前的世界,我开始流动的时间,万种风物真实的样子、声音、气味、肌理,第一次感到的欣喜、无聊、焦灼、思念、忧愁,我好像从一场漫长的噩梦里获得了一瞬转醒,看见了我的周围,还有照进窗帘的阳光。那天妈妈带着花和你爸爸一起去散步,久违地看了一次星星。分明每一颗都那么遥远,却每一颗都在这个世界的夜空中闪耀。夜风吹起时,它们就像无数的小铃铛,在天上格泠泠地笑着,发出更明亮的光芒,越过寂寥的宇宙而来,喧闹璀璨得令人心颤。
我的孩子,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你经历过了这些但依然爱着这个世界,仍愿意为它奋战不息?
你不在的这段时间,你所见过的平凡的人们依然在与命运殊死搏斗,守护自己心爱的人与事物,而你所爱的这个世界依然美丽。
雪尓,我的宝贝,现在你还好吗?还总是一个人吗?
即使前面是自己无法全身而退的危险和绝望,一直以来你都没有放弃抵抗。那么,我又如何放弃呢?
我的宝贝,无论多遥远,爸爸和妈妈会用尽一切支持你,等待你,守望你。祝福你像星星的光一样穿过无边的黑暗,最终照亮你所爱的一切。到那时,希望你能遇到许多同样温柔明亮的人,不用再孤单地迎着命运逆流而上,可以早点回家。
至今不知道应该如何爱你的
妈妈
——..。.i.。...——
作者:绿鲤
评论:请随意。
一些设qian定qing解ti 释yao:
主角是OC雪尔(猫猫人)的魔法少年paro亚种,出生在一个经历过“魔法大消退”的时代,魔法师们与魔法生物们隐退到了一个被称为“不可见不可说世界”的世界当中。而不可见不可说世界,和“太阳下的世界”,即普通人们通过发展科学建造起来的世界,是彼此重合对应的,平时彼此隔绝,仅在极少数地方有比较模糊的边界。
雪尔的父亲是研究魔法时代的学者,成功穿过边界后与不可见不可说世界的一位“慧女”相遇,结为连理并生下了作为“两个世界的混血”的雪尔。
雪尔在魔法师们的看护和学者们的引领下,长成了一名文静有礼、充满好奇心的孩子。因其成长经历的特殊性,他一直缺乏同龄的玩伴。一个人待着便时常在阅读书籍,或者带着父母为他制作的四只魔法浮游炮“Amigo”四处冒险。
最初的故事发生在雪尔的12岁,那时的他已经展露出了魔法的天赋和特殊的体质,能够将两个世界对应的物质和概念彼此对换。由于法师们发现边界的漏洞开始增加,不时发生一些相互泄露的事件,雪尔作为体质能够随意穿梭两界的混血儿就自主担负起了在自己居住的城市巡视边界,送还遣返的工作。
在12岁时的一系列冒险落幕之后,他所生活的世界开始发生严重的规则扭曲,世界融合变成了一场灾害,侵蚀了人们的日常,也吞噬了无数的生命。
雪尔则在学校停课前一天,为了帮助同学珊德拉实现“与受伤住院的朋友莉迪雅再见一面”的愿望,卷入了一场威胁整个城区的混乱。与珊德拉拼死写作,经历了一场苦战才将遭到扭曲污染的莉迪雅从混沌中剥离回来的雪尔,从此进入了另一些人的视线。
这一次的故事则发生在《丝之舞》(http://elfartworld.com/works/9314481/)后的半年,雪尔·明夜塔的14岁。
本篇分双线,BGM也需要跟随场景切换。
【
[BGM Sis puella magica ! ]
(https://music.163.com/song?id=30373635&userid;=111183675)
天空昏暗,云脚低垂,天波雪山已不再是通天的灵峰。
分明正值春暮,该是碎锦花盛开游人如织的时候。这里的每一样事物却都看不出来原本的形状。空气里充满浑浊,无生命之物学会抚摸,有生命之物学会流淌,古老的龙眠之塔与依附其上的法师塔建筑群变得像是一片碎掉的马赛克,而荒芜的原野上耸立着许多似钟塔又似墓碑的东西,代替了原本生长在那里的繁茂花树。在高空中,无法定名的物体肿胀着蠕蠕而动,瘤状的气体身躯一团团挨挤着腾起,有如爆炸残留的烟云,水母触腕般多囊的黑色钟球排成数列拖在低伏的尾端,与云团相接处还有黄的绿的不知是气体还是液体的东西在顺着触腕淋漓下降。
蓝灰色的植被像一根根手指轻抚着风,遍野传来咕咕的啼鸣与飒飒的奔跑声。抱着枪身披蓝迷彩的男人飞奔在“草”丛中,身后一队形如毛团的东西正没命地狂追。那些东西虽然没头没尾,却有一对钢管似的腿,还有一个圆圆的洞在前面,从里面发出无比乖巧的“咕咕”声。
“饿了吗小鸡仔们?叔叔有糖哦。”士兵的脚力完全不如这些怪物,很快就要追上了,他却没有转向以甩脱它们,而是径直冲到一块巨石前停了下来,矮身拔枪。就在男人拉下枪栓的微响中,那些物体猛地屈起双腿,发出一声尖锐的哨音,纷纷一跃而起踢将过来。男人转头,眼看着钢管就要砸进面门,却未躲闪、也未格挡。而那些莫名物体的身形突然在半空滞住,踢过来的腿也咚地一声撞上无形的屏障,顺着那些金属质的腿在他周身的空气里亮起一圈魔纹,微小的光粒随着那铿然一响震荡出来,拧结成电流的缚锁,勒出数声凄厉的哀鸣。
“来来来别客气!多吃点儿!”
男人这才甩起枪口连发十余弹,弹无虚发喂进那些物体大张着的圆洞中,枪鸣连着回音嗡嗡响起,灰蓝色荒野的上爆散一阵剧烈的红光。冲击波带着“草”海漾起一大片涟漪。屏障消失,男人没有受伤,只是洒了浑身恶蓝的血,而在他周围,肉块蠕动着掉了一地。它们马上“咕咕”着彼此寻找,企图再次融合到一起,织成一片翻腾的肉浪。
“啧,火力不够啊。”正当他准备掏出手雷再补一枪,一阵轰鸣便又从它们聚合的一侧射来,肉浪破溃出一排大洞,从中露出一辆漂移而来的越野运兵车。敞开的车顶上有一个白衣的身影高高举起了什么,净化的光辉从天而降,瞬间就将它们彻底变成了飘散成光尘的焦炭。
“干得漂亮。”车停到身边时,男人以此作为对车上那位白衣女士的问候。而对方抬了抬下巴,以接受吻手礼的姿势递给他一只手,将他拉上来。“彼此彼此。”
“我们这一圈已经清理干净了。那些东西……本来应该是飞步鸟吧?”看着地上还在徐徐飘散光尘的焦炭,男人在后车斗中找了个地方坐下来,就在她的旁边。
“是啊,本来生活在这个地区的野生飞步鸟。自从天波雪山陷落,扭曲溢出,就都变了样子。”
“你……又穿了长靴来作战啊。”
“魔法师没穿长袍来你就该感恩戴德了。”
天空中传来猎猎风鸣,数个身影从耸起的地面跃入空中,像狂暴的旋风,以纤细的身体挥镰撕扯飘浮在半空的庞然大物。
“第二环的作战看来还要持续一会儿……”士兵感慨道:“嘶、看着好像都只有十六七,死神部都派小孩儿来打仗?”
“他们只是看起来小,个个工龄都超过一百年,杀过的人比你喘过的气都多。”
“……那还真是。”士兵悻悻闭上了嘴。
“要说这片战场上真正的小孩子……”女法师望向笼罩在雾气中的灵峰之巅:“也只有那个男孩了吧,明夜塔家的那个混血儿。”
“为了把他送到扭曲核心,我师父亲自带队进去了。”说到后半句时,士兵的语气像是在叹息。女法师也低下头,轻轻地说了声“抱歉。”
“……我的两位同门也在里面。”
护送明夜塔家的男孩前去破解扭曲核心的队伍,至今为止没人还活着。】
〖《写给将要降生在这个世界上的你》
[BGM Gracie's Theme]
(https://music.163.com/song?id=32823967&userid;=111183675)
写给亲爱的贝雅:
如果你看到这封信的话,证明你出生的时候我还没回家。
我是比你先一步来到这个世界的哥哥,现在正在很远的地方旅行,没有机会参加、又不想错过你的出生和成长,所以我提前把这些都写下来留给你。〗
【风骤然吹起,空气中开始涌出空洞的呜呜声。从第二环传来难以分辨的嘶吼,来源似乎是空中那正被弯月长镰解体的无名之物,多囊的触腕拖垂挥舞,云团豁开一个个大口,正一点点向着天际沉没。混沌开始不规则翻涌的天空下,两人都望着灵峰的方向。
“看来里面开始了。”她说。
“这次也能成功吗?”他没有把担忧宣之于口,只是找了句话接。
“必须成功。”女法师在车顶坐下来,“之前的三个混沌区都已经成功收复了,可以证明计划是有效的。现在死神也介入了,你们的武装不是也附魔升级了么,会成功的。”
“可是这样下去……我们到底还要填进去多少人?之前的胜利都是弟兄们拿命堆出来的。外环要清扫,中环要牵制,在核心内环没有舱体保护,都是有去无回。”
“毕竟,那个男孩真的就只是个小孩子。虽然成功剥离了最初的一例,但真的要他单枪匹马去执行收复战,不到扭曲核心就会死无全尸了。”
“不算今天这个区还有八个混沌区有待收复,联盟制定解铃计划的时候是优先安排难度较低的区域的,后续区域的收复只会死更多的人。”
“……也不一定。”她说:“再过半年,他的妹妹就要出生了。”】
〖首先,欢迎你降生到这个世界上来。这是一个非常广阔、丰富、美丽的世界,虽然它会有坏天气、办不到的事、还有不近人情的一面,有时可能也非常危险,但你是贝雅,你会有一整个王国的卫队和一百个仙女教母。他们会教给你各种知识,让你能够用智慧和力量去解决各种各样的问题,然后去探索、去发现,去寻找惊喜和快乐。
其次,谢谢你出生在我们家。在你出生以前,我总是一个人。虽然我也有自己的朋友,也有照顾我的大人们,但始终没有一个可以无话不谈的人。可以共享所有的秘密,可以听懂我在说些什么,在开心些什么,明白我在说些什么,在开心些什么,为什么。
我先许愿,等到我回去了,希望你不会嫌弃我这个大十四岁的哥哥来做你的朋友。当然,如果你不喜欢,那也不是什么坏事。你会有你自己的世界,不管是人们眼中的世界,还是不可见不可说的世界,希望你也愿意和我分享各种各样的见闻和心事,不管是快乐的事,还是烦恼的事,我都会好好听着。〗
【“妹妹?”士兵疑惑地转过来看着女法师,虽然已经跟法师部队一同作战半年多,有的时候他还是搞不懂他们在想什么。女法师没有看他,只是望着四周警戒着,同时解释着:
“那个男孩之所以具有能够剥离拆分扭曲之理的能力,是因为他本身是两个世界的混血儿。但他毕竟只是自然降生的,幸运抽到了这个随机的‘礼物’,并不是天生专门针对这种作战。不过好在,他的母亲是慧女。”
“慧女?”
“你第一次见我的时候,站在我旁边的那个就是慧女。虽然现在慧女已经被视为一个人种,但在更早的时候还算作人工培育出的魔法造物,专门记录庞大的魔法知识与漫长的历史。”
“哦……那个美女看起来跟人类没什么两样啊。”
“是的,所以才能和人类生下后代。由于慧女这个种族具有魔法造物的特性,只要选择孕育女儿,就能更多地继承这种可操作的特性,便于修改和培养。”法师幽幽地说着,声音很轻。
“到时候,所有的慧女会集中到一起,对她灌输以知识,教导以智慧;所有的大法师、大贤者都会到场,为那个孩子烙下加护、施与最强大的祝福,令她不受侵蚀、不容易受伤;你们那边也会有人给她提供战斗指导和专门的武装,把她培养成专门针对扭曲境界的战士。到那时候,想要收复剩余的区域,就不用付出这么大的牺牲了。”】
〖这封信应该放在一本笔记上,如果它们不是一起被交给你的,就去我的床底下找一个海军色的皮箱。不要告诉爸爸妈妈,这是我们俩的秘密藏宝盒。
那本笔记是皮面的,里面有一些折叠起来的油纸和很多很多的活页。它是一本地图,因为是我自己做的,所以有点粗糙。我把我见过的每一处秘境,每一片让人震撼的风景,认识的每一个不同物种的小伙伴,遇到过的每一种危险,喜欢的每一家店,不管是人类开的,还是别的生物开的,都记在了这本地图上。希望有一天,如果你也想去探索世界,这本地图能够帮到你(到了新地方,记得先看危险预警的几页)。
这个世界的每一棵树都有名字,每一片山谷都会回答你,每一种风和水都连通着大地的呼吸和天河的流淌,你唱歌的时候,它们就跟你一起唱。我在这个世界睁开眼睛时,曾经看到澄明的天空里有闪耀的星星,大海每天换六件不同颜色的面纱,小小的蘑菇像城堡一样长在树木和石头上,爸爸以前教书的那个学校有一座老砖房,一面墙上有个洞,光投过去落在地上,是个雪花的形状。
我希望你早早地睁开眼睛,看到如此瑰丽的世界。又怕你睁开眼睛的时候,有些美好的东西已经找不到了。而且,我也想知道,如果是你,会想要看到什么呢?〗
【“听起来好像很有希望……但你刚刚说了,这个孩子还没出生吧?等到她长大,能投入战斗,怎么说也得十二岁、不、十四岁以上,我们等得起那么久吗?”
“刚才都说了啊。”女法师啧舌,身旁的士兵显然没听懂,发出了一声疑惑的“啊?”
“继承了慧女的体质,就可以人工干预,加速成长。理论上,只算生长用的时间的话,一年就足以投入战场了。”
“……听着怪残忍的。”
“是啊……把无数的士兵和法师投入有去无回的战场,也一样残忍。但是如果不这么做的话,迟早有一天我们会无路可退。”
天风浮动,她的法杖指向雪峰:“先驱者为我们万死不辞,那我们也只有百折不挠以慰英灵。”】
〖贝雅啊,人的生命可以无比短暂,希望你有机会慢慢长大,有机会去好好地感受时间,慢慢地去发现自己喜欢什么,去做喜欢的事情,去喜欢各种各样的事物和人。
如果你遇到难过的事情,坚持不下去的困难,闯不过去的关,流不出的泪,可以回头,去找爸爸妈妈,他们会永远在你身后,用尽他们的一切保护你。如果你不想回去找爸爸妈妈,也可以一直不回头向前走,来找哥哥。不管前路有多黑暗,希望有多渺茫,我就在前面你看不到的地方。为你开路,为你点灯,等待着你,守望着你。
这世上有很多爸爸妈妈做不到的事,还有很多哥哥也做不到的事。比如哥哥也没有办法保护你永远不受伤,所以,哥哥希望你会笑,会哭,但不会被任何困难打倒。摔倒了,可以撒泼耍赖,也可以原地躺着,只要之后再拍拍灰站起来。〗
【风突然开始逆吹,从四野向着雪山所在之处汇集。被碎尸万段的无名之物轰鸣着沉没到乌云之内,也马上汇入了那片混沌的波涛。灵峰之底像是有一个旋涡卷集着周围一切污浊的色彩,枪炮的火光、魔法的辉彩、魔动机械的警报灯一时齐亮,此起彼伏于扭曲的核心处,前赴后继,直到彻底沉寂。
他们看见一只白鸟流着血发出高亢的啼鸣,围绕着那凝集得愈来愈深的污浊飞翔。时而冲入其中,时而飞出其外,于狂风中悍然翻舞,宛如一柄利剑,即使粉身碎骨也要斩断这股浊流。
据说之前收复其他区域时,也曾有人目击白色的鸟划破混沌,第一次是四只,第二次是三只,每次都会减少,这一次是一只。
然后这一只也不见了。
那一轮炮火的轰鸣与魔法的铃音比光来得迟,到此刻才传达至二人所在的外环。
忽然,每一个人都感觉到,有什么正在从混沌区域的最边缘被连根拔起。整片高地发出幽幽的声音,所有作战人员都被一阵耳鸣刺痛,不得不躬起身体。待能够睁开眼睛时,四面八方的物体都像是在经历一场腐变的倒放,异样的感受在狂乱的舞动中被抽离开去,正常的、熟悉的、原本的风景一点点挣脱了异变的束缚,最终回到了扫去阴霾的天空之下——风又变轻了,毛绒绒的野草里传来遥远的“咕咕”声,遍布这片土地的碎锦树正在花时,从树梢垂落一片片白雪。
作战成功了。
车顶上的士兵额角上鼓着青筋,晒黑的皮肤从脖子往上整个红了,连着眼圈一起。他放下枪,原地立正,向灵峰的方向敬了一个军礼。他们听见有枪响从灵峰的方向传来,从第一个人开始,哀悼的鸣枪声长久不绝。
旁边的法师皱紧了眉头,胜利的喜悦一瞬即逝。她咬着牙将头瞥到一边去,慢慢地握起双手,为牺牲者献上安魂的祈祷,随后举起法杖,向着天空升起温柔的灵光,与碎锦树的花瓣一同如雪飘散,告慰擎火而去的先驱。以她为始,一道道不同色彩的光辉汇入天宇,吹作花雪,徘徊不去。
作战已经成功,无论是来自哪个世界的各部都该收队了。这一次作战是从不可见不可说世界的一侧进行突破,魔法师们要把士兵们送过重新封闭起来的边界,回到他们出生的世界去。
“回去以后,我想回一趟承熙,吃一碗面,看看师父家里。”士兵的脸已经不红了,正在蹲在地上撤除临时搭建的营地。
“我负责送你们的队伍回到你们的世界去,司机过会儿跟着我就行。”女法师回到指挥部,又披上了自己的长袍,戴上了兜帽。士兵看都没看她一眼,蹲在地上一边收拾一边囫囵应了。
“那你记得系上安全带。”
“你在想什么?我当然是骑独角兽在前面飞。”
就在他不知道怎么呛回去的时候,一队人回来了,运输车上坐着一个半张脸被血糊住的男孩子。
“哎,你看那个,是不是就是那个男孩儿?”
“啊,是的,明夜塔家的孩子。看来这次伤得不是很重。”
那个男孩坐在车上,身边装着烈士遗物的袋子被一个一个运走。他的作战服整个前襟都是黑的,看不清是染色还是被腐蚀了。他还有精神维持清醒,但一直只是低着头,看着脏兮兮的双手里,一个已经损毁,勉强能看出涂画着铃兰的小白球。】
〖我最亲爱的贝雅,祝你健康,祝你自由,祝你幸福。
与你在同一片星空下
雪尔·明夜塔〗
【“要回去了,雪尔。”
把他从雪峰接回来的治疗法师柔声呼唤。
他的耳朵动了动,转向对方的那边,目光茫然。看到对方又重复了一次,。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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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从柔软的天鹅绒床上醒来,目之所及是精致的雕花床栏,汗水浸湿了她温暖的被窝,与内芯分崩离析的布料牢牢束缚着她的双腿与身体,就像是有一条条柔软的触手缠在她的每一寸皮肤上,动弹不得。
她爬起身,试图将自己从这牢笼里挣脱出来,然而那种被束缚被注视的感觉如跗骨之蛆,久久无法散去,她跪坐在那张不像是被孩童睡的床铺之上,直到双腿变得冰冷麻木,直到汗水干涸,也没有动。
窗外的皎洁月光,深蓝色的天空被窗分割成规整的碎片,月亮从当中被一剖为二,悠悠转动,像是有机器的嗡鸣在响,在旋转。
颜抚摸着自己的长发,反复确认自己已经醒来,已经从床上爬起,然而下一秒,她依旧晕眩得觉得自己躺在这温暖湿润的牢笼之中。
循环往复的晕眩感持续了很久,又像是只有一个刹那,巨大的异响打破了黑夜的平静,机器的轰鸣在这一秒停止,月光破碎如同湖面的闪光,划过她的眼角,割裂她的身体。
那是一只巨大的狮子。
雪白的鬃毛在晚风吹拂下微微颤动,它轻盈地劈开窗棂,如同一只翩然落地的蝴蝶。
那头雄狮慵懒地踱步着,围绕那张华丽的床铺巡视,审视着那只无法动弹的猎物,它的双眼呈现着猫眼碧玺样的淡粉色,晶莹通透,瞳孔深邃。
颜下意识伸出手去,试图抚摸它漂亮的鬃毛和湿润的鼻头。
那头雄狮蹲坐在她的床边,眼球随着她的动作挪动,看她的手指停留在自己的鼻尖。
对方的气息湿润温暖,鼻息扑在指尖时就像是春末夏初,雨后拂过面颊的温暖触感。那像是一个温柔恋人亲吻她的指尖,又像是掌心柔和握住她手指的触觉。
然而颜还未触碰到雄狮柔软壮观的鬃毛,它便一跃而起,毛发耸立,身体拱起,张开嘴发出令人惊悚的怒吼,震裂了这寂静诡异的夜,重重落在颜精致的床铺上,那华贵的木料在瞬间分崩离析,鹅毛从各处飞舞而起,充斥了整个空间。
颜张着嘴,瞳孔放大,近乎惊骇地看着这一切,她的双耳开始耳鸣,再也听不见任何声响,只能看着漫天的鹅毛像是一场轰然崩塌的雪,静静地压在她的肩上。
那只雄狮就这样居高临下地盯着她,在这雪白的夜里如同正准备审判罪人的加百列。
我该逃跑吗?
颜无端想到,她空白的大脑中忽然浮现出这么一句话。
在这壮丽的,华美的,无法言说的震撼中,难道不应该迎接独一无二的死亡么?
她猛然惊醒,从倾塌的房中摇晃着站起,低着头,赤着脚,就这样推开那扇沉重的大门,冲向了房门外的长廊。
那扇门似乎在她逃跑的瞬间便消失了,雄狮迈着不紧不慢的步伐出现在身后,宛若巡视领地的霸者,更像是猫咪在玩弄自己的玩具,只等她精疲力竭时一口吞下。
长廊上铺着的红地毯此刻就像是浸满了水的棉花糖,颜只觉得自己的每一步都粘筹黏腻,‘啪嗒’的脚步声中,草莓的劣质香精混杂着褪了色的红濡湿了她的脚底、皮肤乃至裙摆。
颜就像是一个逐渐被侵蚀的柔软棉花,一点点融化、沉重、晕眩。
那声音太过寂静,她甚至听不见自己摔倒的声响。恍然间回过神,回过身,看见的是已然出现在她上方的美丽造物,它的嘴很柔软,牙齿是温热的,口腔里没有异味,甚至驱散了令人作呕的草莓香,颜躺在那里,看见自己的面颊出现在被撕碎的尘埃里,察觉自己的黑发被扯散,被抛洒,被丢弃。
雄狮的利爪也是温热的,比自己柔软的腹部更暖和,比自己腹腔的脏器冷一些,她或许终于感觉到了一丝冰冷,在这寒风中颤抖,又伸手拥抱住那只宽大有力的爪,掏出自己碎裂的半个心脏,送进雄狮口中,让它的口腔温暖自己。
血液在这一刹那喷溅了雄狮满腹,狮子用它柔软的舌苔舔湿着爪缝中的每一丝鲜血,最终,颜在那红色交织的场景中看见一点蓝色,它被雄狮从口中吐出,叮当两声,伴随着月光中的轰鸣声落在了自己空荡的肋骨中,填满了被撕裂的左心室。
铃声将她从梦中惊醒,她猛地弹起上半身,微张着嘴喘息,面前站着的人似乎被她的行为吓了一跳,手中的花束在窗框上敲了一下,花瓣抖落在桌面。
颜掩饰般地将长发别致而后,摸到了满手冷汗,然而很快再抬眼时她又一次恢复了那种温和的笑容。
“下午好,学长。”她小声地打招呼,窗外雨声轰隆,水汽顺着敞开的窗缝扑在面颊上,水腥气几乎让人无法呼吸,“您在找人吗?”
