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曾经终日游荡在故乡的青山上
我们也曾历尽苦辛到处奔波流浪
友谊万岁朋友友谊万岁
两千年到来的清晨,我如常从床上醒来,连空气里的浮尘也不见变化。我站在床边,一边对室友说着“早安”,一边把巫师袍撑开抖了抖,丝织品把阳光聚得更亮,我眨了眨眼睛,两千年和一九九九年,又或者是一九九三年,此刻就是沉浮在潜意识里,形同浮尘和第一道刺眼的阳光,是一串排列组合数字。
早安,早安。这是例行问候,我时不时挥动自己的右手,然后冲着某一个特定的方向点头。早安,先生!我如是说。
霍格沃茨城堡的走廊上满是年轻而富有生机的脸孔,雀跃的脚步交织成一道旋律,绵绵不断飘进我的耳朵。每个人都是一道光芒,分走了新世纪的阳光,从我的面前闪到背后,亦或是远离我去了走廊尽头。不管谁的脸,最终都被阳光柔化成记忆里最为普遍的印象,在十字火车站汽笛鸣响时被压扁成一张张老掉牙的相片——等到我有机会想起来千禧年的清晨,才发现自己根本记不住长廊上的脸孔们。
某个时刻我总是能清醒地意识到,极速穿过所有霍格沃茨的走廊事实上也不失为一种罗曼蒂克做法,光是伫立在那里,就和立在一个站台没有两样,每分每秒都是别离。我道着早安的话,做着告别的活。
早安。
擦肩而过接近耳语的问候,很快随着呼出的白色气息飘散在空气里,我的指尖带起对方围巾末端的流苏。
早。单词碎成一个个字母,裹挟进静默的雪里。今日最后的告别对象是一位拉文克劳。
圣诞过后的雪透着一点虚假的意味,冬天不再,雪却不肯消融。植物被掩埋在底下,偶尔会有黑色的光秃的土地暴露,才让人觉得并非在一个虚幻的白色梦里。
冬季迟早会结束,然而直到丽贝卡·卢修斯的签名许可从半空中落下,我才仿佛被广播告知,春天已到。除此之外,两张照片随着签名许可一同飘落,像两片时空错乱、凋零的无根的叶子。
其中一张拍摄的画面是:一辆货车停靠在公路上,里面坐着我的父亲希亚尔塔森。另一张照的是家中的管风琴、手风琴以及一摞唱片,最顶上那张用黑色记号笔写着“格特·塔本纳”。
那首歌怎么唱来着?
怎能忘记旧日朋友
心中能不怀想
旧日朋友岂能相忘
友谊地久天长
……
不、不。格特·塔本纳是怎样一位歌手?生于哪个国家哪个年代?擅长爵士乐或者摇滚?
这歌显然不是这么唱的,可是除此以外别无旋律了。我哼着合唱团最近练习的歌曲,把两张照片夹进魔药课的课本里,抱着书本穿越长廊。友谊天长地久、友谊天长地久。我忽然反应过来,得唱一百遍,唱到忘了这首歌为止。
这就是记起旧曲我所要付出的。为什么会这样?像野地里的大风撕扯篷布一样撕碎我?我很爱这样的雪,梅林。可不知为何,雪掩埋了我。
梦里的黑色大狗在冲我无休无止地吠叫,在公共室里烤火时,有那么一瞬间我感到它就睡在那团火里,随时准备醒来。我随即从沙发里站起来,我想起那两张可怖的照片还有丽贝卡,忽然有了将自己扔进人堆里的想法。
短暂的假期最终还是把我抛向了霍格莫德村。在那里有人请我喝一杯酒。在此之前我没有尝过酒的味道。雪下大了,天气还是不够好。大家哪里都不肯去,酒吧人挤人,呼出的热气填满整个空间。
我和他道谢,低下头去闷声喝着,呼吸着干草气息一般的空气,却没有觉出酒的味道。我很想说一点什么来调节气氛,挽救温暖的空气里陡然变冷的氛围,想把我的眼珠子扔在桌上,强迫自己看着周围、看所有可能和我有过一面之缘的人,告诉他们匆匆一瞥是我人生中感到的最没有压力的事。
“格兰芬多,”与我搭话的人高大得像个人马,我尝试去注意他的五官,视线里只是他不起眼的黑色大袄的一角,“如果这是一瓶吐真剂可就完了!”
他笑嘻嘻地说,嘲笑我的毫无戒心,“格兰芬多。”末尾又说了一遍。
如果这是一句类似阿瓦达索命的咒语,我才是真的完了。我不发一语,把酒杯放在桌上,那声磕碰在嘈杂的环境里隐没。我绞起了手指,发现要弄碎装着酒的玻璃杯比我想的要容易许多——
突然胸口一热,我慌忙把手伸进衣服里,摸到两张照片焦烂的边角。
耳边传来一阵笑声。
“是你干的?”我把照片死死摁在桌上,抬起头来,这才看清了“人马”的长相:杂乱的长发披散在肩头,浑浊的灰色眼球,宽大的鼻翼下是一张大嘴。我从未在霍格沃茨见过这样的人——不可能充满特色而又不为人知。
“我还以为是更值钱的东西。”男人无所谓地耸耸肩,“看上去你也并不因为这玩意感到高兴,现在又何必生气呢?”说完用酒杯碰了碰我的。
“干杯!”他说,张开大嘴,露出了可怖的犬齿,差点把袄子上的毛也吃进嘴里。
我点燃了他的袄子。出于离奇的、古怪的、久远得像根本不曾造访过我的情绪,像一堆蚂蚁爬满我的全身。那一簇火苗被他的手不慌不忙地捻了一捻,很快没了踪迹。
“你是丽贝卡的什么人?”我坐下来,掏出魔杖放在一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除了卢修斯一家,没有人会对我感兴趣,更不会在意我是个完全不具备典型格兰芬多特征的巫师。
“卡洛斯,你的舅舅。丽贝卡的信还在路上,她知道我来了,”他不紧不慢地说着,“你比我想象的更懦弱无能,她为什么还像个傻瓜一样不依不饶地爱你?”
“就因为你是她唯一的儿子?”卡洛斯·卢修斯发出几声嗤笑,宽大的鼻翼喷出气息,“要是换成我——”
“因为我是希亚尔塔森先生留给她的纪念品。”我把放在桌上的照片轻轻推到他面前,手指着货车里朝镜头微笑的男人。我是一个物品,我的父亲是物品里的物品,一脉相承的命运。
卡洛斯听了,忍不住笑得更大声起来,金黄色的酒液在杯中荡成漩涡,几个坐在我们周围的人注意力转移到了我和他身上,就算如此,他也毫不避讳。他比我更像一个格兰芬多。
“你也认同她错在顽固的爱上吗?可尽管如此——看来这还是件让你觉得骄傲的事。”他断言道,咬着牙瞪着我。
我沉默着,不为卡洛斯说的话感到半分难过,我们才第一次见面,就算是和父亲相处时我也没有明白他的想法。如果苛求卡洛斯明白这一切,这将成为我的错——我并不想承担这个责任。
事实是我们根本无话可说。
我站起来,右手收回了魔杖,左手伸向桌上因边角焦烂而卷起的照片,准备离开酒吧。然而此时丽贝卡的身影在我脑海中一闪而过,紧接着掌心下突然迸发出了火星。我听到一声来自卡洛斯的咒语。
滚烫的热度让我立刻收回了手,两张照片随着火星上蹿下跳,像是卡洛斯的张牙舞爪的报复。我茫然地看向卡洛斯,他沉默着,仿佛那声咒语来自深渊,别的什么地方、总之与他无关——他缓慢地抬起手,要了一杯火焰威士忌。
我转身离开了酒吧,没有回头。
卡洛斯或许没有意识到,这原本就是属于我的东西,而非丽贝卡的礼物。可他是对的,我在置我的母亲,他的妹妹于不顾,卡洛斯永远是对的,如果我是他,维斯特兰·希亚尔塔森就只是个活该去死的废物。
在霍格沃茨的六年里我不曾参与一场决斗,不曾参加过一场魁地奇比赛。赡养金鱼是我干的时间最长的一件事,第五年冬春之交我把它和许多鹅卵石一起埋葬,不再求它醒来。
这个冬天的漫长似乎早已注定,夜晚时透过窗外,没有一点温度的落雪和黑色的扎进土里的树干成了延续这痛苦的最主要画面,此刻我的鱼儿睁眼睡着,我在窗前练习变出一朵雏菊,心里是《友谊天长地久》的旋律。我想的不再是丽贝卡、希亚尔塔森、卡洛斯等等我从未真正了解的人,货船和冰山也渐渐隐没,只剩下幽深的极光和荒原上逆风而行的流浪者。星星从空中落下,我的金鱼潜进天空里。
卡洛斯·卢修斯一直在等待着我,睁着那双灰色的眼睛,要从所有阻隔我和他的每一道窗户里冲出。
“……我以为我找到你,是找到空虚的爱的存放地,这里太冷了,我仿佛在什么诡秘的地下室里度过了这八年……”
来信上丽贝卡精心排放每个字母的次序,昏暗的夜里我点起荧光闪烁咒,一字一句地观看,像看一场冗长的默剧。
“……所有河流的诞生都是为了带走脆弱的生命,无论我在哪里,都必受谴责……魔法是否给你带来了不幸?它像一把准备凌迟我的砍刀,时刻审问着我……”
荧光照着纸上的“魔法”,暗下去又亮起来。我感到昏昏欲睡,掩上信纸跌进梦乡。
从丽贝卡的信中我还了解到卡洛斯那一笔就可以带过的人生——逃离家族,在外游荡,和动物有着不解之缘。至少他不属于那个遥远的家族,我想,却仍然有责备我的立场。
不爱人是重罪一场。
我和梦里的黑色大狗展开第一次角逐,它耸起身体准备飞扑过来咬断我的腿,而我则一边退缩一边施展着各种防御术。直至有一次它终于在我筋疲力尽时狠命咬住了我的耳朵,剧烈的疼痛感直升颅顶,一阵抽搐之后,我睁开了眼睛。
日复一日,无声的决斗和真实的痛感交替进行。在此期间,卡洛斯·卢修斯消失了,我尽力修补了照片,现在希亚尔塔森的笑脸由三个碎片拼成。
合唱团表演的日子近在眼前,当我见到第一个布斯巴顿的女巫时脑子里依然飘着那首歌,我想,我已经下足了功夫在这上面——准备为陌生人高歌献礼,祝福我们的友谊地久天长。在我年纪尚小时曾有过这样的憧憬:和所有从我身边踏着音乐旋转而过的人眼神交接,点头微笑,好像诸如此类友好的眼神都是一段友谊的开始,然而,不知是哪一天起,我长大了,已没有了这种感觉。
音乐说:你要脱离我。就是一点点旋律的泄出,也不要响应。我恍然抬起头,我唯一的朋友斯特雷在人群里遥遥投来视线,三月二十六日,三强舞会开端,霍格沃茨的年轻巫师们在教授的指挥下高歌:
友谊万岁/万岁朋友/友谊万岁
他们彼此看着对方的眼睛,看着布斯巴顿女孩们和德姆斯特朗男孩们的眼睛,感到每一个音符都包围着他们。
举杯痛饮/同声歌颂友谊天长地久
他们忍不住越唱越高昂,心里藏着无数的鸽子全数扑棱上霍格沃茨神秘的蓝色苍穹。
我们往日情投意合
让我们紧握手
让我们来举杯畅饮
友谊地久天长
……
斯特雷向我高举起杯子,我的双手在最后一次高潮下高高扬起,落在琴键上,感到似乎已经畅饮一杯。
再见,再见。我远远地对他说着,声音在整齐统一的歌声里是一个错乱的不可识别的符号,斯特雷身旁的人与他碰杯,不再看向我。
不同于幼年时的伙伴帕克,我是在向一个真正的巫师道别,和魔法、奇迹道别,和我从未抓住的未来道别。
舞会结束后我快步穿越霍格沃茨的长廊,没有雪,风吹起长袍,我握着魔杖的手轻轻抖动着。
“我以为我永远变不出一朵花,”我说,“没有你的帮助——这就不可能实现。”
斯特雷·伽利玛并不知道我为什么在这个有些不寻常的夜里突然向他表示感谢,并对着他松开掌心,向他展示一朵隐没在黑暗里的不起眼的雏菊。
斯特雷原本即将拉起鹰状门环的手垂了下去,站在台阶上冲我笑着。
“我什么忙也没帮上,”他说,“晚安,我的朋友。”
我冲着他的身影挥了挥手,塔楼大门合上的那一瞬间,门后缓缓飘来友谊地久天长的旋律。
两千年三月二十六日很快结束了,就像上个世纪结束得一样快,且没有意义。
*全文16627*
00.
