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喰种世界观同人企划,沿用了部分原作设定,人物关系设定上与原作无关。文手画手都可以参加,日常互动投稿无限制,对战期间投稿限制每天限投六份(图文合计),最终凭借每个阵营投稿的数量和质量计分判定区域上的胜负。有主线剧情,随着剧情发展,将根据两方各自占有的区域数量和分布决定后续发展。每个阵容限30人,NPC限5人。
地图有具体分布,见分布图。
阵容分为:喰种阵营“paradise”:由喰种和半喰种组成,目的是狩猎人类扩张领土,其成员大多数是好战派。CCG阵营:喰种对策局,由人类组成,目的是清除喰种,在每个城市都有线人。
【申请理由】投企划屋…方便各位投稿也方便企划主统计作品和分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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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暴注意,上帝視角實驗作】
公寓管理員有些緊張地打開了門,從門外走進來了一個高大的銀髮男人。對方帶著一個巨大的行李箱,除此之外並無他物,而管理員從來沒見過像這樣搬過來的人——也沒有搬家公司通知她這幾天會來。當然,管理員最為在意的並非是對方的行李箱,而是那人臉上的疤——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導致的,看起來像刀傷,從顴骨一直延伸到額頭。
管理員的人生經驗告訴她,男人並不是什麼善類。
“您好,我是今天起就要搬過來的渡久地,請多指教。”男人說著遞過來了證件,他的語氣中並沒有過多的感情,雖然用了敬語,卻聽不出絲毫的禮貌。
“您就是渡久地先生嗎,”管理員點了點頭,“我先生已經說過您了,請稍等,我這就給您鑰匙,并帶您到您的房間。”
“好的。”男人簡短地回答,管理員躡手躡腳地打開放著房客鑰匙們的櫃子,然後帶著男人走了出去。或許是因為天氣或是久失打掃的關係,公寓的走廊很昏暗,角落裡結了蛛網——管理員平時總會試著清除那些蛛網,只是,無論清除多少次,沒過多久墻角又會出現新的,對于這些不請自來的住客,管理員也相當頭疼。她悄悄回過頭去,看向身後的外國人,對方甚至連四處張望都沒有做,只是漠然地看向前方。這種態度,更讓管理員感到這個男人非常可怕。終於,她停在一扇門前。
到達目的地使管理員鬆了口氣,她打開門,久未打掃的房間暴露在面前,撲鼻而來一股灰味。管理員看向新住客,說道:“因為之前沒有多少人租住這裡的緣故,所以我和先生很少打掃這裡,非常抱歉,渡久地先生。”
對方仿佛沒有聽到她講話一樣,雙眼注視著房間,過了一會兒,才說道:“味道很大。”
“……嗯?是啊,因為我和先生很少打掃這裡。”管理員重複道,對新住客感到些許不悅,“那我就先離開這裡了,渡久地先生,沒有床沒關係嗎?”
“有睡袋。”
“——沒有家具也沒關係嗎?”
“會定的。”
管理員覺得吐不出多少話的年輕男人非常失禮,使她不想深交,她在門前駐足了一會兒,便離開了。渡久地推開門,拖著行李箱走了進去。他打開行李箱,將重要的東西拿出來,隨即打量起四周的墻壁。
味道——不光是久違清理的灰味和霉味,那其中夾雜的還有部分沒有處理好尸體時發出的尸臭——不單單是陳舊的血味或是肉腐爛的氣味,還有人體內的污穢膨脹發酵的氣息。只不過,氣味很微弱,如果不注意的話,就會埋沒在灰味當中了。
渡久地很清楚那是什麼氣味,及那氣味所代表的含義。他倚在墻上,想著該如何拜訪他的新鄰里——在不久之前還是國家機構教育的孤兒的渡久地,是第一次單獨找間公寓出來租住。這也得益于他在國家喰種對策局中的工作,要是沒有那份工作的話,他是沒有錢出來一人單住的。
——首先先買些食材和廚具吧。渡久地想著,將睡袋攤開。
***
羅宋湯作為一道料理真的很方便。隨意地丟東西進去再進行熬煮,加把鹽的話,無論如何都會變得美味。雖然僅僅是粗製的食物,但在日常生活中也不需要天天都吃珍味,簡單就好。待湯飄出第一縷香味時,渡久地打開了鍋蓋,將湯水全部裝入便袖的容器中。他走出房間,在公寓裡來回走蕩。
在自己的房間周圍的兩三戶、硬要說或許算上樓上下的鄰居——散發出令人不快氣味的,大概就是這幾家了,當然,也有可能有誤差,但不會差太遠。基於他對喰種的理解,那些傢伙們很少會在自己的“巢穴”附近進行捕食——那無異於是挑明自己的所在地。這附近在之前並沒有發生喰種襲擊案,也沒有人失蹤,因此味道的源頭是喰種的據點而非獵食點的可能性要更大些。不過,既然“食材”多到難以處理的地步,想必在這裡的喰種,是個並不弱的傢伙吧。
……真是令人興奮。
他敲響鄰居的門,片刻過後,門開了。出來的是個青年,黑髮,帶著溫和的笑意。青年看到渡久地的臉,臉上的笑容略有些僵硬,但還是相當禮貌的。
“你好。”渡久地說著,微微提起手中的容器,“我是新搬過來的渡久地,這是一點心意,請收下。”
“啊……”青年愣了一會兒,反應了過來,嘴角再度微微勾起,露出一副溫和的笑,然後接過渡久地手中的容器,“您好,我是住在這裡的相場,請多關照。”青年說著,向後退了回去,已經明顯地表達出了委婉地抗拒,“保溫桶的話,我會在吃過之後洗乾淨還回去的——是住在隔壁,是吧?”
“我可以進去一起吃嗎?”渡久地絲毫沒有想依順對方的意思,“家具和餐具還沒到,站著吃不舒服。”
“……原來如此。”黑髮青年點了點頭,“那麼,請進來吧,渡久地先生。”
渡久地毫不客氣地走了進去,跟在青年的身後坐在餐桌旁,青年端來碗盤和餐具,用湯匙舀出還發著熱氣的湯,平分在瓷碗裡面。
“我開動了。”黑髮青年說道,一副相當虔誠的模樣,他用勺挖起一塊土豆,送入嘴中,“嗯,土豆煮成這樣的口感吃起來很舒服呢。”
“謝謝。”渡久地隨意地喝了一口湯,用眼角的餘光繼續注視著對方的反應,青年微微彎起的眼和嘴角,都洋溢著一種幸福。過了一會兒,大概是因為兩個男人對坐著喝湯顯得過於無趣,相場放下了碗。
“渡久地先生是俄羅斯裔日本人?”
“是。”渡久地喝下了一口熱湯,心不在焉地回答,又補充道,“母親是日本人。”
“隨母姓嗎?很少見呢。”相場用湯勺攪動著碗中剩餘的湯水,“羅宋湯相當好喝,多謝款待。”
“我也覺得。”
“……噗,渡久地先生意外地很有趣呢,您還沒結婚吧……做什麼工作呢?”
“保安。”渡久地隨口說道,“最近剛開始。”
“……嗯?……莫非渡久地先生比我想象的要年輕嗎。”相場說著,瞇起眼來,“可以問一下嗎,渡久地先生現在幾歲?”