那名男生愣了两秒,低着头,将玫瑰举在颜的面前,整张脸几乎藏进了校服领口,只说:“给你。”
花束落下,那人很快别过头,高大的身影从视野中快速奔跑、颠簸、消失不见。
颜有些无措地看着门口又转回到那束娇艳欲滴的玫瑰上,她拿起那束不轻的花束,看见桌面上沾上了半圆弧形状的粉色痕迹。用指腹轻轻抹过还能感觉到湿漉粘稠的触感。
那些印子越擦越多,直到整张桌面都变得斑驳不堪,颜才停下手。然而她的指尖、掌心乃至于甲缝里都没有任何痕迹。
这是一件奇怪的事。
眼角余光划过一道白光,她转过头,迎面而来的却只是更猛烈的风。
教室里此刻已然空无一人,只有她一个人还坐在原位,与接触不良的白炽灯面面相觑。
颜翻了翻手边的包,没有伞。她站在教学楼门口,掐算了一下时间,如果再不回家就要赶不上时间了。
颜看着积满水的地面,雨滴打散了自己的面容,就像是恍惚中照镜子时看见的重影,又像是一张被揉皱了的画像不断在风中抖动。
她捂着太阳穴,手中的玫瑰花束似乎更重了。
无法,她只能一手抱着花,一手挡在额前,朝校外跑去。时间大约是太晚了,校内已经没有了任何师生,只有她一人跑出校门,路过保安亭时颜朝里望了一眼,黑漆漆的看上去似乎也没有人。
狭窄的街道,电线杆在已经几乎无法过人的人行道上理直气壮地占有一席之地,风吹过时还会带下电线上摇摇欲坠的雨滴。
颜不知道第几次踩中了凸起的地砖,藏在空腔里积蓄的雨水喷出,将她的白袜子染得一片脏污。
刘海已经被巨大的雨滴沾湿,玫瑰也在风中抖落了几片花瓣,她无暇回头去看被花瓣染得一片血红的水塘,只是侧着肩膀一路狂奔,落叶扒住了她的裙摆,沉沉地黏在皮肤上,冰冷咯人。
终于,颜路过了红砖砌成的小巷,不足成年人一掌宽的屋檐正滴着水,诡异地矗立在这片老旧街区里。
颜站在那屋檐下,单手拽着裙摆,五指一点点收紧,好让裙摆不至于太短,却能被恰好捏在手里让她挤干水份,绵密的水滴从黑红交错的织物里涌出,又汇聚在白皙苍白的手指中,顺着皮肤的褶皱纹路,一点点向下滚落。很快那一侧的裙摆就被挤了个半干,女孩毫无怨言,甩了甩手上的水珠,拍平了依旧沉重的布料,又如法炮制捏干了前后的裙摆。
她叹了口气,甩了甩刘海,试图把黑发上积攒的水珠甩落,然而很快,冷风换了个方向吹来,将屋檐上的水珠全部吹落在了她的头上、脸上、胸口、甚至刚刚挤干的裙摆上。
女孩闭了闭眼睛,蹭掉了下巴上的水珠,又一次迈开腿。
然而这一次她没能走出巷子。
有谁在她的身后叫住了她。
那个人很高,比她高出了不止一个头,穿着一件军绿色的短夹克,两袖鼓起一个夸张但不突兀的弧度,敞开的外套里还有一件灰色的卫衣,他双手插在外套口袋里,透着一股随性的帅。
紧身牛仔裤还没被雨水打湿,淡蓝色在这片昏暗的巷子里显得格外干净清爽,笔直修长的双腿一路向下,翻起的裤脚下是一双黑色高帮皮靴,鞋头圆润光滑且闪闪发光,显然这人还没在雨中行走多久。
颜看了半天对方的穿着打扮,终于将视线重新落回了那张他人第一时间就会注意到的脸上。
惨绝人寰似乎倒也不至于,但是走在路上像个刚出道的年轻明星是绝不夸张的陈述。
那头白发随性披着,发尾搭在绿色夹克上格外引人注目,微微上挑的眼角和逐渐从意外转向凌厉的眼神让人更无法挪开视线,张嘴时从嘴角隐约露出的虎牙莹白尖锐,像只猛兽正警惕又含蓄地彰显着自己的威严。
“.…..在听我说话吗?”
颜从恍惚中回神,她今天似乎总是如此,精神不济,然而手背搭在额头一秒,她只能感到冰冷。
“抱歉,先生。”她这是似乎终于意识到自己的狼狈和气息不稳,重新站直身体,抚平胸口的水渍与褶皱,深呼吸,才再次开口:“您有什么需要吗?”
来人似乎并不意外她的行为,只是用一种她看不懂的眼神盯着自己,随后才将视线转向那束玫瑰。
“您需要玫瑰么?”颜将那束鲜红色的花朵双手捧在胸前,从中吹走了雨水和掉落的几片花瓣,“如果您有这个需要。”
“你是谁的玫瑰都会收吗?”那人问得很突兀,他走近了颜才看清对方没有撑伞,然而这条巷子深处并没有住户,“是谁给你的?”
“我只是没来得及还给对方。”颜低下头,从里抽出最鲜艳的那一朵,向前递出:“而且总觉得今天会用得上。”
那人似乎被这种老套的搭讪方式戳中了笑点,原本严肃平直的嘴角向上微微翘起,向前走来的步伐也变得轻快起来。
他终于伸出手,那只手也很漂亮,不过分宽大,柔软,有力,指甲平滑圆润,甲床呈一种有光泽的淡粉色。
颜甚至一时间没注意他手中拿着的是什么。
“那我用金苹果和你交换好吗?”
不等颜伸手去接,那颗苹果直直落下,掉进空了一角的花束中,再抬眼,那人的虹膜中倒影出的自己已然血迹斑驳,一条花纹奇特的蛇柔软地缠绕在她脖颈上,三角形的舌头蹭着脸颊,蛇信舔舐过动脉,随即一口咬下。
她听见了玻璃碎裂的声音,天空中的云盘旋纠缠,铅灰色的天空沉沉压下,无数雨点落下,倒影出她狼狈倒地的身影,玫瑰散落满地,鲜红的液体从她眼眶鼻腔里涌出,浸湿了身下地面,而那个男人缓步走来,阴影像是一条柔软的丝绒步,缓慢地淹没过她的面颊。
对方伸手,那只手很轻很缓地探向她的胸口,然而颜却没有丝毫恐惧,她不感到疼痛,也没有别的情绪,只是定定看着对方,从她如同碎裂玻璃一般的胸口掏出一个小小的,如同蓝宝石一样的东西。
它晶莹剔透,一头尖一些,一头平一点,像是个蓝色的鸡蛋。
雨还在下,冲散了粘稠的液体,却用浓重的腥气淹没过她的每一处感官。
窒息感陡然褪去,颜看着色彩绚烂的珊瑚礁颤抖着回缩,露出深处的洞口,那里是一个空腔,海水无法淹没它,但是空气也不足,脚戴镣铐的青年手捧着一个比双掌合拢更大的扇贝,正用尖锐的小刀划开它柔软的蚌肉,毫无留恋地掰开漂亮的贝壳,从中挤出一颗眼球大小的珍珠。
他看见人鱼女王从蓝宝石般的海水中探出头,白色的浪花托着她的长发,珊瑚是她的王座,黑色的鳞片正闪着五彩的光,悠闲地在海水中摆动。
女人双手攀附粗粝的岩石,毫无羞耻心地将身体靠在他的腿上,装作一只乖顺柔弱的小猫。
颜仰头看着那个一言不发的青年,想与他说自己做的梦,又想同他说人类中流传的小美人鱼是一场真实的悲剧,还想与他分享自己从女巫手中得来的魔药,想告诉他很快他们就可以一同畅游海底,去看珊瑚,去看海豚嬉戏,去追逐虎鲸,坐在蓝鲸宽阔的背脊上漫游北极。
但她发不出声音,脱离了海水她只觉得面颊紧绷干涩,窒息难受,她需要回到海水里,可是青年抓住了她的手,十指相扣,仅仅是这样,她就动弹不得,只能任由血管干涩皲裂,皮肤变得粉白直至绯红,鱼尾僵硬暗淡。
青年似乎很开心,俯下身来,然而张开嘴,颜也听不见他发出的任何声音,只能从那鲜红的皮肉与逐渐昏暗下去的视野中看见尽头如同大海般的蓝色宝石。
哗啦——!
玻璃碎裂落地的清脆声响终于将她的三魂七魄猛地掼回肉体之中,她陡然回过神,所有一切都恍惚一场神游天外的荒诞幻觉。
睁开眼,是泛着诡异光晕的蓝色天花板,那似乎是金属材质一片片拼凑起来的,倒影出整个房间的模糊布局。
这间休眠舱室狭小逼仄,昏暗的房间里密密麻麻摆放着五六个巨大的舱体,机器的轰鸣声充斥了这个空间,她抓着碎裂开的盖子小心翼翼从中爬出,带起一阵水声。直到此时她才发觉自己一直睡在冰蓝色的液体里,随着哗地一阵响动,颜终于手脚并用着爬了出来,玻璃碎了一地,蓝色液体在脱离舱体后逐渐变得浑浊起来,散发着一股怪异地腥气。
她跪坐在地面上,无暇顾及自己狼狈不堪的形态,只是努力将鼻腔、口腔中的液体全部咳出来,似乎脱离了某种特定环境后,这种液体就无法提供任何有效功能,只会像水一样阻碍呼吸。
她咳了好一会,才终于仰起头大口深呼吸,直到此时才有了一点余裕查看自己的状态。
湿透地衬衫沉重地贴在皮肤上,从白色布料中透出不甚明晰的肉色,她薅了一把长发挤干过多的水分,随即撕开衬衫下摆绑在方才被碎玻璃割开的掌心伤口上。
抬手时才发现自己手腕上突兀戴着的那枚小巧手环上,正滴滴响着倒计时。
电子屏幕上浮现出一行有些斑驳的电子数字,30:21。用手指滑动屏幕,出现的就是一张平面地图,她似乎处在这个建筑物的最底层,现在正需要前往走廊尽头的某一间房间。
那里看起来十分巨大,粗浅推测像是个大厅或者是储藏室。颜动了动自己的双腿发现活动起来并无障碍。
她背靠在金属门上让冰冷触感唤醒自己的全部感官,仔细听着门外的声音,然而房间内的机械轰鸣声太大了,她根本听不见外面的半点声响。
小心打开一条门缝,飘进室内的浓重火药味立刻占据了她的所有嗅觉,这味道浓得就像是有人正在用大锅煮火药,并泼洒得到处都是。
手上的倒计时已经跳到了25:09了,事不宜迟,她迈步出去,手中只抓着一片透明的玻璃片,还湿漉漉泛着腥气。
走廊一路贯通看不到头,两边有摄像头,但是已经没在闪运作中的红光,颜知道现在这条走廊是整个建筑物中最安全的地方,只需要一路沿着地图提供的路线前行就可以了。
她贴着墙壁轻盈又警惕地跑出好一会,终于在第一个拐角处发现了一名全副武装的白背心男人,对方手臂健硕,裤腰后还别着一把小巧的手枪,颜不确定对方有没有给备用枪上膛,但是就在此时整个建筑猛然晃动起来,像是一艘游艇装上冰山似得,晃动过后就是强烈的漂浮失重感,持续了好几秒。
那名彪形大汉一个趔趄,好巧不巧仰天摔在了颜面前。两人皆是一愣,然而依旧是轻盈的女士抢先一步,将那片玻璃径直插入对方喉管,并左右晃动以期能够划断对方的脖子。
血液被强烈的压力喷溅满脸,只是抬手擦了擦遮挡视线的部分,随即捡走当场毙命保镖的手枪与子弹,起身就跑。
途中她还遇见了几名一模一样打扮的男人,都毫不费力,甚至轻飘飘地被她枪毙,一路上除了突然亮起红色警报灯外毫无惊险之处。
她实在无暇顾及这种诡异感,就好像刚从休眠仓里醒来时那种忘却梦境的恍惚感,颜只知道自己需要在倒计时结束前抵达这一层的尽头,越快越好,就好像背后正有猛兽追逐她那样,一个不注意就有可能满盘皆输。
这种下意识可太奇怪了,颜站在最后一扇门前喘息,看向自己跑来的方向,地面上被自己踩出的湿漉漉的脚印,从发丝上被甩下的铁锈色。
她似乎是来找人的,或者说是来做辅助的。然而对方不见了,自己也莫名其妙被关进了休眠仓里。
正在此时背后的铁门被猛然撞开,从中倒飞出一名脖子怪异扭曲的人,颜看不清对方被血糊住的脸——就想那些被她解决的人一样,她只能听见房间内陡然发出的巨大声响,一时间终于压过了她耳边的机械轰鸣。
她举着抢迅捷转头,然而房间内没有人,只有被钢索甩的满地都是的集装箱,以及破开一个大洞的飞船舱壁。
是的,这是一艘飞船,破开的墙壁外既不是蓝天白云,也不是车水马龙。而是黒沉的,远处闪耀群星的太空图景。
巨大的吸力似乎在颜接受了这一设定的瞬间才开始作用,那些七倒八歪的集装箱与地面摩擦,发出了类似老旧铁门被打开的刺耳声响,在负压的作用下全部倒飞出舱外,其中两个较长的集装箱旋转着撞击在那面墙上,在这混乱的现场千钧一发之际,以一种幸运的姿态堵住了那个洞。
舱内压力顿时回升,原先即将被抽干的氧气也在这一刻回笼,颜不敢犹豫,更深处已经响起了激烈的枪声,她拔腿狂奔,毫无原先恪守的刻板规矩的模样。
似乎在这一刻,扔下条规与风度能减轻肩上的负重,让她更快、更轻盈。
身后又一次响起的爆炸声意味着那两个堵着洞的集装箱终于不堪重负,飞进了茫茫太空,气压改变,氧气急速抽离,颜只能抓紧飞来的一条钢缆,抓着攀爬往前。
枪声和金属撞击的声音已经很近了,她甚至看见一个人从另一处阴影中诡异冒出,手中抓着断裂的钢条,直直向前。
来不及开口,颜举起手,终于从藏身的集装箱后探出头,两发点射,先打飞了对方的两根手指,随后一枪命中胸腔,目标倒地。
在这种负压缺氧状态下,肺上开一个洞会立刻引起肺水肿和血栓塞,不出十分钟那人就要死于恶劣环境。
然而还未等颜看清对面人投来的惊讶视线,也还不等她调转枪口对准目标脑袋的时刻,一股巨力从背后攥住了她的脖颈。
那是一个十分标准的十字锁,来人手臂上青筋绷起,一路顺着吸力将她往后拖拽。颜伸手抓住来人臂弯,扭动身体,试图用力抵抗这种禁锢,然而无济于事,只好重新反手抓枪,抵住后腰扣动扳机。
子弹瞬时穿透肉体,从左侧进,右侧出,剧烈疼痛感似乎让对方怔楞一瞬,颜也仅靠这一眨眼的空隙从那人手臂中顺势钻出,跪倒在地,转腰反身,又给那人补了一枪眉心。
终于,那人在血肉模糊中倒飞出舱,从那个洞口飞了出去。
颜还来不及调整好脚步,只是站起的瞬间就被迎面重力掼在墙壁上,这几人似乎都对她的脖子有非同一般的兴趣,那个过高的男人小臂死死抵着自己的脖颈,另一手动作快速利落,拖拽致使手腕咔啦一声脱臼,手指勾枪,两三下就在颜闷哼声里抢来了那把手枪,死死抵在她太阳穴上。
这一瞬间,颜的视野终于由缺氧的模糊逐渐清晰起来,她能听见耳边呼呼的风声,还能闻到那股冲鼻的水生调,她终于笑起来,面对这名试图鱼死网破的暴徒,勾着嘴角笑得自行。
“咳——嗬!”
试图张嘴,然而压力太大,她只能感受到空气如同一张薄膜死死压在她的鼻腔口腔上,让她一声都发不出。
对方似乎也不轻松,双眼猩红泛紫,脖颈青筋凸起,空口不规则剧烈起伏,显然也在窒息边缘。
然而颜只是歪着头,透过那过高的肩膀,从其后露出一双冷静好奇的眼,乌黑透亮,逐渐泛起的红血丝也透着股挑衅。
那个始终站在他们背后的男人笑了,颠了颠手中钢筋的重量,在第三者回头的瞬间,毫不犹豫,从他的心口扑哧一声贯穿而过。
“嗬…….哈——”颜实在发不出任何声音,直到最后一秒也紧紧扣着中间那人的身体,让他无法逃脱。
剧痛从手腕蔓延至肩颈,冰冷的失血感也逐渐蔓延全身,她抱着那个已经抽搐着死去的尸体缓缓坐下,被一同贯穿的左肩突突跳着疼,颜也只是握住夹在中间露出的钢筋,坚定而缓慢地从身体里拔了出来。
在她向后倾倒,被宇宙涌入怀抱的瞬间,她看见从自己血管里喷出的液体由红渐蓝,呈现出一种碎裂宝石一般的质地。
她后仰过去,失重感。
颜猛然坐起,额头发出‘咚’的一声巨响,还不等她反射性抬手捂住,就听见了穿透液体传来的嗤笑声。
蓝色的营养液外,站着在梦中杀死她无数次的男人,白发、红眼,身材高挑健壮,穿着一件合身的绿色军装,正懒散敞着怀,露出里面雪白微微隆起的胸肌和下腹部大片青紫,以及学报绷带。
裤子倒是好好穿着,裤脚规矩束在长靴里,突出一个挺拔笔直。
颜憋着醒来前的最后一口气,耳边机器运作的声音被她的心跳声逐渐取代,她也好整以暇地缩在那个只够她跪坐的小小营养仓里,用一种我等你的眼神看着对方。
云启没有动作,营养仓倒是自发运作起来抽走了内里的全部液体,逐渐将颜整个人露出在充满了氧气的高压氧仓里。
颜仰起头,在云启好奇大量的目光中,在自己在玻璃上留下的白色雾气中书写。
‘你身材很不错,再脱一点?’
那几个字是反着写的,有些难辨认,但云启还是看懂了。
对方抬手唤出悬浮屏,点开一个被取名为潜意识的文件,里面播放起四到五个视频,颜看了两眼,就认出是几乎要被自己遗忘的梦。
云启也不开口,同样弯下腰,在玻璃上留下白雾书写。
‘你的潜意识很有趣。’
他顿了顿,又往下挪了挪,几乎与颜的脸齐平。
‘只是醒太快了,没看够。’
颜凑上去,几不可查地在那根快速挪动的手指背后探出舌尖。
氧舱此时终于缓冲结束,伴随着‘呲——’的一声放气,玻璃舱完全打开,云启一把拽出还在里面坐着的家伙,一边用外套盖在她还在滴落营养液的头发,一边撕咬似地叼住了颜的嘴角,颜吃痛,也同样张开嘴,咬住了那条只探出舌尖想卷走血液的舌尖,狠狠咬了下去。
是伊凡妈提出的胎儿之梦主题!
小提是最佳女主,可以让任何搭档本色出演【笑死】
小伊凡屑的可爱hhhh
滑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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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幕
很久很久以前,少年和少女降生于世。
少年和少女一同长大,一同死亡,一同化为尘土。
在彻底腐朽之前,少年和少女约定,要深深牢记此刻映照在瞳孔里的彼此。
随后他们的脑电波停止浮动,唯有构成身体的细胞仍旧鼓动。
它们完成了少年和少女最后的祈祷。
第一幕
“呀!伊凡!你又用毛毛虫来吓唬人!”
“臭女人,我看你是嫉妒我给别人送花只给你送菜青虫吧。”
“嫉妒?!你……别跑!”
“哎呀哎呀,真是热闹。”
“那不是一起长大的伊凡小子和提歌姑娘吗,怎么现在闹成这样?”
“就是说啊,明明在襁褓里的时候还手拉手不分开,现在倒好,每天只吵一次都算安稳了。”
“听说他们原本定了婚约?”
“那个啊,他们早就跑去教堂当着神父的面解除了。”
“小提歌说,伊凡天天出去勾三搭四,她才不喜欢那种不稳重的男人。”
“伊凡小子说,提歌根本不像个女人,他才看不上她。”
“哎呀哎呀……明明小时候关系还那么好,真是想不到……”
提歌终于还是追到了伊凡,她揪着伊凡的后脖领,把那条肥硕的菜青虫塞了进去。伊凡立刻像全身着了火一样跳起来,那副骂骂咧咧的样子让女孩笑到蹲下身捂着肚子。
伊凡努力了半天才把后背里的虫子抖到地上,恶狠狠碾了个稀巴烂。他居高临下地对蹲在地上的提歌数了个中指,对方却浑然不觉,紧闭的眼睛笑到挤出眼泪。提歌毫无反应,伊凡也有些自讨没趣,发泄似的一脚踢飞旁边的石头,大步迈开。
“一会回来吃饭。”
“不回,我约了茱莉亚一起吃饭。”
“你以为我想跟你一起吃?”提歌发出了不屑的嘁声,“是妈妈叫你来。”
“……她就不能别惦记了吗,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是啊,已经不是过去那种关系了。”
伊凡停下脚步,不知为何,总觉得身后的少女似乎有些忧伤。他摇摇头,努力把这个想法甩出大脑,那家伙根本不喜欢他,有事没事就要口头或者手头对他进行攻击,怎么可能还向往孩童时期那种亲密关系。
“告诉伯母别等了,我有约的。”
金发的伊凡消失在远方,提歌站起身掸了掸裙子,看向他离开的方向。
第二幕
“伊凡,你爱我吗?”
“当然了,茱莉亚,我爱你。”
“什么是爱呢,你是怎么爱我的?”
“怎么了,是今晚不够开心吗,为什么突然问这种事。”
“不,我没有不开心……只是听到了一些有趣的事情。”
“你知道吗,构成我们身体的部分是有记忆的,那是,生前的记忆,或者是一些远古时期的记忆。”
“茱莉亚,你是不是信了什么新的宗教?”
“不,我没有,你能明白吗,这是命中注定的感情,我想我们的感情早在诞生之前就被决定了!”
“所以呢?你想问,我们是否是这样?”
“我不知道,伊凡……我只是觉得,我现在并没有那种感觉……”
“该死的,你这女人,拐弯抹角就是想说这些。你走吧,我不想看见你了。”
砰的一声之后,房间里只剩下伊凡一个人。他躺在还留有女人余温的被褥里,正因为刚才的对话而生气。他深呼吸了几下,感到喉咙有些干涩,手臂能够到的地方却看不见一杯水,只好穿上裤子下楼接水。他点起一盏灯,昏黄的灯光呈小小的球形,照亮桌面,借着那一点微光,能够看到窗外漆黑的夜。入夜了,城镇陷入了安眠,村民们圈养的羊群也入睡了,只偶尔传来猫头鹰的叫声。
伊凡端起杯子坐在窗边,将将入夏,夜晚不温不热,带有凉意的晚风撩起他的鬓发吹拂脸颊,那感觉异常舒适,让他刚刚还激动的心安静下来。仿佛有一双看不见的手在抚摸他的脸颊,用最温柔的手法滑过他的脸,倦意被带起,他困了。
他不知不觉蜷缩起来,抱住双膝,仿佛回到了母亲的怀抱,舒适而安逸……
伊凡什么也看不见,他保持着蜷缩的姿势,像被一个薄薄的茧包裹,连一根手指都动弹不得。他惊恐地张开眼睛,可眼前甚至没有光源,黑暗、孤寂与无助把他吞没。他想要大叫,想要挣扎,可身体却不听他的控制,嘴巴发不出任何一个音节。不知过了多久,耳边终于传来了响动。
那是心脏在跳动,是血液流淌,在那些之外,还有女孩子说话的声音。
“■■,■■,你看,春天到了。”
“■■,你的手好热,好暖和。”
“伊凡,让我靠一会,嘿嘿,你可以抱着我。”
清脆的声音熟悉又陌生,像来自遥远的国度,可画面却分明就在眼前,在一片红与黑的薄膜之后。伊凡努力想要看清,想要撕开眼前这层不知所谓的膜,他想知道是谁在叫着伊凡,而那个“伊凡”又是谁。
“伊凡,你在听吗?……你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了吗,没关系,那就听我说吧。”
“不要忘记我,你不会的对吗,我也不会,这份爱,一定会被记住,一定会被继承。”
“这是我们的约定,谁都不许忘记。”
一声闷响,伊凡从梦中醒来。拿在手里的水杯不见了踪影,地板上一地水渍和玻璃碎片。伊凡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胸口发闷,就算扯开衣领也无济于事。他满头冷汗神色惊恐,发白的双唇呢喃自语。
“我们的……约定……”
不属于梦里的记忆似被月亮影响的潮汐,席卷着冲进大脑,那股痛苦让他双手抱头。他想起来了,全部想起来了,他看见了自己和提歌不知在多久以前的爱恋。或许他们不叫现在的名字,或许样貌也不尽相同,但他就是明白那是属于他的记忆!“该死!”他怒骂,不知是在辱骂自己,还是今天提起这事的茱莉亚,抑或是其他什么人。这一定是个圈套,说不定是某种新兴宗教在他身上使用了新型药物,不然怎么可能第一天听说这个概念就发生这种事!伊凡的理智在努力拼搏,可那些基于逻辑思考做出的结果,却被心底涌上的爱意慢慢平息。
——他无法否认,现在的他爱着她。
第三幕
下雨了,稀稀拉拉的雨水踩着春天的尾巴降落在干燥的土地,打湿了土壤和青草,浇灭了被太阳烘烤留下的余温。
提歌看着站在门前的伊凡,眉头紧锁,不过是一个晚上没见,可不知为何今天的伊凡却给她一种危险的感觉。他没打伞,衣服和头发都被淋湿贴在身上,像一只落水的小狗。他堵在门口,不让提歌出去,可自己也不迈进来半分。
“你搞什么?又是谁惹你不开心了?”
“……你…”
“别赖我,你不是去找你的茱莉亚了吗,连妈妈为你准备的晚饭都不肯吃。”提歌环抱双臂,想起昨晚伊凡真的敢放自己母亲的鸽子她就来气。她本以为伊凡会露出不屑的嘲笑,然后对她一点也不温柔的脾气指指点点。伊凡的确笑了,嘴角明显上扬,他一把抓住提歌的手腕,笑意更浓。
“……你喜欢我。你很早就喜欢我了。我说的不对吗?”
原来刚才的“你”只开了个头。
少年的脚重重地踏进屋内,留下一个湿漉漉的脚印,他一路推搡着提歌直到她的后背贴上冰冷的墙壁。手腕被抓得生疼,提歌倒吸一口凉气,她想要给他一巴掌,另一只本自由的手也在空中被劫持。
“你一点都没变,还是那个性格。”
“废话!”
“所以你之前一直在吃醋?对不起,是我的错,我没能想起来,我忘记了我们的约定……但不用担心,现在我回来了。”
提歌脸上的表情逐渐变得惊恐,眼前的人不像是昨天熟悉的那个伊凡,更像是披着人皮的某种偏执。什么回来了,又是什么没关系,她一句也没有听懂,她对听到的看到的一切都感到恐慌。她在挣扎,而伊凡却不停说着“没关系”想要拥她入怀,他的手掌、手腕、胸口和脸颊又湿又冷,简直……提歌打了个哆嗦,一脚踩在伊凡的脚面,趁他吃痛的功夫跑出了家门。
少女跌跌撞撞地冲进教堂,雨水和冷风随着大门冲进冰冷的圣堂,时间还早,神父还没来得及点亮所有的灯。“神父,神父大人,帮帮忙!”
神父扶起这个被吓坏了的姑娘,她满脸惊恐,发白的手指死死拽着神父的制服。
“伊凡,伊凡被奇怪的东西缠上了,请您帮帮忙,帮忙驱散他身上的恶鬼!”