布雷夫·怀特疾走在霍格沃茨的走廊里。
他走的很快、走得跟急,仿佛在与时间赛一般半的步履不停。十七岁的他也仍算小,还未长成未来当下那一米八几的大个子、所以只能有点可怜巴巴的用那一米七刚出头的身体蜷缩在小一号的学院袍里,并且作为一个实质上的六年级和五年级的那些学弟学妹们几乎毫无差异的混在一起,像溺在流沙中的人一样既意识清明却又无能为力。那厚重的窒息感会非常清晰的漫上他的胸腔乃至鼻梁、最终彻底夺走他的生命,所以布雷夫能怎么办呢、他又该怎么办呢?他只能反抗,不是出于勇气而是出于求生欲的与逐渐逼近的死局反抗,因为他还在妄想也还在相信着,只要足够努力总可能会有奇迹的回报出现?普通巫师等级考试的预考者队伍中忽然传来了一阵骚动,远远地他便会望见、一个瘦小的身影终于因为无法忍受而倒下了,但布雷夫的心中却什么感觉都没有。当他跟着依旧快速移动中的人流继续大步向前、路过被医疗翼的工作人员包围着的事发地时甚至都没有因为好奇而侧目一下,看看哪个倒霉蛋究竟是谁,而理由也只有他一个人清楚。
他在后悔、疯狂的后悔,他在埋怨、埋怨这个世界上的一切,为了逃避。
这是错的,一开始就是错的,如起初他没有参加魁地奇球队的话就好了。只要这样他就不会被选上做院队里的击球手,自然也就没必要去参加比赛,而如果他没有去参加五年级时那场该死的魁地奇比赛的话、布雷夫毫不掩饰私心的想,现在他就不用忍受这种折磨了。原本布雷夫不会无比焦虑的一个人来面对这场考试,和他水平差不多而且还心态稳定的理查德·加西亚原本应陪在他身边的,但就在一个高速以东的游走球击中他赤裸裸的后脑勺后、一切就都变了——他从高空落下、就像是一年前从飞天扫帚上落下来一样,浑身无力又无比悲哀的狼狈,如果这副模样被平日里和他专门作对的几个混小子看见了的话,怕不是他们又要开始讥讽布雷夫比起一个格兰芬多更像是个怯懦的麻瓜。不过他会反驳他们、不惜一切代价的反驳他们,因为布雷夫知道麻瓜中也存在着令人尊敬的勇敢者,比现在他这个因为即将进入考场而紧张的浑身大汗、双腿颤抖的巫师更加英勇麻瓜总是有的。只是不是他。布雷夫闭上了眼、一边打着颤一边做了一个深呼吸后仅仅是有点遗憾的想,可惜不是他。
年长的监考员们把他们所依赖的魔杖收走后只为山穷水尽孩子们留下了一支脆弱的羽毛笔。作为考场用的教室很大、大的几乎已经超出了布雷夫之前的想象,因此仅仅是从门口走到自己座位的那几步路他也控制不住自己打量室内四周精美的装饰品的欲望、抑制不住自己对那高远的金色天花板和乳白色石柱是否被施加了精巧高深的延展魔咒的妄想。每一个学生的桌子离他周围的人也非常的远、而这被刻意拉开的距离让布雷夫落座时无法自拔的感受到孤独——麻瓜诗人们会说,没有人是一座孤岛。而巫师的孩子现在却叛逆也绝望到几乎落泪的想不、不、不,不是这样的、每个人其实都是一座孤岛,难道除他外的所有人都看不到四周的海浪吗?桌椅组合规规矩矩的占了两块地砖、从此以外的地面便都塌陷了下去,让浑浊恐怖的海水仿佛有机可乘一样的涌了进来①,无情的分割了每一个人直至所有孤岛最终形成。而布雷夫能做什么呢、他又该做什么呢?重复的自我质疑第二次显现,可怀特家的长子却还如一张白纸般的不知所措。他只会一脸惊恐的盯着那深度不明的阴森海面,一边因为过度的紧张与焦虑紧咬着牙关——他害怕、很害怕,他想逃、很想逃。紧扣着桌沿的指关节用力到发白,因此即使是长大后的他自己也不会怀疑那是若不是因为太晚了他是真的有可能猛地掀开桌子跑出考场的。但也就像后来的他说的那样、这件事是不会发生的,因为已经太晚了。
“现在发放试卷。”站在最前面的监考教授迎着布雷夫不可置信的目光一脸冷淡的用魔杖敲了敲讲台,而后浅褐色黑边的②的卷页便如蝴蝶般翩然落到了每一个求生者的面前:“考试开始。”他直视着布雷夫那双不知所措的双眼无情的说道,落下了其退路的断头铡。
所以布雷夫·怀特不得不快速的继续前进。
继续前进、继续前进,不论还有什么阻碍在前面他也只能硬着头皮的冲上去,因为现在对他来说唯一的出路只剩下了继续前进。密密麻麻的浅红调初级巫师等级的大写首字母缩写水印在羊皮纸上和每个人心中以压力为胶组成了一座迷宫,孤岛上的人除了找到出口后逃出去外没有别的方法幸存下来。那是绝望者的迷宫,是由令人眼花缭乱的红色蝴蝶们组成的,而它们一齐扇动翅膀时的噪音比什么都尖锐也比什么都可怕。蝴蝶们执拗的带着洪亮的嘲笑声追在布雷夫身后,凭借他的恐惧为食、愈发壮大,逼得他只得去面对那些拿着宝剑和巨斧、守卫着出口的士兵们——什么引起了妖精们的叛乱、又是什么法律因此制定?什么是铁甲咒的正确名字、又是什么咒语可以使其不会偏移?古老的问题之歌从高空陨落、坠落来自孤岛的年轻骑士身边,让他遍体鳞伤,却也叫他必须继续挥舞宝剑。只有前进才能抵达未来、只有前进才能获得出路、只有前进才能获得救赎。于是高昂的情绪渐渐从布雷夫的胸腔中燃烧而起,也使他的脚步更加坚定。但这就是最后了吗、这就是件好事了吗?他站在明亮的出口处,不知所措的看着监考教授那意义不明的笑容,胸腔中方才燃起的一丝信心就这样消失了。
“你的考试结束了,怀特。”他听到对方说,并且因为紧张睁大了眼睛:“现在是时候反省一下了。”教授说着,收走了他的试卷、同时也收走了其防卫恐惧的最后一道壁垒。于是下一秒布雷夫·怀特就被扑面而来的质疑、恐惧、焦虑、怀疑和绝望吞噬殆尽。
他现在只想跑、他现在只能跑。
当光芒不再闪烁时,仅仅熄灭反而都成了最好的结局,因此事实往往总非如此,就像布雷夫身体中的火焰——当它不再是他的希望之光时,反就会助纣为虐般的成了施暴者、从光明直坠堕入黑暗,将所有涌入其身体中并汇集在如锅碗般的胸口处的情绪煎熬,最终汇制成黑巫师们最喜爱的毒药,并引导着其顺着血脉流入布雷夫的心脏。所有的一切都堆积在他的胸腔里,滚烫难熬又过分的充实,叫布雷夫无法忍受的只想要一吐为快。所有的话语、内心的自责、无用的忏悔、悲伤的泪水、痛苦的嘶吼、过往的梦想、夜晚的遐思如今全都被毫不留情的煮成一锅粥,冒着名为‘不可能’的气泡卡在他的喉咙里,像死神的手一样正在逼脆弱到不可一击的他就范。为什么还在坚持、为什么还要坚持呢?从考场到洗手间的距离那么的漫长,布雷夫神志不清却还狼狈不堪的一直跑着,终究还是拒绝了直接在走廊里乖乖就范——这是最后的信仰、最终的坚持。当他终于如愿异常的撞入一个隔间时释然的想,这是霍格沃茨信徒最后的忏悔、最终的执拗。他是没有资格用自己的失败玷污她的。
第一波惩戒在他的洋洋自得后紧随而来,不过落入水中的也只单纯的呕吐物。有罪的精神附着在污秽的实体上,让布雷夫想起曾见过的那些因暴毙而死的黑巫师尸体和盘旋其上的乌鸦与苍蝇,不过当时刚上学的他还没想到、自己最终和他们会是一丘之貉。于是第二波印证也在不久后猛地袭来,让他彻彻底底把胃里的东西这次都吐了个干干净净。第二次的来势汹汹让布雷夫头昏目眩,甚至有段时间产生了自己把脑浆子也呕出去了的错觉,不过过后要不了多久他就会明白自己真正吐出去了的其实不是脑子、而是那些堆积在他心中某处的白日梦和夜私心,现在他连干做梦的权利都没有了。而后的第三和第四波来的慢慢悠悠、不紧不慢,即使它们在身体上无法再加深对对方的折磨、却也丝毫没放过他的意思。于是就这样、在布雷夫胃中已经一无所有了的基础上,侵袭了心脏的毒药仍不休不饶的发挥着作用、使他最终只能无力地跪在坐器旁,徒劳的干呕着胆汁——疲惫到再也什么知觉、空口到也再也没什么味觉、无力的鼻子更没什么嗅觉、而耳朵也只能听到那些仍在穷追不舍的红调蝴蝶翕动翅膀的嗡嗡声。只有眼睛、只剩下眼睛,他除了还能模模糊糊的看到东西外其他一无所有。他太累了,布雷夫现在已经太累了,他甚至想要睡下而后随便做一个梦。他快要放弃了。
他会做梦,梦到自己八岁时和父亲吵得那次架,就是最后他被老怀特说哭的那次。即使到现在布雷夫还清楚地记得那是一年暑假、父母带着他和伯德一起到姨妈家的农场里去玩,而他和伯德因为对姨夫家里养的鸡实在是过分的感兴趣,于是一直追着他们甚至最后爬上了谷仓的房顶,并且导致了悲剧的瞬间诞生:伯德因为站在房顶上感觉不安而急躁,最终一脚滑倒、顺着顶翼从屋顶掉了下去,摔断了一只胳膊和一条腿。事后老怀特问布雷夫为什么不抓住弟弟时他因为说害怕自己也掉下去而狠狠的挨了一顿臭骂——有一个麻瓜曾写过这样一篇童话,讲的是一个母亲为了找回自己的孩子甘愿哭掉自己的双眼,而你永远也做不到为所爱的人牺牲。即使你自认为勇气可嘉(brave)但是布雷夫我必须告诉你,这个名字赋予你就是个错误,因为你本人既不会与其呼应、也注定不会和他弥补!——如此过去了快十年,老怀特的话仍在他的耳边回荡。妈妈说他说的是错的、但父亲真的说错了吗,我还有机会证明自己吗、如果有的话又是什么时候呢?在隔间那闪着暗淡余光的瓷砖上,布雷夫将自己和麻瓜笔下的那位母亲求证般的重合,终于伸出了手。
“你在这里干什么,布雷夫?”伯德·怀特站在隔间门口,纠结且费解的看着自己那莫名跪倒在地的哥哥,忍不住上前一步、抓住了对方直冲着眼睛去的那只手:“你在干什么呢?”他皱紧了眉头,紧盯着对方。
“…没什么,伯德,没什么。”布雷夫无力的挥了挥被对方抓着的那只手,惨淡的苦笑了一下:“只是突然明白了点事情…我的意思是……我终于发现了。”
无能的第一受害者,实质是对自我的无力③。
01.
他从医疗翼的病床上醒来,第一个见到的人意料之中是的斯伯林·潘恩。
布雷夫不确定自己究竟睡了多久、但他确信自己的休息时间远超过了所需要的范围。光是完全睁开眼睛、看清医疗翼天花板上的那些纹路就废了他好大的气力,由此就足以见得他闭眼的时间有多漫长了。斯伯林坐在他的病床边,手里拿着一本普通的硬皮书,布雷夫努力坐起身想要看清那墨绿色的封面上的标题,但最终还是失败了。对于一个刚从冥府门口走了一趟的人来说你确实不应该对其奢求太多,尤其是这个人是你本人的时候——他有些苦涩又无奈的想着,干躺在病床上努力的活动着身体。关节发出的响声此起彼伏、尤其是腰部的最为响亮,听得布雷夫自己心里都有点发毛。
“我还以为三十多岁还不算老呢。”他有些遗憾的对斯伯林说道,而后看到对方笑着摇了摇头:“不是吗?我还以为我还算年轻。”
“三十多岁算不算年轻这件事我不知道,毕竟这种判断总是因人而异的,但是我还因为您醒来后会首先因为自己还活着而惊讶是真,不过现在看起来教授您好像很冷静、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吗?”她一边中规中矩的发问道,一边从隔壁床拿来了另一个蓬松的枕头、并把其支在了布雷夫脆弱的腰后:“要喝水吗?”