“十八。”
“那還……真是年輕啊,沒想到竟然比我年紀要小,原本以為渡久地先生的年齡會更加成熟些呢。”相場將使用過的碗筷放入水池,然後笑了起來,“大概是因為外國人的長相都要更為成熟些吧。”
“我一直覺得日本人看起來比實際年齡要年輕。”渡久地將最後一口羅宋湯吞嚥入腹,“多謝款待。”
“碗就放在那邊就好了,沒關係,我待會兒會收的。”相場說道,渡久地打量向房間——不大的空間裡,書櫥將墻原本的顏色完全覆蓋,他粗略地看了一眼,書櫃中的書籍無論是百科類的書籍還是文學類作都相當多。渡久地並不喜歡讀書,但他不會對有這種愛好的人產生厭惡,相反,還是相當有好感的。
“藏書很多。”渡久地輕聲說,相場似乎聽見了他的話,笑了笑。
“要是你有興趣的話,隨時可以向我借。”
“謝謝。”渡久地站起身來,雖然並沒有想象中的那般豐收,但知曉鄰里的情報也相當不錯,當然,相場並沒有完全從他的名單裡剔除,只不過稍稍向後排了一些而已。接下來再去拜訪另外幾家吧。他想著,向相場揮了揮手,以示告辭。
他走上走廊,看到管理員太太正在做著掃除。
“住在這附近的,都是誰?”他問,對方見到是他,愣了半天,許久才做了回答。
“除了相場先生外,還有樓上的藤野先生和紫苑一家三口,另外有一對夫妻住在這裡,……啊,還有遠山先生,不過,他不常出現。”
“不常出現?”
“是的,似乎是工作時間的緣故,不過,遠山先生是個好人。”管理員太太如此評價道,用笤帚搓起地上的灰塵,“最近這些天,灰真大啊。”
渡久地沒有回答,他聳了聳肩,直接回了房間。
***
紫苑一家人似乎對渡久地相當警覺,不過還是在渡久地面前喝了湯,那家人的女兒似乎非常害怕他的樣子——渡久地知道自己一向不得孩子的喜歡,所以並沒有過多地接觸;那對年輕的夫妻並沒有差多少,只不過女人散發著一股只可能屬於人類的體味,所以自然而然地被渡久地排除在了名單外;獨居的藤野相當晚才回來,雖然登門拜訪,但對方以已經飽腹為由推辭了;除此之外,那位被評價為好人的遠山並沒有應門。
就他個人的直覺而言,藤野和相場的嫌疑是最大的;紫苑一家如果是喰種的話,一家三口留下多餘的‘食材’導致那股味道瀰漫出來,似乎有其可能性,只不過,小孩子也相當完美地喝下了湯,所以嫌疑很低;至於那對年輕的夫婦,女方過於像人類,男方則過於軟糯,沒有喰種通常所帶的氣息;而渡久地還未登門拜訪過的遠山亦非常可疑。
相場給他一種很不快的感覺,但同時——無疑非常有趣。渡久地無法描述那種興趣的根源,不過,他相當喜歡相場這個存在。
如果那個人是喰種,就有冠冕堂皇的理由可以進行戰鬥了吧……對,相場如果是喰種的話,就可以戰鬥了。渡久地想著,衝擊著,身下的女人發出吃痛的叫聲。
然後他被對方扇了一耳光。
“差勁,太粗暴了。”黑髮女人半帶啜泣地說道,黑髮——讓他想起了相場的髮色。半晌,渡久地才回過神來,看向眼前女人扭曲的臉。
“啊……”
渡久地很少在意性夥伴的感情成分,對他而言,性行為只需要雙方皆取得所求便好。他也是第一次看見這個黑髮女人哭泣起來的樣子。對方的哭臉不知為何讓他不太明白其中所包含的感情,仿佛那皮囊之下是空氣一般,只是隨意地進行排列組合,然後動作。
“什麼嘛!根本就差勁透了!每次根本就只有你自己爽到,而且還那麼痛……你根本就只想著自己吧。”
“啊,很痛嗎?”
“對,討厭死了。炮友關係決裂吧。”
女人在說些什麼,渡久地並不是特別理解,在他看來,他們並沒有斷絕這份性關係的必要:“為什麼?”
“因為你根本就沒有在意我啊。”
“不是只是炮友嗎?”渡久地略帶些困惑地問道,女人已經穿好了衣服,從床上走了下來。
“你真的一點都沒感覺到嗎?”
“……嗯?”
“我並不想和你維持那樣的關係。”女人說著,將原本已經散亂的頭髮扎了起來,“你難道不懂嗎?”
渡久地呆立在原地,他看向對方的臉。那張應當算的上漂亮的臉在不停地抽搐,做出他根本無法理解的表情。
“我是喜歡你的啊,前一刻為止。”
渡久地緩緩地理解著這句話的含義,然後輕聲說道:“是嗎?”
聽到這句話,女人似乎連用哭泣博得同情的意思都消失了。她穿好衣服,急急出了門,砰地一聲,門被帶上了。渡久地仍未理解對方的意思,他一直認為女人只是單純地進行性行為的伴侶而已。
根本無法理解。他想著,套上襯衫,換上衣服,像什麼事都沒發生一般走出了旅館的房間。離上班的時間還早,不過,現在這個點已經沒有公共交通可以用了,反正旅館離他工作的地方也很相近,不如就這麼過去也不錯。
他路過附近的商店時買了一瓶度數比較高的啤酒,邊走邊喝,這種東西也喝不醉,不過總比什麼都沒有好。他走到門口,現在這個時間沒有人開門,他便坐在門口,將瓶中的酒一飲而盡。
他回想起那女人的臉,細細地品味著最後一口酒,然後,為不懂得愛的自己哭了出來。
***
夜晚早已悄然降臨。
青年並不喜歡過於文明化的城市,夜晚的燈光太過耀眼,使得夜本身不像夜。他更喜歡黑暗的夜晚,因為在他的觀念裡,那樣的黑暗令人安心,使骨髓內的某物能夠得到安息,仿佛嬰兒所歇息的搖籃。
這一帶相當和平,即使是晚上的小巷也平和安靜得沒有聲音,倒不是說那種無聲的寂靜——周圍的建築通常泛著橙黃色的光芒,所以並不讓人覺得冷寂,不如說是因為家家戶戶之間的信賴,所以這種夾縫地帶只是被普通地忽略。
青年漫步行走著,他提著裝著罐裝咖啡的便利袋。隨即,雙眼不經意地瞟向道路的另一側,似乎是律師事務所的建築上用紅色的招牌吸引路過的人,但現在已經關了……他站在原地,打開一罐咖啡。
這時,他看到小巷的角落里走來了一個人影。
“……遠山先生?”青年問道,黑影並沒有回答他的話,使青年略微困惑,正當青年還想說些什麼的時候,遠山猛地撲了上去,手指攥緊了青年的脖子。
遠山黑色的眼白和深紅色的瞳仁,毫無疑問並非人類,而是某種一直暗藏在社會裡的生物。被束住呼吸的青年想通過掰開對方的手指重獲自由,但對方似乎毫無要鬆開的意思,隨後——
一隻黑色的騎士槍穿過喰種的腦部,其槍尖與青年的雙眼所距不過幾毫釐間,騎士槍的主人在片刻過後抽回了武器。
“沒事吧?”銀髮青年向相場問道,後者在錯愕中眨了眨眼。
“剛剛是……喰種嗎?遠山先生原來是喰種嗎?”
“這東西就是遠山嗎?”渡久地說道,看向地上的尸體,語氣毫無波瀾地說明了現況“已經死了。”
“……這樣……啊。”青年輕聲說道,臉上還殘留著震驚,但過了一會兒,他恢復了常態,然後略帶疑惑地問道,“渡久地先生……並不是普通的保安吧,那個武器,是……”
“對喰種武器。”渡久地極為簡潔地介紹道。
“也就是說,渡久地先生是國家……喰種對策局的成員嗎?”青年問道。渡久地既沒有回答,也沒有點頭,只是平靜地看著黑暗的小巷中的一切。相場將這行為視作默認,一時半會兒,小巷再度回歸了無聲。
渡久地忽而像想起什麼似的,說道:“喝點伏特加吧。”
“……啊?”