“可怜的孩子……他怎么会被缠上?”
“我不知道,他昨天还好好的,今天早上就不对劲了!他一直在念叨什么想起来了,对我的态度很不对劲……呀!”
可怜的木板门撞击到了墙壁,发出凄惨的声响,雨似乎变大了,门外电闪雷鸣。
伊凡喘着气站在门口,红色的瞳孔里满是不悦。
“你到这里来,是想干什么?”
提歌瑟缩在神父身后,可神父刚走上前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伊凡推到一边。
“你装什么,跑什么,这不就是你想要的?我不会去找别人,我喜欢上了你,从一开始就该是这样不是吗?”
“你不也早就喜欢我了,现在……又在装什么呢?”
被推搡开的长椅磨蹭地板发出的声音刺耳难听,提歌被金发的少年按在地上。地板凉浸浸的,寒意穿透衣服、皮肤,闯进她的心里。
“我,不喜欢你。”
“我不可能喜欢你!你这种满脑子只有自己的自私鬼,以前是,现在也是,将来也只会是!”
伊凡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表情,只知道眼前的提歌没了刚才的慌张,她睁大眼睛直视自己,字正腔圆地说出那些使人刺痛的话语。
那不是真的,那不是她的真心话。
伊凡明白,她只是像昨天的自己一样还没有想起,是爱意还没有睡醒。
可为什么自己的手会不受控制的伸向她的脖子?
僵硬的,如果死人一样冰凉的手指渐渐用力,扼住少女的脖子,想要扼杀会说出那些话的人。
不,不应该是这样。
“我们彼此相爱……”
不,不应该这样对待自己的爱人。
“伊凡……住……手…………”
请想起来吧,请说出那两个字。
咚——
伊凡的手最终还是松开了,虽然那并非出自他自己的意愿。他身体前倾,压在提歌身上,露出身后气喘吁吁手持银器的神父来。
“天啊,上帝保佑……我,我……提歌姑娘,你没事吧?”
“我会帮他驱魔的。”
“……拜托神父大人了。”
第四幕
提歌做了梦,梦见小时候和伊凡牵着手在山坡玩耍。
绿色的草又长又密,像公主油亮的头发,盖过了两个孩子的腰。他们手牵手在绿色的波浪里奔跑,累了就躺下。阳光暖洋洋的,身边满是绿草的芬芳,伊凡送给她一朵花,花瓣里不知为何藏着一只白白胖胖的虫子,吓了她一跳。
然后她醒了,窗外灰蒙蒙的。
提歌穿好衣服梳洗打扮,时间还早,父母却已经早早出门劳务,家里只有她一个人。她拿了一只篮筐,装进去几个昨天做好的面包,拿上一瓶果酱和牛奶,掩上门出门去。
她来到教堂外面闲置的小屋,打开上面的挂锁,从屋里走进地下室。室内过于安静,只有她鞋底碰撞石阶的响动,让提歌忍不住紧张起来。终于她的脚挨到地面的干草,看见了在狭小房间角落的人。
“伊凡,吃饭了。”
她轻轻放下篮子,在二人中间,然后往少年的方向推了推。少年一动不动,像已经死了,微弱的晨光打在他的脸上,让提歌看出他消瘦不少。
自从伊凡接受教会的驱魔已经有一个月了。
起初是泼圣水和日夜不停地吟诵圣经,之后开始焚烧奇怪的草药,然后开始使用动物的鲜血……伊凡被关了起来,村子里的人都认为他被魔鬼附身精神错乱,他的确变了,只是一直喊着提歌的名字说要见她。目睹了那天杀人未遂的神父不同意,并且认为他身上的鬼可能要向提歌索命,要求提歌和他保持距离。
提歌每天都会来教堂,看着神父和驱魔师们围着伊凡,看着他们的行为愈演愈烈。
“提歌小姐,别担心,有反应说明是好的,是对的。”
“可他看起来很痛苦……”
“那是他身上的魔鬼在痛苦,就快成功了。”
提歌觉得自己或许做错了,她把伊凡推上了绝路。
伊凡不动,提歌皱着眉头爬过去,她思索许久,最终从干硬的草堆里找出一根长长的杆,捣鼓半天捅开他身上的锁链。她看向他,伊凡紧闭双眼,呼吸均匀,像是做了一个好梦。
“伊凡,你走吧,别回来了。”
“……我们也不要再相见了。”
提歌的手在颤抖,可还是为他拂开了脸上的碎发。他们怎么说也一同长大,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死在这里。她认为自己做完了最后一件事,起身的瞬间却被一股力拉了回去。
“你来了,这代表你是爱我的,对不对。”
伊凡醒了,他的瞳孔里闪烁着光,他体内的魔鬼也苏醒了。失去锁链束缚的少年用力箍住少女的双肩,贴近她的脸颊。
他在低语,在喃喃自语,重复着那如同诅咒一样的文字。
“你是爱我的。”
“这是我们的约定。”
“够了!够了!”
装满食物的篮子被一脚踢翻,拳头疯狂地落在伊凡身上却毫无反应,直到她因为哭喊和捶打感到疲劳,伊凡的手也没有松懈丁点。地牢离主教堂太远,更何况还没到神父办公的时间,她本打算借着无人的清晨让伊凡逃走,却没想到最终却为难了自己。
余光中突然闪过一道白光,那是为了切割面包而带来的小刀。提歌挣扎着扑过去,将小刀抵在自己和伊凡之间。
“够了!我不爱你,放我走!放开、你……放开!”
刀尖刺破了伊凡的喉咙,一滴殷红的血渗出,少女被红色的液体吓了一跳,赶紧把刀往后撤了撤,但流血的本人却毫无自觉。
“你不敢的。”
他笃定,甚至露出了微笑。提歌得承认,他笑起来很好看,所以才能骗到那么多女孩子,但绝对骗不到她。
“你不要逼我。”
“不是你在逼我吗?”他继而露出难过的申请,眉毛垂搭下来,“你不肯面对自己的内心,或者说你太会演了,你比我还会操控人心。你在杀人你知道吗提歌,你明明爱我。为什么,为什么不承认,为什么拒绝。”说到最后,他的槽牙紧紧咬合。
少年贴了上来,带着疯狂的气息,在无人的清晨里想要倾诉自己的爱意,想要唤醒对方的爱意,想要二人像从前那样合二为一……尖叫不绝于耳,还有衣物和杂草的摩擦声,可寂阒的清晨里谁也没有听到,只有鸟儿在树上啼鸣。突然,一切都结束了。
少女上气不接下气,双手握着那把银色的小刀。小刀一点也不锋利,用来切面包绰绰有余,用来结束一个人的生命也是如此……她的手在颤抖,淌满了鲜血的刀柄让她握不住,终于她松开了手,刀没有掉落,而是插进了伊凡的身体。
“不……我、我没有……想……”
伊凡愣住了,他的瞳孔在缩小,红色的眼睛里映照出同样慌乱的提歌。她惊慌失措,双手沾满他的血,那血流到她的裙子,蹭到她的脸颊,她的全身都将充满他的气味。
“你会想起来的。”
男人的脑电波即将死亡,只有构成身体的细胞在努力跳动,它们对少女施加了诅咒:
“你会想起来的。”
他倒在了干草堆上,没有发出骇人的声响,只有血不停地从胸口流出,殷湿了草垛。房间里恢复了宁静,只有提歌一个人蹲坐在地,大口大口的喘息。
温热的血在她的双手和脸颊,仿佛正在渗入她的大脑,它们像滋润了泥土的雨水一样渗了进去,让提歌感到有些头疼。
“唔!”她闭上眼,突如其来的眩晕和疼痛让她头痛欲裂,眼前一片黑暗,所有声音都仿佛被堵在了一层膜的内部,瞬间失去了对外界的感知。
提歌摔倒在地,蜷缩起来,如同婴儿在子宫内部。她感受到温暖,不属于这个清晨的温暖,耳边还有沉闷的心跳声和液体流动的声响。那份温暖在缓解她的不适,仿佛在对她细语让她不要害怕,她在那份安抚下松开紧绷的神经,小心翼翼地睁开双眼。
然后在黑暗的对面,她看见了不属于自己的记忆。
少年和少女降生于世,相知相爱携手一生,在死前立下约定。
回忆如潮水突然退去,提歌猛地睁开眼睛,对上了死去的伊凡已经失去光芒的瞳孔。
她的眼角不自觉地滑出泪水,她想起来了,明白了——尽管还不能清晰的解释发生了什么——
他的诅咒生效了。
——她无法否认,现在的她爱着他。
幕后花絮
伊凡:本色出演的感觉真轻松,不过原来我这样会被骂啊,真是没办法。呵,就算只是剧中人物,茱莉亚也真是个没品味的女人。
提歌:演戏真好玩啊!呼呼,我演的不错吧,干脆以后去做个演员吧~
擦得锃亮的小皮鞋在光滑的大理石花纹地板上哒哒地跑,就像是心急的小孩催着父亲一样,阿比斯也跑了两步又回头去拽走在后面不紧不慢甚至有点想回家的克拉伦斯,看拽不动又用力蹦哒了两下。
“快点快点!!”
在小孩心急的催促下克拉伦斯不情不愿地快走了两步,阿比斯见回头也就几步路的距离了,便撒开手自己先跑进了舞厅里。不愧是大公司,虽然比不上正式皇室舞会规模,但是放在中上水平也是绰绰有余的,水晶吊灯两排整整齐齐挂在全是中世纪壁画的天花板上,吊下来的颗颗水晶照得雕花钩花承重柱更加的金光灿烂,墙壁是象牙白的,仔细点看过去还能看到上面的花纹。
从小时候就住在废弃的鬼屋里的阿比斯哪见过这种场面,不过也幸好他是个小孩子,大家都乐得自在不跟他小肚鸡肠斤斤计较,克拉伦斯跟在后面喊了几嗓子见没用,便找了个刚好能看到小孩乱窜的身影角落呆着,由得他自己去玩了。
撒开了玩、乱跑的阿比斯就像没了缰绳的小狗,每个人都去闻闻咬一口,当然在舞会上啃番茄填饥的约书亚盖勒也不意外。刚啃了一口香香甜甜有多汁的水果番茄,还没来得及在嘴里仔细品尝一下这个番茄有多香,就差点被突如其来背后扑上来的东西吓得提前结束了他吸血鬼的一生。
“哇!你在吃什么!”
阿比斯虽然说是幽灵,但是重量还是实在的,趴在约书亚背上还往上爬压过了他的肩膀,把约书亚都压弯了腰,一手扶着自己的绅士帽一手试图去够身后的阿比斯把他拽下来。
“你,你快下来!”
约书亚越是伸手去够,阿比斯就越往上爬,最后形成的局面就是约书亚成了一个背着阿比斯的人形拱桥,阿比斯还要死死抓住他的外套不让自己往前摔下来。
“呃呃呃呃你要摔下来的话我抓不住你的!”
“你刚刚在吃什么在吃什么!”
两个人霎时间闹成一团,引起了不少人的驻目,其中也包括阿比斯的监护人——克拉伦斯,放下手里的杯子光是走过来的皮鞋声就已经让阿比斯警觉地抬起头,还没等克拉伦斯开口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约书亚背上跳下来了。得以被解救的约书亚终于重新直起腰来,颇是心疼得整理一下衣服上被压歪了的花朵,把帽子摘下来也把那些歪头了的花重新整理好戴上。
“没事吧。”
克拉伦斯瞄了一眼在旁边无事发生绕着自己转来转去的阿比斯,约书亚边整理衣服边挥了挥手。
“看样子我倒是知道该买什么当他生日礼物了——一条狗绳。”
克拉伦斯倒也不恼,反而接下了这个话茬。
“要是能这么简单管得住我一开始也已经买了。”
“克拉伦斯才不会给我买呢!狗绳可是要几十英镑的…!”
阿比斯的脑袋从克拉伦斯腿旁边探了个头出来,自己顶着克拉伦斯的手前后蹭了一下,就当是男人摸自己脑袋了。
“外头的麻绳几英镑就有一大摞了,能直接把你绑了卖了!”
约书亚看着小孩,可能也是克拉伦斯听过他简单讲过小孩来历,心里看着也是会泛起阵阵同情。虽说公司里和他差不多闹腾的小孩子不少,但是真正的小孩也只能算阿比斯一个,永远定格在了小孩子童真的时候,也不长大,也学不会大人的心思,用幽灵的方式才能出来见识世界。约书亚想着蹲下来,像招狗一样伸手摆摆,阿比斯便配合的蹦了过去。指尖碰到头发的手感让约书亚想起自己在路边摸过的别人家边牧,仅仅是触感就能知道主人花了心思照顾它,就跟克拉伦斯照顾阿比斯一样。虽然说着得罪话,但约书亚比起大人,接触小孩子或许让他更乐的自在,小孩的小小脑袋里无非也就是吃的,玩的,还有简单的想要和谁在一起这种想法,就像是摸着一团手感极好的棉花,可以躺在里面睡觉。
“唔嗯嗯…——你的牙齿好尖啊!”
眼尖的小孩一把伸手戳到约书亚的嘴角上去,硬是把獠牙露出来了一整颗,约书亚扭头摆脱掉他的手,装模作样的龇牙。
“我是吸血鬼,牙当然尖,你再弄我我待会就把你吸成僵尸。”
这么一吓,按道理小孩都会被吓得哇哇大哭跑走,但是约书亚始终是忘了眼前这个小孩不仅仅是小孩,还是自己的同事,眼睛霎时就亮了起来,向前一扑。
“你是吸血鬼!只要咬人别人就可以变成僵尸吗!?”
“呃…倒也不是这样…”
“咬到了会变成吸血鬼,但是把你吸干了就是僵尸。”
克拉伦斯冷不丁地开口,没人知道他是真的知道,还是跟着约书亚在哄小孩,只不过看他犹如学术的样子,就算是假的也能骗到八分真。
“哎,吸血鬼好帅!我也要当吸血鬼!快点咬我咬我!”
阿比斯说着龇起他那排平平白白的牙齿。
“我也要长尖牙齿!”
眼看着哄小孩的发展就要刹不住车,约书亚抬眼看向克拉伦斯,后者在对上视线的下一秒就扭头看向了别处,这一看就是早就给自己挖了个坑了,约书亚有些头疼地站了起来,阿比斯依依不饶地转着他的身边,拽着他的衣服,心疼自己衣服约书亚只能半弯着腰。
“咬我!咬我!”
被闹的转了半个圈的约书亚没了辙,终于从不知道哪里掏出来一个红得发亮的番茄,算是半塞着怼到阿比斯面前。
“那你咬这个。”
“嗯?为什么?”
阿比斯低着头看快怼到自己鼻尖的红番茄,下巴都压出了褶子,眨眨眼睛把番茄接了过来。
“因为它说想变成幽灵。”
“嗯,嗯??但是幽灵不是死掉……”
约书亚伸出一根手指放到阿比斯面前打断了他说话:
“你看,我是吸血鬼,咬到人别人就会变成吸血鬼,那你是幽灵,咬到别人是不是也会变成幽灵?”
“啊…嗯?嗯…嗯?”
看起来阿比斯的脑瓜子已经被这突如其来的知识卡住了转不动,他捧着番茄看看,又看看约书亚。
“真的吗?会变成幽灵番茄?”
“你可以试试看。”
阿比斯似乎还是有点半信半疑地回过头去看克拉伦斯,约书亚摸着自己的帽檐想了想又开口。
“你要是咬了一口,然后让克拉伦斯先生把番茄缝上,它还会变成僵尸番茄。”
“?!真的吗?”
期待的目光在落到克拉伦斯身上的时候就已经被无情的不可能反弹了。
“不要说这种不符合实际的话,盖勒先生。”
阿比斯见僵尸番茄是不可能的,又把目光投向约书亚身上。
“是真的吗?幽灵番茄?”
约书亚看起来真的没辙了,他放弃挣扎摊开手。
“你可以试试看。”
阿比斯皱着眉捧着番茄,盯着它片刻,突然表情变得可怜了起来,举起了手里的番茄,它在灯光下红得跟宝石一样,似乎能看到里面的番茄果肉纹路一般通透。
“那还是不要了,变成幽灵好可怜的,我要把它当成我的朋友!”
意料之外的回答,约书亚听了也一愣,正当他不知道怎么回应的时候大提琴悠长的乐声适时响起,钢琴清脆悦耳的跳音拉开了第一支舞的帷幕。约书亚摸了摸自己的衣袖,他微微弯下腰向阿比斯伸出了手,一手扶住自己的帽子微微抬起。
“你想跳舞吗?阿比斯?”
阿比斯的眼睛又闪闪发亮起来,他一蹦一蹦地说着要,但是手里番茄还捧着,约书亚便指了指他身后的克拉伦斯。
“你可以把你的朋友给克拉伦斯先生拿着。”
说是跳舞,但是小孩子的舞步简单又直白,两只手握在一起,一蹦一跳的转圈圈就是在跳舞了,不过在一众认真跳舞的其他人身边也不突兀就是了,也没有深入舞池,只是在聚光灯边缘拉着跳,阿比斯就很开心了,小皮鞋硌得哒哒响,小辫子在脑袋后一甩一甩得,虽然只是在电视里见过跳舞的舞会,但是他对自己的舞步还是自信的很,还和约书亚说要教他跳舞,约书亚要叫他老师才行。
“你要教我怎么踩别人的脚吗?”
约书亚的精力不如小孩子,已经有点体力透支,坐在一边哭笑不得的说,阿比斯便站在他旁边认真地回答。
“才不是!这是我在电视上学回来的!”
“你看的是什么电视啊?”
“嗯…嗯…不知道!”
阿比斯一晃脑袋,又去逮别的人要当别人的跳舞老师去了,约书亚一摘帽子终于在今晚获得了第一次自己的安宁。
总之阿比斯的第一次舞会,不仅收获了一个跳舞学生,还带了一个番茄朋友回家,虽然它第二天就变成了阿比斯杯子里的早餐,被克拉伦斯单方面变成了幽灵,不过那都是后话了。
总而言之,结论就是阿比斯有了一个完美的第一次舞会,可喜可贺。
《優救孤》
這齣戲是王圭根據《趙氏孤兒》的故事改寫而成,故事的基本框架沒有變化,而是將人物的身份進行了巨大改動,比如將《搜孤救孤》中“程嬰”這個角色替換成一名優伶(這也是《優救孤》這個劇名的由來),將孤兒由男兒改為女兒等,從而使它產生了與《趙氏孤兒》迥然不同的戲劇效果。
該劇情講述,項國諸侯王獻,有一部將名喚劉昭關,其祖上顧安國本與諸侯王項獻之祖項高同為周天子之大將,二人同領大軍出征,打敗夷狄,項高為獨佔功勞,害死顧安國。後來項高被封項王,顧安國的族人為避禍,改名換姓,意圖等待時機報仇雪恨。
項獻喜好樂舞歌演,每日都在宮中舉辦宴會,時宮中有一優伶,樂舞歌演俱佳,深受項獻寵愛,賜名項韶,人稱優韶。劉昭關認為項王貪圖享樂,不思進取,此時正是報仇之機,於是起兵造反,將項王一族屠殺殆盡。在劉昭關清算項族餘孽之時發現,項王有一妃子身孕已久,不日將娩,卻未見尸體,於是派兵繼續搜捕,終於將這名妃子捉拿。但胎兒已經出生,卻不知去向,劉昭關逼問,妃子詛咒劉昭關,說“我的而定會歸來”報仇雪恨,劉昭關一怒之下將其斬殺,而後將所有兵卒都派出搜查。
優韶外出打水時在自家房後不遠處發現了一個嬰兒,憐憫之下將嬰兒抱回,為其沐浴時才發現,這個嬰兒帶著諸侯王族的飾品,才知道原來這就是劉昭關懸賞的那個“項王之子”。其時優韶的兒子也才剛剛出生,驚恐之下,優韶想要帶著兩個孩子逃出項國,卻發現重兵早已把守住所有出路,凡男嬰便要當場斬殺。優韶逃回家中,猶豫再三,終於狠下心來,決定犧牲自己的兒子,讓這場屠殺結束。於是將項王孤女的飾品戴在自己兒子身上,然後將兒子獻給劉昭關。劉昭關見男嬰佩戴項王飾品,便將其活活剁成碎塊,又讓優韶親自去為其收尸,並派自己的一個心腹丁義跟蹤優韶。丁義跟蹤優韶來到家中,見其家中還有一嬰兒正在啼哭,而優韶卻自顧悲泣埋葬男嬰,不顧啼哭,因此察覺到死嬰的真實身份,對優韶的義十分感佩,又見啼哭的嬰孩實是一個女嬰,想到一個女嬰日後也不可能掀起什麼風浪,於是決定為其保守秘密,便回報劉昭關,劉昭關這才相信項王一族再無生還者,並將優韶父女召入宮中,為自己獻藝。優韶向劉昭關請求賜予項王孤兒的飾品,稱有民間傳言,諸侯王者的貼身之物可以保佑自己的孩子,劉昭關不疑有他,將項王飾品賜給優韶,優韶將之保存起來,作為項王孤女身份之證。
劉昭關為先祖報仇之後,霸佔諸侯王座,他一方面認為這是項王竊取自己先祖功勞所得,本應歸屬自己,一方面又恐懼人言人語,擔心周天子派兵前來,因此以殘酷手段統治國民,將項國封鎖,不與他國往來。優韶一邊在宮中委曲求全,一邊將項孤撫養長大,劉昭關見項孤生得美麗,就要求她侍寢,優韶以女兒尚不知如何侍奉為由,懇求劉昭關再寬限一段時日,劉昭關就要求優韶在之後的宴會上踏火而舞,如能做到,就同意等他的女兒長到十五歲再入宮。優韶抓住機會,慫恿劉昭關將宴會開得極其盛大,讓軍民都能參與,以乞求劉氏治下的項國能太平長久,劉昭關應允後,優韶回家將身世真相告知項孤,並將劉昭關給自己出入宮廷的腰牌給她,要求她趁大宴之時逃出項國。
項孤逃至江關,被江水攔阻去路,左右不見舟船,正不知如何是好,就看到不遠處有個老翁正坐在小船船頭釣魚,便上前詢問。項孤請求漁翁用小舟載她渡河,卻被拒絕,原來那漁翁正是丁義,當初助劉昭關報仇雪恨,後來見劉不是明君,於是告老歸田,而這河面的舟船早就被劉昭關下令燒去,不許任何百姓下江,自己因曾是劉氏心腹,又助他報仇,才被特許鑿船釣魚。項孤不知漁翁真實身份,以為漁翁是擔心被劉昭關追責,於是拿出優韶給自己的令牌,丁義認出這個令牌是劉昭關賜給優韶之物,便知道眼前的女子就是項王孤女,於是表明自己身份,要將她捉拿獻給劉昭關。項孤怒斥丁義雖有義名,卻無義心,丁義無話可說,便以三招為限,若項孤贏,便讓出自己的小舟放她離開。丁義內心糾結難堪,項孤果然獲勝,架著小舟逃出了項國。
優韶為宴會助興,在火中起舞,使賓客盡歡,讓劉昭關十分滿意,卻在此時得知優韶的女兒已經出逃離的消息,震怒之下,下令將優韶的雙眼挖去,打斷雙腿鎖進宮中。數月之後,周天子的軍隊前來討伐劉昭關,項孤帶著幾名親兵殺進王宮,救出優韶,父女終於團圓。
按《優救孤》戲本上的標註,這齣戲中的優韶一角,小生、副旦、作旦皆可應工,項孤則為副旦武旦僮行三門抱,劉昭關為副將或醜大將應工,丁義副將、副生、武生、甚至佬行皆可。這齣戲最初上演時,飾演優韶的是名旦賀長生,優韶所用的行頭也是特別設計和製作的,現在被稱為“優韶衣”。飾演項孤的則是後來成為雲中第一批正式登台的女性演員中,被譽為“女武第一”的徐長芳。現代舞台則多由正旦飾演優韶,而且優韶的性別從原本中的亦男亦女改為了十分明確的女性角色(主要體現在項孤對優韶的稱呼由爹爹改為了娘親),而在將其作為女性角色演出的時候,使用的行頭也變成了通常旦角所使用的行頭(這點十分可惜)。
整出戲對優韶的刻畫十分細膩,充分表現出優韶在歌舞演技上的天才,依靠賀長生的演出,使這個角色在當時百花齊放的雲中舞台上站穩了腳跟。然而可惜的是由於王圭身體上的原因,《優救孤》的結局顯得有些匆忙落定,使項孤這個在當時看來十分特殊的角色,沒能發揮出更大的影響。
現代影視曾將《優救孤》拍攝成電影和電視劇,雖然在故事上顯得更加完整,項孤的作用也更加重要,然而無一例外不過是穆桂英或花木蘭的翻版,不但沒能繼承《優救孤》中項孤的獨特氣質,甚至沒能超越其所效仿的穆桂英花木蘭的角色,成了一個有些拙劣的贗品,甚為可惜。
賀家班的賀雪晴一直在做賀家班傳承劇目戲本的整理編纂工作,似乎有意將王圭《優救孤》的結尾進行拓展和補完。
《白蛇傳》
《白蛇傳》是我國經典傳統劇目之一,全國各地許多劇種都有上演,不同劇種的劇本有所不同,雲中腔舞台現在常演的是由晚清劇作家王圭改編的版本(下簡稱王本),或以王本為基礎改編的版本。
王本與大多數劇種排演的《白蛇傳》最大的區別在於許仙這個人物,王本中的許仙相較其它劇種中常表現的“懦弱膽小”和“被欺瞞”的形象,顯得更加不堪。尤其在得知白素貞非人身份之後,其它劇種中的許仙大多是害怕,但仍留有一絲夫妻情分,並不完全絕情,而王本中許仙是主動向法海提出要除掉白素貞,並說祗要以自己當誘餌,白素貞必定回來,到時候法海即可借金山寺之天時地利人和,一舉將白素貞拿下,儼然一個陳世美的翻版。
王本《白蛇傳》一開始交代故事背景,說是峨眉山有條白蛇修出妖身,被一名高僧發現,要將之誅殺,被一名書生阻止方才保命,那名書生卻被高僧詛咒日後定有災禍。後來白蛇修煉得道,自名白素貞,得知那名書生已經投胎轉世,便去尋找,想要報恩。途中遇到青蛇,青蛇出場時是以男蛇妖的身份出現,與白素貞鬥法落敗後,認其為主,化出女身相伴而行。主僕二人最後在西湖找到了當年書生的轉世,也就是許仙,白素貞用仙法使天下雨,得與許仙一同避雨,從而了解到許仙身世。許仙說自己命犯天煞孤星,被一和尚說終身無人相伴,於是白素貞便以道士算命為藉口,表示願意嫁給許仙,終生相伴。接下來直到許仙上金山寺為止的劇情跟其它劇種沒有明顯區別。