“要的,谢谢……梅林,再没点水来润润喉咙我可真的要干死在这里了。”他做了一个夸张的表情,成功引起了斯伯林的一阵轻笑,而后者也很快的他倒了一杯温度适中的水。干涩的嘴唇和喉咙刚受到这柔软温和的恩赐就迫不及待的想要得到更多,于是布雷夫几乎是直灌一般的快速喝完了整杯水:“…咳、好吧,虽然这确实很有损形象,但是也不得不说的是……干渴实在是太难熬了。哦,对,刚刚你说冷静、说意料之中,那我给的答案怕是会让你失望了——钻心咒的效果可是出了名的立竿见影,所以刚被击中的时候我就意识到了一点特别的问题……不过之后发生了什么我想你也知道,在昏迷的情况下我可不能做出什么明智的分析或者判断所以……”布雷夫把杯子放在了一旁的桌上,轻松地耸了耸肩:“也许我只有百分之五十的自信相信自己能够活下来吧。”
“虽然不高但也足够让人安心了,而且另一方面……和现在您的情况应该差不多。”斯伯林歪头想了一会儿后有些遮遮掩掩的说道,叫布雷夫有些不明白,但这种不懂很快就会被他读懂、速度之快以至于让他连开口询问的机会都被剥夺了——和梦中苦痛的回忆同样灼热的恶心感在他胸口如一把大火般猛地烧起,让他猝不及防也下意识的心生恐惧。曾经体会过的那种连脑子和内脏都要被吐出来的濒死感所带来的恐惧再一次伸出了冰凉的手扣住了他的脚踝,但那已经是过去了、一切都已经过去了、他既然已经悟得了真相那还有什么别的好说的?他愤怒、他狂躁,他用激烈的情绪打断了一切思想上的负担,也最终打破了那只无时无刻不在纠缠着他的恐惧之手。呕吐欲最终只带来了几阵剧烈的咳嗽,不过就算这样他也快要因为用力过去而把自己从床上摔下去。
“梅林,我还以为后续的影响不会这么强烈……看起来您是得休一个长假了。”终于再次把布雷夫安顿回原先他靠的地方后斯伯林忍不住地说道,一边从袍子的口袋中摸出了一块干净的手帕。虽然布雷夫还满脑混沌的靠在枕头上喘着气,但这并不妨碍他认出那块有着淡红色碎花花纹的手帕是对方原先用来擦拭占卜教室里的水晶球的那块:“多休息、多放松、多喝水,先把身体养好了才是最重要的事情……刚刚昏迷的时候您也做了噩梦吧,看这满头大汗是不会撒谎的。”她温柔地撩起了布雷夫被汗水打湿的刘海,用手帕把他的额头擦了干净,而这也叫对方陷入了弄脏自己学生的手和手帕的自责中。
“一个道歉,为了那块受过水晶球的指引的手帕,还有——”
“还有少一些对不起和多一些赞美,怀特教授,您应该这么说。”斯伯林假装不满的说道,站在布雷夫的床边直视着他道:“您应该为我刚刚努力将大个子的教授几乎从地板拖回到了床上而给我一份夸奖,而不是为了微不足道的帮助就感到羞愧。”
“哈哈,你说的有道理,不过说实话我跟你这么大的时候还真没有长得很高,但是就在六年级到七年级的那个暑假里我猛地长了小十厘米……梅林,到现在我的记得开学时同学看我的表情有多惊讶。”布雷夫轻捏着下巴、愉快的回忆着往事:“有时其实时间是不能决定一切的不是吗?你认为的结束往往都不是结束……也许它只是个开始。”
“关于这一点,教授、我不得不说感同身受了。”斯伯林点了点头,坐在了床沿上。那时时间临近正午、灿烂的阳光愉快的淹没了整个室内。而当布雷夫抬起眼看向他的学生时他同样能愉快却也悲伤的望见对方发梢与眼眸深处不灭的火光、与灵魂深处印刻着的塔罗预言:“我知道这不会是结束,对他、对我……都不是,但我也说不出什么理性分析过后的理由…我只是知道、只是知道自己知道,仅此而已。”
“那你就继续顺着自己的故事走下去吧,那是属于你的、是别人无法干涉也评价不了的,”布雷夫笑着看向女孩,愉快的眯起了浅蓝色的双眼。光的精灵在其中畅游、洒下了折射的余光,点亮了整片海洋:“所以如果我想成为你的故事的一位见证者,还不知道能不能得到你的允许呢。”他向斯伯林伸出手,展示了自己全部的所爱,终于再一次欣慰的看到学生那双混合了淡蓝与雾灰调的眼眸重燃起了光辉。
“当然了教授,当然了,我很荣幸有您的见证——”她把见证了一切预言、死亡与重生的手帕作为见证物,全副信任的交递到了布雷夫的手中:“我还要祝福您,教授,还要为您的勇气与责任降下祈祷——愿您康复、愿您强健,也愿您今夜无梦。”
她站起身,毕恭毕敬的弯下腰,落了一个属于学生的谦卑之吻到布雷夫的额头上。斯伯林·潘恩的敬重如一片落叶,在经历了阳光长时间的烘烤后看似懒洋洋的随意落下,但只有接触到他时人们才会真正为她的温度、炙热与真心所惊讶且肃然起敬,而布雷夫·怀特也亦是如此。他目送着学生消失在医疗翼的门后,而后眼皮止不住的开始因为困倦而打颤,紧接着、不多时后他便安慰沐浴在暖和的午后阳光下入睡,而这一觉中、他也的确没做任何一个梦。
罗德里克·昆茨·怀特是临近傍晚时才光临医疗翼的,而布雷夫并不为此惊讶。
在经历了一个舒适异常的午睡过后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又了恢复不少,仿佛那些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蹿出来后续影响一眨眼也都消失不见了似的、感觉过分健康。之后陆陆续续的又有几个同僚来看望过他,而借此机会他也拜托了阿布恩·桑切斯教授下次再来见他时帮忙把自己办公室里的那一沓塔罗牌带上。住院养病还哪儿都不能去的日子是无聊透顶的,所以布雷夫必然会做出一些麻烦别人的事情来获得些解闷的快乐,不过另一方面他也自认为会把给别人带来的影响降到最小、毕竟如果现在有人要揍他的话他也是真的寸步难移。
对于罗德里克来看望自己的这件事,布雷夫认为他应该算是既不在意料之中但也不算得上惊讶的。说不算惊讶是因为毕竟自己是对方的养父,出了点岔子学校还是会第一时间通知他的,但要说不算意料中的,那只能说罗德里克的课表还没他想的那么夸张的紧凑、还是有能抽出空挡的余地的——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在他心中混杂着几分认真也有几分玩笑,所以布雷夫也自然而然的没真当着自己养子的面把它们都说出来,毕竟凭借这么多年的了解布雷夫还是知道自己的笑话会被对方完全不买账的事实,所以他也自然不会自讨苦吃。自顾自的试探只会破坏这难得良好的氛围,也许这会是一个解决之前他们之间的矛盾的好时机?他满载希望的想着,看着对方大步流星的一口气从门口直接走到了床边,中途一句话都没说。
这匆忙的步伐很奇怪。而这种表现的急躁到甚至有些无礼的行为放在一向注重礼貌的罗德里克·昆茨·怀特身上就显得更加奇怪了。也许这是因为他担心所导致的、也许这是因为他觉得自己养父过于愚蠢而感到愤怒所导致的,但不论布雷夫给自己哪种理由解释对方的行为他却始终都觉得好像缺少点了什么——此刻他直坐在床上,有些茫然的望着站在自己床边、似乎能沉默到永恒的养子,确实是有些完全的不知所措了。毕竟他之前可没遇到过这样的情况,因为教育大师们所写的金言宝典上总会标注如果一个巫师家长半死不活着的回家那会给小巫师留下心理阴影和对魔法的恐惧,甚至有很大的可能引起后天型哑炮、魔法不稳、抗拒上学等症状,所以布雷夫自然也一直尽职尽责的在避免这种事情发生,自然也就没遇到过罗德里克要为他的生死存活而表述情感的情况。
“咳……罗里,”身为年长者,他最后还是决定成为了第一个发言、打破僵局的人:“你来看我了,这很好呀。”他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变得愉快活泼,好使那些本质上干巴巴的句子也能被常人所忍受。不过很明显对此罗德里克还算是不买账的,并且这种不买账的激烈态度有些过了头、硬生生的吓了布雷夫一跳。
对方没给他一点回应,而是径直朝着他的脖颈伸出了手。而当冰凉的十指扣合在布雷夫的喉咙上时他才如梦初醒的意识到罗德里克的这种不满如今已经变成了一种暴动。这不是一只家养猫的愤怒使然、而是一只即将成熟的雄鹰捕杀猎物时的决意——他忽然回想起来似乎在面对弱小的陆地生物时横行在天空中的鹰们总是这么做的。猝不及防的扼住他们的喉咙、带没有羽翼的残次品拖离地面,最终随便用恐惧、利爪或重力随便什么东西击碎他们的灵魂就好。那是非常简单的事情,并且被抓住的一方总是无力的,就像是现在一脸错愕的望着罗德里克、手还无力的掐着对方坚硬的手腕的自己一样。
这是无望的、是绝望的,只是布雷夫还是不甘心、终究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逐渐被限制的呼吸和强硬的推力同时朝着他迎面而来,使布雷夫没有任何机会做出反抗或是挣扎一类的事情。他被对方轻而易举的掐着脖子、摁回到了床上,接着被头部传来的一阵猛烈撞击彻底从半梦半醒中撞入了不清明的深渊——他的头和坚硬的床头相互碰撞使力,但最终脆弱的人类还是败下了阵来。布雷夫觉得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感觉不到自己在霍格沃茨、而是漂浮于云端,在圣光的指引下、他可悲可泣的灵魂正在徐徐上升。不过也就在那短暂的错觉后他还是被使者无情的打落回了人间之国、重新回到了这具饱受了折磨的躯壳中。
“你想死的话应该让我来动手,”罗德里克的声音如一盆凉水般突如其来的从天而降、并且毫不怜悯的泼洒在了布雷夫的头上,硬生生的使后者清醒了过来。他的手还没有放开、就像布雷夫还活着一样,都是诡异又铁定的事实:“我比那个学生更有资格。”他冷漠地说道,用冰锥般的话语刺入了对方的心间、却也从此开辟了新的航道。
不可思议、令人惊叹、无比疯狂的,布雷夫瞪大了眼睛想。对于罗德里克·昆茨本人对他的无情的审判,他居然会感到温暖、居然能做到重新审视自己,也居然能够接受——这太疯狂、太莫名其妙、太不符合常理了?但又怎样呢!他现在只想笑、忽然的想要大笑,为这纠结不堪却也循规蹈矩的生活终于破轨而出而庆祝!所以最终他不再犹豫的伸出了双手、抱住了于自己之上的养子,做了庆典者首要的祷告词。
他决心为自己告解、为自己无法克制的贪欲之心告解,为那被伤害后却也破土而出的病欲而告解。他无法控制自己想要拥抱自己养子的欲望、就像是无法控制自己想要阻止对方离去的心愿一样。就算无数次的被世间万物、各种理论所说服,但布雷夫还是清楚在自己的内心深处仍有一个无比自私的角落、一块希望自己的孩子能留下的阴影——如果不是罗德里克最终推开了他并且转身离去,布雷夫甚至不会怀疑自己再过一会儿就会哭出来。他贪婪的心超越了一切肢体上的阵痛,嘶声力竭的叫喊着自我对于被需求的渴望、被关怀的渴望与被爱的渴望。于是私欲和大爱的灵魂也就此矛盾而冲撞起来,开始了永无休止的争斗。
深夜时分他吐了血,弄脏了医疗翼雪白的床单。虽然过后想要用清洁咒及时处理掉,但拿着魔杖时那不断颤抖着的右手也确实的和当年留在五年级的自己再次重叠了。
03.
“接下来你要去哪里呢,布雷夫?”理查德·加西亚坐在他对面认真的问道,甚至为此都没有去碰手边的黄油啤酒:“现在你可回不去魔法部了。”他实事求是的说道,语气异常诚恳。
“嘿查瑞,你是把头发给剪了吗?”布雷夫在自己的发尾处比一个剪刀的手势,一副兴趣盎然的模样问道:“这真令人遗憾,毕竟你得知道,虽然在学校的时候我经常笑你的小辫子,但是这么多年来终究还是有了些感情的。”他刻意避开了话题,喝了一大口黄油啤酒,不过理查德并不担心、他知道对方的酒量好得很。
“象征正确的纯白排斥了你,暗无天日的黑暗不适合你。那你要去哪儿呢、布雷夫,你还能去哪儿呢?”他微微歪着头,面无表情的睁大眼睛、艰难的打量起自己面前这位昔日的友人:“纵然我用心去看也无法窥见答案之门。”他说。
“好吧那就、嗝,换一个角度去看,换一个角度去看、我亲爱的朋友。”终于空了的啤酒杯不轻不重的落回了木桩上、砸出一声沉闷的声响。布雷夫紧盯着理查德那双澄黄色的双眼严肃的说道:“黑与白并不是仅有的两个极端选择,有时夹在其中的灰色地带也适合人们试水。”
“你要去做个灰巫师④?哇哦,这倒也算在我意料之中。”被盯着的人无辜的眨了眨眼,然后摊开手、往椅子的靠背上倒去了:“但是这安全吗,毕竟你现在还带着个孩子,万一有一天你出了意外什么的他又该怎么办呢?”
“在明知风险的情况下只要努力规避就好了,毕竟我的索求也不高、也许并不会蹚这趟水很深吧,谁知道呢?也许这也算是勇敢无畏的一种体现吧!”布雷夫苦笑了一下,用手指敲了敲对方还满杯着的黄油啤酒:“来吧,这一杯我们理应敬给格兰芬多。”
“敬格兰芬多,这是一方面。”理查德无奈的举起了酒杯喝了整整一大口,却也在放下的同时非常果断且自信的下了一个真实的结论:“但是另一方面、布雷夫,我也不得不说,灰巫师真的不会是一个适合你的职业。相信我、早晚有一天你会发现,并且感到后悔的。”
而布雷夫发现的日子既不算早也不算晚。
他甚至已经忘记了,忘记了自己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现事情有所异常的了。也许当第一个咒语从自己的魔杖中射出后击倒了对面的陌生人时开始他就发现了自己无法克制的诗意,还是说第二百五十三次独自一人站在激战过后的残场中央时他才发现自己妄图用乌鸦的羽毛和梦游者的辞藻书写下这段荒唐却也伟大的故事?布雷夫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但叫他仍迟迟想不懂的还是理查德那未完全证实的预言——早晚有一天你会发现,并且感到后悔。他亲爱的友人可以说他会失望、会自责,但却不应该用后悔这样仿佛是在谴责他的错误的词汇。仅仅是一个必要的选择也会造成不可逆转的后果吗?布雷夫还在思索。他握着魔杖、行走在灰色的石子路上,做着成为歌颂者的美梦,还在自顾自的向前。
究竟成为什么更适合他呢,会是傲罗、司长、政客、接待员或者局长吗,还是杀人犯、纵火者、偷窃司或者绑匪人,亦或者是商贩、推销员、厨师、美食家、摄影者?他在布满了错误答案的深海中潜行,依旧极富耐心的在寻找着正确答案的珍珠。当找到以后又该怎样呢、马上脱离自己熟悉的领域而后奋不顾身的再进入另一个吗?究竟是在保守中追求平静的生活好呢还是放眼一生寻找自己真正想要的好呢?布雷夫仍在寻找、仍在摸索。但他过分的专心、过分的自我、过分的努力,于是预言险恶的报复也就随之悄然而至。
布雷夫·怀特理应唱歌。
他应该在雪夜里为自己和罗德里克·昆茨·怀特的人生的第一个交汇点点唱出一支高昂到能够温暖整个寒冬的颂歌,还应该为第一个诞生在他们之间的拥抱吟诵一首节奏轻快的小调。为罗德里克用他的魔杖在还未进入霍格沃茨前就已经学会的第一个名为荧光闪烁的魔咒激动高歌一段象征着希望与新开始的旋律,还应该为他的男孩儿在被分院帽呐喊着分入智慧之所的拉文克劳而写下用来传扬诗句——他应该这么做,可以如此唱。但就在真相的珍珠刚刚闪烁起全新的光辉、将他的心和眼一起点亮时,唱片机的指针在一个由沉默中诞生的切割咒下粉身碎骨了。于是从那以后开始,他空荡的心房里便再也没能响起任何声音。
他推开罗德里克房间的门,相隔时间之久都到了他快忘记上一次自己这么做是什么时候的了,但罗德里克仍在房间里。他仍坐在床沿上、安静又乖巧,面对自己养父的忽视仍毫无怨言的低着那颗银灰色的头、在无尽怀中世界里搜寻着属于自己的宝藏。往往布雷夫是默许他这么做的,毕竟这是对方所喜爱且他认为百利无一害的事情,但唯独这次不同、这次出了差错。他走到了自己的男孩儿身边、看着对方仰起头,而后将其手腕上和眼中同样令人恐惧的鲜红一并纳入了眸中——布雷夫看着罗德里克的眼睛时仿佛是在看一块儿没有感情的玻璃制品、里面除了最简单的反射外再也没了其他。而当他再看向对方那布满了割痕和血迹的手腕时第一反应是止不住的想要干呕——事情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你又在想什么呢,还是说呆在我身边就这么令人难以忍受吗?他看着自己尚且年幼的孩子,终于还是没有幼稚的问出口。
第二天以后罗德里克·昆茨·怀特再也没有做过像那天那样对自我如此残忍的事情,但布雷夫·怀特却也对于他们之间的关系有了些自知之明⑤、于是颂歌也便从此停息。
04.