“剛剛受驚的人,喝點伏特加會比較好,來我房間吧。”
“……嗯,好的。”相場又恢復了那副完美的笑臉,他跟在渡久地身後,高大的男人帶著他進了房間。
展現在眼前的房間沒有床鋪也沒有冰箱,食材被散亂而隨意地堆放在灶台的角落上,分量僅僅夠一個男人吃一天而已。除了這些東西外,連書櫃或是桌子也沒有,擺在地板上的,只有睡袋和一張椅子,甚至連雜誌或是任何可以用來娛樂的東西都沒有。整個房間空蕩蕩的,沒有多少生活氣息在內。
渡久地走向灶台,將放在壁櫥裡的酒瓶拿了出來,再拿出兩個酒杯,為兩人各盛一杯。相場在地板上找了個地方坐,過了一會兒,渡久地拿著酒杯走了過來,將其中一杯遞給了相場。
“乾杯。”渡久地說著,將酒杯舉起,相場遲疑了一會兒,但還是笑著碰了杯。
“乾杯。”
兩人很快的喝完了杯中的瓊漿。
“你的酒量比我想象中的要好啊。”渡久地說著,站起身來,“我送你回房間吧。”
“嗯,那麻煩了。”相場將自己的東西整理好,走了出去。說是送,但也不過是幾步路而已,相場將自己的房門打開,渡久地目送著黑髮青年走了進去。
“今天真是謝謝你,渡久地先生。”
“沒關係。”渡久地簡短地回答道。相場笑了笑,闔上了門。
渡久地回了房間,他坐在椅子上,默默地看向自己的雙手。
不對,有哪裡不對。
殺死那個喰種,簡直就像碾死一隻蟲子一樣,簡單又無聊,他知道,那個藏在這裡、散發著喰種氣味的傢伙,要比那個遠山強得多。那種弱小的傢伙,是不可能會有多到剩下的食材的——會襲擊附近的居民,也已經表示那傢伙到了末路。
那個喰種,還藏在這附近。
“是相場吧……?還是藤野呢……”渡久地喃喃著,摩挲著自己的掌心,他的手掌因為操練庫因克的關係,指尖和指腹上皆長著一層厚繭。
想看到這雙手扼死相場的樣子。渡久地模糊地想著,不,不是相場也可以,但是相場的話,最符合他心目中完美獵物的模樣——狡猾地躲藏著的狐狸,無疑將他想要捕殺對方的心刺激到了最高。
相場的話,一定很美味吧。
渡久地這麼想著,拉開了褲拉鏈,雙手撫上自己的興奮,然后,思考著對方的樣子。對,相場的話,一定……他加重擼動的那隻手,想象著對方戰鬥的樣子。
誰都好,想發洩。想把自己的所有慾望都施放在對方身上,誰都好,只要填補他內心的空虛……然後,再把對方破壞掉。
渡久地這麼想著,射在了自己的手心裡。
我好像撿到了很厲害的人的錢包。
錢包嘛——很小巧,足以放在女性的口袋裡,材質應當是人造皮革,因為我沒見過白色的牛皮,不過也可能是真皮,只是我見識太少了也說不定。錢包上面有漂亮的圖案,看起來應當是女性會喜歡的類型,換言之,這是個女孩子的錢包吧。
撿到錢包的時候,我四處問過四周的人了,但誰也沒回答。過了會兒,有個看起來很髒的男人跑過來說那是他的,但我問他裡面有幾塊錢,他卻答不上來,於是我就拿走了。
我打開皮包,裡面裝的東西差不多是些零錢,還有車票和學生證或是化妝品店的會員卡之類的證明,另外有些發票被倉促地塞在裡面。車票是學生票,上面有主人的照片,是個頭髮染成金黃色的女孩——看起來是張相當有朝氣的臉。
“……哇,是時尚的城裡女高中生哎。”這麼想著,我不禁嘟囔道,車票上有名字,要找到對方應該也並不難。女孩子的名字叫小櫻薄荷,這種姓氏蠻少見的,只要拜託普通警局的人找找看,應當馬上就能找到吧。
是不是應該再等等比較好,看看對方會不會找回來。這麼想著的我,在那家咖啡店門口待到了九點,直到店家皺著眉頭對我說要打烊了,我才走出去。後來我又在那家咖啡店門口等了一會兒,也沒有遇到那個照片上的女高中生。
那孩子該不會沒意識到自己掉東西了吧。我這麼想著,慢吞吞地走向了車站,趕了一班已經相當少人乘坐的電車。回到家裡后,再進行普通的洗漱。
明天早上再問問在警局的朋友好了。這麼想著,我闔上了眼,使自己盡力不去想別的事。
隔天我到了喰種對策局。進了電梯,我就看到自己最不想看見的人——隸屬同一區的渡久地沉鬱又像往常一樣沉鬱地看著我,一言不發,灰色的雙眼連轉都不轉。
“喲!早上好啊!”我向他打招呼,他也沒理,只是繼續盯著我看。為了不被那種好像恐怖片裡的女鬼一樣的眼神破壞心情,我決定不再看他。這時電梯的門又開了,湧入了不少人,我一一向他們問好。感謝上帝,這樣就可以不用太在意和我同個轄區的渡久地了。
電梯停了下來,人們魚貫而出,走向龐大的講堂,我也走了進去,因為還是三等,所以坐在後排。渡久地似乎有意疏遠他人,坐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裡,筆記也沒帶。
我攤開筆記,等著站在講台上的特等進行報告。報告不外乎主要是講喰種組織Paradise的事,還有個別喰種行動進行極端活動的案例,都是一些鬧得相當厲害的喰種。接著,又有個技術開發人員走上來說明了一些新的庫因克技術,但聽起來似乎實用性不大,我也就只記了一點。等到冗長的報告會結束,午餐時間已經到了,我就夾著筆記本走了出去。
回到自己待的辦公室,打開背包時,又想起昨天撿到的錢包,便打了電話給在普通警局的朋友,對方願意幫我這個忙。過了一會兒,一條新短信發到我手上了,上面的是似乎是那個女孩子登記在警局的聯絡電話。
我向對方多道了幾個謝,然後在午餐時間撥通了那個號碼,短暫的忙音過後,我聽到電話那頭傳來一個略有些不耐煩的女聲:“喂——”
“您好,俺是瀨戶拓哉,在星期六的時候在一家甜品店裡撿到了一個錢包,請問您有丟失一個錢包嗎?”
“啊——”對方的聲音轉而變得有些驚喜,“是,我確實丟了錢包。”
“小櫻小姐對嗎?”
“是的,我是小櫻薄荷。”對方說著,語氣似乎有點不好意思。仔細聽她說話的話,會發現這女孩的聲音相當可愛,怎麼說呢——並不是那種捏著嗓子裝出來的可愛聲音,而是相當自然,且充滿陽光味道的。
“嗯,那麼,有時間的話約個地方見面如何?今天下午可以嗎?俺會將錢包還給你的。”
“今天下午是嗎,好的,約在哪裡見面呢?”
“廣場前的咖啡店可以嗎?就是你丟了錢包的附近。”我問道,對方想了想,給出了回答。
“啊,原來我是在那裡丟的啊,怪不得找不到……那瀨戶先生,今天下午五點的時候約在那家店見面?”
“沒問題。”我向著並不存在于眼前的金髮女孩點了點頭,對方似乎相當高興,向我道了謝之後,很快地掛掉了電話。之後,我就在上司遞過來的目擊文件和各式各樣的可疑報告裡耗費了大半午後的時光。到了四點的時候便換了身便裝離開了辦公室,反正是週日時的自願加班,所以也只是被同級的渡久地冷哼了一聲。
比預計要早些到達目的地,我便靠觀察四周的人群消磨起了時光——風韻殘存的中年婦女,穿著相當隨意的日常裝束,應該是要去超市搶特購商品吧;成群結隊的男高中生,想必目的地不是遊戲廳就是漢堡店之類的地方;形單影隻的少女,從手上的紙袋來看,剛從書店裡出來,這麼疲憊,應當馬上就會走回車站吧——啊,真的進去了。我看著街上往來的行人,胡思亂想著,這時,裝在書包裡的手機響了起來,我接通了電話。
“你好?是小櫻小姐嗎?”