許仙得救之後,認為自己之所以被算出“孤寡終老”之命,是因為自己命中註定要遇到白素貞,而白素貞不是人類,因此怨恨白素貞。於是許仙上金山寺向高僧法海求救,法海說白素貞已經修成仙身,殺不得,祗能靠金山寺的天罡正氣將之鎮壓,許仙表示願意做誘餌,將白素貞引來金山寺。法海放出消息說許仙因身纏妖氣被關押在金山寺,白素貞果然上當,與青蛇一同趕往金山寺救人,與金山寺羅漢一番惡戰,無法突圍,於是施法水淹金山寺。然而由於白素貞此時已有身孕,又施法過度,十分虛弱,難破金山寺,青蛇祗好帶著白素貞暫時撤退,法海帶著羅漢追殺二人,二人一路逃命,途中白素貞誕下嬰孩。許仙見白素貞生下自己的兒子,想到萬一自己“孤寡”命數不破,就想把孩子奪走,於是跑下金山去找白素貞,想要用花言巧語欺騙她將孩子交給自己,卻被青蛇看穿。青蛇視許仙為負心之人,認為他“騙得了癡情女,難騙我青蛇郎”,白素貞既然已經為許仙生下孩兒,報恩已畢,他無法理解白素貞為何還留戀許仙,不肯與自己回山中做自在的蛇仙。此時法海趕來將白素貞和青蛇團團圍住,許仙趁機奪過嬰兒,白素貞這才頓悟,認清了許仙並不是轉世前那個為救她一命不惜身受詛咒的書生。然而為時已晚,法海拿出法寶將白素貞和青蛇鎮壓雷鋒塔下,白素貞用盡最後氣力送青蛇逃走,並要他好好修煉待日後再來救自己。劇本最後一折,修煉成大仙的青蛇帶著一眾妖兵妖將蕩平金山寺,劈開雷峰塔救出白素貞,最後青白二蛇帶著眾部下退隱世外,做逍遙的神仙去了。
王本《白蛇傳》中,青蛇可以說是最被用心塑造的一個角色,與當年同時代的很多版本相比,王本中青蛇的重要性顯得十分突出,而且原本作為故事主線的白素貞與許仙的愛情故事,在王本中退居其次(或者說,因為對許仙的再塑造,這個愛情故事被直接否定了),白蛇與青蛇之間的情誼(尤其是青蛇對白蛇)才是劇中最重要的情感路線。雖然單看劇本文字上不是很明顯,但當演員實際表演出來後,很容易讓人感覺出青蛇對白蛇的愛情(甚至獨佔慾),儘管劇中她們總是以姐妹或主僕相稱。也是因此,某官辦雲中腔劇團在上演《白蛇傳》時,刪掉了不少青蛇的台詞,刪掉最後一整齣青蛇救白蛇,還根據京劇《白蛇傳》刪改了許仙的劇情,將故事改成了大團圓結局,導致韻味全失。不過民間劇團,尤其是賀家班一直仍堅持按照王本劇情演出,維護了雲中腔《白蛇傳》作為劇種經典劇目的獨特性。
王本《白蛇傳》中,白素貞為文武旦,小青為武旦(由男化女和由女化男的情節,傳統上均是通過當場換裝完成,而並不分給兩個演員扮演),許仙為文生或文醜(文醜應工時化桃花臉)。
《轅門斬子》
這齣戲是連台本戲《楊門傳奇》中的一齣,唱的是楊宗保叫戰穆柯寨敗於穆桂英,被強招為婿,楊延昭聞之大怒,將楊宗保縛於轅門就要斬首,眾人皆來勸解的故事。是一個被廣泛搬演於我國許多劇種舞台的劇目。
傳統軍腔戲中,這齣戲重要的角色祗有楊延昭和穆桂英二人,其中楊延昭為正大將,穆桂英副將武旦皆可。而戲中唱詞基本上都屬於楊延昭一人,如佘太君、趙德芳等基本不開唱而祗有念白,穆桂英則是以武功為重。軍腔版的《轅門斬子》幾乎沒有喜劇色彩,而更重視緊張肅穆的氛圍。傳統戲本中,楊延昭要斬子是處於無奈,角色的唱詞很明確地表現出楊延昭憂心於朝堂上的鬥爭,因為先帝曾因七弟打死潘豹就要將楊家滿門抄斬,楊宗保陣前招親若不嚴懲,定然給楊家再次惹來禍端。後來穆桂英來到宋營,表示要親自上陣,楊延昭依然半信半疑,直到最後穆桂英大破天門陣,立下大功,楊延昭才放了楊宗保,並承認穆桂英為兒媳,由皇帝出面為二人征婚結束。
傳統鄉音戲的《轅門斬子》則更重視其中的喜劇效果,除了楊延昭,其他主要角色包括穆桂英、佘太君、趙德芳甚至楊宗保、焦讚孟良都有唱段。其中楊延昭為正生(這裡指合流之後的副生)、穆桂英為武旦或副旦、佘太君為正旦、趙德芳為正生(如前)或貼、楊宗保為武生或貼,焦讚孟良為醜。整體劇情更突顯輕鬆愉快的氛圍,是鄉音戲中重要的喜劇折子之一,缺點是因為每個角色都要唱,使劇情變得有些瑣碎冗長,而且楊延昭身為元帥,顯得有些過於弱勢。
合流之後的《轅門斬子》,結合了兩種聲腔各自的優點,在角色和唱腔的展現上也變得更加豐富。現在常演的版本中,楊延昭為正大將或正生應工,穆桂英為正旦(特指作旦)或武旦(文武旦或唱腔武旦)或副旦應工,佘太君為正旦應工,趙德芳為正生或副生應工(若楊延昭為正大將,則正生應工,為正生則以副生應),楊宗保為小生或作旦或武旦應工(擇與穆桂英不同行),焦讚孟良為副將或醜行應工,並且減少了楊宗保的唱段(有時候直接不唱),刪除了焦讚孟良的唱詞,改為念白。劇情上保留了傳統軍腔戲中楊延昭對朝堂鬥爭的憂心,但改變了他對穆桂英破陣的半信半疑甚至利用,使得穆桂英更快地得到了楊延昭的信任,破天門陣時,也就使得整個楊家軍在觀感上顯得更加團結。
《忠孝全》
《忠孝全》是連臺本戲《楊門傳奇》(也就是《楊家將傳奇》,雲中民間簡稱“楊傳”,相應地岳家軍傳奇被稱為“岳傳”)中楊四郎的故事。與其它劇種常演的楊四郎故事(如《四郎探母》《三關排宴》等)不同,雲中腔舞台上的楊四郎一直都是一個大忠大義的角色,祗是因時代不同,延伸出了不同的版本而已。
目前能夠追溯到最早的楊四郎劇目出自元雜劇,可惜劇本失傳,僅有幾支散曲被收錄到雲中的元曲集而流傳至今。目前保存有故事全貌的楊四郎劇目中,最早的版本是明代傳奇《忠孝全》,作者不詳。《忠孝全》說楊四郎戰敗被擒,隱姓埋名詐降遼國,以尋找機會逃回大宋。未曾想遼國公主屬意於他,要招他為駙馬,楊四郎得知,認為成為駙馬便可進入遼國政權中心,比起直接逃回大宋,更能為國報效。後來楊四郎果然取得蕭皇后信任,獲得遼國軍情,最終與宋軍裡應外合大破遼軍,迫使遼國認輸而不得不與宋國談和。和談前夜,楊四郎趁公主沉睡將她殺死,竊符盜馬逃回了宋營。
這個版本在明代就受到質疑,比如一個署名“雲中談戲人”的就認為,故事中的楊四郎太過冷酷無情,全然不顧與公主十多年夫妻恩情,就算兩國為敵,但此時遼國已經戰敗,殺公主的情節不但毫無意義而且令人匪夷所思,因為在和談之前殺對方公主,豈不是倒逼遼國與宋國拼命?更何況趁睡夢殺一女子,“豈大丈夫之所為”。這個“談戲人”自己編寫了一個新的版本,也就是現在稱為“談本《忠孝全》”的版本。這個版本保留了楊四郎大忠大義的部分,祗是刪除了楊四郎殺公主的劇情,改為楊四郎趁公主睡著竊符夜逃,回到宋營,拜母祭弟(楊六郎)。這個版本中沒有交代遼國,尤其是遼國公主之後的故事,但是這個版本在當時的民間廣為流傳,是雲中楊四郎劇本發展史中最重要的第一個改編本。
“談本”之後最重要的一個版本,或者說是一個續寫版本《妻歸符》,是在“談本”劇情的基礎上,新增了一折戲交代後續。這折戲說宋遼和談之夜,楊四郎之妻前來遼營(有的版本是在兩營交界,或不交代具體地點)會見遼國公主,將楊四郎夜逃時帶走的虎符歸還公主,公主這才得知真相,羞憤而死。談本《忠孝全》加上《妻歸符》,從明代一直演到晚清,雖然戲曲舞台和表演一直在發展,劇本在實際演出過程中也會有各種變化,但基本不離其宗。晚清劇作家王圭著手改編楊四郎故事,其直接的參考對象也是這兩個本子(對其中一些劇情的不滿應當也是他著手改編的原因之一)。
王圭改編的《忠孝全》,也就是現在雲中腔上普遍上演的版本,學界稱為王本《忠孝全》(或簡稱王本),民間則仍直接稱《忠孝全》。
王本《忠孝全》繼續保留楊四郎大忠大義的情節,祗是將舊傳奇本改寫成了適合當時雲中腔實際演出的雲中腔新本,劇情發展上基本沒有變動。王本最大的改編是增加了異邦公主的戲份,相應地也改變了楊四郎與公主相關的故事。在這個版本裡,公主第一次有了名字“代戰”(雲中腔中楊四郎故事的異邦公主,與薛平貴故事中的異邦公主都叫代戰,推測當是封號而非本名),而且增加了大量戲份,改變了一直以來楊四郎是唯一主角的劇情面貌。這個版本中的代戰公主,儼然就是穆桂英的翻版,先是陣前生擒了楊四郎,又帶兵救了出征遼國北部邊患,深陷敵圍的楊四郎,並一同擊退了敵軍。代戰公主對楊四郎的鐘情也頗似穆桂英對楊宗保,祗不過因身份不同,楊四郎也不是楊宗保那種青春少年,才導致後來的悲劇。在王本裡,楊四郎也不再是一個在私情上冷酷無情,或是將告知真相之事丟給妻子而自己躲在後面不肯露臉的人。他欣賞代戰公主的武藝和謀略,也感佩她對自己一片真心,但是他堅守對國之忠,對母之孝,對妻之貞,因此祗能在心底表達對公主的愧疚,並在與公主相伴的十餘年間以各種理由避免與公主同床共枕*。宋遼和談前夕,楊四郎覺得自己潛伏在遼國的任務已經完成,忠義已盡,於是下定決心向公主道出真情,生死任憑,以還公主當年救命之恩。公主得知真相,悲憤異常,卻也感佩楊四郎的忠義,便提出與楊四郎一決生死,楊四郎心知公主並不忍對自己下殺手,便祗提槍抵擋,公主問他為何不動手,楊四郎說公主對他有救命之恩,何況兩國議和,他怎能在此時與對方公主動手,傷了兩國和氣。公主於是問他,如果當初兩國非敵是友,他是否願意留下來繼續當她的駙馬,楊四郎表示,就算她父王(蕭天佐)不發兵侵略大宋,自己也已經有妻子了。公主心灰意冷,但仍向四郎許諾,給他一個時辰,一個時辰之後,她會向母后稟告此事,到時候楊四郎生死自由天命。楊四郎謝過公主後逃離遼宮。楊四郎離開後,公主認為是自己識人不清,養虎為患,才導致遼國戰敗求和,於是留下一封向母后訴說真情的血書後,自刎身亡。楊四郎回到宋營,與母親和妻子重逢。王本在原有的《拜母》情節上,增加了《見妻》一段,並將《祭弟》摘出,擴充為一個單獨的折子《大祭忠》,由原來的祭奠楊六郎改為祭奠楊門幾輩忠烈和楊家軍戰死的將士。
目前雲中腔舞台上最常演的折子,有《別宮夜奔》、《拜母見妻》和《大祭忠》幾齣。《三關排宴》作為《拜母見妻》和《大祭忠》之間的過渡,並不是一個特別重要的折子,有的劇團號稱上演全本《忠孝全》的時候,也不演這一折,並不影響劇情的連貫(甚至說,反而使劇情更加連貫了)。也有的劇團上演全本的時候,將《三關排宴》跟《大祭忠》替換位置,雖然使得楊四郎故事劇情更順暢,但是這種前後置換使得劇情邏輯上不再通順,因為《大祭忠》十分明確地是發生在議和之後,邊境真正安寧下來時。
*這也是王圭本最惹人非議地方,他為了表現楊四郎對原配妻子的忠貞,甚至讓楊四郎謊稱自己因英勇殺敵導致下體受傷,在痊愈之前不可與妻子同房。雖然作者同時也安排楊四郎以看病服藥為機會,將獲得的軍情傳給扮成大夫潛入遼國的焦光普,但顯然很多人,尤其是學者們(其中不乏號稱權威的現當代學者)無法接受楊四郎不能人道(哪怕是謊稱)的劇情。當然,也有的人對這段劇情安排的非議是源於行當,雲中腔傳統中,楊四郎是大將行本工,因此一些人認為這段略帶喜劇甚至搞笑味道的唱詞,不太符合大將行作風,據說這也是生行應工本楊四郎出現的緣由(至少是之一,但更大的原因應該是因為大將行演員稀少)。現代有些官方劇團在排演這齣戲的時候經常將這段劇情刪除。
*王圭對描寫男性對女性的忠貞愛情似乎特別執著,這類情節在他創作或改編的作品中多次出現,以至於學界曾經有些學者認為王圭其實應該是女性,因為他們認為一個封建時代的男性文人,不可能會對“男性對女性的忠貞”一事如此執著和偏愛(然而王圭晚年身體不便,吃喝拉撒都是當年賀家班的人在服侍,並不是一個無法考證的人物)。
*雲中腔中的楊四郎是紅臉大面的正大將,就算有些劇團改用正生應工,也需要用紅色油彩上妝,祗是跟大將行的大面油彩不同,是在俊扮的基礎上用紅色油彩塗抹面部正面大部分範圍,四周仍能看到白色粉底,銜接處要做出一種漸變或暈染的效果。
續《楊傳》及其它同類劇目
續《楊傳》類劇目是學者對民間上演的一批“以續寫悲劇英雄傳奇故事,控訴英雄所遭遇之不平,來達到揭露社會不公之心理情感”的劇目,其中尤以《楊家將傳奇》的續寫為典型,因此現代學者將之統稱為“續《楊傳》類劇目”。這類劇目大多為單幕戲,其內核大都是底層民眾控訴社會不公,藉助戲曲舞台上的角色來宣洩自己的痛苦情緒。
以《楊十娘罵官》為例,這齣戲為楊家將設計了一個“十小妹”,故事背景是佘太君因為楊家受到的不公和慘痛,心灰意冷,將最小的女兒十妹嫁到南方偏遠的農家,希望她能夠遠離朝堂和兵燹。沒想到戰事又起,朝廷開始到處捉壯丁,捉到了十小妹的家裡。十小妹已人近中年(有的地方則多以老婦打扮),見自己的老伴和唯一的兒子也要被充軍,於是憤怒地責罵抓壯丁的官吏。整齣劇基本都是十小妹的唱詞,從楊家祖上為報國歸附宋庭,卻被奸臣數次陷害,一直數到楊文廣戰死,到最後楊家徹底沒落,被朝廷遺忘。其間穿插有大段歷史上奸臣昏君,忠臣明君的典故,整齣戲唱下來有一個多小時,是正旦行本行的功夫戲(也有學者認為這齣戲之所以被創作出來就是為了給正旦行練功的)。
如果單從戲劇的藝術性或創新性來說,這一類劇目的核心內容,甚至唱詞內容都是十分老套的,比如十小妹數楊家,在《楊傳》劇目中已被數次唱過,十小妹的唱段祗是那些唱段的加長,時間跨度更大罷了。而且論起來,將十小妹安排為佘太君的女兒,從年齡上來說也不太合理。但根據歷代文人筆記,這齣戲至少在明代就已經成型,一直到晚清仍是民間的常演劇目,直到清末民初家國動蕩,全社會愛國主義熱情高漲,這齣戲因為題材與社會不相適,才開始退出舞台,現在基本祗作為正旦行的功夫戲演出了。
時代的變遷也使得人們對這類劇目和劇中角色的看法發生巨大改變。比如在封建時代,像楊十妹這樣的角色,基本上都是受人們所同情的(所以楊十妹數楊家的唱段才會被收錄進專門記載民間“討飯戲”劇目的《恩戲錄》中),但民國時期出現了截然不同的看法,當時甚至有人公開在報紙上批判這類劇目,並以《楊十娘罵官》為之首惡,認為外虜侵略,楊十娘身為楊家將後代,不主動出戰也就罷了,甚至還反抗官府征兵,“令人恨之欲殺”,認為這一類劇目都是應該被徹底打倒的。當代人再看這類批判大概會覺得很可笑,但在當時,這些看法對於一類劇目的繼承和傳播是有巨大影響力的。
續《楊傳》類劇目還有一個特點,即敘事主角大多為中老年女性,少數為男性,男性中以老年男性為主,雖然也有以青年男女為敘事主角的,但根據現存劇目統計,基本可以認為屬於特例。
《仙都王》,全稱《仙都王子與百花公主》,又名《仙都百花》,是根據西雲族“仙都百花”傳說改編而成的連臺本戲。
整本戲講的是西雲族的仙都王子出生之前,有一位老道人來到西雲國,並預言即將降生的王子將會前往東方的仙山修道成仙,於是仙都王子出生之後,就被送往中原的道教祖庭出家修行。到了十多歲時,西雲國的貴族勾結外族發動叛亂,仙都王子的大哥——當時的西雲王率軍奮戰,卻節節敗退,被困王都。西雲王軍一支小隊殺出重圍,前往中原尋找仙都王子,希望他能以西雲王子的身份向中原皇帝求援。仙都王子雖然猶豫了一番,但終究還是下定決心,放棄修行,還俗出兵解救自己的國家。中原皇帝欣然應允了仙都王子出兵的請求,派出能征善戰的大將軍率軍救援,還讓自己熟讀兵書、擅長武藝的小女兒百花公主與仙都王子一同前往,並允諾待平定西雲國內叛軍,就將百花公主許配給王子,以續兩國之好。王子與公主帶兵回到西雲王都,然而西雲王已經戰死,於是他們帶著西雲參軍一同奮戰,終於將叛軍和侵略的外族全部斬殺,仙都王子也繼承了其兄的王位,成為新的西雲王。然而好景不長,仙都王子剛舉行完繼位儀式,就要與公主完婚,然而婚禮剛進行到一半,就突然傳來中原被外族侵略,中原皇帝向南避禍的消息。憤怒的百花公主立刻騎上馬奔回中原,仙都王則點兵整將緊隨其後。多虧西雲援兵及時趕到,與中原軍隊匯合,擊退了侵略者,南逃的皇帝也平安歸來。故事最後以仙都與百花在皇帝的見證下成婚,兩國締結世代義父子之關係而結束。
這齣戲的故事情節與西雲族的“仙都百花”傳說或其史實文獻記載有很大的出入。整個故事中,除仙都王子少年入中原修道,十多歲時西雲國內亂,其帶著中原皇帝所賜援軍回到雲中作戰一段,基本與史實相符外,其餘部分或是完全杜撰,或是有歷史人物、事件錯亂認知的問題。
尤其是劇中“百花公主”這一角色。雲中歷史上一共有兩位以“百花”之漢名為人所熟知的女性,她們都是以英勇善戰而著名,但身份和時代完全不一樣。首先第一位“百花”,身份上確實是公主,而且傳說中最著名的事跡就是為自己被(據考證很可能是)匈奴所滅的祖國報仇雪恨的事。但這個故事最晚也能追溯到漢朝,比故事中這位仙都王子早了近千年。而真正與仙都王子有關係的“百花”,並不是什麼中原公主,而是當時中原皇朝所派援軍之大將軍的妹妹,也就是這位百花的真實身份其實是一位將軍。而且這位“百花”真正的名字其實並沒有被記錄下來,記載中的“百花”之名其實是從西雲語對她的稱呼翻譯過來的,而漢語文獻中完全沒有關於她的記載(學者推測她可能是跟隨哥哥出征,但自身並不在軍隊名單之中,直到在雲中作戰時才展露頭角開始帶兵,所以漢語文獻沒有她的記載,而西雲文獻中卻有)。由於西雲族翻譯外族語言文字時,一般習慣用意譯而非音譯,而且這個意譯往往不是直譯,因此沒法從她的西雲語名來推斷她真正的漢名叫什麼。甚至很有可能因為她與歷史上的百花公主一樣驍勇善戰,所以才用了那位公主的名字來稱頌她。
按照西雲相關傳說和歷史文獻記載,仙都王子與百花將軍之間應當確實是互相愛慕的,而且很有可能已經有過交換信物之類私定終生的舉動。但也毫無疑問,歷史上他們兩人並沒有結成夫妻。
西雲史詩中,仙都王子完成了平叛的使命之後,就放下權力,到雲中雪山繼續修仙去了,百花將軍也隨他一起。但史料記載中,仙都王子在平叛之後仍留在西雲王城至少有十年之久,雖然他並沒有按照慣例繼位為西雲王,但作為攝政王身份支撐著受創甚巨尚未恢復的西雲國,直到侄子長大成人,能夠正式接下王權為止。而百花將軍的史料則更加語焉不詳,記載中她幫助仙都王子平叛立下大功,被授予僅次於三大將軍的將軍位,但接著就寫她在一次討伐叛賊餘孽時戰死。這次討伐具體發生在何時何地皆無法考證,封將軍位至這次討伐之間發生何事也找不到任何記錄,使她的生平變得疑竇重重,令史學界的研究難以繼續。
至於歷史上的仙都王子為什麼沒有與百花將軍正式完婚,史學界主要有兩種觀點。一是百花將軍已經戰死了,自然無法完婚。但這個說法不能完美解釋為什麼仙都王子在至少十年之內,不但沒有繼任王位,也沒有按照西雲族傳統繼娶兄長的遺孀,更沒有與其他人成婚。
第二種觀點則認為,仙都王子沒有與百花將軍正式成婚,就是因為西雲族兄死弟繼的婚俗。在當時的西雲族,如果哥哥去世得早,嫂嫂還年輕,弟弟又沒有結婚,那麼就由弟弟成為嫂子的第二任丈夫,如果沒有可以繼娶的弟弟,嫂嫂很可能就要帶著自己的孩子離開回到娘家。雖然民間一般不會很嚴格地遵守這個習俗,但在具有絕對權力的比如部落首長,尤其是國王這種擁有獨一無二之權力的人身上,這個習俗是要被嚴格遵守的,否則先王的兒子很有可能會與現任王的兒子爭奪王位,對國家而言無疑會釀成禍端。而這個問題到仙都王子身上就成了一個兩難的選擇,首先百花將軍與他是兩情相悅,甚至可能已經文定,他們成婚順理成章,甚至還具有結兩國之好的意義。
但西雲族首先是堅守一夫一妻制度的民族,就算是喪偶再婚都是需要經過整個家族仔細商量的大事,更不用說漢族那種納妾甚至置外宅之流了。因此如果仙都與百花成婚,那麼先王后就必然要帶著她和年幼的王子離開王都回到自己娘家,然而先王后的娘家正是這次叛亂的首賊,當時已被王軍清繳平定,王后是無家可歸的,在廣袤的高原草地,失去群落庇護的人是無法活下去的。而王后雖是叛軍賊首之女,但卻在先王戰死之後,帶領全城百姓和殘軍苦守王城,才終於撐到援軍到來,可說也是為西雲王族立下大功的人,如果要將她趕出王城,於公於私都讓人難以接受。可是如果要順從習俗繼娶先王后,一是出於個人感情上,二是百花將軍身為漢人,也為西雲王族立下汗馬功勞,同樣無論公私上都是對百花將軍的背叛和辜負。因此這種觀點認為,仙都王子到最後也沒有繼任王位,而是作為攝政王輔佐先王后和年幼的國王,可能就是他在兩難之中所得出的最優解。而這個觀點基本也來自和符合西雲傳說中對仙都百花的敘述邏輯,區別祗是傳說史詩中將仙都再次出家修行的時間提前了(或者說將他攝政的過程直接跳過了)。
#也有人反駁這種觀點說,既然他不繼任王位,那也就沒有未來子輩爭奪權力的隱患,為什麼他還是不與百花成親,因此得出最終原因還是第一種說法,也就是百花當時已經戰死。但這種反駁也忽略了一點,如果當時百花已死,那他更沒有理由不繼娶王后,因為從穩定國家民心的角度,這才是他當時最該做的。因此學界對此一直爭論不休,難以定論。但民間明顯更加青睞神仙眷侶的故事,西雲族傳統上祭祀仙都百花時,也是將他們當做夫妻神仙來祭祀的。 無論傳統還是現代形式的演繹,也都更傾向於史詩所傳頌的故事,而非學者的研究。
作者:暑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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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村里最热闹的日子,不是办红白事的日子,也不是除夕新春,而是龙抬头那天,全村人一起坐下来吃流水席的日子。
这个风俗据说是某个朝代流传下来的。我妈跟我说,从前村里有个人进京赶考,中了探花,回来那天正好赶上二月二,村长号召全村的女人放下手里的活计来做席,还非得把这一天立到祖宗的规矩里,说是又有来头又有脸面,祖宗知道了都得高兴死。
说这话时,我妈手里正把着一只鸡,鸡的喉管刚被割开,血顺从地流了下来,滴进碗里,凝成一碗红色的固体。
站在一旁端碗的小姑说,祖宗早就死了,高兴活还差不多。
我妈叹了口气,把气管外翻的鸡往大盆里一丢,在围裙上擦擦手,拎起一壶刚开的水往刚死的鸡身上浇,开始恶狠狠地拔毛,嘴里还念叨着,祖宗死还是活我不知道,我是快累死了,这都多少只鸡了,隔壁的王婶,还有桥那头的徐姐,哎哟,这些天,搞这些鸡鸭鱼,手都起几个大水泡了。
小姑噔噔噔地往外走了,后来我才知道,她去到村委,强烈要求村里那些闲着喝茶下棋田埂散心的大叔大爷们都来干流水席的活。她在烟气缭绕的办公室讲了半天,老爷们只给了一句话,成家的女人,穿围裙,干家务,天经地义,不然还能做啥子?