但他仍相信着。
像是书中所写的那些能够激励人心的字句一样,布雷夫·怀特仍相信着更好的奇迹出现,纵然这听上去更像是一场独属于青春时代美好妄想的骗局,但是他还是会义无反顾的信任着那也许即将会到来的。当手指再度摩挲过羊皮纸略微粗糙的表面,他会为指尖沾上故事的油墨味儿而欣喜若狂,就像是从斯伯林·潘恩手中接过那块儿手帕时一样、布雷夫把这种被给予看成是一种认同——他会用蓄满爱意的目光打量着站在自己床边上的爱列娜·瓦尔拉阿姆,从女孩儿那头乱蓬蓬的火红色长发上看到某一年霍格沃茨盛典时发射且炸裂在黑湖之上的魔法烟火的残影。它们都是那么的鲜艳和美丽、那样的生机勃勃又充满热度,不过另一方面布雷夫也清楚,爱列娜并不会是烟火。她要比它存在的更为长久、绚丽的更为真实,就连现在、在布雷夫偶然窥入女孩儿那双比自己更为浅淡清澈的蓝眼中时都忍不住的想要发问。
“爱列娜、爱列娜,我亲爱的爱列娜。”他用轻声细语的呼唤着女孩儿,嗓音温柔地问询到:“现在你又在想什么呢、你又想要知道什么呢?”
“我想要知道,院长、我想要知道,”女孩仰起头看着她的院长,认真的回答道:“我想要知道您怎么样了,我想要知道您会好起来吗,院长?”
当布雷夫意识到自己真的哭了的时候,爱列娜温暖的手已经为他抹去了大部分泪水——他的眼泪就像初降的雨水,直至汇聚在某一边崖上后聚成了更大滴的泪珠、着落而下砸出更响亮的杂音时人们才会注意到它们的存在,而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花了很长的时间意识到自己那被崩溃所支配的情绪。眼泪是透明的、和普通的水一样甚至毫无热度可言,叫他不得不因为迷惑而伸出手,去接住那些宝贵的产物,并将其放在掌心中细细研究。布雷夫仍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他会在自己的学生面前变成这幅狼狈的模样。是因为贪婪的裂缝中涌入了被关怀与爱的满足吗?他不知道。他只是一脸迷惑又平静的坐在床上流下了泪水,吓到了自己的女孩儿,做了最糟的事情。
“是我说错了什么吗,让您这么难过?”爱列娜紧张的看着他,用手为布雷夫向传递着唯一的热源。而他也自然心怀感激的握住了对方。
“不,我亲爱的爱列娜,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并没有做错任何事……只是我突然想到了些很复杂的问题,然后用了错误的时间去思考他们而已,为此我还要向你道歉哩。”他抽出放在床头的纸张,把女孩的手和自己的面颊都擦了个干净:“忘了这糟糕的一切吧,亲爱的、忘了它就好,现在是该上床睡觉的时间了,作为歉礼我理应把你护送回格兰芬多的休息室。”
“可我觉得不应该收您的这份歉礼,因为病人还是需要修养吧…!”看到他做出了下床的动作,爱列娜忍不住的紧张了起来,而布雷夫也看得出对方想要把自己摁回去的冲动。
“没关系的,爱列娜,真的没关系,只是六层楼的距离而已,这甚至算不上是运动、只能说是一次散步,而且这几天的连续修养也实在是让我厌倦了……不能下地走走多遗憾啊,”他朝着女孩儿弯下腰,笑嘻嘻的做了个鬼脸:“所以好爱列娜,就当是帮帮我,让我们一起走吧,有我在路上陪你肯定不会很无聊,我保证、并且还有个故事想讲给你听。”
他第一次知道麻瓜也存在对于独角兽这一生物的概念,是从小时候妈妈为他读的那些睡前童话中听来的。起初他以为那是一位巫师所写下的亲身经历,于是在听完后兴冲冲的去找了父亲重述,而也就是在看到了对方不屑地表情时布雷夫才刚刚明白,那个美丽的童话最终也只是麻瓜们的妄想而已——但不论如何另一方面他也认为不论是巫师还是麻瓜,纯洁的少女们总有权利去接触到它。就像是所有人都有权利去做一个有这个纯白圣洁的生物的梦一样,布雷夫总认为每一个关于它的故事,不论是源于谁的、都总应被允许流传。
“那是一个有关于世界上最后一只独角兽⑥的故事。”他缓步走在女孩儿身边,赤脚登上霍格沃茨长长的楼梯,如同当年母亲第一次翻开书页为年幼的他叙述这场大冒险一样,现在他也成了她的继承人:“为了破解同伴们消失的谜团,她毅然决然的离开了被自己守护了多年的森林,和魔法师朋友奔往了通往远方城堡与红公牛的危险大路。”
“红公牛、那是什么,它很危险吗?”年幼的女孩儿歪着头走在他前面,活跃的提问道:“我曾记得从书上听闻过,独角兽还是一种有魔法的神奇生物呢!”
“哈哈,那你听的没错、这确实是真的,但即便如此红公牛对于独角兽来说也可以算得上是天敌——他是和城堡中的国王签订了契约的刽子手,为对方夺去其一切想要的使者。他的身躯巨大无比且不会死去,是独角兽的探索之路上最大的威胁。”他的脚在大理石的平面上留下了纹路状的印记,如同在雪地中漫步似的、叫布雷夫忍不住享受起了这份寒冷的平静。
“那么独角兽最终打败他了吗?”爱列娜站在台阶的高处俯视着布雷夫问道,而身为年长者、他也终于在这个夜晚回忆起了多年来从未有过的,被需求的感觉:“不过我想……就算独角兽最终打败了红公牛那也绝对会是一个异常艰难的过程。”她说道。
“是的,我亲爱的、就如你所猜想的那样,过程真的非常艰难——第一次它们交锋的时候独角兽险些被红公牛抓到,于是她的魔法师朋友就把她从一只独角兽变成了一个女孩儿。一个圣洁美丽的女孩儿。他们以人类的姿态混入了国王的城堡,寻找那些失踪的独角兽,而也就在这个过程中,国王的养子、李尔王子爱上了她。他爱上了独角兽。”布雷夫突然停下脚步,再度望入爱列娜那双在月光的照映下无比清透的双眸中,仿佛从中得到了某种救赎:“他对她的爱胜过世间一切、甚至为她成了为英雄,也因此当独角兽一行人发现了国王叫红公牛把世界上所有的独角兽都化为星辰、关进了海里时,李尔王子也坚决的站了出来、为自己的所爱而战斗。只可惜人类的躯体最终不能与恶魔抗衡,他最终只会迎来牺牲的结局,但也正是他的死亡最终唤醒了独角兽内心深处的人性、使魔法师震撼,于是在这种大爱的强击下、红公牛和国王贪婪的海底牢笼皆被撕碎。这种神圣的生物又再度迎来了自由。”
“但这仍是个悲伤的故事吗,因为他最终还是牺牲了?”女孩儿有些丧气的站在休息室门口,而他也能看到画像上的胖夫人正用着无比慈爱的目光看着他伤心的学生。
“当然不是了,我亲爱的爱列娜,睡前的故事并不会以泪水结束的不是吗?你似乎忘记了独角兽的魔法——它们的角能够赋予人的重生,于是李尔王子也就这样再度醒来了。”他蹲在自己的学生面前,笑嘻嘻的刮了刮对方的鼻子,很快的把女孩儿成功逗乐了:“所以爱列娜,我亲爱的女孩儿,你应该相信、事情总还是会有变好的余地的。”
“我会相信的,院长,就像是相信您会早点好起来一样。谢谢您的故事和今晚把我送回来的努力,”她伸出手、给了布雷夫一个大大的拥抱,如此的温暖又令人安心,叫他这个独自在雪地中漫步的人似乎都找到了依靠:“兰花盛开(Orchideous)——也请您收下我今晚的谢礼吧,院长,祝您早日康复、我们还想快点在学校里看到您呢!”最后女孩儿踮起脚,在布雷夫的面颊上留下了一个令人安心的晚安吻,而也就在那一刻、他忽然确信了自己今晚不会再做些糟糕的噩梦——从顶端冒出的纯白色铃兰花把爱列娜那根原本就过长的魔杖装饰得像独角兽的角一般,在·被它触碰与祝福之后、他也确实获得了新生。
于是那晚在送走了爱列娜后,布雷夫小心翼翼的怀揣着作为谢礼的那束铃兰花又在格兰芬多的休息室门口坐了很久。尤其是当星光跳跃在花瓣和发梢上时,他会惊喜的发现因为这场时隔多年的大冒险自己再度变得年轻,甚至灵魂也都再一次的、获得了重生。
同时他仍思索着。
随着时间的推移,距离三强争霸赛正式到来的日子也愈来愈近,这也使整个霍格沃茨除了布雷夫以外的所有教授都变得异常忙碌,也因此当桑切斯时隔几日后的一个上午才匆匆抽出点时间为他带来了自己办公桌上的塔罗牌与问题的解答时,布雷夫也没有丝毫想要责备对方的意思——底色是夜空的浅紫和深海的蔚蓝,花纹是纯粹的灿金和星星般洁白的光斑。这样优雅精致的整整七十八张塔罗牌在布雷夫的操控下自由的在空中和他的手中随意飞舞,接受着不可视的命运之线牵引、茫然于凭空寻找着自己的归处。
“解读塔罗牌既不是一件人人都能做的事情,也是一件人人都可以做的事情,”他坐在病床上,用喜悦的目光直视着那些自由飞舞着的卡片,仿佛它们都是他的孩子一样。桑切斯沉默的坐在布雷夫的床边,安静的看着这一切发生:“现在的问题是这样的——之前我见过了这张牌,但是从当下的发展来看中规中矩的解读似乎不适用于它,所以我想听听别人的意见……你能帮帮我吗?”他歪着头看向了毕业于拉文克劳的同僚,并在看到了对方点头后露出了喜悦的笑容。布雷夫伸出手、七十八分之一的某个谜团随之跃出了大部队,落进了阿布恩·桑切斯的手中:“谢谢你。”布雷夫由衷感激的说道。
“我只能尽量做到最好,毕竟之前我也没有这样的解读经验…”他朝着阳光的方向举起塔罗牌,细细的观察起来:“真是一张内涵宏大的预言,怪不得你会有这样的想法……这是你自己抽到的牌吗?”他突然忍不住的问道,并且偏过头看了眼布雷夫。
“什么……当然不是!我真的像是会抽到这种牌的人吗?”他有些不解的问道。
“认真来说的话我觉得有一部分相像,毕竟不论是从正理分析还是延伸分析的角度来看它的想表达的中心含义都是信任——全方面的信任,跨越了字面水平意义上的信任。‘星星⑦’所想表达的无论是状态还是含义都是极为开放的,且从最好的角度来看你还可以轻而易举的发现它会与抽卡者的恐惧与欲望强烈的驱逐感。当被星辰之光照映时人便可得到救赎,抛弃那些黑暗的思绪、并将大爱的理念转化为一种极为自然的观点…”桑切斯停下了独自发表意见的行为,有些奇怪的看着倚躺在病床上、同时此刻一脸呆滞的布雷夫。
“…………星星吗?”他喃喃自语着,将对方手中的塔罗牌收回到了自己掌中,沉默的望着它看了很久:“这真是不可思议,也真是独特的见解……谢谢你。”他由衷的向桑切斯道谢到,但后者完全看得出他的心思已经一股脑的倒在了那张塔罗牌上了。
而后他们又关于塔罗牌和占卜的事情七零八碎的聊了一会儿,等到临近正午时身体仍有些虚弱的布雷夫还是忍不住的困倦了起来、于是桑切斯便也决定了离去,而等他将布雷夫的塔罗牌收拾完放回到床头后、另一个人已经抱着雪白的被褥陷入了无法自拔的沉睡。星星还在塔牌的顶端缓缓闪烁、但那究竟又是什么意思呢?阿布恩·桑切斯站在原地继续思索了几秒,但最终还只是叹了口气、又抬手将医疗翼里的大木窗关稳合定。
三月的狂风仍未停歇。
05.
她追寻着月亮。
凯蒂丝·格里德·罗德坐在深夜的格兰芬多休息室中,忠心耿耿的眺望着被挂在了夜空上的标志物。她望着那淡黄色的光芒,就像是一个旅者在望眺望某个遥不可及的目的地一样,充满着期待和祈祷之心。她跪坐在长长的破沙发上、将上半身支在柔软的靠背顶端,将整个人都纳入了月光所能笼罩的范围之内。
“我一直坚信月光是拥有魔力的,”她伸出细长的手臂,指向了月亮所在的方向,一本正经的说着小孩子气的事情:“月亮本身是一个中转站,而月光是她和信徒之间交流的通道。所以如果你是月亮的信徒的话,只要在月光下的思念足够强大,她就可以替你把这份感情传递到另一个人的心或梦中去。”说完她虽然收回了手,却仍依旧一脸痴迷的盯着夜幕中央的那位女神:“无与伦比。”她轻柔的用自言自语称赞道,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
“你真的相信月亮女神的力量吗?”安德莉亚拿着杯子、轻笑着倚在壁炉旁,她饶有兴趣的看着女孩儿,却也有几分认真的发问道。
“我真的相信。”凯蒂丝转过头,用那双蓝至发黑的双眼紧紧地盯着对方,但安德莉亚只是无所谓的耸了耸肩——她仰起头喝光了瓷杯中的水,而后将其放在了沙发前的木桌上。霍金斯几乎是大摇大摆的闯入了她的领域,同时还极为自然地直接坐到了凯蒂丝的身边。这一系列行为换了别人都能叫她大发雷霆并且引发一场决斗、但唯独安德莉亚·霍金斯不会。
“我只相信现在该是小孩子睡觉的时间了。”身为学姐的她拍了拍腿,示意凯蒂丝躺下,后者先是发出了一阵不满的低吼、但随后也还是顺从了——她躺在安德莉亚暖和的双膝上、任平对方温柔直白的揉搓着她的头发。修长有力的手指摁压着凯蒂丝脆弱的头骨,于是不多时后也真叫她有了一股子淡淡的睡意。
“最近你总是很烦心,像是在忧虑着什么似的。因为三强争霸赛时觉得自己会遇见曾经德姆斯特朗的旧相识吗?”安德莉亚的话语和她的行为一样直接了当,直戳中了他们话题的中心,但只可惜那时躺在她腿上的人已经开始有些昏昏欲睡、所以她自然注定得不到什么正经的消息:“你应该多跟我聊聊,凯莉、你应该这么做。”她说道、语气却异常坚决。
“那没什么好说的…霍金斯女士,真的没什么……”女孩儿打了个大大的哈切、翻过身讨好似的抱住了她的腰:“只是每个人都有想家的时候…所以别再问了……”
她无奈的看着就这样在自己腿上沉沉睡去的女孩子,笑着摇了摇头。留给她们的时间仍足够,她还有机会去和对方探讨出这件事情的真相,所以今夜就在月光女神的祝福之下、安德莉亚·霍金斯选择了豁免凯蒂丝·格里德·罗德——她轻柔的梳理着对方的短发,放松似的仰起头、看向了窗外。而在蓝黑色的天空中,一只金雕的身影此刻也正在从远方飞往霍格沃茨。
至 我亲爱的德里:
平安夜的时候你和凯莉两个人没有回家,所以我便写了这封信来问候。虽然现在距离圣诞节已经过去了很久,但是还请相信我是有理由的。
这次我带来的两个消息全都是好消息、所以请尽情的抱着愉快的心情来阅读吧!首先第一个好消息是要不了多久我就能到霍格沃茨去看望你们了,所以怎么样、你们会有所期待吗?傲罗部的工作确实是一直很忙,但好在今年我找准了三强争霸赛的这个时机,主动申请做了魔法部代表的监督员、所以也这才有了来看望你们的机会。能和其他学校的学生们见面并且带给他们安心和保护也让我很高兴、这真是个不错的差事呢!