“是的,瀨戶先生在哪兒呢?我已經到了,穿的是格子裙和襯衫哦。”
“啊。”我低下頭來看向自己的衣服,“我穿的是紅色的T恤衫和牛仔褲。”
“看到了——”對方的聲音似乎有點失望的樣子,但很快有活絡了起來,我抬起頭,看到迎面走過來的少女,確實是車票上的女孩子,本人比照片要更漂亮點,顯得更年輕。我將照片雙手地給她,少女很高興地拿走了錢包。
“小櫻小姐以後小心一下自己的財產啊,那俺就走啦。”我把東西遞給對方后,便揮了揮手,沒想到小櫻小姐卻拉住了我的衣角。
“別走啊,我應當給你一點謝禮吧!”小櫻小姐說著,不知為何有些生氣,鼓起了粉紅色的臉頰。真的是個孩子啊,我這麼想著。
“不,只是讓高中生給謝禮稍稍有點……算了吧,也不是什麼大事。”我說著。
小櫻僵住了片刻,然後回答:“那至少讓我請你喝杯咖啡吧!”
【黃暴預警】
【感謝老鄉願意和我互動!明明有和別人互動卻還夾帶了很多私心實在抱歉OTLL】
女性——柔軟的軀體,纖細的腰肢與豐腴的曲線,絲滑柔順又散發著人造香氣的頭髮,還有通常比男性要精緻柔和些的五官,這些,就是女性最為外在的特征。而內在,無論是心臟肺腑還是肝臟腸胃,除卻生殖器和脂肪的含量外,男人與女人的身體並沒有過多的不同。——只要能認清這點,就沒什麼可羞恥的了。
渡久地瑟縮在衣櫃裡,透過一道縫隙看向外部的光景。原本並無雜物的地板上,現今卻多了不少污漬,他知道那是血和內臟中的污穢,而衣櫃外,闖入家中的喰種正用下半身撞擊著渡久地的姐姐。六歲還不是足以理解成人的世界的年紀,但男孩卻已感受出了異常。姐姐起初還因為吃痛而尖叫,但在被喰種擊中頭部之後,卻失去了抵抗的意向。那雙與渡久地別無二致的銀灰色雙眼失去了焦距,只是茫然地盯著半空看。
大概是死了吧。
六歲已經是能夠明白過來死亡的年紀,對孩子來說,死的意義就是“永遠都回不來”。意識到溫柔的姐姐再也不可能甦醒,男童無聲地哽咽了起來,淚水順著稚嫩的臉頰滑下。雖然沒看見父母的情況,但孩子也知道,他們可能也已經遭遇不測了。
但是他還不能就這麼死掉。在姐姐將他關入衣櫃之前,便說過:“絕對不能出聲,絕對不要出來,你一定要活下去才行。”如果他因為按耐不住而被喰種發現,那麼說過那番話的姐姐,就是白白送死了……孩子明白這一點,所以竭力將哭出來的慾望吞嚥入吼,等待著這群喰種離開。
在規律而有節奏的撞擊肉體的聲音中,他聽到門被推開時所發出的吱呀聲。隨之而來的,是個女人的聲音:“你怎麼,又在做這種事情啊……這女孩都已經死了吧,真噁心。”
“嘿嘿……你不要突然進來啊,會軟的。這女孩一直在大叫,所以我就想讓她稍稍安靜一點,沒想到做過頭了。喏,就變成這樣了。”渡久地看到,那個對他姐姐尸體胡作非為地喰種,向著門的方向揮了揮手。
“這家人真漂亮啊,丈夫是個白人,妻子也非常美麗,女兒因為是混血兒的關係,比一般的孩子要漂亮可愛些呢,真是羨慕啊。”女人說著,走得更近了些。
“是吧是吧!”男人帶著些許得意的語氣說著,鬆開了身體已經失去生命力的少女軀體,他站起身來,拉上了褲拉鏈,“那群傢伙已經把東西弄好了吧?這個女孩還要帶走嗎?”
“誰要吃被你射過的東西啊。”女人說道,踩在地板上的高跟鞋聲音更近了些,渡久地的神經變得更為緊繃,他屏住呼吸,等著對方離開,但女人似乎沒有要走的意思,“這個房間,你都檢查過了嗎?”
“沒想到被你發現了我的意圖,哈哈哈。檢查過啦,檢查過啦。”男人說著,打了個哈欠,邁著步子走開了,看到對方的影子離開,渡久地鬆了一口氣。然而,女人的反應又讓他再度繃緊神經。
“感覺這個屋子裡還有活人。”
“是你的錯覺吧。”男人大聲嘲笑道,“走啦,‘渡鴉夫人’!”
“閉嘴,不要用那群傢伙用的方式叫我。”女人有些不悅地說道,終於踏出了房間。隨著女人足音的遠去,渡久地年幼的身體癱軟在木櫥的木板上。他靜靜地坐著,直到感到自己的雙腳已經發麻地無法站起來時,才推開衣櫥的木門,爬了出來。雙腿好像失去了自主能力,難以活動,他試著扳直自己的腿,卻一不小心使地板發出了一聲呻吟。
渡久地不禁再度緊張起來,他望向門外,走廊上空無一人。那群喰種大概快要走了,他聽見樓下的聲音哄鬧著,似乎已經決定要離開了。他俯下身來,看向自己的姐姐,少女不過是十二歲左右的年紀,身體還是孩子的模樣,人生還沒有真正的開始,就已經——不會回來了。意識到這點,渡久地感到自己的雙眼越發的疼痛,他看向那雙與自己相同的銀灰色雙眼。
“увидимся(再見)。”他輕聲說著,用唇瓣親吻已經死去少女的臉頰,對方冰涼的肌膚昭示著靈魂的離去。渡久地撫摸對方已經失去溫度的手,沉默地為其落淚。
然而一聲輕笑打破了沉默。
“……哎呀,果然再仔細查看一下是正確的,客廳的櫃子上面有一張一家四口的照片呢。沒想到是個可愛的小男孩啊。”被叫做渡鴉夫人的女性說著,俯下了身,兩雙眼睛互相對視。渡久地被那對異常的眼睛嚇得稍稍後退,卻被對方用有力的手抓住了臉。
“喂,要帶回去吃掉嗎。”
“閉嘴,”女人輕柔的嗓音說著,“這是你的疏漏,而我是發現他的人,這是我的獵物——既然是我的獵物,那就不需要你來管了。”
“你這個……”
“要我殺了你嗎?”女性喰種饒有興趣地說著,然後,渡久地感到自己的脖子似乎被什麼刺中了,隨即,四肢的力量似乎完全溜走,他張了張嘴,想試試喊出聲音來,但連那點力氣就消失了。
然後不知怎麼的,意識離去了。
***
“你聽說過被妖精交換的孩子嗎?”搜查官說著,點燃了一支煙。夜色裡,赤紅色的燃點顯得極為突兀,作為回答,年輕的男人搖了搖頭,以灰色的雙眼默默地注視著男人的一舉一動。
“那是愛爾蘭人的傳說,不過,歐洲的其他地區似乎也有這樣的說法。這個傳說是這樣的——每每到了夜晚,調皮的妖精便會潛入有嬰兒的人家,他們會走向嬰兒的床,用自己的孩子或是施了魔法的木頭來調換床上的嬰兒。等到天亮時,這家人便會起來照顧他們的孩子,然而他們不知道的是,自己的孩子實際上已經被調換了。”
“您和我說這些,有什麼意義嗎?”年輕人面無表情地說道,等待著對方的下一句話。較為年長的搜查官笑著搖了搖頭,示意對方稍等片刻。
“這種傳說誕生的源頭,依然眾說紛紜,不過比較常見的說法是,古代人不了解畸形兒或是早夭兒的產生原因,不過,我也不太想在這上面談太多。你意識到我剛剛說的傳說,在哪些地方有問題嗎?……對,被換走的孩子呢?”絲毫沒有等待年輕人回答的意思,搜查官吐出一口煙,繼續說道,“被那些妖精換走的孩子,並沒有得到足夠多的教育,他們甚至不會人類的語言。那些妖精們用飼育妖精的方法來餵養那個孩子,於是過了不久,孩子也會變得越發接近那些傢伙,直到完全變成他們的同類……很恐怖吧?”