开席的那天,小姑没有出现,我偷偷藏了个大鸡腿带回去给她,她端着碗刚煮好的方便面说,不用,这鸡腿没手里的面好吃。
我那时七八岁,扎着两根黄毛辫子,还处于没心没肺瞎闹腾的年纪,对有的吃有的耍的流水席十分有好感。小姑其实也才十六七,但已经是我的偶像了。她跟村里其他十六七岁的大姑娘可不同,小姑学习好,还带着种让我着迷的气质。有段时间我看射雕英雄传,觉得黄蓉跟小姑很像,就老缠着小姑问,小姑小姑,以后你遇到郭靖是不是就要离开这里了?
小姑笑我傻,她说,这世上哪儿有郭靖,杨康能少点就不错了。
我想起我妈的担忧,又问,小姑,那你长大后要找个什么样的人结婚啊?
小姑没回答,打趣了我两句就走出了屋子,出门前,她在我妈那条脏兮兮的围裙前定定地站了好几秒。
爷爷奶奶过的早,长嫂如母,我妈把小姑当半个闺女养大,家里好的先给她,然后才轮到我。嫁妆也是,我妈从过门那天开始,每天这里抠一点,那里抠一点,抠出来的说是防急用,其实都是给我小姑攒的嫁妆,小姑的攒完了才到我。
我妈说,村里头嫁姑娘,嫁妆给的多,人家才会多让着你,小姑婆家弱,嫁妆要多,才能过得好。
不过,小姑上大学离开村口挥手的瞬间,我有种预感,这嫁妆,也许是用不上了。
都说村里姑娘去到外边,花花世界多看两眼,就容易迷了眼,这小山村,是再也进不了眼帘子了。
小姑只有第一年上大学的时候寒暑假都回了村,之后就只在过年那几天回来待几天,流水席上再没有小姑的身影,我生怕小姑把我给忘了,每次她打电话给我妈的时候,我都在旁边急燎燎地喊着让她有空记得给我写信。
小姑没给我写信,但是一段时间后,我收到了一个平板电脑,新的,看到它的时候我整个人都快乐得起飞了。看!小姑没忘了我!她记得得很呢!
晚上小姑打了电话来,仔细教了我怎么用这个东西,还让我下了好几个东西。我第一次发现,原来人除了做饭、吃饭、看电视、下田,还能做那么多事情。
我妈心疼小姑花了这么多钱买这个鬼东西,又不是金子,这么薄薄一块板子,就要一两千。第二天她特意去了趟镇上,给小姑转了点钱,夜里小姑又打电话来,说自己有工作,钱够花,把钱又转回给了我妈。
小姑对自己的工作了解释了半天,我妈才终于听明白,挂了电话还一直嘟囔,好好的大学生,大四了,啥正经工作不干,去什么网做什么营销,她知道老板是不是好人?
我想老板至少不是坏人,因为我信任小姑的眼光。从小姑毕业后我们家的经济条件得到了质的飞跃这点就能看出来,家里时灵时不灵的老旧电器都陆陆续续给换了,我妈也不用因为我窜个子在换季的时候连夜给我改衣服,因为小姑都给我买新的。母亲节的时候,小姑寄了件漂亮的外套给她,祝她像永生花一样永远盛放。我妈嘴硬,说什么永生那不成老妖婆了,可眼角的褶子早就出卖了她的心情。
一年又一年,年年的流水席,女人们在光阴里重复着鸡鸭鱼的琐碎,支棱着日渐冷落的村子里的热闹事。
我高三那年,小姑辞了工作回了村,说要搞女工创业。村里的女人们对于针线上的那点事门清得很,只是做工良莠不齐。于是她把村里还想做事的女人们都组织了起来,统一培训,达标上岗,半载的工夫,就组建了一只强大的女工队。这半载的时间里,小姑也没闲着,把自己所学的本领发挥到淋漓尽致,项目流水眼看着就涨起来了。
村里的嬢嬢们开心,我妈开心,但小姑肯定是最开心的那个。
又是一年龙抬头,春光明媚,柔风席席,今年的流水席,男人们开始下场了。
村委都是会打算盘的,挨家挨户动员,说女人们的手如今还得创造劳动价值,没往年那么多时间了,男人们得顶上。
嗐,围裙嘛,谁系不是系呢,村委们说。
作者:绿鲤
BGM:《Cag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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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请随意。
一些设qian定qing解ti 释yao:
主角是OC雪尔(猫猫人)的魔法少年paro亚种,出生在一个经历过“魔法大消退”的时代,魔法师们与魔法生物们隐退到了一个被称为“不可见不可说世界”的世界当中。而不可见不可说世界,和“太阳下的世界”,即普通人们通过发展科学建造起来的世界,是彼此重合对应的,平时彼此隔绝,仅在极少数地方有比较模糊的边界。
雪尔的父亲是研究魔法时代的学者,成功穿过边界后与不可见不可说世界的一位“慧女”相遇,结为连理并生下了作为“两个世界的混血”的雪尔。
雪尔在魔法师们的看护和学者们的引领下,长成了一名文静有礼、充满好奇心的孩子。因其成长经历的特殊性,他一直缺乏同龄的玩伴。一个人待着便时常在阅读书籍,或者带着父母为他制作的四只魔法浮游炮“Amigo”四处冒险。
最初的故事发生在雪尔的12岁,那时的他已经展露出了魔法的天赋和特殊的体质,能够将两个世界对应的物质和概念彼此对换。由于法师们发现边界的漏洞开始增加,不时发生一些相互泄露的事件,雪尔作为体质能够随意穿梭两界的混血儿就自主担负起了在自己居住的城市巡视边界,送还遣返的工作。而通过父亲认识的两位哥哥,卢修斯和约修亚,在那段时间里接连成为了魔法少年,与他一同维护着边界的安定。在后来也同他一起被“魔女箱庭”的世界召唤,与诸多来自其他世界的魔法少年相遇,一同解决魔女的危机,并成为了朋友。
这一次的故事则发生在危机解除,魔女解放,待着“必将再见”的约定从箱庭世界返回之后。
[明夜心火·丝之舞]
我在穿越世界的边界这件事上是有天赋的!
我一定会再次越过边界找到你们的!
两年前的告别时分,雪尔是想不到自己会为这句话而感到不自在和后悔的。
他终于找到了朋友,许下再次相见的愿望,在他回到家之后,他所出生的那个世界却开始发生无数的分别。
一开始只是火柴炭笔之类的小魔法道具被人类捡到制造出连环爆炸案、不可见不可说世界被不知道哪来的列车撞塌了一座观星塔这样的,虽然危险但不至于恐怖的事件。但是后来,大桥凭空断裂了;人鱼湾里开始有钢铁大船无意识地打转;不明生物的血块染红了一整面沙滩;悬浮城一夜之间融化了两座;一列列地铁驶入了吃人不吐骨头的黑暗;安魂所里挂满了连他也叫不出名字的腐蚀粘液与黏菌;然后从那些被无序绞得稀烂的伤口里,失去边界而相互接触的冲突的规则当中,有各种各样的扭曲之物诞生了……
在半年之内,全世界确认为恶性混沌区的地区从0个上升到了11个。虽然大部分的人口都还在继续原本的生活,只是不得不慢慢消化“就是有无法解释的灾难发生”的事实,慢慢接受都市传说发生的频率上升,慢慢习惯新闻越来越多地报道混沌相关的消息。而在那些辐射范围可达百公里的混沌区域周围,交通逐渐陷入瘫痪,通讯变得越来越困难。世界像是在经历一场慢性的疾病,在部分人的日常一点点被啃食掉的同时,诡异融合的扭曲还在蔓延,造成越来越多的脓肿与溃烂。
雪尔就读的学校停课前一天,老师在最后一节课上给他们放了一部电影,是人们团结起来战胜灾难的科幻片。放学时每个人打扫好了各自的卫生,收拾好了所有的东西,在班级门口不舍道别,提着比自己的书包还重的提袋,帮缺席的同学捎带物品。有些孩子悄悄地拿出手机,存下彼此的联系方式,期望着今后还有联系的可能。而在办公室门外望着他们的老师对此视而不见,过好半天也只是摘掉眼镜擦了一把,不知是雾还是泪。
混沌的影响就要蔓延过来,已经有学生被扭曲之物袭击受伤,在特别部队过来处理这个区域的异变之前,恐慌的空气就在兀自灿烂的六月阳光中缓慢发炎。在第十个学生遭遇危险之后,学校终于通知停课了。那时还有半个月才放暑假,但家长们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带着孩子离开这片地区。去哪里是大人决定的,孩子们只能跟着。于是整个校园里到处都有人在说“再见”,到处都有人期盼着可能性微乎其微的再见。
对那片混沌区的清扫封印行动他是要参加的,但时间并不在今天,父亲那边的人直到晚上才会来接他。放学后,没有人需要告别的雪尔坐在偏僻艺术楼的阶梯上,那里是他少有人造访的小天地,此时楼梯间里注满浅蓝色的空气,连下面那层楼梯上的女同学的回音都显得湿漉漉的。
“对不起,现在才来告诉你……但是我、我喜欢、……我……”
被告白的人没有回答,不久,忽然慌乱的呼吸和近乎融化的心跳声就开始回响在水一样的空气里。
虽然那边并不知道自己的存在,但还是不打扰别人比较好。雪尔在做了这个决定的同时就站了起来,悄悄地走回教室的方向。然而还没走进阳光的范围,就被一个清脆的声音叫住了:“雪尔!”
“雪尔,你过会儿回家吗?”那是同班的女同学珊德拉,褐色卷发用一条深蓝丝带扎成高高的马尾披满肩头,一步从阳光底下跨进来,一脸严肃地看着他。
“今天下午我要待在学校等我爸爸。”雪尔从入学以来跟她说过的话不超过十句,但记得她的强势。此时他就觉得自己像是做坏事被抓了,马上就会有麻烦找上门来——珊德拉果然双手拉住他手腕,眼睛里快要冒出光来:
“那就是说你有空对吗?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想请你帮忙!”
“……你先说是什么事。”
“我想去第二医院看看莉迪雅!”
莉迪雅是珊德拉的好朋友,很漂亮的文静女生,一年级学生之间传说的天鹅湖仙女。她半个月前不幸卷入了一块混沌区域,据说伤得很重,就近送到了第二医院抢救,从那以后就没有消息传回学校了。
“……那个医院离危险区的边缘太近了。”
“所以才想拜托你带我去。”她突然压低声音,靠到只有他们俩能听清的距离,微微低下头看着他的眼睛。“你会魔法,对吧?”
“。”雪尔第一次被当面戳穿这件事,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而珊德拉抓着他的手腕,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你总是请假不在学校,就是去和怪兽战斗了吧?我在阳台看见了,上周五夜里,我亲眼看见你飞在天上在跟一种像狼一样的怪兽打架!还带着四个召唤兽!你就是魔法少……年对不对!”
雪尔在心里狠狠地抹了一把脑门子,上周五自己确实在处理受污染后徘徊在居民区的危险魔法生物,自从泄露事件井喷式频发,他正常上课的日子就变得屈指可数了。但尽管如此,习惯于被提醒“一定要保密”的男孩还是试图嘴硬:“……你大晚上的不睡觉,肯定是看错了。”
“那这个是什么?我可不信你一天到晚随身装一筒网球,这个管子比网球筒大多了!”珊德拉指着他挂在身上的Amigo们的充能舱,打开就能看见四个浮游炮都在里面休息充魔——谁家的初中生会随身带这种东西!
“那是、那是我的私人物品,跟你没有关系!”男孩情急之下甩开了女孩的手,又马上因为自己的失礼而张口结舌地道起歉来,接着在对方的沉默中变得哑口无言。
建筑的影子蒙在少年和少女的身上,六月湛蓝的天空里有很多道飞机的尾迹。
“可是……”
雪尔听到对方先开了口,抬头看到的却是女孩不停地抹掉眼泪,脸憋得通红、用力盯着地面、一副怕人看见她哭了的表情。
“今晚我妈就要把我打包带去黎森特城,如果今天我不能去找莉迪雅,可能就一辈子都见不到她了……”
“……我爸爸正在各地修灵犀通讯塔,电子通讯瘫痪了也可以使用,一定能恢复联系的。”父亲的工作已经不是秘密,他可以透露这条信息来安慰对方。
“……但是她从做手术之后就只能看见账号在线,不回复我了……我想知道她怎么样了,手术成功吗?她好点了吗?她还会不会做噩梦?她……呃、呜……”女孩努力憋住哭声,却反而打起了哭嗝,懊恼和难过一起跟着眼泪砸得满地都是。
最后,在太阳光爬到他们脚边的时候,雪尔闷闷地递给她一张面巾纸。
“我们得六点以前回来。”
珊德拉听明白他说了什么,歪七扭八地扬起嘴角,从哭皱的脸上用力挤给他一个笑容,和一句更用力的“谢谢!”
下午三点,被阳光照得发亮的洁白轻轨列车越过贯城而过的河流。因为直达那里的线路停了,两个偏离要求的初一生转了车,要多坐三站才能到达第二医院站。
“车上真的都没有什么人……”雪尔说。不同于往常的摩肩接踵,即使刚过枢纽站,整列轻轨里的人也是用两只手就能数清楚,车厢里充溢着明亮的阳光和空气,从车头就能看到车尾。
“我们为什么要坐轻轨啊?”因为多花了时间而有些焦急的珊德拉扭着身子看着窗外的河面:“你不是会飞吗?”
“白天飞行太招摇了,会被人看见的。”
“……………………”女孩似乎是觉得对方在委婉地怕自己重,拖不动,但本来就是拜托别人帮忙,便也没有多说什么。她只是又坐下来,盯着手机里莉迪雅的照片,自言自语般地说起话。
“莉迪雅,从小就一直在学芭蕾,很喜欢,吃了很多苦也很喜欢。但是上次遇到事故,腿受伤了,需要做手术。”
“我想,是不是手术做得不好,会影响她以后跳舞,她很难过,才不回答的。”
“那天她就是从文化馆汇报演出回来的路上受伤的。以前她去表演我都会看,但是偏偏那次我去上补习班……”
照片上的莉迪雅盘好长发,戴着小王冠,梦幻的裙摆正随着踢腿的动作扬起。那一幕是她在表演中的抓拍,即使是远景的模糊也蒙不住那光芒与神采。珊德拉低着头,车窗标语的影子落在她的鞋面上,像是加了绑带。
“……有可能。”雪尔闷闷答了一声。他知道,发生在霞湾区的那起事故就是边界的混沌造成的,一个恶性漏洞突然生成却没有被立刻发现,从中诞生出了扭曲之物,袭击了那里原本在正常生活工作的人们。莉迪雅也不会想到,自己只是正常地结束活动回家,就会遭遇如此不测。
轻轨上的广播报出了第二医院的站名,两个孩子下了车,出了站,穿过逐渐变长的建筑的阴影,越过异变后显得同样冷清的街道,走进医院。
“她在12楼,60号房间。”
“我们这样的小孩能随意出入吗?”
“因为是小孩子所以才可以哦,如果有人问,就说放学了过来帮忙跑腿。”
“那我们为什么要这么鬼鬼祟祟的?”
“因为如果莉迪雅的妈妈看到我的话,回头一定会联系我妈,等我回去就是一顿好骂。”
“……如果她妈妈在,你就不进去了吗?”
“如果……如果在的话,就再说!我本来……就只要看到她没事就满足了。”
两个中学生一边等电梯,一边小声嘀咕。医院的走廊上安静而昏暗,两头通风的大窗漏进下午耀眼的阳光,让整个空间都变得像幻觉一样。这一层的病房住满了人,几乎都是那次事件的受害者。病人们在午睡,医护人员也难得有空休息,雪尔和珊德拉让过一台手术推床,终于到了60号单人病房门前。
“她妈妈不在。”雪尔从门上的玻璃窗看进去,莉迪雅正闭着眼睛躺在床上,手背上贴着留置针,用深蓝丝带挽起鬓角的黑色长发铺满枕头,像一尊睡美人。“里面没有别人。”贴在门口的珊德拉捏着裙摆的手松开,在他的旁边深吸一口气,然后才转过来轻轻敲门,拉下把手:“莉迪雅?我来看你了哦。”
“……珊德拉……?”温柔的声音细若蚊蚋,十三岁的睡美人张开了眼睛。雪尔关门的时候女孩已经跑到了莉迪雅床边,握住她不打针的那只手,说话间七歪八扭地把哭腔往回刹:“你现在好点了吗?你怎么满手都是汗?是不是伤口疼?要不要给你拿毛巾来?”随着她的话语连珠炮似的灌进耳朵,莉迪雅原本没有焦点的眼睛里稍微恢复了光亮,转过头来给了她一个无奈的微笑,眯着眼睛捏了捏她的手:“你怎么来了……今天是星期几?你不会是……逃课来找我的吧?”
“我们停课了,放假了!”
“是因为……之前的事故太严重了吗?外面那么危险……你怎么过来的……”
“我请雪尔带我过来的,不是一个人来的!现在外面没有那么危险,我没事的!”
“啊……雪尔也来了,谢谢你。”
作为局外人站在门口望风的雪尔简单地回答了她。
在他的印象中,那个女孩只是站在那里,周围就像自带一层宁静的结界,让每个人都知道只可远观,是同学们所传说的“仙女”。这可能是他们第一次对面说话,大概,也是最后一次说话。
对珊德拉来说,雪尔的存在就是一个“六点”的倒计时,她放弃了之前的所有问题,拉着莉迪雅的手,问:“莉迪雅,你的手机在身边吗?”
“啊……在的……抱歉,没有回你的消息。”
“没关系,见到你我就放心了!”“莉迪雅,我……马上就要搬家了,我妈要把我带去黎森特城,现在通讯到处出问题,可能有联系不上的时候。如果我没回复,那就是我信号不好。”“如果我换了号,一定会先用旧的号告诉你新的!”
珊德拉蹦豆似的把话倒给卧床的朋友,而莉迪雅抓着她的手,静静地倾听着。末了,才慢慢地问了一句:
“唔……那我们以后……是不是好长时间……都见不到了?”
“……嗯。”
他觉得珊德拉听起来又要哭了,而莉迪雅的声音却带着温柔的笑意。
“……今天能见到你……太好了。”
珊德拉果然趴下去抱着她的肩膀偷偷哭了起来。雪尔盯着地面,阳光的角度开始下沉,窗子透进来的光照亮了靠墙的一截地板,让整个房间的空气都格外湛蓝。
突然,有什么东西在他的脑海里跳了一下,像是细微的心悸,氤氲开一股让人脊背发凉的违和感。雪尔把手放在了浮游炮的充能舱上,开始在屋内四处张望,眯起眼睛寻找这种感觉的来源。蓝色的空气好像一下子变得浑浊,如果怪物潜藏在这么狭窄的室内,他也不能保证两个女同学的安全。就在他的神经紧绷起来的时候,扑在莉迪雅身上的珊德拉那边发出疑惑的嘀咕声,“嗯?你说什么?”少女抬起头将耳朵凑近好友的嘴边。
“到、到外面去?现在?”“你的脸色不好,要不要叫护士来?”“好、好!我们现在就到外面去!”“雪尔!莉迪雅想出去,我们……我们把她搬到轮椅上!”
雪尔没有找到那股危险气息的来源,最后扫视了一遍房间,还是奔向轮椅,将之推向病床边。
“怎么突然要出去?她怎么了?”
“我想……到外面去……”莉迪雅只是重复着这个要求,脸色比他刚进门的时候更加惨白,冷汗从鬓角顺着颈项直滑进衣领,碧绿的眼睛忽明忽暗。
“不知道,莉迪雅,你抱住我的脖子。”珊德拉飞快地抱起少女的上身,对茫然失措的雪尔抬了抬下巴:“你搬她的腿,轻一点!”
“好。”抱女孩子的腿是不是不太好?这样的念头在他的脑海里冒出来,但眼下没有思考的余地,他马上揭开被子去托莉迪雅的小腿,却因为找不到目标而怔在了那里。
“好了吗?你就搬一下……”珊德拉抱稳朋友之后迟迟不见雪尔回应,扭头催促却和他一起安静了下来。
莉迪雅的无菌服之下伸出的,被层层纱布缠起来的腿,只剩膝盖以上短短的一截。
阳光沉落漫过窗来,失去焦点的眼睛不知在看着哪里,她只是很轻地在珊德拉耳边说:“……得……快点到外面去……”
刚才的违和感猛然放大朝他袭来,像一列火车从身边飞驰而去,雪尔确定这个房间里确实有什么不对的东西,不再多说把莉迪雅抱上了轮椅,扯来盖腿的毯子一蒙便和珊德拉一起将她推出病房,小跑着溜过走廊。
“到底怎么回事?你的脸色怎么也那么差?”珊德拉一边跟着轮椅一边问他。
“我感觉到病房里有危险的气息,你带莉迪雅先离开这层。”雪尔将轮椅推到电梯里,拍下了1楼的按钮,“如果有什么看得见的异常,告诉医生准备撤离病人,然后就快跑。”
“你、你要回去跟怪兽战斗吗?”珊德拉握着莉迪雅冷得可怕的手,看着电梯厢门封住少年的背影,也封住对方的回答,她跺了一下脚,告诉自己一定要冷静下来,至少得带莉迪雅到安全的地方去。
走廊上一切都正常,只有护士站的值班护士看到行为反常的孩子们探头过来观望。返回病房门前的雪尔按下了Amigo充能舱的启动键,深吸一口气打开房门,再次一头扎进了那半屋蓝色的空气,准备对付可能从任何地方浮现的扭曲。
屏息凝神且剑拔弩张的少年忽地茫然——刚才那近乎实质的危险感觉消失了。
另一边少女推着轮椅上的朋友快步走出了电梯,大口喘息着正想冲刺到导医台,却看到莉迪雅指向了大门的方向。她原本忍耐着痛苦的神色在看到大门的时候有所缓和,黯淡的眼睛也在映入地面反射的阳光时恢复了少许神采。
“要、去外面吗?去大门外面吗?!”
“……到……外面去……!”
顾不得医院内不可大声喧哗,珊德拉的小皮鞋哒哒点过湖面一样的大理石地板,推着轮椅奔向敞开的玻璃大门。她觉得莉迪雅也许听不见她在说什么,从到达地面起她的眼神就变了,那副表情十分熟悉,却让人说不出哪里不对。身后护士发现有人带走病人,马上大叫着“你们干什么?!”赶快追出来。尽管如此,珊德拉还是大步流星推着莉迪雅奔向门外。
“马上就到了、马上就出去了!”
“——我们出来了!”
珊德拉不敢把她带走太远,减速了几步让轮椅在建筑的影子里停了下来,俯身下来大口喘气,脑子里想着过会儿怎么跟护士小姐解释,甚至怎么跟莉迪雅的妈妈解释,这下不管怎样都要挨一顿骂了,但至少,见到了朋友,也把对方从危险的房间里救了出来。
代价都是微不足道的!
“哈……哈……我们出来了……莉迪雅……你怎么样?”
“……莉迪雅?”
莉迪雅像是没有听到她说话,只是用双手撑着轮椅两侧的扶手,将身体微微抬了起来。漆黑的长发从肩上滑下来,就像丝绸一般。“慢一点!你想做什么?告诉我我来做,我们还要再逃远一点吗?”珊德拉赶忙扶稳轮椅,抬起头去确认她的情况,却发现莉迪雅现在的姿势,好像是……站了起来?