不过关于这件事我还得多嘱咐你两句,这封信我只寄给了你所以…关于我申请做了监督员的这件事你可千万要在凯莉面前保密。一来我是想给她准备一个惊喜,二来……我总觉得如果她知道了的话肯定会让我立马放弃这项工作打道回府的。那可更糟啦!
第二件我想说的事情是为了这次去看你们我特意带了大家都很爱吃的苹果派,并且足足装了十个!所以我亲爱又聪明的德里,你现在就可以开始好好想想怎么分掉他们了!苹果派的祝福和快乐只有分给大家才会成真不是吗?她⑧就是这么告诉我呢。
其实关于派的分发我也有所耳闻,不过现在也有点记不清楚、所以只能一边写一边回想了——金色网格的、应献给你所爱。你的亲人该排在第一位,就像是计算时你要想到过去的爱人和未来的爱人一样、全盘兼顾。为你的师长、指引你前进者,你要给予皇冠般的嘉奖,而剩下的……全都应该是你用来播撒爱的机会。
不知道这样想能不能帮到你,毕竟我对计算这种事情也还并不算是擅长、所以大概还是交给你们比较好吧!果然比起这些我更沉迷于那些需要实践的事情,尤其是夜空飞行、我认真的觉得你也应该尝试一下——德里,你知道深夜在暖风的吹拂中你独自前行是多么快乐的一件事吗?那一刻你同时还可以感受到了魔法的脉络在黑暗中搏动。那些永不停息的家政魔法、小巫师半夜出游必备的荧光闪烁、成人们为了工作更加快捷而反复使用的飞来咒……每一种咒语都有着不同寻常的波动、都有着独特的美丽!真是让人着迷!
闲话似乎说的有点多,所以也先就此撂笔。我会尽早赶到你们身边去的、所以还请抱有些期待吧!
爱你们的,
荣格
Ps:一定不要提前告诉凯蒂丝这件事!
END
后记:
①当然这都不是真的,只是压力过大产生的幻觉反应,因为记得关于owls考试有很多考生会容易压力过大而产生不良反应所以这里的剧情就用了这个……
其实整体上是考试+留级+能安慰自己的朋友因为留级而不在自己身边所导致的连锁反应,如果觉得生理反应还是有点激烈的话也可以认为是受伤的后遗症
②所有关于考卷和题目的描写都是从朋友买的设定集上扣的……不晓得那个答题纸上密密麻麻的OWL水印是真是假反正要是真的的话……真的很恐怖啊!!!
③关于老师的发言可以理解为是【当你本身就很虚的考完试结果收卷老师看到你卷子以后觉得完全不行并且给你做了模糊的否定发言的反应】……不过也感觉这种考试老师也应该不会/不能说什么,所以…大概也还是幻觉。过度焦虑导致脑内疯狂的自我加工……
和父亲的事情只会还会慢慢解释
Q:为什么弟弟和哥哥一起考哥哥却不去找弟弟要安慰
A:因为弟弟本身是天才而且后天努力…找对方只会压力加大(捂脸.GIF)
结语翻译:布雷夫所找到的第一个真相,既自我能力的极度平凡导致他注定无法自己拯救自己(=无法成就大业/自无能)
④灰巫师即布雷夫在离开魔法部以后,进入霍格沃茨以前的职业,差不多就是干一些打擦边球的事情……太复杂不想设定了就这样一笔带过下吧(闭眼)
⑤第二个回忆杀所讲的就是他因为有一段时间自私的追求自己想要的而忽视了养子的成长,(自认为)导致了对方出现了自残行为
结语翻译:所找到的第二个真相,虽有想救人成人之心,但私心过大注定还是会让他害了别人(=从那时他就知道罗德里克在未来‘应该’离开自己)
⑥故事是《最后的独角兽》这本!简单概括用了一下因为感觉爱列娜真的很有独角兽变成少女时那种纯洁感了……当然这个故事本身其实还是很ry的所以结局做了加工并不是原作的真结局呢(靠)
⑦关于塔罗牌和星星:布雷夫起初想给老桑看的其实是潘潘的卡,即之前她最后的、被烧掉的那张,但由于之前他也说了那是属于潘潘自己的故事了所以本质上他是无权再干涉和解读预言塔罗牌的了
而也因为如此星星成了他所抽中的那张,而老桑的解读也自然成了对他的了,所以让他很惊讶
⑧因为本篇却是不会再解释了所以她的信息就当成公开剧透这里写一下
【雅克比·罗德:荣格/凯蒂丝/德里克之父与其初恋所生的女儿,本支家族的长女,虽然是哑炮但因为很聪明而被长老们同意以收养的名义留下,一直在父亲身边做秘书助手的工作,后为保护弟弟荣格在一场暗杀中身亡】
上篇暂时cute了一下坎瑞拉的线这次借这个不打魁地奇的空档也把布布的一些个人剧情都补完了……暗暗擦汗……谢谢和我互动的各位!
七月就要人间蒸发了所以现在写完就直接发了下…总之一如既往、感谢阅读!
*全文21642*
2000年2月5日
斯伯林·潘恩确实没想到自己对于坎瑞拉·米勒的邀请会被这么爽快的答应下来,她的意思是……毕竟对方是坎瑞拉·米勒,所以不论她提出什么事情、要求或者是邀请第一反应是被拒绝总是没错的。毕竟坎瑞拉最擅长的就是这个,比魔咒学、撒谎骗人和伤害他人更为富有成就的也是这个,所以当她第一次问对方要不要去霍格莫德村时斯伯林无法欺骗自己的想,其实她已经做好了被否决甩掉、孤身一人的准备。不过当然,她也完全不会为此伤心就对了。
如果要是别人,比如她的小艾谱丽知道自己现在心中所想的话一定会大为吃惊,并且为自己那(她认为)与罗伊纳·拉文克劳享有同样的美丽、自信、沉稳与智慧的姐姐此刻因感情而产生的自卑与动摇惊声尖叫。不应该是这样的、绝对不应该是这样的!斯伯林觉得自己都能想象出对方会冲着自己吼出什么样沮丧又天真的言语、又会以怎样无礼且粗鲁的姿态在回家后告诉妈妈自己和坎瑞拉的事情。不应该是这样、绝对不应该是这样。现在轮到她这个当姐姐的来说这段话了,伴随着那种装模作样的叉腰姿势和面无表情故作严肃的表情、她知道自己会用这样通俗又可恐的方式来压迫艾谱丽的不满和抱怨,但她也同样知道自己所做的这一切都不是真实的。都是假的、仅仅是形式主义而已——在前赴霍格莫德、赶去与坎瑞拉的约会的前一晚斯伯林·潘恩平躺在自己宿舍的大床上不能入睡。月光激荡在拉文克劳海蓝调的空间里,像是鲛人珍珠般泪水弥漫在其爱人的血泊中。她僵硬的平躺在那张应该能称得上是柔软的单人床上,在无数次合上眼后看到布雷夫·怀特那骨节分明、紧紧并拢着的中指与食指与其中间紧夹着的那张没能被她翻开查看、但却确确实实隐喻着未来的塔罗牌时终于可以确认,现在她所在的地方并不被霍格沃茨所庇护。
斯伯林·潘恩正躺在命运为其打造的华棺中,作为将死之人和一直以来簇拥着她的鲜花、宝石与荣誉在一起,等待着被时间埋葬。而那一年她仅将近十九岁。
她在千禧年二月十二日凌晨四点时结束了对自己余生的思考,而后变得从未有过的放松了下来。她把双手交叉、放在了胸前,想着自己刚刚对自己所用的某个词汇。形式主义?形式主义。她想、关于这个词她最近似乎用了太多次,而这种虚假的东西多了很明显对生活来说并不算是什么好事,但另一方面她又想、又开始无法自控的思索起坎瑞拉·米勒来。对于他来说他会顾虑这样的事情吗、对于他来说有多少东西又是真正真实而非形式主义的呢?四年来斯伯林·潘恩第一次惊讶的发现,其实对于坎瑞拉·米勒,她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了解——她想起去年家长参观日的晚上对方难得浑身是伤、脆弱不堪的来找自己求救时那双翠绿色的眸子里源源不断涌出的悲伤。当时她确实被伤疤和血迹遮蔽了双眼、没能第一时间发现事情的真相,但如果那个时候她去追寻那所谓的真实又能得到什么呢?拉文克劳的孩子觉得自己也拿不准,毕竟米勒们太擅长骗人了。他们中的每一个都是欺骗真理的高手,也因此才会获得那些巨额的财富、也因此他们最终才会逐渐走向灭亡。斯伯林翻了个身、那个时候是凌晨四点三十八,她会觉得自己蜷缩在床上的模样此刻与当晚坎瑞拉依靠在自己怀里的样子几乎如出一辙。他的心里会有不安、惶恐、寂寞与空虚吗?他的心里会有爱吗?在反反复复的质疑中她会毫不意外的发现自己心中的那些柔软正在因为剑之五的谎言而变得麻木不仁。他是个罪人、是个骗子、是个自命不凡的愚弄者。斯伯林平静的勘察着事实,最终在凌晨五点钟伴随着那些虚弱又值得怜悯的晨光慢慢合上了眼。
如果醒来后她还能记得自己的梦、那斯伯林会发现,漫长的黑夜过去后在她脑内另一个虚幻的世界里、万事万物都会变得无比温暖、和谐与富有希望。在另一个世界里会有一个坦诚的坎瑞拉·米勒用其有力又柔软的臂膀充满爱意的拥住她,给她长时间以来最为期待已久的东西。但另一方面斯伯林也会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短暂的梦魇醒来后选择了对这一切幻象的遗忘。因为她是知道的、她总是知道的:假的永远是假的、永远是不值得留恋也不会变成真实的东西,就像是那些你随手就可以扔进燃烧着熊熊火焰的壁炉中的垃圾信件一样——它们最后都会变成无足轻重的尘埃,消失在风里而非纠缠不休的泪中——这是命运三女神为他们精心纺织成却也一成不变的宿命,而她应当遵守戒律。
再过四五个小时当她坐在帕笛芙夫人茶馆里和坎瑞拉一起喝茶时后者会发现自己再也无法打动面前的爱人,而这一切看似因果报应般的存在却似乎也在坎瑞拉·米勒的意料之中。坐在这间狭小庸俗的茶馆里,他因为斯伯林的存在而毫不觉得焦虑,尽管那些无处不在蕾丝花边实在是如同苍蝇一般的惹人恼怒,但坎瑞拉最终还是默默忍受了下来。不和是从一开始就暴露出来了的东西、从一早出发时斯伯林避开了他的手起坎瑞拉就知道鹰再一次的窥见了真相,而同样、大抵也是因为有了前车之鉴,这一次他表现的比第一次被揭穿时更为的冷静与从容不迫——他们在茶馆靠窗的位置落座,不一会儿服务生便拿着菜单摇摇晃晃的凑了过来。斯伯林选择了红茶、而坎瑞拉则更中意水果茶,不过他们不约而同的没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很久、而是直接用了各顾各的方式分道扬镳。这一残忍的决裂导致他们在各自的选择被端上桌前一句话也没说。在这尴尬又冷漠的十几分钟里,坎瑞拉只是一眨不眨的盯着斯伯林·潘恩早上没打好的领结看。
她知道他在看、也知道他在看什么,就像他知道她一直盯着身边那脏兮兮的玻璃时脑子里在想什么一样,他们都在等待着某一个意味着开始的时刻到来。先被端上桌的是坎瑞拉的水果茶,他往杯子里倒了一些那暖橘色的透明液体后就不再动他们了,于是在这件事情上斯伯林表现的就比对方看上去更加积极些了——她把那壶茶喝了差不多一半后才彻底罢休,在此期间坎瑞拉则一直在无所事事的盯着他那装有着水果茶的茶壶看。他面前的白色低瓷上有大小不一、深浅有别的黄色圆点状花纹,而这被组合起来的弧形画面他隐约感觉在哪里见过却又无法确切记得。于是坎瑞拉如同为了打发时间般的在这个无用的泥潭中挣扎了许久,而这一行为的原因与意义其实和斯伯林喝茶这件事是一样的。他们都厌烦了过于理性高效的开门见山,现在反而喜欢起感情化的优柔寡断起来。
“你认为这是没有意义的吗?”斯伯林说这话的时候手里的茶杯都还没放下。坎瑞拉看着斯伯林那好看的食指与中指此刻正为了稳住空中那只黑底金纹的茶杯紧紧并拢回勾着其脆弱的杯把,他忽然意识到这其实也是种暴行。这件事对于斯伯林的那两根因为用力而关节发白的手指来说是残忍的、而对于被迫支撑起了整个身体和附加义务的杯把来说同样如此。他们互相作用、相互折磨,于是坎瑞拉抬起眼、肆无忌惮的望入斯伯林的眼中问道——为什么你不干脆就此放手,让这一切都过去呢?