銀髮青年皺了皺眉頭,剛想說些什麼,卻又被打斷了。
“你讀過H.P. Lovecraft的小說嗎?”
“……沒有,我不怎麼讀書。”
“那可真是可惜了,像你這個年齡的孩子啊,正是需要書籍和知識充盈頭腦的時候,要養成閱讀的習慣啊。那麼,言歸正傳,Lovecraft所寫的小說裡,有種名叫食尸鬼的生物。不要用那樣的表情看著我嘛,那是和CCG所對付的‘喰種’完全不同的虛構生物。這種生物也會做和愛爾蘭的妖精一樣的事,他們會偷走人類的孩子,然後教育他們。”
“……”
“當然,Lovecraft的‘食尸鬼’(Ghoul)和‘喰種’(Ghoul)是不一樣的,只需要耽溺食用人肉,便能變成那樣的東西,而你也知道,‘喰種’這種生物和人類的本質是不同的,人類吃了再多的人肉,依舊是人類。”搜查官掐滅了煙,笑了起來,“我在心裡管那些被喰種帶走的孩子們叫‘被妖精偷換的孩子們’……這些回歸了‘人間’的孩子們,應該會相當辛苦吧。渡久地君,你的情況是怎麼樣呢?”
“……還好吧。”銀髮青年猶豫了片刻,回答道,“……是有點不習慣,不過,喰種世界的事,我也已經記不太清了。”
“是嗎,那還真是辛苦了。”年長的搜查官說道,又點燃了一根煙。從他的語氣裡絲毫聽不出歉意,也沒有過多的憐憫,只不過是一種日本人特有的禮節。對於這種禮節,青年並沒有過多的相望。
“那麼,一等,我告退了。”渡久地說道,向著對方的身影鞠了一躬,年長的搜查官卻已轉過身去,對著遠處的景色抽起了煙。
“再見,渡久地君。”年邁的男人笑著說道,對著燈塔吐出一口煙,而後又兀自笑出了聲。渡久地推開天台的門,走下了樓梯,昏暗的樓道裡寂靜無聲。感到室內有些發熱,渡久地扯下了頸上的圍巾。他走進廁所,聲控燈因腳步聲而亮起。他無意識地瞥向廁所的鏡子。
鏡前的男人在右眼上有道顯眼的疤,從顴骨一直延伸至額頭。若是沒有這道疤的話,男人或許還能稱得上是個英俊的年輕人,現在卻因為這道疤的存在而顯得兇惡醜陋。而他的頸部則被細密而小的異國文字刺青佈滿,若是不仔細看的話,會把那些醜惡的刺青當做是黑色的項圈。所有的字母都在重複一句話:“Мадам Corvus Corax недвижимости。”
渡久地狠狠地砸向鏡子,他衝著鏡中那張臉冷笑,脖頸上的紋身是曾經身為奴隸與寵物的證明——也是托這印記的福,他從未忘記過曾經居住在喰種世界中的任何一天,任何一刻,所有的事情他都記得清清楚楚。
十二年前,他六歲,被喰種的“母親”渡鴉夫人逼迫著吃下人類的肉。黑髮的女人很滿意他的表現,用一個吻獎勵了他。隨後,他就被女人在脖子上刺上了那句宛如詛咒般的句子——那是對所有物的標示,無異於在畜生的頸部刺上編號,與他人的東西劃上區分。
渡久地並不恨那個女人,對方饒了自己一命,他沒有任何理由去恨她,他所屈辱的並非曾經屬於某人,而是因為無力而被迫身為階下囚。因為過去的他太過弱小,所以才會變成這般模樣。
他痛恨那樣的自己。
***
十年前,喰種的晚宴。
八歲的少年渡久地被身為喰種的“母親”渡鴉夫人帶往宴會,那是他第一次去那種地方——富麗堂皇的舞廳裡,身旁都是衣著華麗的喰種,男男女女皆戴著或是古怪或是可怕的面具,但仍掩不住那種浮華的優雅。
渡久地的頸上套著項圈,他跟在母親身後。女人步履緩慢地在殿廳中走著,時不時向其他的客人們打聲招呼,接著,他被帶到同樣“飼養”著人類的喰種面前。
“喲,這不是Madam Corvus嗎?你不是很少參加這種宴會嗎?”渡久地聽到有個男人說道,他抬起頭,小心翼翼地看向對方的臉。男人戴著T字型的古怪面具,看起來十分令人討厭,使渡久地生出一股不快感。注意到他的目光,渡鴉夫人擰了擰渡久地的肩膀,示意他不要再失禮地盯著對方看。男孩因吃痛而咬緊牙關,他移開目光,看到對方的身旁有個比自己高上幾頭的少年。
少年比他記憶中姐姐那個年齡的孩子要略高些,對人類接觸的很少的渡久地,勉強能判斷出對方大概是十四到十七歲的年紀,至於確切如何,就不知道了。除此以外,少年有雙深藍色眼睛,能看出並不是本地人。
“被朋友邀請,所以來看看,”渡鴉夫人說著,雖然因為面具看不清她的表情,渡久地卻能從語氣裡感受到面具下的那張臉孔正擺出一副虛偽的笑容,“鴉君,來,這位是Master T,答答招呼吧。Master T,這是我的新‘兒子’哦,名字叫鴉。”
“您好。”渡久地鞠了一躬。鴉是“渡鴉夫人”為他取的新名字,他並不記得過去的名字了,畢竟在還不會寫漢字名的時候,他就已經被喰種帶離人類的社會。
“哎呀,真是只可愛的雛鳥……喏,給你看看,這是我的寵物。”戴著奇異面具的男人裝腔作勢地說道,以食指指向身旁的少年,“怎麼樣,很漂亮吧?這雙好像寶石般的眼睛。因為很好看,所以就留下來了。”
“我家的鴉君也不差呀,你看,灰色的眼睛,很稀有吧,感覺就像冰一般呢。”渡鴉夫人俯下身來,摸了摸他的頭,與他持平視線,渡久地下意識地打了個冷顫,“真的很期待他長大呢,鴉君應該會很美味吧,嘿嘿。”
“還真是惡趣味啊,Madam Corvus。”男人笑著說道,語氣裡略帶尖刺,卻顯得十足紳士。對於這句嘲諷,渡鴉卻只是挑了挑眉。
“您還真敢說呢,Master T,自己還不是這樣嗎。”
“哎呀呀,真是失禮……喂!你這傢伙,不會打招呼嗎,我不說你就不知道了嗎?”男人說著,忽然有些暴躁地踢向身邊的少年的小腿,“沒用的東西!快說句話呀!”
“здравствуйте(你好)。”少年神色漠然地說道,寶石般的眼睛看不出感情,那是渡久地久違的母語。渡久地感到吃驚,他沒想到還能再聽到那麼親切的語言。半晌,他張開口,也不知緣何生出的勇氣,他對著比自己高出一頭的少年懇求道:
“помоги мне(救救我),пожалуйста(拜託了)。”
“……哎呀呀,真是可愛,小動物之間互相交流什麼的。”渡鴉夫人說著。渡久地感到抓在他肩膀上的手徒增了幾分力道,“已經這個點了嗎。鴉君,要和新朋友說再見了喲。那麼,Master T,下次見吧,如果有下次的話。”
渡久地被女人強硬地拽走了,他回過頭去,看向那個比自己要大上幾歲的少年。對方抬了抬眼,回答道:“Извините(對不起)。Я не могу(做不到)。”
渡久地咬緊了嘴唇,他知道自己要被母親“懲罰”了。女人就這麼帶著他離開了喰種的晚宴,等他們走到沒有人的地方時,渡久地被猛地抓住了頭。接著,母親把他的頭磕向了路旁的墻壁。
“你這個畜生,做了些什麼多餘的事啊?!我養著你,可不是讓你整天想著逃回那種的地方的喲?!不要因為我對你仁慈,就做這種事啊!畜生!噁心的傢伙!不准逃!”首先是打在四肢上,然後是腹部,最後,穿著高跟鞋的腳踩上男孩的身體,在身體上來回撚轉,“聽到了沒!啊!只不過是我一時興起養起來的寵物而已!?那是什麼眼神?!”