毯子从已经失去的双腿上滑落,从右边的纱布中,刺出了一截金属色的细杆,她就借着这根细杆碰到了地面,撑着轮椅,站了起来。
从细杆上,纱布一圈圈垂落,化作泛着珍珠光泽的丝带,又缠络成一只纤细的脚。接着,左边的纱布也重复了同样的过程。
珊德拉与追上来的护士皆是目瞪口呆地站在后面,看着丝带分开的缝隙不断向上蔓延,从她的双腿一直爬上腰际。
少女在虚幻的双腿上一步步走向前广场,每一步都比前一步更稳,每一步都比前一步更轻盈。她的眼中亮起动人的神采,苍白的脸上有了笑容。从大楼的阴影里,莉迪雅拖着珍珠色的丝带步步向前,在最后一步时顿了一顿,舒展开双手轻落在两侧,扬起头,以芭蕾舞的登场站姿,踏入了下午明亮的阳光。
仍然紧绷着神经的雪尔在病房里放出了一体Amigo,让小家伙在屋内环绕扫描,试图找到那个危险的目标,却没有收到任何反馈。这里的家具、四壁、床头的药品和花朵,都是普通的,正常的物品,没有和不可见不可说世界的东西对调,也没有遭到混沌的侵染。
“不应该……莉迪雅也感觉到不对劲了,应该不是我反应过度才对。”
就在这时,整个房间骤然一暗,巨大的影子掠过整面窗户。少年猛地看向窗外,只见一个巨大的,泛着丝光的物体进入了他的视野,那么庞大的物体走过不发出一丝声音,只有外面道路上的汽车在胡乱鸣笛,惊恐的尖叫从四围响起。它带着嘈杂轰鸣一般的感觉从他的面前经过,让小猫耳朵和尾巴上的绒毛根根竖立起来,向外炸开。
完了。
雪尔径直拉开窗户跳了出去,抛出全部四体浮游炮,解放了菱纹的战装,旋转着跟随自己落向地面。在开阔的楼体之间,他才看清了刚才扫过窗前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那几乎和医院大楼一样高的物体,下半是一双丝带缠成的腿,在腰部以上却没有身体,而是丝线围绕着一根金属杆缠绕成纺锤,顶端悬空一轮光辉织就的星辰冠冕,珍珠色的丝带在六月下午的阳光中就像一片明媚的沙滩,而背光的一面则湛蓝如湖水。
“珊德拉在哪里?她通知大家撤离了吗?”就在他这么想的同时,警报声响起,前广场上人群早已四散躲进建筑里,视野里只剩一个身影孤零零地坐着了。
珊德拉望着那支“纺锤”离开的方向瘫坐在地上,身边停着空空的轮椅。雪尔在她身边落下,一边拽她起来,一边大声问:“莉迪雅呢?!她被带进去了吗?”失魂落魄的珊德拉这才回神,彻底软掉的腿得扶着雪尔才站得起来,颤抖着手指向那支在阳光下丝光闪耀的纺锤:
“莉迪雅……变成那样了……”
雪尔好像忽然明白了什么。
刚才在房间里感觉到不对的时候,正是莉迪雅开始想要出去的时候,等到把莉迪雅送出去了,房间里那股不祥的气息就消失了。也许她在受伤的那天就已经被扭曲污染,却反常地没有立刻被矛盾的规则强行变化,以普通人类的状态被救了回来。但就在刚才,维持着原本状态的力量削弱了,才输给了扭曲的法则,身体彻底崩溃,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到底为什么……”能坚持到今天?
那半是少女半是纺锤的异形之物就在他整理现状的时间里踮起脚来,轻盈地走过街道、越过楼房,停在了三百米外开阔的市民广场。一面镀着来自天际的夕光,一面蒙着仿佛梦境的蓝,顶着繁星冠冕优雅端立,有如首席的舞者。“她”将仿佛没有重量的身体提上足尖,一条腿划着优美的弧线端平旋出,踢腿的力量带着整个“身体”旋转起来,一圈转罢收回腿来,屈膝一荡便又是一圈。纺锤上的丝线随着那旋转泠然向外抛起,旋成一层层轻扬的裙摆,如一环一环的涟漪盈盈扩散。
“她”就那么旋转着,旁若无人地,明亮、轻盈、快乐。
整个街区都能看到那十几层楼高的异形之物,“她”却没有做其他任何事,没有破坏建筑,没有伤害路人,只像是在举行一场独舞演出。
这不是雪尔见过的任何一种扭曲之物的行为逻辑。他在两边的世界讨伐过很多种从扭曲中诞生的怪物,那些怪物无一不疯狂地吞噬和污染着周围的事物,而“她”只是在旋转,在一片明亮的日光下,开阔少人的地带,不停地旋转。
现在应该优先汇报给爸爸?优先联络哥哥们?优先撤离人群?优先讨伐……“怪物”?
就在雪尔犹疑的时间里,纺锤舞者旋出的丝带缀成了行星环一般层层的裙摆,扩散着笼盖越来越大的范围,最边缘的丝带失去速度而落下,垂挂在一栋栋临近的建筑上。周围的居民楼内开始有人凑近张望,甚至有人打开窗户拍摄了。
这会是一次大规模暴露,就算请来妈妈那边的魔法师使用超大范围的遗忘魔法也不一定能消除影响了。
“莉迪雅……”
身边的珊德拉仰望着舞蹈的“纺锤”,踉跄着往前走出几步,被阳光照亮的脸上露出恍然的神情:
“她…她想跳舞……她只是想跳舞……”
“出事之前……她在学挥鞭转。”
身后的少年追过来,马上被满面泪水的少女像救命稻草一样抓住。
“雪尔,雪尔你救救她!求你救救她!”
“你会魔法!求求你把莉迪雅变回来!把她变回来呜……”
“我的能力是把两个世界的东西对调,没法把她变回原样。而且这么大型的,我没有一个人对付过。”被迫回神的雪尔马上理清了思绪,轻敲了一下身边的一体浮游炮,向自己所属的跨界行动组回报了自己所在的位置。“得联络特殊的人来处理才行!”
“什么人?”
“专门对付扭曲之物的作战小组。”
“他们能把她变回来吗?”
“……他们能,讨伐……”
“那……莉迪雅不就只能死了吗?!”
希望的起落都呈现在少女脸上。她的肩膀塌了下去,茫然地望着正在越变越细的“纺锤”。随着更多的丝线被抛远,开始能看出“她”中空的身体露出了一道道缝隙,也许不久就要用尽了。
“她没做过任何坏事……她只是想跳舞……”
少年和少女都沉默了。
“大概20分钟。”雪尔忽然开口了:“专门的作战小组会到达这里。在这之前,我会再试一试。”
“正常来说,被扭曲污染后马上就会崩溃变成怪物,开始无差别破坏,但莉迪雅没有。”
“也许她还在抵抗,还没有彻底被扭曲。如果她还没有完全被吞噬,我也许能把她‘换’回来。”
凭借“置换”的力量,即使是融在一起的水与泪,只要他能找到其中对应而不同的“定义”,就能顺着“定义”将二者梳理并分离。理论上,只要他还能从这扭曲的异形当中找到“莉迪雅”,就能尝试着把她和扭曲的污染分离开来。
他从未试过,但此刻他愿意冒险。
少年拍一下少女的肩,转换了浮游炮的模式,让双脚离开了地面,准备出战。从他的话语里获得了一些勇气的珊德拉追上去一步问:
“我可以做什么?”
“呼唤她。让她想起自己。”
珊德拉飞奔在到处垂挂着巨大丝线的道路上,两边已经没有行人和行驶中的车辆了,即使有,也是在向着反方向逃命。她在奔向市民广场,那片开阔地带边缘的最高楼。就在上空,今天之前跟她讲话还不超过二十句的同学正快速地掠过诸多楼顶,穿梭在缭乱的丝线之间,试图靠近正在旋转的“莉迪雅”。
“在那么远的位置呼唤她怎么听得到嘛!”她冲进那栋公寓楼,猛地拍开电梯门,直接按到顶楼,然后就只能贴着电梯的内墙,读着楼层一直往上。“也不把我一起带过来,呼……幸好这里还有一栋、楼,20分钟,现在应该、呼……还有17分钟……呃啊啊啊,拜托一定要赶上!”
看完神典石上的时间,珊德拉从没觉得20分钟这么短,而电梯的速度这么慢。
“再坚持一下……莉迪雅!”
躲开飘落的丝带、飞至“她”附近的过程中雪尔一直在观察。纺锤舞者依然旁若无人地转动着,但缠绕成身体和双腿的丝带已经很稀薄,马上就要全部散落。他看见,在旋转的过程中,丝带的背光面似乎在染上浑浊的、有如肮脏颗粒在蠕动的色彩。而当它转到阳光下的时候,那显然不正常的颜色又会在光中退却,变成闪光的珍珠色泽。
“在日光之下还能维持一定程度的自我吗?”
“之前见过的其它案例没有表现出这种特性。”
他想着,从天际来光的一侧飞向“她”,绕着“她”寻找是否还有人类的形态存在于内部,并向着几乎没有了形体的舞者大声呼喊:“莉迪雅!能听见吗?!快停下来!你快要把自己拆掉了!”
而“莉迪雅”听不见他的呼唤,只是在被阳光分成金蓝二色的城市中旋转着,抛洒着涟漪般的丝带。阴影中浑浊的色彩一浪叠着一浪,每一次都比前一次爬得更远。而他每次靠近阴影的一侧都能感觉到一阵无形的轰鸣,就像无尽空洞中的风声,越来越明显,越来越嘈杂。如果那些浊浪真的爬满了“她”的全身——他知道的,作为人类的莉迪雅就真的找不回来了,完全化作扭曲之物的话,以这样庞大的身形,造成的破坏也是不可估量的。
“再这样下去,就只能开始攻击了……优先封锁行动,然后……破坏结构。”雪尔呼唤了Amigo,斜着飞离丝带抛洒的轨道,从口袋里摸出一管淡蓝色的颜料,抖腕一挥抛出去成一枚子弹,波浪涂装的浮游炮立即过来吞下,在炮口凝聚起冰属性的魔力。
“莉迪雅!!回来吧——!!”
在不远处的天台上,明亮的音色骤然劈开不存在的轰鸣,那么微弱,却传达到了这寥廓的空中。
在冰结弹发射之前,“纺锤”停止了自旋,轰鸣止息。
几秒之后,最后的丝线也失速落了下去,只剩一根金属色的线轴立在广场的中央。
“成功了吗?”
空中和天台上的两人同时发问。
距离跨界行动组赶来还有12分钟,目标停止活动。
距离跨界行动组赶来还有11分47秒,“纺锤”开始倒转。
金属线轴戴着星光冠冕朝着相反的方向转动,将周围的丝线一点一点拉扯着卷回来。从“脚”下开始,丝带裹挟着草坪中的草叶,刮下树干上的枝叶,勾住花坛的边角并将之崩碎,残留着落地时在阴影中洇开的污浊,向回收起。
雪尔倒抽一口凉气向远处望去——刚才扩散出去的丝带层层散落勾缠在广场周围的一排排树木一栋栋楼房上,居民楼中的住户似乎也意识到了危机,纷纷伸出头查看自己所住的房屋是否被丝带绕住。如果它真的要把线都收回去,将方圆几百米内夷为平地也不是没有可能。
“Amigo!换弹!”雪尔立即杀向了最近的广告幕墙,将手掌覆在钢架上,抬手时从幽光中抽出一段带花纹的刀刃,紧跟着又向倒转的纺锤飞刺而去,高举起武器劈向绷在转轴与地面之间的“丝带”。“216.216.216!装填!切割!”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莉迪雅!”看见“纺锤”又开始旋转,看见雪尔拿出了武器与浮游炮一起亮着银色的光芒在空中切断翻舞的丝带,珊德拉急得直摇天台的栏杆,而公共设施与树木被强行拖倒的轰隆声愈来愈近,毫无止息之意,也淹没了她的呼喊。
同时在空中,劈断了正在回收的丝带的雪尔刚刚松了一口气,带着那种嘈杂感的风声忽然从背后攫住了他,下一秒身体就被猛地拍击出去,差一点撞到临近的楼体上。
少年咬着牙睁开眼确定了自己在空中的位置,在撞断骨头之前急停下来,指挥浮游炮再次射出银色的射线切断再次甩来的污染丝带。而身后的写字楼遭到惯性的狂笞,碎了一大片窗玻璃,尖叫声锥进耳中,令他心头一紧,正想赶快把缠绕的丝带全部切断,便又看到一段黑色向着这边挥舞过来。
“看来她、就要真的失控了。”雪尔皱起眉,一咬牙,握住残留在窗框的碎玻璃,置换出“尖锐”的子弹,抛了出去。
在这时,天台上的珊德拉也看到了,那些丝带的断开处自行漂浮起来,重新接到一起,继续向着线轴收回,在阴影中变得污浊的部分则尤其活跃地腾起来,像一条条黑蛇追咬着少年,抽打着建筑。直到在明亮的阳光中褪去浊色,才像是忘记了刚才想干什么一样减速下来,重新绕回线轴中去,为下一次舞蹈做准备。
做准备?
前面施工中的楼房突然从被掰碎的一角轰得扬起蘑菇云一样的灰尘,一阵狂风掀过,珊德拉惊叫一声护住头蹲下去,惊恐的眼睛从指缝里看到一道蠕动的长条破开尘雾横扫而至。
要死掉了。
她想。
随着脚下地面发出轰鸣碎裂开来,身体失重般抛入半空。
“对不起,妈妈。对不起,莉迪雅。”
“我可能回不了家,也救不回你了。”
她的脑海里一片空白,却突然发现自己被什么抱住了,从烟尘中冲了出去。
“雪尔——?!”珊德拉睁开双眼,映入眼中的是雪尔多了两道血口子的侧脸,这个还没有自己高的男孩子正托抱着自己离开被削掉的楼角,在散射银光的浮游炮的掩护下躲避追击。
“你怎么跑到这么近的地方来了?”
“太远了她也听不到啊!”
“我说的呼唤是通过祈祷把意志传达过去。”
“………………我只会听字面意思啦!”
距离跨界行动组赶来还有8分11秒,
“雪尔!我好像知道莉迪雅为什么一定要到外面来了!”
“因为感觉到在亮光中能保持一点自我?”
“呃……差不多吧!但是!我觉得她是把阳光当成舞台的灯光了!”
“?”
少年落回地面,在一处相对稳定的矮墙后放下了少女,而少女面对他似懂非懂的表情,转头望向了此时在阳光中放缓了行动的“莉迪雅”。
“她那时候不清醒,但她想跳舞。她可能以为阳光照到的地方是舞台,所以只要阳光照到她,她就会继续表演。”
少年觉得自己明白了她的逻辑,于是顺着推理下去:“所以,被阳光照射的部分还能记得‘跳舞’的愿望,不会立刻被扭曲侵蚀。”
“嗯,要让她停下来,也许可以试一试把‘灯光’关掉。”
“这我可不会,就算把太阳神请来我也不会。”
“我当然知道你不会关太阳!”珊德拉以前就觉得跟雪尔说话有点费劲,现在觉得跟魔法少年沟通真的要费老大的劲,“有没有办法,让她看到光线变弱了,比如,给她把眼睛蒙上、或者类似的……”
“在她周围制造一个暗区。这我可以尝试一下。”雪尔也认真起来,语速提到了跟珊德拉一样蹦豆的程度:“但是那样她可能会马上就被扭曲吞噬,那时候她就真的再也不是莉迪雅了。”到时候,就只能让跨界行动组将之讨伐了。
“我知道。”珊德拉依然望着在原处整理着自己的“裙摆”,正为下一段表演做准备的“莉迪雅”,“所以我要去。”
“你要去?”
“之前我的呼唤传到她那里去的时候,她停下来了,我觉得她还能听到我。”
雪尔默认了这一点,当珊德拉的声音穿透空气,莉迪雅的旋转,连同周围那不祥的轰鸣就止息了。
“所以,等你制造出暗区的时候,她应该会停下来,也可能会谢幕。那时候,我就到她面前去,去接她。”
像以前的每一次一样。
像我没能去的那一次一样。
“趁着那个时候,试一试你说的那个办法吧。”
这是莉迪雅最后的希望了。
“好。”雪尔确认了一次时间,决定了“我需要一点时间来准备,你先在附近找地方躲好,看到影子蒙住莉迪雅的时候就进到影子的范围里去。”
少女点头,再次目送少年离开面前,带着曾经被她以为是召唤兽的浮游炮们回去应对仍然在回收丝线、脚下一片狼藉的“莉迪雅”。而她自己,也要穿过那片狼藉,向着她出发了。
“卢修斯哥哥!约修亚哥哥!有可能的话,拜托在5分钟内赶到我这里来,需要支援!”低空掠过废墟寻找着置换素材的雪尔用空着的那只手从胸前的口袋内抽出一支黑色的羽毛,像划燃火柴那样在空气中点燃,在它全部化为灰烬以前呼唤了他们。无论多远,用约修亚的羽毛制成的这件魔具一定能将声音传达到。
他并不知道5分钟内他们是否能赶到,但他确信,只要他们听到了,就一定会赶过来。
然而,无论是两位哥哥先到,还是跨界行动组先到,他都只能再撑五分钟了。
雪尔刚一出现在知觉的范围内,便立有几处拌住建筑物的珍珠色被剪断了。纺锤舞者处于影子中的丝带立时蠢蠢而动,冲着飞行中的少年狂舞过去。而少年像一颗子弹,在它围出的这个范围内四处飞射,来势凶猛地向它发起了反击。
预先从毁坏的巴士上借来的“红”,在他手中化作烈火顺着那丝织品燃烧过去,留下一片默片般的黑色车皮;自广告上拆来的“紫”,以闪电之姿袭向缓慢转动着的转轴,只剩饱和度归零的版面;于飞起的树叶间夺得的“绿”,缠绕成道道飙风,裹挟着黑叶的飞刀簌地撕开威胁居民的丝带;抽取自建筑外墙的“黄”,展开成石英之盾,拦住从变黑的楼体脱落的碎片……
珊德拉顶着一块碎塑料板向前移动,跳过地上的凹坑,爬过堆积的水泥块,耳边不时就传来东西砸落的声音,越往前走,越像是走进默片当中,置身一片黑灰之海。她从半透明的塑料板下看到雪尔在缠斗中快速地移动着,消耗着魔力置换出各种各样的攻击,留下大片大片的黑色。他像一只白羽的燕子,孤身飞翔在珍珠色的风里,穿过湛蓝的空气去啄落粘附在丝缎上的脏污。
他数次与刀锋般的丝带交击又弹开、令观战的少女都心惊胆战,直至看见被他卷住手脚,朝着电信大楼上甩去,由灰色转化成的石化外壳砰然炸碎的瞬间她不由地惊呼他的名字。
她看不到他在哪儿了。
墙面上只有肉眼可见的裂纹、碎砖,还有被楔进墙面的碎石,连他的浮游炮也不见了。
“……雪尔?”
珊德拉慢慢地放下头顶的塑料板,哆嗦着向前走出两步。
雪尔哪去了?他也……被我害死了吗?
在广场的四围忽然有微光泛起。
四道黑色的光线从废墟中交错着上升,抽取这段“默片”的黑暗织成四幕花瓣般的黑影,向上勃然生长着,将那异形的身影包裹入其中,在她的面前化作漆黑宁静的一朵。
伤痕累累的雪尔喘息着从一扇破碎的窗户中缓慢地钻出来,手中拎着一管刚换来的寒冰之蓝。
“珊德拉——现在!!”
少年的声音点亮少女的眼睛,同样灰头土脸的珊德拉丢掉保护自己的“盾牌”,大步冲进那片暗影的帘幕。
里面的“莉迪雅”静静地停在那里,“她”好像刚刚醒了一场梦,但被坏小子纠缠了太久,衣裙都没有整理好,一圈圈松松地围在腰上,软软垂下来散了一地。
舞台的“灯光”熄灭了,微微照亮这个空间的是“她”星光的冠冕,而那些污秽的颜色也没有像他们担心的那样快速蔓延。“她”只是立在那里,静静地“看”着走进黑暗里来的珊德拉。
和她一起长大,支持她学跳舞,每次比赛和演出都会来看她的珊德拉,一头褐色的卷发沾着好多的灰,眼睛含着泪水却笑着向面目全非的她张开了双臂:
“恭喜演出成功——!”
“我来接你啦,莉迪雅!”
只有她们俩的影幕里,珊德拉把双手张得很开,就像以前每一次去接莉迪雅从舞台回来。在别人眼里只可远观的仙女,只会蹦跳着扑进她的怀里,问她“好不好看”,然后笑着穿上她带来的外套,拉着手一起去后台卸妆,或者直接一起回观众席,最后一起回家。
“莉迪雅”开始倾斜,朝着珊德拉的方向,珍珠色与污色交错的丝线垂下来,就要触碰到她的手腕。一阵细碎的声音慢慢爬上耳轮,冰霜便从视野的另一边蔓延到了与自己咫尺之遥的那一截丝带。
珊德拉蓦然怔住,然后想起雪尔一定在这里,歪过身子一看,他果然从那层叠冰封的丝质物后面走了出来。
作战成功了,现在就差最后一步了!
珊德拉不敢大声呼吸,等着雪尔用他的办法尝试从这着扭曲的形态里找出莉迪雅,却突然听见裂冰的声响,影幕被光撕裂,少年一个趔趄跪倒在她面前。
“雪尔?雪尔你怎么了?!”珊德拉赶忙跑过来扶住他,对方抓在她手腕上的力量就像抓住救命稻草。她忽然意识到在这近二十分钟内他一直在消耗体力和魔力,而且受了伤。
他只是会魔法,不是金刚不坏。
凭他的魔力根本维持不了多久的黑暗与冰封,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就到极限。雪尔再次感受到了那阵让他汗毛炸开的轰鸣,近得就像直接在他的脑海里响起,他的每一种感官都告诉他身旁的“莉迪雅”又要跳舞了。散落在地的丝带纷纷扬起,在光影之间不断变幻着侵蚀的颜色,但他已经没有力量去阻止“她”了。
他已经听到了丝带狂舞而至的风声。
她哭着用身体护住受伤的少年。
“……不要……”
“真是一场闹剧啊。”轻慢的语调带着一丝微微的鼻音,疫医面具之下似笑非笑的蓝发少年漫步降临,当他站定时,一地狼藉投下的影子已经随他的步入盘旋着编织在一起,重新闭合成了一片更深更纯粹的黑暗天穹,将几人笼盖于内。
原本就要斩至眼前的风声被簌簌的声响打断,珊德拉睁开眼睛,只见与自己一步之遥的那段丝带从一只系着红线的手伸出的方向开始横生冰凌,在一阵咯吱中将整个纺锤舞者冻成了一座冰像。而她和雪尔都被另一只手环住,在这几秒内毫发未损。
“你们还好吗?”护住他俩的银发少年轻声询问。珊德拉摇摇头,现在她惊魂未定,扶着雪尔慢慢站起来,只听见他说:“我没事……卢修斯哥哥。你们来了就好……幸好你们来了!”
“我正好和约修亚在一起,听到你的消息就过来了,跨界行动组也快到了。”被称为卢修斯的少年看了一眼被冰封的异形之物,又扫了一眼两个小一些的孩子,轻声说,“你们先离开这里,过一会儿让约修亚给你们治疗。”
“等等!你们说的那个什么组,就是来讨伐……‘怪物’的吗?”少女马上就急了,而身边的雪尔平复了呼吸,扬起脸来指着动弹不得的冰像向卢修斯与约修亚解释。
“卢修斯哥哥,还有约修亚哥哥……那个……是我的朋友变的,她的状态很特殊,我想再试一试把她置换回来。可以请你们维持一会儿这个状态吗?”
卢修斯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打量了雪尔一遍,最终点了点头。当他望向身边的约修亚时,约修亚也保持着那丝若有若无的笑容将头微微歪向一边。
在这片无光的天穹下,雪尔闭上眼睛将手掌覆上了结着一层冰凌的纺锤舞者,像往常进行“置换”时那样,让意识沉入那片混沌之中,寻找莉迪雅存在的痕迹。
当万物的规则能够正常流转的时候,每一种理都会像梳好的丝线那样排列在一起而互不干扰,沉静而清。但混沌之中的理是扭曲着互相缠绕、接合、打成错综复杂的死结的,以至于最终生长到一起,变成伤口的增生。
他的意识刚一穿过冰封的表层,就像被迎面轰击一般身处于那令他浑身发麻的轰鸣之中,盘根错节的、肮脏增生的扭曲在这里有如实质,在这样的环境中还会有原本的灵魂存在的可能吗?
头开始疼痛,他知道自己不能再潜得更深了,但还是用那份置换的力量梳理着这些错位的“丝线”,试图从中找出一丝明净的东西。
“莉迪雅……”
“莉迪雅,你在哪里?”
忽然他听见那个女孩的声音在嘈杂得仿佛地狱的轰鸣中哀伤地响起:
好想跳舞……好想再见珊德拉一面……好想活下去……
就在那些蠕动增殖的扭曲的中央,他找到了,温润的碧绿色。那只可远观的,仿佛仙女和睡美人的,清丽而温柔的气息就在那里。可越是靠近那里,耳中的轰鸣就越嘈杂,近乎触觉的疯狂和矛盾就贴着他的指尖拼命拥挤。脑袋胀得像是要裂开,手指像是在被什么东西消化掉,但那份哀伤的低语还在这样的地狱中不屈地存在着。
又让他如何松手呢?
雪尔现实中的身体好像不属于他自己了,支撑着影子结界的约修亚眯着眼睛,提醒身边的两人,他可能得随时抽身。珊德拉闻言露出无措的表情,最后还是将担忧摆在了脸上,双手握住雪尔的手,像他之前说的那样,不断默默地祈愿着。维持着冰封的卢修斯没有多言,只是将手放在男孩的肩上,让魔力脉脉地流动过去。
就要随着无序扩散开来的雪尔忽然感觉到了自己,有什么屏退了周围的轰鸣,坚定的力量顺着双手向前延伸。
好想跳舞……好想再见珊德拉一面……好想活下去……
他向前伸出手去,撕开四周粘连的扭曲,捉住了那段碧绿的丝,牵连着千丝万缕缠绕其上的力量,缓慢而坚定地将它从混沌中撕扯出来。
“回来吧——莉迪雅。”
少年的身体忽然脱力,倒在卢修斯的双臂中。就在此刻,冰凌寸寸开裂,那庞大的身体、无数的丝线,像被卷进旋涡一样朝着他的手所在的位置缠绕收束进去。当他沾着难以形容的黑暗的手从涌动的丝带中脱出,掌心正牢牢握着一只苍白的手,接着是手臂、肩膀、长发、身体——
雪尔再次感觉到了光,身边是两位哥哥模糊的身影。耳中听到了珊德拉欣喜的声音呼唤着莉迪雅,夹杂着胡乱的感谢,实在是语无伦次。
这次她一定是喜极而泣了。他想。
“谢谢、谢谢你们!谢谢你们把莉迪雅救回来……呜、”
“莉迪雅,莉迪雅现在没事了我们、我们一起回去,”
“这次回去以后我再也不跟你分开!”