“既然是做了的事情,那大概一定是有的吧,不论或多或少——即使对于当事人来说没有但对于周围的其他人而言也许一些看似无用之举也会带来令人惊讶的影响?”他用试探的语句回应她,是任何人都听得出的心不在焉。坎瑞拉偏执的追求着回应,也因此他输掉了所有的伪装,当狮子仰头向上看的时候逆光总会成为鹰最好的掩护。于是她便可以附身而下啄碎他自大的眼球和狂妄的喉咙,即便斯伯林并不会真的这么干。
“别再看了,米勒,”她说:“我的答案是不如你所愿的那项选择,而且现在并不是你拷问我的时候。”她捏着杯子、停滞在下巴边的手因为疲惫而微微颤抖,但却也叫任何人都没有勇气再去指责这件看似愚蠢的事情。坎瑞拉失利的收回了目光。他把虚伪的说教吐进了果茶里。
“我还以为你是个主张平等的人,不会表现的这么独裁专制。”狮子为了维护自己高贵的尊严,不惜一切代价的挣扎了一下。鹰漠然的从天空飞过、甚至因为不屑特意从他头顶所占据的那片空间绕开了。
“我是很公平的,坎瑞拉·米勒,现在这一切报应都是你咎由自取的结果。”
斯伯林·潘恩把杯子放下了,瓷器撞在木质的桌面上、发出了一种介于清脆与愚钝间的响声。听上去像是某种东西彻底的关上了。坎瑞拉知道她现在的方式不但不意味着他没有赢、反而与他期待的相反,那对于心来说震耳欲聋的回音在向其警示着这场没有任何挽回余地败局的诞生——斯伯林的话打到被他蔑视的玻璃窗上、而后又因为弹性折返直冲着他的左面颊而来。于是这句轻飘飘的谴责就以一种比斯蒂芬斯愤怒的拳头更大上几百万倍的力量打中了坎瑞拉的痛觉神经。他一时间眼前发黑、脑子发懵,怒火如擦亮的火柴坠入了干稻草般瞬间涨大。而在过往的十九年中他从未体会过这样的痛苦。
“所以你就算原意偏袒那些异国他乡的烂人都不愿意支持我?为什么你就不能相信我一次、叫我直接把结果的宝藏带到你眼前来看?我会证明我是对的而且这你也是知道的!”他愤怒、他吼叫,他压低声调提高愤怒、狠狠一拳的打在可怜的小圆桌上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可怜样,也真叫潘恩难得的看到了坎瑞拉的真身——她看到一匹狼在烈火中疯狂跳跃,还误把要他姓名的敌人当做了盟友和武器。她还是看不懂缘由。
“我的态度并不意味着我支持谁,它只代表我自己的观点而已,坎瑞拉——比起反驳我、为什么你先不问问自己为什么做事一定要这么的极端和残忍呢?我知道你为米勒的贫瘠而不满、为罗德富裕而嫉妒,但你为什么一定要用威胁别人的生命的方式来获得自己想要的呢?”她尽力了、努力了,所有人都应该知道当下斯伯林几乎耗尽了她最后一点耐心与温柔。她智慧的血液中此刻正有什么激烈的东西在涌动,并且它们在看到坎瑞拉·米勒带着轻蔑的笑容摇动他那颗金色的头颅时还发出了更加震耳欲聋的尖叫声。这一切潘恩都听到了、看到了、意识到了,但她依旧在按兵不动。
“不要再说那些高尚的反问句了,斯伯林、停下吧。你只是在做无用的挣扎,你只是在逃避——你害怕、你逃避、你恐惧,为什么呢?因为我吗?还是因为那些我们即将一同拥坐的荣誉与力量?不要欺骗自己,我亲爱的……我们都期望他们、不是吗?”他忽然笑了。当着她的面一边胡言乱语着一边狂妄自大的笑了,于是平生第一次的、斯伯林开始试图从坎瑞拉眼中找出些动摇的因素所在、哪怕那是源于蔑视与诋毁,但随后她会惊恐的发现坎瑞拉是认真的——他正在用自己的愚昧和追求玷污她的名节、强行为她代言,但最可怕的还是他丝毫不为自己的无礼与错误而难过。斯伯林想起自己的夜不能寐、想起自己因为意识到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了解对方而痛苦的心:“……不要再想那些可怕的事情了,亲爱的、冷静,你只要在我身边就够了。把一切都交给我吧,我会把那些庸人不应得的力量变成我们的……”她忽然释然了,痊愈了。在坎瑞拉·米勒令人作呕的言语中,斯伯林忽然意识到了自己的高贵。她无需痛苦、无需自责,因为她真正付出了、而坎瑞拉才是那个真的应该为不了解爱人而痛心疾首的罪人。她洞悉了真相、也洞悉了时间,所以现在、过去与未来在潘恩眼前变得明亮又清晰。而他呢?她会毫不怜悯的发现他还沉浸在自己那一处谎言之海里。但她也不觉得失望了。斯伯林·潘恩只是一味的沉默。
坎瑞拉站起身走到了斯伯林身边,而后跪在了她的身侧。他的手轻抚着她、按揉着她那几分钟前刚因为激烈的抗争而变得酸痛麻木的食指与中指。于是斯伯林缓缓地转过头、居高临下的用那双混杂了灰暗与海蓝调的双眸平和的看着他、叫他为此欣喜万分——我知道你会认同我、知道你最终一定会站到我身边的!坎瑞拉欣喜若狂、就像是他真的在乎这件事一样?她沉默的思索着这个问题,依旧一言不发、假似乖顺的允许着他讲话:我会证明的、我绝对不会辜负我们的,我们可以造就更伟大的事迹,我们可以拥坐更强大的力量!他的吻疯狂的落在她的手背和手臂上,冰凉的就像是冬天洒落的绵绵细雨,几乎叫她不能承受。马上就要结束了、马上就要结束了,等到那愚蠢的运动赛结束后这一切也就结束了…他碎碎叨叨的说着发疯似的话,若不是因为知道是真的、潘恩想,也许她真的会为他再担忧一次、再落泪两滴。但这终究也只是也许了,她想。现在他们已经彻底结束了——我爱你、我爱你、我爱您。他虔诚的跪在她身边,用力挺直腰板、凑过去吻她冰冷高贵的面颊。坎瑞拉的吻那么的炙热,他几乎把她是在当成什么神圣的信物一样的在亲吻。我爱您、真的爱您,等到一切结束以后…不会再有任何的谎言了、我发誓、真的发誓……我爱你。
“好了。”真的吗,你真的爱我吗,你的心中真的有爱吗?她的眼神中充满了质疑与询问,疯狂而执拗的通过紧盯而跟随者他。而他再一次的把她错误解读、再一次荒谬的把她的质询当成了信任的委托。于是斯伯林放弃了,斯伯林·潘恩彻底的放弃了、完全的放弃了、比黑湖边那个松手更为彻底的放弃了。她闭上了眼,做了最后的告白。
“该回霍格沃茨了。①”
2000年2月27日
“为什么不试试黑色?耐脏还百搭,我还以为它会是你的第一选择。”唐·璜在风雅牌巫师服装店的店铺内来回踱着步,一幅颇为焦虑的模样。他的眼睛来来回回的扫视着店内那些密密麻麻的大衣架,连试图把目光从一件衣服转移到另一件衣服上去似乎都成了很困难的事情。这里的东西实在是过分的使人目不暇接了!他一边赞叹般的想着,一边重新把头转回到了布雷夫所在的方位:“你确定一定要买白色的袍子吗?我觉得最终清洁一新都会救不了你。”
“不一定是白的,我的意思是……浅色的就好、我的朋友!”布雷夫笑嘻嘻的转过头,蓝色的眼睛里闪烁着喜悦的光芒。那光如此的耀眼,如同强光打在多面的宝石上所造成的折射一样几乎叫唐·璜下意识的为了保护自己而闭上了眼:“黑色的虽然实用性很强,但是和我的头发颜色撞了……”他把魔杖从左手塞到了右手里,而在侧身的时候唐·璜看到了堆在对方右侧小臂上的那些崭新厚重的袍子——清一色的白色底调、每件唯一的不同似乎是样式不同的点缀花纹,叫他忽然对巫师服装设计界的创新力感受到了一丝贫瘠。布雷夫用空出来的那只手揉了揉自己那头黑色的卷发,并且把搓揉的手指下移到了发尾的部分:“我正打算留长些头发,然后让它们披在肩膀上。如果袍子颜色太深的话就看不出来了,所以你应该试着理解我一下?”说完他笑了笑,继续转过身和衣店里被塞的满满当当的大衣架搏斗着。而唐·璜只能一脸神情复杂的盯着对方的背影,同时努力又艰难的想象起布雷夫长发的样子。
“我觉得这很难。”他纠结了很久后终于对对方留长头发后的形象做出了评价:“很难想象。”唐·璜一边摇着头否决道、一边冲着那些被布雷夫选中却又实在是拿不下了的衣服伸出了手。他原本想用魔杖、用更像巫师的方法解决这个问题,但在摸出自己魔杖的时因为脑中实在无法控制的闪出了《花花巫师》那本杂志爆破炸碎的画面、所以最后唐·璜还是在打了个寒颤后选择了放弃。弄坏衣服事小、但波及到店铺和别人的事情就很大了。他认命般的抱紧了怀里那堆手感极佳的布料,和还没搞懂刚刚他说的那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的布雷夫,两人一同心不在焉的并肩走了起来。
“你是指哪一方面很难,理解我的那一方面吗?”布雷夫有些不满的问道,在把自己手里拿的那堆袍子扔进了更衣室后危险的用魔杖指着同样抱着一堆衣物的唐·璜。而后者因为此刻手中既没有魔杖、还一幅险些被白色的布料吞没的样子,看起来分外的可怜巴巴:“解释清楚,不然回霍格沃茨我们又要因为这件事而决斗一次。”
“什么?不!我只是说不能想象你留长头发的样子,这也算有罪吗?”他被布雷夫毫无逻辑的发言和威胁吓了一跳,疲惫的抱着衣服最终有气无力的倒在了更衣室外的小沙发上:“天啊我真的是累了……这座子坐起来感觉比云朵还柔软——为什么我感觉你情绪那么激动,是因为工作压力太大吗?我还以为你不是喜欢用暴力解决问题的人。”
布雷夫听着唐·璜如牙疼时哼唧一般的发声无奈的叹了口气。他没有马上回答对方的问题,而是先抖动了一下手腕、把快要将疲惫不堪的人淹没了的白色海洋搀扶到了半空中,并随后将它们送去了它们前辈所到的归处——服装店更衣室的那厚重的草绿色门帘后。因为身上的重物消失,唐·璜如得救似的舒了口气。而在他神志完全恢复正常前布雷夫打算自己先试几件袍子打发一下时间,鉴于他实在是没办法把自己第一次选择的这些东西全部打包买走,所以第二次筛选总是有必要而且残酷的——他想着、莫名的有些伤心。
“你衣柜里的衣服很少吗?”当对方换着第十几件在唐·璜看来大同小异的袍子从更衣室里走出来时他终于忍不住的开口问道:“为什么突然开始这么疯狂的买衣服,是学校最近又有什么活动但是我不知道的吗?”
“我的衣柜?我自认为里面的东西不算多也不算少……活动的话…我记得最近只有魁地奇比赛吧,梅林。”布雷夫一脸头疼的表情、冲着唐·璜转过了身,让后者看清了当时他身上的那件袍子。那件上面点缀着或金或银的星月图案、底部由浅灰与纯白的色块拼接而成的袍子少了一些巫师特有的神秘或奢华感、但却也真叫唐·璜有些打心底的喜欢:“就这一个活动就有些够我愁的了……这么说来你喜欢魁地奇吗、我的朋友?”
“你不喜欢吗?我还蛮喜欢的,虽然我上学的时候只能算是魁地奇球队的板凳成员,但还是觉得魁地奇很有意思……”他这么说着,一边做了个软踏踏的挥棒击球的动作:“碰!……看着游走球从自己手里高速飞旋而出难道不会有一种荣誉感吗?”听到他这话布雷夫忽然有些心有余悸,不留痕迹的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而后钻回了更衣室里:“哦对了,我觉得星星和月亮这件不错,你应该留下来!……总之我还挺高兴我妹妹可能要参加魁地奇比赛呢。”唐·璜冲着布雷夫所在的方向喊道,而后陷入了一阵沉思中。
“好吧好吧,我会留下那件的,这件金纹的怎么样、我还挺喜欢这个魔法阵的图案的……你妹妹多拉吗?她可是个精力十足的好孩子,肯定很适合打魁地奇。”布雷夫在唐·璜面前转了一圈,但后者在看到袍子后面那个图案缓缓旋转的效果时摇了摇头:“不行吗?真可惜…其实我也不是不喜欢,毕竟我上学的时候还是球队的击球手呢。”
“那你应该为魁地奇比赛而激动才对而不是头疼?击球手听上去就够酷了,有空你可以和多拉聊聊!……反正我觉得这件背后图案的转动效果很傻,看上去就像有个黑洞在吸你的后背一样,你应该试试那件印着玫瑰花的。”他说着、一边抬起头看了看挂在墙上的时钟。时间也已经不早了:“你该加快试衣服的动作啦布雷夫。”唐·璜催促到,但还是没从刚刚的沉思中得出个什么结果。肯定还有什么事情被他忘了、他想。
“玫瑰花那件我试了,但尺码不太适合我……衣服很好、像击球手一样很好很酷,但只是被游走球打中一次头、躺一晚上圣芒格的病床就已经够我受的了。”布雷夫苦笑了一下,再一次站到了唐·璜面前,后者听懂后满脸怜悯的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件怎么样?顺便帮我拿一下你身边红色的那件、我亲爱的朋友,那件没准会很适合我。”
“这绝对是我听过最痛苦也是最可惜的事情了,”唐·璜满脸真挚的说道,拿起了手边一件由红黑金三色组成的外袍:“你身上那件还是算了吧,太普通了。不过你让我这件很有格兰芬多的感觉、没准会很适合你……哦对!我想起来了!说道痛苦和活动什么的,如果我记得没错,今年好像还有三强争霸赛来的吧?我最开始以为你是因为这件事头疼。”他终于想起了答案,于是迫不及待的说道。但布雷夫却只回应了他一脸的迷茫。
“嗯、三强争霸赛?……我上学的时候好像没有这个活动…反正我没什么印象、那是什么?”