渡久地默默地承受著女人的拳腳,他抬起眼,看向母親的雙眼。
“不許用那樣的眼神看著我。”女人說著,刪了他一耳光,渡久地撇過臉去。他聽到喰種在劇烈地呼吸,過了一會兒,那聲音逐漸平復了下來,“對不起……鴉君,媽媽太過分了,是媽媽的錯哦,對不起,媽媽太著急了。吶,鴉君,……鴉君永遠不可以離開媽媽哦,鴉君是媽媽的東西。”
渡久地沉默地聽著女人的話,對方突然站起身來拽著他的手腕,將他領回了洋館。渡久地小心翼翼地跟在女人身後,母親推開主臥的房門,開了燈。
“把衣服脫下來。”母親命令道,渡久地麻木地點了點頭,解開了襯衫的紐扣,女人帶著陶醉的眼神,撫向他的頸部,那裡被細密的文字刻上了一聲都不會消除的印記。
“鴉君,鴉君是媽媽的東西,直到媽媽吃掉鴉君那天為止才可以……鴉君,把褲子也脫掉……”
渡久地順從著對方的命令,將下裝也一併退去,女人微笑著抱緊了他的躶體。
“接下來發生的事,鴉君可能會覺得比脖子那次的還要痛哦,鴉君一定要忍住,媽媽覺得用麻藥的話效果不好……不過,這麼做會讓鴉君變得更漂亮。”
她將男孩推倒在地,接著,她拿出刺青用的紋身槍,另一隻手則撫摸著男孩光滑無毛的鼠蹊。隱約察覺到對方的意圖,渡久地恐懼地看向對方,并懇求她:“不要……拜託了……媽媽……”
“不行哦,鴉君,要乖乖做個好孩子才可以。”女人笑著說道,接著,紋身槍刺向男孩的鼠蹊,然後是男性象征。疼痛仿佛要麻痺心臟,渡久地恍惚間抬起頭來,看向那張臉——女性的,柔和的五官——女人的雙唇微微擰起,做出一個心滿意足的笑。
***
他第一次殺人。那時候他十二歲,手裡拿著對少年而言過重的武器。坐在高臺上的看客爆發出一聲聲歡呼與喝彩,還有打氣的聲音,也有哄笑——少年看起來並不像能殺人的樣子。接著,“獵物”們進場了,一個男人,很胖,速度慢,還有一個運動員體格的女人。在那些冗長的、對食物的解說結束后,他提著武器走了過去。
他很快殺死了那個男人,他費了點時間去解決那個女運動員,對方的力氣比想象中還要大些,不過他用地形將她困住了,再用帶著尖刺的武器刺向她的大腦——人很容易就會死,脖子折斷了就沒法呼吸,胸膛被刺穿了就連話都說不出來,拉出內臟的話就會變得一點反應都沒有……
但是這不對,那不是他想要的感覺。
他思考著,然後這時,他聽到會場真正發出了此起彼伏的歡呼,他抬起頭,看到鬥獸場的門再度被打開,這次,站在門那邊的是個身形彪壯的男性。
“戰鬥!戰鬥!殺了他!殺了他!”喰種們因即將發生的事情而熱血沸騰,他們大叫起來。會場霎時變得無比熱鬧。渡久地明白,他必須要殺了那人才行,對手是與他相同,同樣被喰種飼養大的人類。
“吼啊——”男人如野獸般咆哮著,舉起巨大的矛,向著渡久地衝去。後者在千鈞一髮之際轉過臉去,矛尖並未正中頭部,但卻擦過他的右眼,渡久地的面部被劃出一道巨大的傷疤。他無暇顧及傷疤的疼痛,向著會場內的角落跑去。對方在他身後窮追不捨。
可怕。好可怕。
要死了。
這個想法躥過渡久地的腦海,他繼續向著角落跑去,手裡的武器已經成了負擔,似乎隨時都會將手臂扯斷。男人再度咆哮了起來,這回,長矛從遠處擲向他。渡久地躲了過去,但是,已經無路可退了。對方的身體已經貼近了,近身搏鬥,自己並沒有打敗對方的可能性。
渡久地下意識地閉上眼,但在下個瞬間,他意識到自己並沒有死亡。他睜開眼,疑惑地看向對方。滑膩粘稠的血液從男人的胸腔處噴湧而出,自己的雙手確實地將那把刀插入了對方的心臟處。
沒有死。
不僅如此,還有種奇妙的感覺。
渡久地翻動著自己的雙眼,緊接著,他聽到自己發出了一聲古怪的聲音。仿佛被人撓了癢般,短促的一聲。
——自己在笑。意識到這件事,渡久地感到恐懼,隨後是一種恍然,接著,他兀地大笑了起來。
原來如此,他並不是喜歡殺人,他怎麼會喜歡殺人呢。
他是喜歡戰鬥啊。
渡久地沉浸在這份喜悅裡,他抬起頭,看向觀眾席上的母親。對方在喝彩聲中露出一個心滿意足的微笑。隨即,一聲恐懼的尖叫壓過了喝彩聲,有喰種在大喊:“CCG來了!”
渡久地矗立在那兒,他看到母親從觀眾席上跳了下來,向他的方向跑來。渡鴉挽住他的手,帶著他向鬥獸場的通道跑去。那裡,早有喰種對策局的搜查官站在那兒了。
“鴉君,你看,是你的同類哎。”女人笑著說道,“喂,ccg啊,這孩子是人類哦。有這孩子在,你們應當也不敢出手吧——那麼,我就暫且當他是人肉盾牌了。”
渡久地抬起頭,看到搜查官的眼神凜冽,卻又多了幾分猶豫。半晌,有個憤怒的聲音喊道:“卑鄙的喰種!竟敢……把人類當做家畜!”
“這有什麼不妥嗎?人類不是也會飼養家畜嗎?不我並沒有直接殺了這孩子啊?”渡鴉笑了起來,雙眼變成了非人的模樣,背後則生出如雙翅般的羽赫,她俯衝向其中一名搜查官,大聲咆哮道,“不過是這樣而已……這有什麼錯嗎?!”
然後,槍響。接著,數個庫因克刺向女人的身體。
渡久地被一個溫暖的軀體抱住了,對方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肩,對他說道:“你安全了。”他漠然地看了眼地上的尸體。女人要是沒有說他是人類的話,是不會導致這種結果的,那名女性直至前一刻,都還在想著保護他。他盯了一會兒那相處了七年的女人化作的死物,然後頭也不回地走了。
他不知道對方究竟在想些什麼。
***
銀髮青年走進了這個國家象征著人類安全的建築。他無言地經過檢測儀,然後穿過人群,走進電梯。隨著機器運作時所發出的聲響,電梯緩緩向上。比人群高出一頭的他站在角落裡,直到所有人都走出電梯時,才邁出來。
他循著指示進入辦公室,坐在辦公桌後的,是個較為年長些的搜查官。
“你就是從孤兒院裡直接招來的特殊傢伙嗎?那麼,從今天開始請多多指教,渡久地三等。”
少年瀨戶拓哉所生長的家鄉,是個與繁華都港和高等住宅區隔著一道淺灣的漁村。除去連綿不絕直到消失在視野深處的自然海灘以及比晴空更為青碧的海水外,這小漁村便一無所有了;從小而擁擠的碼頭上走不久,則能看到結構簡單的漁屋,兼做民宿生意的漁家往往敞開門庭,歡迎外地來的客人來屋內坐坐。
在拓哉的眼裡,漁屋與對岸的別墅並無多少區別,甚至要優於別墅,而他則是世界上最為富有的人。拓哉是村中孩子們的王,所有的調皮玩笑或是探險,都是由他帶領的。他們或是拾起沙灘上的海螺,或是在淺海挖上幾個小洞,好在退潮時圍困住小魚,也有時會潛進淺海,在炎夏戲水。當然,這些頑童般的行為,也只能在節假日或是雙休日時才能做。村莊本身雖然沒有學校一類的公共設施,但駕車數公里便有私立學校,再走上幾公里,便能上公路,是個離文明並不遙遠的小村莊。村莊中的孩子們並不多,年輕人則走了一半,村莊之中留下的除了這些孩子外,老人和婦女尤其多些,壯年男性們通常在海上度過,為他們帶來有時並不豐盛的漁獲。
瀨戶拓哉赤著腳走過沙地,舉起了一桿上面栓了塊紅色破布的魚叉,擲在沙地上。跟在他身後的長谷川和小島家的姐弟,稍小些的孩子則在更後面。過了一會兒,孩子們席地而坐,圍成一圈,身為領導者的瀨戶站在中間。
“大家早!麻生今天又沒來嗎……啊,希望他能快點好起來,大家,今天去什麼地方呢?”