虽然双腿空出的位置还被丝带状的物体缠裹着,头发和衣摆也残留着异化的痕迹,被“换”回来的莉迪雅靠在珊德拉的肩膀上,感受着对方把哭得湿漉漉的脸蛋贴在自己的刘海上,轻轻握住她的手,用那温柔而哀伤的声音笑着叫她的名字。
“……珊德拉。”
“嗯?”
“今天能见到你……太好了……”
“我也觉得太好了,我一直都好想来找你,你出事的时候我吓死了,你不回我消息的时候我也吓死了,刚才也吓死了!以后不能再这样吓我了!”
“……”只属于她一个人的仙女靠在她的怀里,像是在偷笑着。
“……莉迪雅?”
那天无论是警车还是救护车都来了好多,雪尔在卢修斯和摘了面具的约修亚的陪同下接受过了治疗,坐在派出所的长椅上等待着他的父亲。披着毯子的珊德拉坐在长椅另一边,盯着地面。
她的母亲有一头和她一样的褐色卷发,在晚上8点急匆匆地赶来,高跟鞋跺得地面铛铛响,一看到她就冲过去打了她一巴掌,珊德拉的脸都跟着甩到了一边。
“不是让你在学校等我吗?!”
旁边的卢修斯站起来,皱着眉正待说些什么,又看到她按着那孩子的肩膀跪下来,红着眼圈抱住她,说:“警察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差点以为你也没了!”
珊德拉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也抱住她的后背,也没有流泪。
两名少年看着那个女人牵着失魂落魄的珊德拉走了,彼此看了一眼,都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那母女俩出门时正迎面的是雪尔的父亲,戴着眼镜的男人夺门而入,三步并作两步来到雪尔跟前,蹲下来仔细端详了他一遍,握住他缠着绷带的右手,然后才将他搂进怀里,下巴上的胡茬都蹭到他的额头上。
“对不起,爸爸来晚了。”
他知道父亲应该是刚从某个基站的建设点赶来,可能也已经很久没有休息。往常他不会这么做的,但是这一次,雪尔久违地靠在了父亲肩上。
“爸爸,我好累。”
莉迪雅从扭曲的形态中被剥离出来不超过三分钟就停止了呼吸,医生认为她死于急性器官衰竭,而法师们说,抵抗扭曲的污染已经耗尽了她全部的生命。
能一直坚持到那一天,应该是为了见到什么人吧。
想跳舞,想再见到珊德拉,想活下去。三个愿望,只有一个是可以实现的。
后来雪尔再也没有听说过珊德拉的消息,应该是和母亲移居到黎森特城了。
父亲在那之后也依然奔波在建造灵犀信号塔、在混沌区保障联络的路上。
卢修斯和约修亚两位哥哥仍然在与他不同的分组里,但同样继续处理着各种泄露事件,镇压扭曲,保护着两个世界的住民。
一切似乎都如常。
世界从那一天开始改变。
莉迪雅的一舞令超自然之力的存在彻底暴露在普通人的眼下,将两个世界融合的恐惧被真正摆上了台面。科学世界的人们被正式地普及了有关混沌与曾经不可见不可说之物的知识,魔法师们也不得不去认识那些与他们所知的秩序完全不同的事物。在双方更广泛且正式地达成共识之后,讨伐扭曲之物、净化混沌区、封印漏洞的行动更加有效且有针对性地展开了。雪尔从扭曲形态中剥离回被污染的本体的消息受到了重视,有人说,这可能是事情的转机。
这是新的开始。
但灾难也才刚刚开始。
雪尔第一次知道。
梦想。生命。友谊。
都是那么容易失去的东西。
当世界的融合成为灾难,人们都在不断失去珍爱的人与事。在绝对的天灾面前,个体毫无抵抗之力。寻求安居之所的路途,养不活长久的友谊。无论是想要成为名满天下的大贤者,还是想要站在舞台上表演热爱的舞蹈,都不是这份动荡允诺得了的人生。
就像在停课的一天尚带着约定和梦想告别的孩子们,曾经被认为理所当然地“一定”和“我想”,如今都不会实现了。
十二岁的雪尔想象过很多次长大以后成为厉害的魔法师,打破各个世界的边界,与在魔女的箱庭遇见的朋友们再度相见。那时候,他希望出现在他们面前的自己,睿智、从容、神采奕奕。
十四岁的雪尔从时空门走出来,再次见到昔日的伙伴的时候,要面对的却是广泛发生在各个世界的毁灭危机。而对方看见的,只是一个弱小、不确定的,不能拯救任何人的自己。
这世上有那么多纯真善良的孩子许愿,所盼的团圆安全温饱与幸福皆没有发生。
为什么偏偏是我的愿望以这样的形式实现了呢?
FIN.
“这是你们的校服,每人三套。你们属于插班生,按照你们的年龄,直接进入学院一年级进行学习。灵炉学院一共六个年级,在这里,年龄并不重要,实力才是最重要的。你们分别进入魔法班和骑士班,对吗?”白衣男子分别递给了龙当当和龙空空校服。
“不,老师,我们都进入骑士班。”龙当当赶忙说道。这是紫天舞的叮嘱。
骑士为什么是最强圣殿,这主要原因就在一个骑字上,骑士是可以拥有坐骑的。而坐骑的力量对于骑士来说极为重要。在灵炉学院就有获取坐骑的可能,所以紫天舞让他先加入骑士学院,等拥有了坐骑之后再说。
白衣男子眼神微动,嘴角微微上翘,道:“你的老师们倒是好算计,也好。我叫喻云穹,是学院的教导主任,负责学院一些日常事务。我们灵炉学院一共只有三百多位学生。每个班级都只有一位老师进行教导。既然你们都在骑士学院,那宿舍也分配在一起吧。稍候你们的班主任会过来领你们前去。”
一边说着,他右手在自己桌案旁边轻抚了一下,似乎有魔法阵的光芒轻微闪烁了一下。
龙空空有些好奇的道:“喻老师,您刚才这是什么啊?”
对于这有点自来熟的孩子,喻云穹不禁失笑道:“魔法传讯装置而已。咱们学院的管理不像圣殿学院那边那么紧,你们会有比较多的自由时间,唯有考核较为严格,你们是插班生,而且是未经考核直接推荐入学的,我建议你们要更加努力,以免无法通过考核。你们的老师应该告诉过伱们了,如果连续三次未能通过考核的话,将不能再继续留在学院学习。”
“是。”龙当当答应一声。
龙空空却笑嘻嘻的道:“喻老师,刚才那个灵炉姐姐说我有可能成为天选之子,什么是天选之子啊!我怎么没听说过?”
喻云穹眉头微蹙,道:“那只是一种可能,并不代表你真的能够成功。在那里检测的是天赋,你的情况是属于比较特殊的,天赋被灵炉提升,但从你目前所拥有的天赋来看,依旧还是学院垫底的,所以,你需要付出更多的努力才行。”
正在这时,房门突然开了,一个悦耳的声音传来,“老喻,什么事儿啊?”
一边说着,从外面就走进来一名女子,她看上去二十多岁的样子,一身银、红双色劲装将修长的身材勾勒的异常完美,脚下踩着白色的小皮靴,梳着高马尾,容貌靓丽、英气逼人。
一边说着话,她也看到了龙当当和龙空空兄弟俩,顿时眼睛一亮,“呦,双胞胎啊!长得还挺俊俏的。哪来的?”
喻云穹沉声道:“颜瑶老师,当着学生的面严肃点。这是刚来的保送新生,都是骑士圣殿所属,就分配在你们班级。你领他们去宿舍,明天直接入学。”
“啥?给我俩新生?我们班不是满员的吗?给我新生干嘛?不要、不要。我好不容易把他们状态调整起来,这多两個人怎么算?回头班级对抗的时候我们还要吃亏。”颜瑶顿时连连摇头,脑后的马尾一甩一甩的。
龙空空看到这位竟然是自己和龙当当的班主任时,眼睛都亮了,没等喻云穹开口,他已经忍不住道:“老师,我们俩可是天才啊!天才中的天才那种。”
颜瑶不屑的道:“灵炉学院最不缺的就是天才。老喻,我不要啊!我先走了。”说着,她转身就要走。
“胡闹!”喻云穹猛地一拍桌子站起身来,“这是学院的规矩,你说不要就不要的吗?”
颜瑶一愣,目光灼灼的看着喻云穹,仿佛是第一天认识他似的,喻云穹被她看的有些不自在,原本严肃的面庞迅速软化下来,“咳咳,真的是天才。相信我,带他们你不会吃亏的。难道我还能坑你不成?”
颜瑶瞪视着他,“老喻,你敢凶我?行,你给我等着。你们两个跟我来吧。”说着,就气哼哼的转身走了出去。
龙空空看看喻云穹,再看看怒气冲冲走出去的颜瑶,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双手伸出大拇指在身前怼了怼。龙当当赶忙一推他,把他先推了出去。
出了喻云穹的办公室,颜瑶的脸色已经恢复了正常,上下打量着这一对儿相貌非常讨喜的双胞胎兄弟,道:“谁是哥哥、谁是弟弟?”
“老师好,我是哥哥龙当当。这是我弟弟龙空空。”龙当当赶忙说道。
颜瑶道:“你们俩都什么级别了。”
龙当当道:“四阶九级。”
龙空空笑嘻嘻的道:“报告美女老师,我四阶差一点点。”
“啥?连四阶都没到能进灵炉学院?你这后门走的够猛的啊!”颜瑶顿时有点炸了,“不行,我现在就找老喻算账去。你俩给我在这儿等着。”说着,她就气冲冲的回去了。
兄弟俩对视一眼,龙空空有些悲愤的道:“哥,你看,他们都歧视我。”
“习惯就好。”龙当当安慰着弟弟。
“习惯你一脸!”
“你是不是上次坚持了半小时,真的觉得你行了?”龙当当眉毛微微上挑。
就在他们说话的工夫,颜瑶又风风火火的冲了出来,“跟我来吧。”说完,就大步朝着学院深处走去。
看起来,这位是妥协了?
颜瑶一边走,一边思索着喻云穹刚才对自己说的话。她回去找喻云穹想要退货,而喻云穹只是眼含深意的对她说了一句,肥水不流外人田,就把她打发了。
灵炉学院的宿舍楼位于灵炉岛南侧,是一排排三层小楼。一、二、三年级在一个区域,按照职业划分,另外三个年级则在另外的区域。
颜瑶带着一年级骑士宿舍楼这边,带着他们来到一栋三层小楼前,高声叫道:“木易。”
很快,一楼的宿舍门开,从里面走出一名看上去十五、六岁的少年。
“颜老师,有事吗?”这少年看上去身材高大,显得有些木讷,相貌普通,却透露着几分憨厚的味道。
“就知道你在宿舍修炼呢。你们宿舍楼三层是不是没人住呢?”颜瑶问道。
“是的,三楼还空着。”木易老老实实的回答道。
“带他们俩去三楼,那两间宿舍归他们了。这是咱们班新来的插班生,明天早上你带他们一起来上课。”
“插班生?好的老师。”木易点点头。
“你们先安顿一下,明天来上课。”颜瑶朝着龙当当和龙空空挥了挥手,转身离去。
龙空空凑到龙当当身边,道:“看来老师是不太喜欢咱俩了。”
龙当当却不理他,走到木易面前,道:“你好,我是龙当当,这是我弟弟龙空空。麻烦你了。”
“不麻烦,以后都是同学。”木易憨憨的一笑,“你们跟我来吧。”
宿舍每一层都很宽敞,都有两间宿舍,每一间都是套间,包括客厅、卧室和卫生间,还有一个专门的冥想室。
“木易,咱们这栋宿舍楼之前就你一个人住吗?”龙空空很自来熟的问道。
木易摇摇头,道:“周末,他们三个都出去玩了,我留在家里冥想。我爸爸说笨鸟先飞早入林,让我多努力修炼。”
龙空空道:“周末是可以随便出去的吗?”
木易点点头,道:“平日不允许出学院,周末可以外出。没有限制,带好徽章就行。不然回来会很麻烦。”
听他这么一说,龙空空顿时兴奋起来,“哥,咱们出去玩玩吧。”
龙当当蹙眉道:“不去,才刚到学院,先安顿下来,熟悉、熟悉再说吧。而且,你不抓紧点修炼,赶快冲上去吗?”
龙空空道:“也不差那一会儿嘛。而且,咱们总要去买点日用品吧。”
龙当当想了想,确实,出门的时候,老妈就给了他们钱,说是需要什么自己买就是了,省的带些有的没的那么麻烦。所以他们就只带了点衣服,还有自己日常用的武器。
“也行,那就出去看看,熟悉熟悉路。木易兄,我们应该怎么走进城比较方便?”龙当当问道。
木易道:“凭借咱们学员的徽章,周末可以通过学院内的空间传送阵直接传送到市中心的圣堂传送阵去。返回的时候也可以如此。很方便。”
“圣堂吗?”龙当当眼睛一亮。那可是所有六大圣殿职业者的梦想圣地。
“木易兄,那能不能耽误你一点时间,带我们去一下传送阵那边?”龙当当说道。
“没问题。”木易一口答应下来。
传送阵距离宿舍区这边并不远,是一栋专门的建筑,同样是白色,建筑外有六角星的标识。
传送阵所在的房间也无人看管,木易详细的告诉他们使用的方法,只需要将徽章在墙壁上的凹陷处按下去,确认身份信息无误,一分钟后,传送阵就将开启,直接定向传送到圣堂的传送阵去。
龙当当和龙空空依言照做,然后走到传送阵之中,时间不长,银光闪烁,两人只觉得周围的一切骤然扭曲了一下,下一刻,耳边就已经传来了嘈杂的声音。
这是一个比灵炉学院传送阵要大上十倍的房间,地面、墙壁上都是瑰丽的魔法符文,他们才刚刚看清周围的景象,就陆续有光芒闪烁,在中央大阵上出现人影。然后再被送到边缘。此时他们就站在边缘处。
传送阵有两个出口,一个写着通往圣堂,但那边有专门的守卫看守,只有圣堂内部才能通行,而另一个出口则是通往外界。
哥俩虽然都很想去圣堂看看,但显然这不现实,只能是从另一侧的出口出了传送阵。
走到外面,还又走远了一些,他们才能看到圣堂的全貌。这是一座极为恢弘的巨大建筑,一根根巨大的石柱环绕在周围,支撑着足有百米高的穹顶,在圣城之中,是不允许有比圣堂更高建筑的。这是对圣堂的尊重。
“别看了,总有一天我们会进去的。咱们快去转转,圣城这么大,先找点好东西吃啊!”龙空空拉着龙当当兴奋的说道。
从圣堂出来,两人一边走一边四下看着,这和之前乘坐马车时候的感觉截然不同,街道两侧的建筑都很高大,很多都不知道是做什么的。圣堂正对着就是圣城的主干道。两人问了路人,得知前面拐到一条窄路上有吃饭的地方。
拐过一个弯,果然,这条相对较窄的街道两侧全都是一个个餐厅,经营不同的风格的饮食,一时间香气扑鼻,令兄弟俩不禁食指大动。
“吃啥、吃啥……”龙空空晃动着龙当当的手臂问着。
正在龙当当有些不耐的时候,突然感觉到龙空空停下了脚步,因为他拉着自己的手臂却突然不动了,以至于龙当当也是趔趄了一下。
“干嘛呢你?”龙当当疑惑的问道。却发现龙空空如同中了定身术一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目光呆滞的看向一个方向,张着嘴。
龙当当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那是一家门面不算很大的餐厅,门口上的招牌写着“赫氏排骨”四个字。门口,一名身穿月白色连衣长裙的少女正在从店里搬出一个牌子,上面写着“赫氏排骨饭二十铜币、赫氏排骨面二十铜币”的字样。
那少女有着一头及腰黑发,肌肤白皙,一双有着长睫毛的大眼睛散发着温柔的目光,看上去十六、七岁的样子,有种空灵般的通透感。
“就、就是这样,就是这样的,哥,我找到我的梦中情人了你知道吗?”龙空空飞快的松开了抓住龙当当的手臂,快步就走了过去。
感受到有人快速靠近自己,少女抬头看来,大眼睛中透露着淡淡的喜色,微笑道:“你吃饭吗?”
龙空空几乎是脱口而出道:“吃饭、吃饭。”
“那请进吧。”少女微微一笑,眼神更加温柔了几分。
“能、能问你的名字吗?”龙空空不知道为什么,紧张的有些局促。
少女梳理了一下额头的碎发,“我叫赫本。”
“这是你们的校服,每人三套。你们属于插班生,按照你们的年龄,直接进入学院一年级进行学习。灵炉学院一共六个年级,在这里,年龄并不重要,实力才是最重要的。你们分别进入魔法班和骑士班,对吗?”白衣男子分别递给了龙当当和龙空空校服。
“不,老师,我们都进入骑士班。”龙当当赶忙说道。这是紫天舞的叮嘱。
骑士为什么是最强圣殿,这主要原因就在一个骑字上,骑士是可以拥有坐骑的。而坐骑的力量对于骑士来说极为重要。在灵炉学院就有获取坐骑的可能,所以紫天舞让他先加入骑士学院,等拥有了坐骑之后再说。
白衣男子眼神微动,嘴角微微上翘,道:“你的老师们倒是好算计,也好。我叫喻云穹,是学院的教导主任,负责学院一些日常事务。我们灵炉学院一共只有三百多位学生。每个班级都只有一位老师进行教导。既然你们都在骑士学院,那宿舍也分配在一起吧。稍候你们的班主任会过来领你们前去。”
一边说着,他右手在自己桌案旁边轻抚了一下,似乎有魔法阵的光芒轻微闪烁了一下。
龙空空有些好奇的道:“喻老师,您刚才这是什么啊?”
对于这有点自来熟的孩子,喻云穹不禁失笑道:“魔法传讯装置而已。咱们学院的管理不像圣殿学院那边那么紧,你们会有比较多的自由时间,唯有考核较为严格,你们是插班生,而且是未经考核直接推荐入学的,我建议你们要更加努力,以免无法通过考核。你们的老师应该告诉过伱们了,如果连续三次未能通过考核的话,将不能再继续留在学院学习。”
“是。”龙当当答应一声。
龙空空却笑嘻嘻的道:“喻老师,刚才那个灵炉姐姐说我有可能成为天选之子,什么是天选之子啊!我怎么没听说过?”
喻云穹眉头微蹙,道:“那只是一种可能,并不代表你真的能够成功。在那里检测的是天赋,你的情况是属于比较特殊的,天赋被灵炉提升,但从你目前所拥有的天赋来看,依旧还是学院垫底的,所以,你需要付出更多的努力才行。”
正在这时,房门突然开了,一个悦耳的声音传来,“老喻,什么事儿啊?”
一边说着,从外面就走进来一名女子,她看上去二十多岁的样子,一身银、红双色劲装将修长的身材勾勒的异常完美,脚下踩着白色的小皮靴,梳着高马尾,容貌靓丽、英气逼人。
一边说着话,她也看到了龙当当和龙空空兄弟俩,顿时眼睛一亮,“呦,双胞胎啊!长得还挺俊俏的。哪来的?”
喻云穹沉声道:“颜瑶老师,当着学生的面严肃点。这是刚来的保送新生,都是骑士圣殿所属,就分配在你们班级。你领他们去宿舍,明天直接入学。”
“啥?给我俩新生?我们班不是满员的吗?给我新生干嘛?不要、不要。我好不容易把他们状态调整起来,这多两個人怎么算?回头班级对抗的时候我们还要吃亏。”颜瑶顿时连连摇头,脑后的马尾一甩一甩的。
龙空空看到这位竟然是自己和龙当当的班主任时,眼睛都亮了,没等喻云穹开口,他已经忍不住道:“老师,我们俩可是天才啊!天才中的天才那种。”
颜瑶不屑的道:“灵炉学院最不缺的就是天才。老喻,我不要啊!我先走了。”说着,她转身就要走。
“胡闹!”喻云穹猛地一拍桌子站起身来,“这是学院的规矩,你说不要就不要的吗?”
颜瑶一愣,目光灼灼的看着喻云穹,仿佛是第一天认识他似的,喻云穹被她看的有些不自在,原本严肃的面庞迅速软化下来,“咳咳,真的是天才。相信我,带他们你不会吃亏的。难道我还能坑你不成?”
颜瑶瞪视着他,“老喻,你敢凶我?行,你给我等着。你们两个跟我来吧。”说着,就气哼哼的转身走了出去。
龙空空看看喻云穹,再看看怒气冲冲走出去的颜瑶,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双手伸出大拇指在身前怼了怼。龙当当赶忙一推他,把他先推了出去。
出了喻云穹的办公室,颜瑶的脸色已经恢复了正常,上下打量着这一对儿相貌非常讨喜的双胞胎兄弟,道:“谁是哥哥、谁是弟弟?”
“老师好,我是哥哥龙当当。这是我弟弟龙空空。”龙当当赶忙说道。
颜瑶道:“你们俩都什么级别了。”
龙当当道:“四阶九级。”
龙空空笑嘻嘻的道:“报告美女老师,我四阶差一点点。”
“啥?连四阶都没到能进灵炉学院?你这后门走的够猛的啊!”颜瑶顿时有点炸了,“不行,我现在就找老喻算账去。你俩给我在这儿等着。”说着,她就气冲冲的回去了。
兄弟俩对视一眼,龙空空有些悲愤的道:“哥,你看,他们都歧视我。”
“习惯就好。”龙当当安慰着弟弟。
“习惯你一脸!”
“你是不是上次坚持了半小时,真的觉得你行了?”龙当当眉毛微微上挑。
就在他们说话的工夫,颜瑶又风风火火的冲了出来,“跟我来吧。”说完,就大步朝着学院深处走去。
看起来,这位是妥协了?
颜瑶一边走,一边思索着喻云穹刚才对自己说的话。她回去找喻云穹想要退货,而喻云穹只是眼含深意的对她说了一句,肥水不流外人田,就把她打发了。
灵炉学院的宿舍楼位于灵炉岛南侧,是一排排三层小楼。一、二、三年级在一个区域,按照职业划分,另外三个年级则在另外的区域。
颜瑶带着一年级骑士宿舍楼这边,带着他们来到一栋三层小楼前,高声叫道:“木易。”
很快,一楼的宿舍门开,从里面走出一名看上去十五、六岁的少年。
“颜老师,有事吗?”这少年看上去身材高大,显得有些木讷,相貌普通,却透露着几分憨厚的味道。
“就知道你在宿舍修炼呢。你们宿舍楼三层是不是没人住呢?”颜瑶问道。
“是的,三楼还空着。”木易老老实实的回答道。
“带他们俩去三楼,那两间宿舍归他们了。这是咱们班新来的插班生,明天早上你带他们一起来上课。”
“插班生?好的老师。”木易点点头。
“你们先安顿一下,明天来上课。”颜瑶朝着龙当当和龙空空挥了挥手,转身离去。
龙空空凑到龙当当身边,道:“看来老师是不太喜欢咱俩了。”
龙当当却不理他,走到木易面前,道:“你好,我是龙当当,这是我弟弟龙空空。麻烦你了。”
“不麻烦,以后都是同学。”木易憨憨的一笑,“你们跟我来吧。”
宿舍每一层都很宽敞,都有两间宿舍,每一间都是套间,包括客厅、卧室和卫生间,还有一个专门的冥想室。
“木易,咱们这栋宿舍楼之前就你一个人住吗?”龙空空很自来熟的问道。
木易摇摇头,道:“周末,他们三个都出去玩了,我留在家里冥想。我爸爸说笨鸟先飞早入林,让我多努力修炼。”
龙空空道:“周末是可以随便出去的吗?”
木易点点头,道:“平日不允许出学院,周末可以外出。没有限制,带好徽章就行。不然回来会很麻烦。”
听他这么一说,龙空空顿时兴奋起来,“哥,咱们出去玩玩吧。”
龙当当蹙眉道:“不去,才刚到学院,先安顿下来,熟悉、熟悉再说吧。而且,你不抓紧点修炼,赶快冲上去吗?”