“……实际上我上学的时候也没有所以我也不是很清楚…感觉比较像大规模的巫师综合竞技赛?”他耸了耸肩,看着布雷夫换上了他递过去的那件衣服:“完美,我喜欢这件!”
“看起来我只能回去问问别人啦,不过还是谢谢你提醒我这件事……你是对的,我的朋友、这件太完美以至于我不用再继续挑下去了,谢谢你!”他在镜子面前满意的欣赏了一会儿,而后挥舞着魔杖把被选中的部分和没选中的部分分离了开来。唐·璜为此鼓了鼓掌,而此刻距离学生和教授集合的时间只剩下了不到十分钟。
“现在我们可得加快步伐啦!”他先是看了布雷夫一样,接着冲着站在收银台附近的一位女巫快乐地喊了起来:“小姐,麻烦结一下账吧!”
霍格莫德之旅结束以后布雷夫还是没能腾出时间来解决了解三强争霸赛的这件事,毕竟虽然回到霍格沃茨的感觉也许就像是回到了家,但那也只是在忽视了工作这一存在的前提下所得出来的结论。千禧年的春天已经到来了,所以象征着学末的夏日也理所应当的不会再远,也因此布雷夫开始喜欢上了逃避般的花一下午的时间窝在椅子里、刻意不去看桌上那些被铺的满满当当的文卷纸张。他花了更多的时间走遍学校的每个角落、花了更多的时间从占卜教室的小窗户里往外望去,花了更多的心思通过站在霍格沃茨的视角去看整个世界。所以终于在最后的感悟里他多收获了一种温暖的答案。一种源于过去、现在、乃至未来,生生不息的温暖——但那是什么呢、那究竟是什么呢?当他看着范尼塔斯·费鲁斯坐在自己面前,花了更多的时间趴在木桌和书本上研究那些前人留下来的生言涩语时,布雷夫不得不承认自己总会产生一种莫名的冲动。这种冲动因为的日积月累的得不到发泄、最终被挤压成了一份古怪欲望,导致在火焰杯中飞出罗德里克·昆茨·怀特的名字这一导火索爆炸前布雷夫一度认为这份欲望可能会随着仲夏夜之颂的落幕无声而熄——但可惜事情总不如他想象中的那样发展。
布雷夫烦躁的皱着眉,忽然闭上了嘴。关于茶叶形态象征的故事他真的一句都不想再说了,连那本《拨开迷雾看未来》他甚至都觉得是令人恼火的碍眼。范尼塔斯停下了手中的笔、把刚想提出的问题也咽了下去,他看着他的教授、就像他的教授看着办公桌上的笔筒一般莫名其妙的专注。他看着对方的手因为焦躁而用力的在桌面上握成拳状、而后又因为泄气而感到无力似的放开,而布雷夫独自的恼怒太过于明显、以至于范尼塔斯都能嗅到空气中弥漫着的硝烟味——这究竟是一场什么战争呢、又是一场属于谁与谁之间的战争呢?他还停在原地等待着结果的降临、并且最终毫不意外的发现布雷夫还是没能战胜属于他自己的欲望——他看到自己的教授猛地站起了身,一把抄起了放在桌上的那本实际上无关紧要的书。
“这里太闷了,范尼,”范尼塔斯仰起头看着他的教授,一边不慌不忙的为跟随上对方也收拾起了桌面上那些属于自己的东西:“我们出去走走。”布雷夫轻描淡写的说道。
在罗德里克的名字出现在三强争霸赛参赛名单里以前布雷夫还觉得自己可以对这个活动一边浑水摸鱼一边打着哈哈的略过去,毕竟一个魁地奇比赛的院内组队和训练就已经够他忙了的。虽然不需要他具体的上场参与、但监督、关心和一定程度上的帮助作为院长的他还是得提供的——不过这已经都是属于过去的东西,已经是过去的想法、计划和安排了。从写有罗德里克·昆茨·怀特全名的小纸条从火焰杯里蹦出来那一刻布雷夫·怀特就已经知道曾经属于他的一切想法现如今都只能落得个灰飞烟灭的下场,而且到头来他还可能没法和任何人抱怨。公布参赛者名单这件事被安排在魁地奇比赛的日程中间,所以现在在他看来连这个事件时间点的安排对他来说都是充满了恶意的。这种感觉就像你盲目的为快要到来的解脱而兴高采烈、但忽然又不知道从哪儿跑出来一个人告诉你离完工都还早着呢并且还给了你一巴掌一样,叫你第一时间根本不知道自己是该难受、愤怒、悲伤还是还是表达别的什么感情。三强争霸赛、什么是三强争霸赛?罗里参加了比赛、他为什么会参加这个比赛?唐·璜曾对他说过的那些话此时第一时间回荡在了布雷夫的脑中——那是勇敢者参与的竞赛、一定会很辛苦吧。会很辛苦吗、只是会很辛苦吗?不定因素像是塔罗牌也抓不住的谜团在他紧张又疲惫的大脑里横冲直撞,叫布雷夫真的彻底放弃再去反抗些什么了。
“怀特教授是因为担心罗里才焦虑的吧?”走出北塔楼后范尼塔斯带着理解的语气发问道,但布雷夫那个时候却整个的人都还正心不在焉着。他还在为终于走出了让人压抑烦躁的办公室、呼吸到新鲜空气、看到让眼球解乏的自然景观而感到由衷的高兴:“我可以理解的。”学生点了点头,但被询问者的意识却还刚刚苏醒、给了对方留出了先出手的空隙。
“担心?”他愣了一下,确实是出于漫不经心的态度——他为什么要担心、或者说原来他需要担心吗?鉴于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布雷夫甚至已经开始渐渐淡忘起了罗德里克还是个未成年的孩子的事情,所以他觉得这种条件反射般的脑回路似乎也没什么大问题。罗德里克·昆茨·怀特是拉文克劳的鹰,他可以张开双翼、无情的飞向天空,让每一根羽毛都散发着叫人想要疏远的气息、每一个动作都能无视那些力不足道者累赘般的协助。他强大、是理应高傲飞翔而又高高在上的雄鹰,因此布雷夫似乎早就已经习惯了站在地面上抬起头、仰望对方的英姿而非协助其飞得更高更远:“我确实是应该担心的。”他最后选了个中肯的说法,简单模糊了一下那真心实意的回答。
“我就知道!毕竟那可是三强争霸赛啊,教授……我的意思是…嗯。”他抬起手、漫不经心的挠了挠头,看上去在斟酌什么用词似的、叫布雷夫突然紧张起来——您知道吗?您果然应该是知道的吧!毕竟是父子、有这样的反应总是很正常的。他忽然出现了一瞬间的恍惚,在那一刻布雷夫产生了自己并不在霍格沃茨的错觉。有那么一刻他以为自己坐在一间宽大舒适的候诊室里,而坐在自己对面此刻正挠着头的范尼塔斯用着问诊医生般的语气尖锐又温和的向他反复询问和确认着——您知道吗?您果然应该是知道的吧!等他把手指从雪白的发丝间抽离后、布雷夫的片刻恍惚也结束了,而在这短短几秒内的混乱中唯独不变的注定是他那由于心虚和不知如何是好所产生的沉默。
“光是想到要从火龙那里偷拾个宝贝金蛋就够让人紧张的了……我甚至一直在想如果要是选一位赫奇帕奇参加这项比赛的话会不会好一点?毕竟龙大概也是能被算作成神奇动物中的一种的……”范尼塔斯似乎有些焦虑的敲了敲额头,叫在他身边的布雷夫什么也没敢说:“哎,不知道罗里能不能凭借拉文克劳的智慧拿下第一场……不过还是希望今年比赛的保护措施能更让人安心一些——啊,抱歉教授、我也许不该说这么多。”他回头,正好看到布雷夫紧锁眉头的样子,于是马上改口道歉道。但后者只是摆了摆手、没再说些什么。
“罗里肯定会交上一份让…让他自己和评委都满意的答卷。”他胡乱的说着,抓紧时间闭上了嘴、生怕下一秒吐出那该死又羞耻的哽咽声——见鬼的三强比赛,见鬼的火龙、金蛋和那些该死的危险与防护措施。谁提议办的这种比赛、另一个自以为是的格兰芬多古人吗?布雷夫的心跳声是他自己可知的混乱与嘈杂,就像是他手心里溢出的那些汗水一样、他能看到自己正在不受控制的走向崩溃的边缘:“梅林——我……”他把冰凉的手背贴上了自己的额头,试图用降温的方式让自己冷静下来些。罗德里克为什么要报名参加这个比赛呢、理由会不会与他这个罪魁祸首一如既往的有关呢?问题从布雷夫脑子里接二连三的蹦出来、让他应接不暇,而此刻他需要的也不再是回答了,布雷夫是知道的。现在他真正需要的是片刻的平静和调整呼吸,需要的是把这混乱的一切摁下暂停键。
于是斯伯林·潘恩极为大方的伸出了手,实现了他的愿望。
“抱歉打扰下…怀特教授,您现在有时间吗?我现在有点急事想要问您。”
她突然的访问对现在的布雷夫来说再像解脱不过了——感谢拉文克劳的智慧总是无处不在、她们甚至连谎言和伪装都编制的那么成功和完美,几乎叫他看了都觉得羞愧。斯伯林·潘恩冲着布雷夫和范尼塔斯迎面走来、怀里还抱着一本可以称得上是老旧不堪的书,怎么看怎么像是个认真好学的普通学生。所以布雷夫也很配合的打量了她一下并且一眼认出了对方怀里那本书——《树枝占卜术》,梅林在上、这年头读过这本书的人大概不超过十个巫师吧?
“那我就不打扰您们了,怀特教授。”范尼塔斯眨了眨眼,贴心的挥了挥手、终于把布雷夫把某个自我形成的牢笼中放了出来:“您也不要太担忧了,多放松一下吧。”他轻轻的向对方点了点头、布雷夫毫不意外的从中看到了过分的怜悯。于是他便拿着那本内页几乎全是破洞的老书和斯伯林一边走一边讲解了一段时间,直到他们抵达了几乎没什么人的黑湖边、同时布雷夫的心跳和呼吸都恢复了以往的正常后他才终于放心的结束了这次可笑的辅导,并对着斯伯林苦笑了一下后获得了些许对方的理解。
“虽然占卜相关的知识我没有获得太多,但在谨慎方面、也许您算是给我上了节不错的课?”她微笑着打趣着自己的教授道,而后者也只是无奈的耸了耸肩、自认了这次的取笑,毕竟比起自己布雷夫更关心的是斯伯林的事情,他更关心的是他的学生、霍格沃茨她的孩子的忧愁——他看着她的笑容、忽然意识到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她在笑。那种释然的快乐使她的脸上少了些成熟稳重的防备,但也让她看上去更加脆弱。他用心的观察着她鼓起的面颊、弯曲的眼角、咧开的唇瓣,于是最后布雷夫轻而易举的看到了她现如今终于意识到了的、从最初就已经失去了的爱情。
“那很痛苦吗?很忧伤、很无奈、很愤怒、很崩溃吗?”他小心翼翼的问着她,隔着一阵干冷阴森的春风轻柔的看着她那双几乎昏暗无光的双眼。他看到了她的真实、看到了她心的真相,透过一层雾蒙蒙的灰、布雷夫努力使自己全部的关怀和目光都投放到了那之后的一片海蓝上。他为斯伯林·潘恩那双天生注定要为落泪而挣扎的双眼而感到痛心疾首、甚至下定了为对方维护最后的尊严的决心。但他的学生、他的女孩儿在她的教授面前依旧一如既往的坚韧与强大。他会看到她露出一个无比真实的笑容说没关系的、一切都已经结束了,所以不久之后布雷夫也会从她身上学会什么才是真正的放手。
“那很奇怪、却也在人的意料之中,”她说:“当分离真正到来的时候你只会感觉很平静。”
他会听从她的心声、他的劝诫,布雷夫想,因为他即将会知道她说的都是真的,在不久以后。
“我亲爱的,为了你、我从未如此希望结局能快点到来。”布雷夫张开手臂,用宽大的袍子裹住了斯伯林的肩膀。飞跃过千山万水又遗失一切的鹰此刻终于因为疲惫而放弃了约莫两分钟的坚强。她合上因为过度使用甚至开始发烫的双眼,让生理泪水随意的顺着自己面庞流下,而站在她身旁的另一只即将可能和她一样殊途同归狮子会温柔的用那柔软的纯黑色布料擦干她所有属于现在的痛苦。他轻拍着女孩儿的肩膀,眺望着洒满了令人昏昏欲睡的澄黄色金光的湖面、最终把安抚的吻落在了潘恩家长女的发顶上。
“请告诉我吧,结局到来的时间。”他说。
“赶在最后一名追球手抓住金色飞贼之前,以我了解他的情况来看应该是这样的——但现在我也不怎么确定了,因为他已经输掉了至于我而言最后的信任。所以我只能用冷漠的智慧与逻辑来推导和算计他②,老师。”她回答道,让布雷夫放开了扶着她的手。
“但这一切怎么会发展成这样的下场呢?”