“去叢林!”所謂的叢林不過是沙灘旁的一地雜樹,不過對孩子而言,那樣小小的一片也稱得上是叢林了。
“游泳吧,瀨戶!”
“長谷川你怎麼看?”瀨戶低下頭來問。
被他叫了姓氏,曬得黝黑的男孩抬起頭來回答道:“都去游泳會被罵的,我們今天的大孩子數量不夠,看不過來。”
“也不至於吧,吶,瀨戶,坐在這裡的小孩子,哪個不會游泳啊,對不對?長谷川?”小島美和盤著腿,坐姿絲毫沒有女孩該有的樣子,孩童們也往往把她當做大姐來看。長谷川不敢的事情,小島美和總要試試看,也正是這種勇敢讓一部分孩子崇拜她。
“我們都會游泳的。”“我們都會游泳啊!長谷川!”
“有備無患。今天村子裡面沒有留多少大人,萬一溺水沒辦法救援。”長谷川解釋道,“會被罵的。”
“什麼啊,你這傢伙,根本就是大人的跟屁蟲嘛。”小島美和有些不爽,但長谷川說的也不無道理,她便再沒說下去了。這時,孩子中有個細小的聲音冒了出來,半刻,一隻顫顫巍巍的小手舉了起來。
“花子想去採花,但是一個人怕怕。”
“那大家就一起去叢林吧!喂,大家!有人想玩捉人遊戲嗎?”瀨戶拓哉問道,語氣里充滿了幹勁,聽到這句話,長谷川也笑了。
“誰做喰種?”
“長谷川和瀨戶吧!你們兩個都很高嘛!”有個小些的孩子建議道,接著四周的孩子們也起哄了。瀨戶撓了撓頭,拍了拍長谷川的肩。
“那就辛苦妳啦,拓人。”瀨戶說著,搓了搓鼻子,接著放聲向其他孩子們說道,“那大家都去藏起來吧!我們會數到一百喲。一,二,三——開始——”
孩子們霎時四散開來,瀨戶笑了笑,聳聳肩,無言地看向長谷川。
“請告訴姑姑,偶爾也在漁期外的日子來家裡看看吧,爸爸媽媽很想你們哦。”
“好的。”長谷川點了點頭,兩人在原地數完了一百下,便一同奔向了“樹林”,沙地上四處都是孩子們雜亂的腳印,長谷川看向地面的被踩得骯髒不堪的蕨類植物,其匍匐于地面,過早地被歸還予泥土。他們在森林悠然地走著,並未有多長時間,便聽到有個孩子幸災樂禍的笑,這下就找到了——於是捉人的速度就變得快了起來。
瀨戶與長谷川同行,兩人邁過地面隆起的虬結樹根,在並不大的樹林中奔跑著,少年剛剛開始拉長的手腳在樹林中顯得笨拙而重,瀨戶睜大眼,眺向遠處,直到長谷川開始因為疲勞而喘起氣,他們才停下來。
然後,一股不同於腥鹹海風的惡臭鑽入了鼻腔。長谷川看向瀨戶,對方也有些茫然地回望他。接著,他們聽到了一陣細小得幾乎消失在風裡的哭聲。長谷川咽了口唾沫,無言地順著那股惡臭與哭聲的源頭走去。
在視線中慢慢出現的是熟悉的女童,對方踡縮成一團,大聲嚎哭著。長谷川走了過去,對方起初受了驚嚇,但看清來人後便癱軟在了他懷裡。長谷川扶起小女孩的身體,轉身看向瀨戶。與自己同高的少年正滿臉呆滯地看向自己——不,不是自己。
長谷川回過頭去,看到自己身後的樹上所懸掛的軀體。已死的男人臉上骯髒不堪,身體則早已開始腐爛,致使四周都發出令人難以忍受的惡臭來。此時正是盛夏,腐爛的氣味尤其明顯。
那是長谷川拓人人生中第一次看到尸體。
警察在一小時后趕到,被長谷川和瀨戶帶到了樹林裡,村莊四處都炸開了,這還是這個小漁村第一次遇到如此可怕的事。尸體有被野獸撕咬的不規則痕跡,犯人極有可能是從十二區而來的喰種。既然是與喰種有關的案子,那便不是普通警察的管轄範圍了。之後的數十分鐘,喰種對策局的成員也出現在了漁村裡,簡單地盤查過後,便離開了。
漁村內的住民祖祖輩輩都是同一群人,在村民中是不會藏有喰種的,唯一的可能,就是通過船隻抵達碼頭。被殺死的男人並不是村中的人,而是陌生的面孔,尸體被ccg帶走化驗了。
——只要一閉上眼,長谷川拓人便能回憶起那股味道,還有醜陋不堪的腐朽尸體。那東西勉強能看出人類形狀的身體,更讓他覺得噁心。
就好像與死本身相會了一般。
想到這裡,他甩了甩頭,想把雜念都拋在腦後,這時,門開了,他看到和他一起回來的瀨戶鐵青著臉走了進來。
“喝茶嗎?”長谷川問,對方搖了搖頭。
“不用了。”
“很少見到你反應這麼大。”長谷川說著,還是給瀨戶倒了杯水,對方接過茶杯,呆呆地看著他。
而後茶杯落地,瓷器脆弱不堪地碎在地上,滾燙的熱水滿地都是。長谷川抬起頭,瀨戶的臉凝成一團,怒目而視:“那可是有人死了啊!有人……有人……死在這地方了……為什麼這種地方會有喰種啊……你為什麼還能那麼冷靜?!有人死了啊?!”
無言。良久,長谷川緩緩的開口了。
“我也不知道,只是覺得那種事情和我無關。”
他看到瀨戶拓哉的臉抽搐成一團,難看的眼淚從上面淌落了下來。
“你太冷血了吧……拓人!”少年大吼著,衝出了門。長谷川低下頭去,開始思索如何打掃破碎的瓷器。時間過得很快,等他意識過來的時候,夕陽早已西陲。他順帶打掃乾淨了房屋,并做了晚飯。對一個人來說略顯寬敞的房子少年打掃起來有些困難,但總比住在垃圾堆裡要來得好。
長谷川的母親是本地人,父親卻是從外地來的,父母結婚后的一段時間便離開了這裡,幾年後又因為父親的生意與海產扯上關係,母親便和丈夫便回到了生養她的家鄉。那時,他和拓哉誕生了……拓哉是個過於耀眼的孩子,溫暖,明亮,就像完美的範本。這是他母親和他說的。他和拓哉完全不同。
對,完全不同。他這麼想著,將煎好的海魚擺上餐盤,端上了餐桌。蒸好的米飯發出騰騰香氣,嚼起日本米飽滿圓滑的飯粒給人一種適當的幸福感。
“我開動了。”長谷川輕聲說道,不知道是說給誰聽的。他平靜地扒拉著米飯,像往常一樣很快地解決了晚餐。然後再說一句:“我吃飽了。”便像設定好動作的機器人似的,將吃乾淨的飯碗放入水池,沖洗,再收入碗櫃。晚飯過後,他讀了讀從學校的圖書館裡借來的書,當倦意來襲時,便因困倦而沉入了夢鄉。
他又看見了懸掛于樹上的男人,那噩夢縈繞不去。
男人猶如死神本身。
長谷川猛地從床上坐了起來,他聽到門外有響動,便套上了外套。門外,是他熟悉的少年。瀨戶神色緊張地看向他,長谷川正要開口,對方卻拽住了他的領子。
“喰種來了。”
瀨戶倉促地拽著他奔跑,他們踏過腳下的土地,雙腿如同重物,每一口呼吸都接近所能地吸進最大分量的氧氣。瀨戶一直沒有鬆開他,直到進入樹林當中,他們才減緩了速度。
“怎麼回事?”等終於有空閒了,長谷川問道,對方上氣不接下氣地喘著,似乎已經跑了很久。黑暗中,長谷川雖然看不清對方的臉,卻能感受到那份恐懼。
“俺去探望麻生……結果……他們家已經被喰種佔領了,麻生在幾天前就已經……然後那些從十二區來的喰種……他們就……還有……父親他們的船……”
長谷川靜靜地聽著,然後打斷了瀨戶的話:“瀨戶,你有電話嗎?”