龙空空道:“也不差那一会儿嘛。而且,咱们总要去买点日用品吧。”
龙当当想了想,确实,出门的时候,老妈就给了他们钱,说是需要什么自己买就是了,省的带些有的没的那么麻烦。所以他们就只带了点衣服,还有自己日常用的武器。
“也行,那就出去看看,熟悉熟悉路。木易兄,我们应该怎么走进城比较方便?”龙当当问道。
木易道:“凭借咱们学员的徽章,周末可以通过学院内的空间传送阵直接传送到市中心的圣堂传送阵去。返回的时候也可以如此。很方便。”
“圣堂吗?”龙当当眼睛一亮。那可是所有六大圣殿职业者的梦想圣地。
“木易兄,那能不能耽误你一点时间,带我们去一下传送阵那边?”龙当当说道。
“没问题。”木易一口答应下来。
传送阵距离宿舍区这边并不远,是一栋专门的建筑,同样是白色,建筑外有六角星的标识。
传送阵所在的房间也无人看管,木易详细的告诉他们使用的方法,只需要将徽章在墙壁上的凹陷处按下去,确认身份信息无误,一分钟后,传送阵就将开启,直接定向传送到圣堂的传送阵去。
龙当当和龙空空依言照做,然后走到传送阵之中,时间不长,银光闪烁,两人只觉得周围的一切骤然扭曲了一下,下一刻,耳边就已经传来了嘈杂的声音。
这是一个比灵炉学院传送阵要大上十倍的房间,地面、墙壁上都是瑰丽的魔法符文,他们才刚刚看清周围的景象,就陆续有光芒闪烁,在中央大阵上出现人影。然后再被送到边缘。此时他们就站在边缘处。
传送阵有两个出口,一个写着通往圣堂,但那边有专门的守卫看守,只有圣堂内部才能通行,而另一个出口则是通往外界。
哥俩虽然都很想去圣堂看看,但显然这不现实,只能是从另一侧的出口出了传送阵。
走到外面,还又走远了一些,他们才能看到圣堂的全貌。这是一座极为恢弘的巨大建筑,一根根巨大的石柱环绕在周围,支撑着足有百米高的穹顶,在圣城之中,是不允许有比圣堂更高建筑的。这是对圣堂的尊重。
“别看了,总有一天我们会进去的。咱们快去转转,圣城这么大,先找点好东西吃啊!”龙空空拉着龙当当兴奋的说道。
从圣堂出来,两人一边走一边四下看着,这和之前乘坐马车时候的感觉截然不同,街道两侧的建筑都很高大,很多都不知道是做什么的。圣堂正对着就是圣城的主干道。两人问了路人,得知前面拐到一条窄路上有吃饭的地方。
拐过一个弯,果然,这条相对较窄的街道两侧全都是一个个餐厅,经营不同的风格的饮食,一时间香气扑鼻,令兄弟俩不禁食指大动。
“吃啥、吃啥……”龙空空晃动着龙当当的手臂问着。
正在龙当当有些不耐的时候,突然感觉到龙空空停下了脚步,因为他拉着自己的手臂却突然不动了,以至于龙当当也是趔趄了一下。
“干嘛呢你?”龙当当疑惑的问道。却发现龙空空如同中了定身术一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目光呆滞的看向一个方向,张着嘴。
龙当当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那是一家门面不算很大的餐厅,门口上的招牌写着“赫氏排骨”四个字。门口,一名身穿月白色连衣长裙的少女正在从店里搬出一个牌子,上面写着“赫氏排骨饭二十铜币、赫氏排骨面二十铜币”的字样。
那少女有着一头及腰黑发,肌肤白皙,一双有着长睫毛的大眼睛散发着温柔的目光,看上去十六、七岁的样子,有种空灵般的通透感。
“就、就是这样,就是这样的,哥,我找到我的梦中情人了你知道吗?”龙空空飞快的松开了抓住龙当当的手臂,快步就走了过去。
感受到有人快速靠近自己,少女抬头看来,大眼睛中透露着淡淡的喜色,微笑道:“你吃饭吗?”
龙空空几乎是脱口而出道:“吃饭、吃饭。”
“那请进吧。”少女微微一笑,眼神更加温柔了几分。
“能、能问你的名字吗?”龙空空不知道为什么,紧张的有些局促。
少女梳理了一下额头的碎发,“我叫赫本。”
哪怕只是远远地看着灵炉学院的建筑,都会有种不明觉厉的感觉。马车在通往灵炉学院的小路前停了下来。
“下车,我们步行过去。”
众人下了马车,三位九阶大佬走在前面,龙当当、龙空空跟在后面。踏上那小路的一瞬间,龙当当和龙空空就有种奇异的感觉,他们都清晰的感受到,自己体内的灵炉似乎在轻微的颤动着,那是一种被触动之后的兴奋感,也随之让他们的心都随之被触动了似的。灵炉从胸口处散发出淡淡的光芒,自身轮廓也是若隐若现。
不只是他们,兄弟俩也发现,走在前面的三位九阶大佬胸前竟然也各自有光芒闪烁。那是老师们的灵炉?
这是一个何等神奇的地方啊!只是来到这里,自身灵炉都会被触动?
步行向前,当他们顺着小路走到大约一半的时候,周围的一切似乎轻微的扭曲了一下似的。
三位九阶大佬停下脚步,三人竟然齐齐朝着灵炉学院的方向躬身一礼,齐声道:“学生归来,恳请通行。”
看到这一幕,对于龙当当和龙空空来说绝对是震撼的。九阶啊!三位老师可都是九阶,竟然对眼前这座学院如此的恭敬,可见灵炉学院在圣殿中是何等地位了。
龙当当一拉龙空空,也赶忙躬身拜了下去。
“欢迎回家。”柔和的女声响起,虚幻的感觉悄无声息的消失了,眼前的一切又重新变得清晰起来。
之前在远处看到的小岛仿佛顷刻之间就出现在眼前,更是放大了数倍似的。他们竟然已经在下一刻踏足岛上。如此奇异的一幕,令龙当当和龙空空内心震撼更增。就连平日大大咧咧的龙空空都不禁有些拘谨的感觉。
紫天舞和那叶分别将一枚白色的徽章递给了兄弟俩。徽章是圆形的,上面铭刻着蓝色与金色交织的纹路,那似乎也是一个灵炉的模样,有点像圣引灵炉的样子。
“持有学院徽章才能进入灵炉学院,你们要牢记。每次外出回归时需要像我们先前那样行礼请求,方能入内。”那叶严肃的说道。
“三位竟然一起来了,倒是少见啊!”正在这时,一声轻笑响起,下一刻,一道身影就那么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那是一名身穿白色长袍的男子,长袍上绣有金色的纹路。他朝着那叶三人微微躬身致意,三人也同时还礼。
紫天舞微笑道:“喻兄好,许久不见风采依旧啊!”
白衣男子微笑道:“学院生活闲适,确实能老的慢点。三位这次是送学生前来?”一边说着,他的目光已经落在了龙当当和龙空空兄弟身上。
紫天舞点点头,道:“正是如此。这兄弟俩是我们收的弟子,灵炉天选大会即将开始,我们特意将他们送来学院深造。”
“好。”他首先看向龙当当,双眼微眯,道:“圣引灵炉,圣莲灵炉。这倒是有些奇异了。他是你们哪位的弟子?”
紫天舞和海纪枫对视一眼,道:“算是我和海兄共同的弟子吧。魔法、骑士双修。”
白衣男子失笑道:“难怪灵炉搭配的如此……,奇异。”
说着,他的目光又转向了龙空空,当他看到龙空空胸口处那如同旋涡一般盘旋着的光晕时,微微一愣,“呦,魔法圣殿最后一尊元涡灵炉倒是给了这孩子。这光芒……,进化过一次了么?有点意思啊!”
他明显对龙空空的元涡灵炉兴趣更大一些,哪怕元涡灵炉的排名靠后,他看向紫天舞,“这是紫兄的弟子?”
紫天舞摇摇头,那叶咳嗽一声,道:“是我的弟子。”
白衣男子愣了愣,“魔法圣殿肯把最后一个元涡灵炉给骑士圣殿?这倒是有点意思了。不过,元涡灵炉能进化一次,更让我惊讶一些。在灵炉的历史上,元涡灵炉进化只出现过三次,都是先天内灵力超过九十的先辈身上出现的。这孩子的先天内灵力应该不俗啊!”
那叶道:“这孩子的情况比较特殊。喻兄,是否先给他们办一下入学手续?”
“好,随我来吧。”一边说着,白衣男子转身向内走去。
在他的带领下,众人向学院深处走去,一直走了大约十分钟左右,一座足有百米高的巨大圆形建筑呈现在众人面前。
这座建筑通体混元,上面更有着许多奇异的金色纹路,龙当当认得,那应该是魔法符文。覆盖了如此巨大建筑的魔法符文这要耗费多大的精力才能完成啊?
白衣男子在同样是圆形的对开大门前停下脚步,向紫天舞三人道:“麻烦三位在此等候。你们俩跟我来。”一边说着,他推开了面前的大门。
龙当当和龙空空跟在他身后,此时此刻,两人都能清晰的感受到自己胸前的灵炉变得灼热起来,亢奋感明显比之前更增强了许多。
白衣男子走在前面,他们跟在后方,然后他们就走进了一个巨大的厅堂之中。
整个厅堂和建筑本身的形状是一样的,也是圆形,走进其中,光线有些昏暗,这里没有窗户,只有周围的墙壁上有许多奇异的魔法纹路散发着淡淡的幽光。
大门闭合,白衣男子带着他们走向前,大约行进了二十几步后,他停下脚步。
白衣男子朝着前方躬身一礼,恭敬的道:“屿桐前辈,有新生到来,请您洗礼、检验。”
“嗯……”清幽柔和的女声响起。这声音似乎和之前进岛时那一句欢迎回家是一個声音。
下一瞬,就在他们的头顶上方,突然光芒大放。
灿烂的白金色光芒将整个大厅映照的纤毫毕现,龙当当和龙空空抬头看去,那是一个白色的光团,仔细辨别能够隐约看到那似乎是一尊灵炉模样的存在,巨大的灵炉直径足足超过十米,因为其散发出的强光,只能隐约看到它有双耳、通体混元。更为奇异的是,在那灵炉之上,似乎坐着一名女子,她悠闲的翘着二郎腿,就在龙当当和龙空空看去的时候,她抬手轻点,两道白光落下,将他们笼罩其中。
刹那间,炽热而通透。
龙当当和龙空空只觉得自己的身体仿佛被点燃了一般,但又说不出的舒服,整个身体仿佛经过了洗涤一般,身上各自散发出光彩。
龙当当身上散发出三道光芒,分别是金色、红色、青色。三道光芒之中,两尊灵炉漂荡。三道光交相辉映,足足升起丈许。
“先天灵力三属性九十?这孩子难得啊!”那柔和的女声中流露出一丝惊异,“这是哪座圣殿送来的?”
白衣男子也是面露惊讶之色,“是魔法圣殿紫天舞与骑士圣殿海纪枫共同的弟子,说是魔法与骑士双修。”
“圣堂之资,有入主的潜质,好好培养吧。”女声柔和的说道。
白衣男子明显一震,恭声道:“是。”
女子转向另一侧的龙空空,此时,龙空空身上也有光芒升起,却只有一道金色,金色光芒摇曳,大约有六尺高,但奇异的是,他身上的金色光芒并不是笔直向上的光柱,而是呈献为金色的圆盘状宛如光轮一般在背后盘旋。
“先天灵力六十左右,这资质差了些。不过,这元涡灵炉有些奇异啊!我从未见过元涡灵炉竟然能够与你们人类融合的如此密切,浑然一体,还完成了一次进化。元涡奇特,是最难进化的灵炉之一,这倒是有点意思了。双胞胎兄弟,天赋却是截然不同。孩子,你的先天灵力是不是有一部分是元涡灵炉提升的?当初你最初觉醒天赋的时候,先天灵力如何?”
听着女声的疑问,龙空空道:“我先天灵力有六十了?”他自己也是一脸的吃惊。
“嗯,在我的灵光映照下,不会有错。”女子柔声说道。
龙空空一脸的吃惊,旁边的龙当当也是吃惊的目瞪口呆。
“回答屿桐前辈的话。”白衣男子提醒道。
“先天魔法灵力好像是九?内灵力是十?”龙空空挠挠头说道。
“什么?”白衣男子失声惊呼,更是脱口而出道:“这不可能。”
光影闪烁,一道身影从天而降,骤然落在了龙空空面前。
伴随着她的降落,周围都被照耀的极为明亮,那是一个完全如同光人一般的存在,只能从轮廓上隐约看出是一位女性的模样。她抬起手,按上了龙空空的胸膛。
顿时,龙空空只觉得自己整个人仿佛都已经凝滞了,完全无法移动,一种前所未有的奇异感觉传遍全身,刹那间,他只觉得自己灵魂都在那光芒的照耀下仿佛要出窍了一般。
那光影女子贴近龙空空的身体,她的嘴唇嗡动,似乎说了句什么,一抹淡淡的紫意在她眼底一闪而没。
足足半晌之后,她又骤然转身,来到了龙当当面前,同样是探手按在了他胸前。
龙当当只觉得全身一震,下一刻,除了原本身上出现的三道光芒之外,还有另外五道较弱的光影浮现在他身体周围,闪烁着淡淡的光芒。
白衣男子此时眼神中再没有了平静,他很清楚眼前这位是怎样的存在,能让她离开本体亲自查验,至少在他的记忆和认知中这还是第一次。
光影重新升腾而起,化为光芒回到了空中那散发着强烈光彩的灵炉之上,她默默的盘坐于灵炉边缘,沉默了半晌后,才重新开口。
“前所未有的灵炉变化,他或许开发出了元涡灵炉真正的用法。原来元涡灵炉竟然是要与先天废柴结合,才能展现出真正的作用。”
听了她的话,龙空空不禁气结,“喂,你这么说礼貌吗?”
“不得无礼!”白衣男子斥责道。
“没事。好好培养他们吧,都是非常难得的人才,尤其是这元涡灵炉的变化很奇特,他的先天灵力还会持续提升的,或许,有去触碰天选之子的可能。”
白衣男子的呼吸略微急促了几分,他并没有发现,光影女子的声音前后发生了一些变化,多了几分奇异的颤音。
“是!”他恭敬的回应了一声。
“去吧。”天空中,光影渐渐收敛,直至诺大的厅堂内重新变得暗了下来。
白衣男子朝着龙当当和龙空空招了招手,率先向外走去。
走出这奇异的殿堂,外面三位九阶大佬都已经等的有些焦急了,在他们的印象中,这个过程应该没这么久才对。
“喻兄,如何?”那叶率先问道。相比于另外两位,他显然是要紧张的多。
“都没问题,得到了那位的夸奖。龙当当或有入主圣堂之资,至于龙空空……”说着,白衣男子扭头看了龙空空一眼。
那叶顿时紧张起来。
白衣男子却是由衷的道:“那叶兄,你培养了个好弟子啊!他这元涡灵炉的变化,竟是引得那位亲身落地查看,这还是有史以来第一次。那位说,未来,或许他有成为天选之子的可能。这对兄弟,可是不得了了。”
刹那间,那叶眼中精光大放,眼眸里更是隐隐有泪光隐现,“太好了、太好了,我的判断果然没错,哈哈哈哈,果然没错啊!”
白衣男子蹙眉道:“不要在这里喧哗,不要吵到那位。”
“是、是,是我有些忘形了。那他们俩就交给喻兄了。”
白衣男子微笑颔首:“放心吧,今日检测我会如实上报。也提前恭喜三位了。”
伴随着白衣男子带着龙当当、龙空空离去,圆形的厅堂内变得一片黑暗。
巨大的灵炉上,那女子的身形却并没有隐去,她就那么坐在那里,双手托腮,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的身体却是在不停的颤抖着,以至于身下的灵炉都随之散发出轻微的嗡鸣声。
突然间,她猛地深吸口气,下一瞬,瞬间化为一道清光钻入身下灵炉消失无踪!
龙当当眼看着弟弟被按在了地面上,先是一愣,然后他就看到颜瑶抬头看向自己,他们几乎是同时发动了圣引灵炉。龙当当是要将颜瑶的仇恨吸引到自己身上,而颜瑶则是直接动用了圣引灵炉进化能力,牵引!
“你也过来吧!”
在圣引灵炉的作用下,龙当当的身体飞射而起,同样朝着她的方向而去,而这时,她也受到了龙当当圣引灵炉的影响,提着龙空空站起身来。
龙空空刚才这一下被砸的不轻,垂着头,鼻血蹿出。
“空空!”正在被牵引过来的龙当当一看到龙空空出血了,他的眼神瞬间就变了。原本平和的眼神骤然就变得锋锐起来,在这一瞬,颜瑶这等修为甚至都从他身上感受到了一分危险的感觉。
右手一抓,龙当当身在半空,又抓出了一柄重剑。与此同时,他的身体里仿佛爆发出了一声低沉的轰鸣。刹那间,刺目的光焰骤然从体内奔腾而出。他的双眸内金光流淌,犹如火星一般的光点从眼角向外飞散。整个人的身体在这一瞬完全变得透明起来,就像是燃烧炽烈的太阳一般双手重剑抡起,悍然朝着颜瑶劈去。
这是……
颜瑶的瞳孔骤然收缩了一下,松开手中抓着的龙空空,双臂在身前交叉劈出,立掌如刀!
“轰——”
金光爆发,龙当当的身体被反弹入空,而颜瑶在这一瞬竟然后退了一步。
十秒!
远处观战的骑士一班学员们震撼了。能够进入灵炉学院的都是天才,但能够成为灵炉学院老师的,那更是天之骄子。颜瑶以二十五岁的年纪就已经达到了七阶圣殿骑士的境界,其天赋可想而知。而她哪怕不用武器的情况下,也应该是这些学员远远无法企及的程度才对。可是,他们看到了什么?就算是有些保留的情况下,班主任老师竟然被震退了一步?要知道,刚开学那会儿,就算是他们全班一起上,都没能让老师后退半步啊!
龙当当在空中一个翻转,骤然落地后连续后退四步才站稳身形,身上的金光不但没有下降,反而变得更加强盛了。他看了一眼倒在颜瑶身边的龙空空,声音有些冰冷的道:“谁也不能伤害我弟弟。”
下一刻,他身上炽烈的金光燃烧的更加强盛了。甚至都已经无法看清他的容颜。
莽骑士自创技能,爆燃!通过点燃自身灵力,以加速消耗灵力为代价换取短时间内的超强爆发。以龙当当的光明之子体质施展爆燃,甚至能够在短时间内将自己的灵力爆发出自身三倍的威能,但持续的时间也不会太长。最多一分钟。
刚才正是爆燃加光系魔法神圣之力加持下的光明曜日斩,让猝不及防的颜瑶都被震退了。
“好一个魔法骑士。不能伤害你弟弟吗?那就让我看看,你有多强。”一边说着,颜瑶抬起脚,在龙空空的屁股上踩了踩。眼神中流露着明显的挑衅。
龙当当身上的光焰几乎是瞬间爆发,所有人都听到他身上迸发出了一声低沉的轰鸣,下一瞬,他已是腾空而起,因为速度过快,背后甚至拉拽出了一道残影,手中双剑松开一柄抛向空中,改为双手握住一柄骑士剑,自身璀璨的光明之力全部注入长剑之内,刹那间,那长剑上迸发出了无与伦比的神圣气息。
“圣剑!”龙当当嘶声怒吼,强盛无比的剑芒宛如开天辟地一般悍然而出。
颜瑶眼神一凝,圣剑?这可是六阶辉耀骑士以上才能施展的高阶骑士技能啊!攻击力远非曜日斩所能比拟。龙当当在爆燃的状态下,竟然能够施展出这样的技能,至少在目前的骑士一班是独一份。
圣剑用出的那一瞬,远处骑士一班的学员们就已经发自内心的心悦诚服了。但是,也就在下一瞬,他们的瞳孔骤然收缩起来。
那是什么?他们看到了什么?
龙当当刚才跃起时背后拉拽出来的残影竟然有一道变得凝实了,那分明是和龙当当一模一样的身影,只不过,这道身影全身都是通透的青碧色,他在空中抓住了之前被龙当当抛非出的骑士剑,刺目的青光爆发,带着一道青色的剑芒,几乎是紧随其后,跟着龙当当本体,一起朝着颜瑶斩去。那青光后发先至,竟然先一步到了颜瑶面前。
这不是圣剑,但在风元素的加持下,比之圣剑有过之而无不及。风神斩!
强烈压缩的风元素,带着刺耳的破空声几乎是瞬间就到了颜瑶面前。
颜瑶也是一愣,她同样没看懂这是发生了什么。但丰富的战斗经验让她没有大意,瞬间双臂交叉在身前,这次不再是攻击,而是骑士神技,神御格挡!
但也就在她施展神御格挡的瞬间,脚下踩着的龙空空身体周围突然迸发出一股强大的吸力,吸扯着她的光元素竟是被飞快吞噬。灵炉进化技能,元涡吞噬。
龙空空竟是装晕的,在这关键时刻突然发动。
颜瑶身上绽放出的神御格挡金光受到他这吞噬的影响虽然没有一下被吸走多少灵力,但还是摇曳了一下,出现了些许的不稳。
下一刻,青光绽放,疯狂爆发!风神斩强大的切割力令颜瑶的神御格挡被完全触发,金色光罩宛如化为了守护天使的虚影,挡住了风神斩全部的攻击。
但是,一切还没有结束。圣剑也到了!
更为诡异的是,那之前从龙当当身上分解出来的青色身影竟是骤然回归,与他本体溶为一体,刚刚爆发的风神斩的风属性之力居然在爆发之后反卷,包覆在圣剑之外,然后才斩在了已经爆发过一次防御的神御格挡之上。
“轰——”刺目的金色、青色光芒,让远处的骑士一班学员们都被晃花了眼。他们一个个张大了嘴,简直难以置信自己刚才所看到的一切。
下一刻,一道身影倒飞而出,足足飞出近二十米才跌落在地,“砰”的一声后,身体向后滑行了七、八米,这才稳住。正是摔得七荤八素的龙当当,一双骑士剑施展风神斩的那一柄不知道被震飞到哪去了。而施展圣剑那一柄,此时只剩下剑柄,剑刃在他的全力爆发加碰撞下,都已经炸碎了。
颜瑶站在原地,宛如女战神一般。脚尖一挑,把那個依旧用元涡灵炉在吞噬自己灵力的臭小子挑飞,飞到龙当当身边,只不过落地的时候轻飘飘的。
颜瑶双手背在身后,目光灼灼的看着这兄弟俩。
此时龙当当的情况明显不是太好,脸色有些苍白,一副消耗过度的样子,龙空空“哎呦”一声,飞快的爬起来,躲到龙当当背后。
“十三秒,算你们考核成功了。”颜瑶淡淡的说道,“其他人好好感悟刚才这一场考核,今天剩余时间自习。”
说完,她已是腾身而起,娇躯在空中一晃,下一刻就消失无踪了。
龙当当和龙空空这才松了口气,龙空空扶着龙当当站起身来,碰了碰他的肩膀,低声道:“隐藏的挺深啊!刚才那招分身好帅。是不是跟我偷学的?”
龙当当没好气的道:“你觉得一样吗?”
“呃……,好像不太一样。不过挺厉害是真的。”
龙当当道:“不给他们点厉害的看看,以后还要欺负我们。”如果不是为了在灵炉学院站稳脚跟,他绝不会轻易施展出刚才那样的能力。他的老师是莽骑士,他可不莽。永远没有人知道自己的真正实力才最好。
“咱俩切磋的时候你果然是手下留情了,不过,这还不是你的极限吧,你的眼神越是诚恳,心中就越憋着坏呢。”龙空空揶揄道。
“闭嘴!”龙当当没好气的敲了他头一下。但这次龙空空却没有叫嚣,任由他打了,还“嘿嘿嘿”的笑着。
谁让他刚才说出那句谁也不能伤害我弟弟的时候那么帅呢?
这时,骑士一班的学生们才走了过来。看着兄弟俩的眼神完全发生了变化,尤其是看着龙当当的时候,简直如同看怪物一般。这是不到五阶的骑士?刚才那爆发力何等恐怖。
简木的眼神有点复杂,来到两人面前,“正式欢迎你们加入骑士一班。我是简木。”他主动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龙空空撇了撇嘴,龙当当却上前伸手与他相握,“谢谢。”
简木突然笑了,“应该是我谢谢你才对,从你身上,我终于看到了咱们班的希望。”
龙当当一愣,龙空空则是问道:“什么意思?难道同年级我们班不是最强的?骑士不是最强职业吗?”
简木还没有开口,旁边一名男生已经苦涩的道:“想多了。我们班在一年级垫底。咱们这一届,其他班都有妖孽。”
龙空空好奇的道:“啥叫妖孽?”
简木幽幽的道:“魔法一班有个擅长六系魔法的家伙,已经是五阶魔导士七级。曾经以一己之力单挑全班其他所有同学而不败。战士一班出了个剑圣,五阶九级了。刺客一班有个先天内灵力九十五的家伙,拥有刺客圣殿排名前三的强大灵炉,五阶八级。召唤师圣殿有个本命召唤兽是白凤凰的,五阶五级。白凤凰是光明属性,完全压制我们。牧师圣殿出了一个号称千年一见的绝世天才,先天内灵力九十九,被誉为神女。想对她动手都难。咱们班,你们来之前,我最强,也不过是五阶四级而已。而且咱们灵炉学院规定,骑士必须要到三年级毕业后,才有资格前往骑士圣山挑选坐骑。现在伱们明白我们有多艰难了,如果你们两个插班生实力不强再拉低我们的系数,我们就彻底没法混了。”
龙空空倒吸一口凉气,“这么卷的吗?你说的这些是天才吗?简直是变态啊!”
简木苦笑道:“灵炉学院一向内卷,我们这一届尤其卷。这几个家伙都是在初检时被誉为有圣堂之资的。”
龙空空道:“你说的初检是不是刚来的时候被弄到一个圆形屋子里被灵炉扫一下?这样的话,我哥也被说是有圣堂之资还什么可能入主圣堂之类的。”
简木眼睛一亮,“那就太好了。我们班总算是有希望了,龙当当,以后这个班长就交给你了。我们大家以后都跟你混。只要你能带着咱们班不垫底就行。”
龙空空挺起胸膛道:“只是不垫底怎么行?要拿第一才对,是不是老哥?”
龙当当向简木道:“班长的事儿回头再说。不过我一定会全力以赴的。”
“好,你也消耗的不少,先回去休息吧。我去打扫卫生去。”简木笑呵呵的说道,其他人也不禁都笑了起来。
颜瑶出了第一试炼场,四下看看,没有人在,这才抬起自己的双手,看向自己双手虎口的位置,双手户口都有明显的血渍,如果不是她强行封闭了血脉,刚才就要露怯了。
“好疼、好疼。龙当当这个臭小子,还有龙空空那个混账。你们俩给我等着。”她嘴上虽然这么说着,脸上却流露着笑容,“喻云穹这家伙,总算是做了点好事儿。终于看到点希望了。”
■■■■公司因失误而造成的失败产品,不理解为什么管理员会对自己的出现感到火大,总是对自己拳打脚踢的,明明自己的长相与身边“产品”没有什么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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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之后开始变得有些厌世,以消极态度生活,抱着自暴自弃的想法,与一个恶魔结为伴侣关系,乍一看对方像被绑来的一样,但实际观察会发现两人还是很恩爱的
真实年龄与外貌不符,只是维持着小孩子的样貌罢了,有时会顶着这张人畜无害的脸说些暴言“那你死掉不就好了”
(老牛吃嫩草,但说不准哪一个才是“牛”)
与潘茜伊玛是损友,见面总是互相调侃,觉得潘茜伊玛一个堕天使和一个瞎子神父相处捞不到任何好处,但被对方反呛“轮不到你个和恶魔在一起的天使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