“啊?……現在都什麼時候了啊……”
“這就是我們唯一的機會,他們此前一直藏匿在村莊裡,應該還是害怕我們的數量才對,突然發起進攻,應該是有別的原因吧。”
“……那是,那是因為俺和其他幾個孩子一起去了麻生家……”
“他們有幾個呢?”
“六……六七個,可能更多一點……長谷川……不,拓人!爸爸媽媽他們的漁船在太平洋上……遇難了。”
“那還真是禍不單行。”長谷川說著,看向自己周身,想看看有什麼東西可以用來做武器,卻被對方一拳打向了臉頰,他因吃痛而闔上眼,捂著自己被擊中的地方,瀨戶又給了他一拳,然後是第二拳,第三拳。
“你聽明白了沒有……!爸爸媽媽他們的船遇難了!姑姑和姑父也在上面啊……!還有村子裡的其他人……偏偏就在這種時候,喰種又來了啊!”
長谷川看向對方扭曲的哭臉,少年竟能將與自己十分相似的臉扭曲到這種程度,令他感到惶恐。
“即使哭得淚水乾涸,也沒有意義,與其想著那種事情,不如找部電話報警吧。”
“為什麼你能這麼冷靜啊……!明明就已經發生這種事了,我們難道不是……雙胞胎嗎,應該更相似點一點吧。”
更相似一點,更陽光一點,更接近一個完美的孩子,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的。長谷川拓人歎了口氣,抬起頭來看向遠處的海。那片海水閃耀著波光,他看見潮汐拍打沙灘與岩石。
“村子外走幾步的道路上,有個公共電話亭,先去那裡試試吧。急救電話是不需要零錢的。”長谷川說著,開始向回走,“我就去回到村子裡,看看狀況。”
“……什麼啊……什麼啊!說那種話,但是現在在村子裡,已經……”
“你就去吧。得小心些,不能讓他們發現。”長谷川拉上了外套,他的頭腦頭一次如此清楚。他深吸了口氣,向著漁屋的方向跑了過去。
死——他清楚自己害怕,但不知道原因。或許這就是人類的向生性吧,也就是人性吧。人性實際上就是動物性,只不過是人類特有的動物性罷了。動物性與人性並非敵對關係,而是從屬關係。
那麼,自己又是因為什麼,而對喰種產生恐懼感的呢?
因為害怕知曉對方的動物性,因為害怕知曉對方的人性。……不,或許也沒有這麼複雜,只是單純的,像是被蛇盯住的青蛙一般對比自己高等的生物下意識地恐懼也說不定。可長谷川又明白,那感情並非生理性地恐懼。
而是厭惡。
比起恐懼未縛四足的野獸,更接近與在家中廚房看到蟑螂時所產生的心情。
不是“因為這東西會帶來威脅”而恐懼,只是單純的……生理性的厭惡。沒錯,長谷川拓人對喰種所懷抱的,就是這樣的感情。
他拾起從樹林裡撿來的尖樹枝。雖然這種東西對喰種來說沒多大效用,但總比赤手空拳要讓人安心些。他走著,然後被什麼東西絆倒了,憑著漁屋微弱的燈光,他低頭看向自己所踩到的那具還帶著溫暖的軀體。
是他認識的大人,雖然還帶著餘溫,但已經沒救了——沒了心跳,一切就完了。比起那些,他更為在意尸體的味道。不同於書中描寫的那般只是血味,同時還有腹中內臟的氣味,污穢的味道,濃烈的體位……死的味道。
他踢開那具尸體,死物不需尊敬。他看到黑夜下還有人在走動,那毫無疑問是喰種——對方的身體上伸出的器官,怎麼看都不像是人類所能擁有的。這時候要是向著與電話亭相反的方向奔跑,應當就能成功誘導喰種了。瀨戶也就可以成功地報警。
“再見啦,拓哉。”長谷川說著,向著那方向跑去,對方顯然也意識到了他的存在,飛馳而來的身影揮舞著異形的器官,向著他衝去。剎那與剎那之間,少年矮身躲過了喰種的攻擊,更加拼命地向著另一方向跑去。
夜空之下的海,已近在眼前。
少年用盡了全身的力氣,不停、不停地向著那目標跑去。耳邊是身後的喰種為了捉住他,揮動赫子時發出的聲音。終於,他看到了碼頭。長谷川大笑著,奔向、或說慢慢變為游向海水深處。等到距離安全時,他再看向岸上的喰種,那人的身影已經成了一個小點。
這樣就……好了。
***
五天后,國立孤兒院。一個身著西裝的男子夾著公文包,大步流星地走在狹窄的走廊上,引得途上原本就好奇的年輕護士們側目。過了一會兒,男子停在一件房門前。他先是敲了敲門,而後推門而入。
坐在座位上的,是個鄉下的少年,皮膚被曬得像是古銅般的顏色,四肢雖然已有了肌肉的線條,但仍是少年模樣的纖瘦四肢。似乎意識到了來客的存在,少年抬起頭來,十分爽朗地大聲說道:“你好,你是來看俺的嗎?”
“也可以這麼說,瀨戶拓哉君。”男人笑了笑,坐了下來,“你就叫我……田中太郎吧。”
“那聽起來還真是個好名字啊!”少年說道,“那麼,田中先生要和俺說些什麼事呢?”
“是關於你家鄉發生的……”
“田中先生,喰種對策局已經把那些喰種,都處理完畢了吧?”少年微笑著打斷了男人的話。
“不,還有幾個……”
“這樣啊。”瀨戶拓哉平靜地扭過頭去,看向窗外,不再說話了。男人坐了一會兒,因尷尬站起身,離去了。他回到自己的辦公室裡,撥通他們找到的那個姓瀨戶的孩子身在國外的遠親的電話。
“您好,想必您也已經通過信件知曉了。”
“啊啊……是的是的,雖然本人的經濟情況有些緊張,但畢竟這事情實在太悲劇了……瀨戶夫婦那麼好的人,沒想到死後竟然連村莊和兒子都被那種東西給……啊,我看到,可憐啊……拓哉那麼好的孩子,我還記得上次去拜訪的時候,那孩子叫我叔叔呢……”
“……?不,不是拓哉,倒是死去的孩子名字列表里,有個名叫長谷川拓人的……”
“可是你發過來的照片,是拓哉啊……怎麼回事?拓人那孩子是被長谷川家過繼過去的雙胞胎之一,因為長谷川夫人……瀨戶先生的妹妹,並沒有生育能力。”
良久的沉默,男人失聲了,他想起那份遞交來的報告,根據當事人的描述,在電話亭裡死去的孩子名叫長谷川拓人沒錯……除非……
窗外,蟬鳴響得呱噪,少年平靜地注視著窗外。
這個房間看不到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