“因为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吧、怀特教授,”她今天第二次的出于真心实意而弯起了嘴角:“每个人都拥有在爱中享受沉沦的权利,”
“而我也如此(I'm in love)。”
2000年3月18日
“好吧,看起来我还算是比较了解你的——如果不是有任务要帮忙把东西交给我的话,我想找到你实在是成了件难事是吧?”布雷夫坐在办公椅上一脸无辜的眨着眼,就像是在诉说这几天来为了找到对方而付出的辛苦一样,而罗德里克只是面无表情的回望着对方、乍一看倒也真像是个冷漠无情的暴君。
“我在学校更乐于花更多的时间忙于学业,所以如果想找或者谈些什么的话您应该回家去找。”他用着平板直叙的语气平静地说道,仿佛只是在中规中矩的说一件普通事一样。但布雷夫听得出、尤其是从对方话中最后的那几个词中听得出罗德里克所介怀的依旧是圣诞节那一晚他莫名其妙的落荒而逃——他藏在桌子下的手因为对方的话下意识的抖了一下,但最终还是又重新握成了拳头。
“也许吧,不过鉴于我找你要干的事情和谈话没什么关系所以——”布雷夫把手撑在桌子上,似乎有些费力的站起了身。而罗德里克还只是抱着那一沓占卜课论文站在离他办公桌有一段距离的地方沉默的看着,似乎没有任何想要表达的态度和语句:“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能占用你差不多五分钟左右的时间吧?”布雷夫曲起左手的食指、轻轻敲了敲手表表盘上的玻璃表壳。沉闷微弱的响声在不大的占卜办公室内回荡开来,和他微微向右偏倒的头一样、成了罗德里克眼中一瞬间静止了的事物。
“……可以。”在短暂的沉默后他最终还是许可了布雷夫的行为,尽管他们之间需要解决的事情还如霍格沃茨的高塔一般多、但这并不影响插曲在他们之间产生——罗德里克像是大提琴,冷静平稳又中规中矩的发出着低沉的乐声。就像他迈向布雷夫办公桌的每一实步一样,如此的坚定有力、仿佛一切都如他计划好了般的在进行——甚至包括他把怀里的那堆论文放在木桌上时的位置坐标、都没准几乎如昆茨起初设想时的数值相差不远。
但相比之下布雷夫就完全不是如此了,比起提琴这种优雅的乐器、他自认为也许自己更适合萨克斯。那金光闪闪、惹人注目的管类乐器,不论是被谁认真或是胡乱的吹奏都能让身为听众的他开心上好长一段时间——布雷夫·怀特从不在意音乐听起来怎么样,毕竟他可算不上什么优秀的鉴曲师。当他聆听时更多他所关注的、是那些音节在向他诉说什么,而当他第一次听到萨克斯的歌声时他就明白自己注定会无比盲目的爱上这种乐器,毕竟他是如此的热爱自由、热爱浪漫和热爱喧嚣。他就仿佛是一个从萨克斯的喇叭口中偷溜出来的音节一样,因为最单纯的快乐而活跃着、因为最简单的满足而嬉笑着。罗德里克能看到他在不大的书桌下左右翻找时忙碌又幼稚的身影,而再过不了多久他也相信自己能看到对方的灵魂。
但是为什么呢?他还是有些不明白。
“哦,在这里…我找到了。”折腾了一阵后蹲在办公桌下的布雷夫终于举起了手,而罗德里克因为视线被遮挡看不到对方的模样,但那只被布雷夫高高举起的黑天鹅绒礼盒倒是叫看他看了个一清二楚——阳光洒在精致的布料上时因为羞愧而变得四分五裂,叫整个盒子看起来都金光闪闪的。他有些惊讶于对方被布雷夫塞在也不知道是办公室的哪个角落了这么久居然还没被弄脏的事实,然后继续默默地看着自己的养父再一次在自己面前站直了身子。
“把你的领带先摘下来。”他拿起自己的魔杖对着盒子上的魔咒开始了艰难的解答,而再得出结果之前仅仅甩给了罗德里克这样的一句话、叫后者一瞬间动作僵住了:“……哦,我只是想给你试一下,之后你可以再把自己那条领带系回去,也算是符合……学院要求吧?”值得庆幸的是这次布雷夫没有花很长时间才意识到自己发言的漏洞,在打开第一道锁后他就抬起头对着一脸迷惑和漠然的罗德里克这样补充似的说道、并且终于成功说服了对方。罗德里克把手指探入领口那个完美的结中,干脆利落的把那条原本打的完美、蓝白色相间的学院领带从自己脖子上摘了下来,而等他再抬起头时布雷夫也已经彻底把那个黑色的礼盒打开了。在其中如珍宝般被他藏匿好的一条黑金色领带此刻正平静的躺在布雷夫的掌心里,而罗德里克甚至觉得自己能听到它如祷告般的低吟浅唱。
男人上前一步、站到了自己的男孩儿面前。他微微抬起头仰视着现在已经比自己还高了的人,抬起手把那条领带熟练地挂在了对方的脖子上——上一次离自己的养子这么近是什么时候了?这样的距离布雷夫甚至能听到对方平稳的呼吸和沉稳有力的心跳声,而这种种迹象倒也正在无比安心的向他表明他的罗德里克还是一开始他从雪夜中捡回来的哪个珍宝。是真实的、真诚的、真心实意的。他想起她,想起在爱中沉沦、饱受欺骗的潘恩,可耻的为自己现在所拥有的一切而感到快乐和清醒。
“这条领带是我父亲送给我的成人礼礼物,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也是我决定加入傲罗部之后的事情的,天啊、这可能是老怀特先生这么多年来第一次为我花这么大的手笔送礼物,说实话刚收到的时候我还有点感动呢。”他低头看着罗德里克的脖子、自己的手指,和穿插其中的黑色布料,看着那金光琳琳的条纹如温暖的魔法之光一般在他指尖穿梭,几乎要布雷夫陷入对往日幸福不可逆转的回忆之中:“不过后来我也就发现了,他送我这条领带真正的含义是对我的认可、而原因还是因为我背叛了自己的初衷选择了他想让我走的道路,所以在离开家以后我也就没再带这条领带了。”
布雷夫打的很慢,难得努力的想把一切事情都做的尽善尽美。于是罗德里克就这么静静的看着、静静地听着,任这一切都在布雷夫的掌控下缓缓发展。一瞬间他们都似乎忘记了彼此的忧虑和纠结,对对方的误解和埋怨。有那么一瞬间布雷夫甚至觉得自己打这条领带可以打到永远、持续到地老天荒,因为他实在是太享受这一刻所发生的一切了。
“虽然我非常不喜欢我父亲送这条领带时强加给我的一切,但是罗里、我得承认,我还是很喜欢其中的寓意的——那种作为认同的继承,如今由我传给你啦,罗德里克先生。”他打好了那个漂亮的结、让中央那个漂亮的黄金狮鹫图案完整地露了出来。布雷夫满意的看着自己的作品、轻轻的拍了拍罗德里克的胸口:“我为你感到骄傲,罗里。”他说着、抬起头,那双清澈湛蓝的双眸此刻正因荡漾着满满的喜悦而变得闪闪发光。
“…我——”他张开嘴、想要说些什么,但被布雷夫一个简单的止住了。一种没来由的烦躁忽然在他的胸口腾升。罗德里克难得的感觉到了焦躁不安。
“谈话的事情等三强争霸赛过了以后我们再好好说……总之最快你也得等到魁地奇比赛打完啦我亲爱的,”布雷夫走到办公室门口、悠闲地披上了自己的袍子,无比轻松地说道:“现在最后的比赛快开始了,总之你可不该错过这一幕。”他把办公室的门打开,做了一个指向屋外的手势,对罗德里克下了难得苛刻的逐客令。
“…我明白了,”拉文克劳沉默了一下后点了点头,向着屋外走去了。但在走到布雷夫身边时他还是控制不住的停顿了一下,直视着对方那双无比坦然的双眼,问了最后一个问题:“您呢,不去看魁地奇决赛吗?”
“那么精彩的事情我怎么可能错过?”布雷夫轻抿般的笑了一下,而后合上了门。
“我会尽快赶过去的。”
约莫在上四年级的时候布雷夫第一次从伯德的口中听到了一句属于麻瓜们的名言,而那句话大概是‘当某人为你关上一扇门,也一定会为你打开一扇窗’的这样一件不但给人留足了后路甚至还饱含同情心的好事。不过另一方面布雷夫也还记得当时自己的小鸟之所以向他提起这句话、初衷还是为了向他抱怨。在那段时间里对方好像提前一步的开始研究起了麻瓜们的文学,所以一直保持着钟鸡蛋里挑骨头的态度在研究他们的每一个英文字母——为什么关上一扇门后被打开一扇窗能算得上是被救赎?如果仅仅是想要进入屋子的话走门和翻窗户绝对是两件完全不能相提并论的事情,而且走门是光明正大的、翻窗户总是很容易的让人就能联想到偷偷摸摸这样的事情,容易在心理上给人加重负担……布雷夫确实记得当时在餐桌上对方是这么喋喋不休的对自己说到的,所以他也确实记得当时自己那种虽未言明但却也实着悲伤的心情。如果是伯德的话他丝毫不会怀疑对方会对这种折损利益后的二次机会感到不可理喻,但是对于他的话、那反而是求之不得的新生——如果能有人给他在某件事上的第二个选择或机会,布雷夫毫不怀疑自己会付出一切。不论是翻窗户还是走下水道、只要能抵达那间名为终点的屋子就好了。他想、这也许就是所谓的凡人怯懦吧。
所以归根结底的、布雷夫还是自认为对坎瑞拉·米勒仁尽义至了。至少从一开始他为他各种意义上都留了扇门这件事上来说他觉得自己就已经做的够好的了——从他把占卜办公室的门关上、再到他走出北塔楼,直至布雷夫走到霍格沃茨礼堂时他甚至都还在想是否要再给他那可以称得上是素未谋面的学生留一个余地。也许他只是一时崩溃?也许他只是一时混淆?不过不论坎瑞拉如何布雷夫是清楚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的。他的头脑此刻无比的清醒、保持着一种完美的状态,而也就是这样他大步穿过了前厅的走廊,打开了被尘封已久的十一号教室③。而也就在他刚把星星的投影打在昏暗的教室四壁上时坎瑞拉推开了教室门、带着偏向自负的自信走入了他和斯伯林的计划之中——现在格兰芬多的院长和他的学生被迫共处于这样一个被上了三层的空教室里,而在他们二人之间所摆放着的、正是用于俄罗斯转盘赌的左轮手枪。
布雷夫在赌、他想。他自愿抛弃了先发制人的手段,把那打出唯一一发空弹的希望寄托在了坎瑞拉身上。他在赌对方会放弃、会回头,他在赌对世界未来的信任。
“但你欺骗了她、你——你们利用了她!!!”他的学生的愤怒此刻正如一颗火星落入了干草堆般、以势不可挡的状态熊熊燃烧了起来。他伸出手、紧握着那支山楂木的魔杖对着布雷夫,怒不可赦的诉说着对方莫须有的罪状:“你是个骗子、谎言家、污蔑者……你怎么敢愚弄她、欺骗她,怎么敢把她从我身边强掠而走?!!”
布雷夫借着依稀的光芒和绝佳的视力极不情愿的看清了对方手中那支深色的魔杖,那种原本应散发出柔和成熟的棕红色光芒的山楂木魔杖此刻正因为主人的暴动而变得深邃漆黑。他摸出自己的白蜡木、看着手中的伙伴那纤细白皙的身躯,突然可悲的发现当下的对立已经变得无比的明显——黑与白、对与错,对应着老师和学生、叫旁观者看来是无比可笑的局面。
“你才是骗子,米勒,你得承认这点。你才是那个欺骗了潘恩的人,那个欺骗了爱你之人的爱的人,那个辜负了一切的人。”布雷夫伸出手,用魔杖指向了坎瑞拉·米勒的方向,而此刻他们两个人也都能看到那修长的白蜡木尖端此刻正闪烁着名为真理与正确的纯白之光:“你该回到自己的罪里来了,”他说:“这是你唯一的选择。”
“…这世界上可不存在唯一……院长,至少在在我身上不存在这个词,”坎瑞拉沉默了一会儿后裂开嘴,带着一种癫狂的笑容回应着布雷夫的问题。同时他开始了移动,开始了沿着教室内壁顺时针方向的移动。而站在他对面的布雷夫就这样平静的紧跟着他——他们会一直保持着面对面的状态、直到一切都落下帷幕:“说实话、您又何苦来管这档子事儿呢——没准这一切只是我的一个玩笑、没准现在我们出现在这里也都是因为一个可笑的巧合、没准最后其实没有任何人会牺牲?……我的意思是,拜托、先生!您不必这么伟大,和所有人相处只不过连一年都不到而已,您又何苦呢?”
“嗯、按照我最喜欢的一句话来回答你的问题在合适不过了,米勒先生。正所谓一日为师、终生……好吧,我确实得承认自己还没做好终身任职的觉悟,但是在傲罗部所待的那两年里我也确确实实学到了些傲罗精神——与黑暗斗争的人,无谓死亡,坚定内心所想。而保护我所想保护的人、既是我所想的了。”他缓缓踱着步、紧盯着对方那双绿莹莹的双眼,仿佛在黑夜中与一头凶残的野狼周旋,而这场谈判和博弈此刻的赌注依旧十分的巨大,让布雷夫不敢轻举妄动:“如果没有人牺牲我觉得那再好不过了、米勒先生,毕竟您可得知道,杀人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而我也不认为你能完美的做到。”
“那是因为你在用脱罪的目光审视我,先生,但您所不知道的是我所需要的并非脱离……而是深陷其中,因为我想要的东西就在里面。”野狼还在用着诡异的语调与他周旋。布雷夫看着对方充满了表演欲的姿态、和移动时优雅到诡异的步伐,丝毫不敢放松警惕。他依旧指着对方,在结局还未到来前:“现在我们来聊点别的活跃下气氛吧,先生!给我讲讲,让我好向您提出问题,在来学校以前、离开只待了两年的傲罗部以后您又做了什么活到了现在?在那之后您还有杀过人吗④?”坎瑞拉把自己的好学和严谨用在了不论是对他还是对布雷夫来说皆是大错特错的地方。他用舌尖灵活的牵引着话题走向的银线、而后狠毒的一个折甩把问题击向了对于对方来说应该是最脆弱的地方——但布雷夫出人意料的无动于衷。
“草菅人命是最低劣的态度。”他简单的回答了对方,仿佛是事不关己的贤者一般。
“那是因为杀人本就不如您说的那样是件难事——”学生猛地放下了手,解除了一切攻击前的平静、突然伫立在原地恢复到了一种戏剧般的正常状态,而此刻他与布雷夫所在的方位也是正好与一开始所互相替换了的——黑色站在十二点钟的决胜位,为白色固守着六刻的愚昧而痛心疾首、肆意演讲:“想想吧先生,想想吧!其实有时你甚至不需要用什么死咒…那种既不会给对方带来痛苦还会把自己主动送进阿兹卡班的垃圾咒语……千禧年的杀手们应该把它废除了!只要时机得当即使是最简单的石化咒都能置人于死地!还是说您有什么难言之隐,自认为自己手下留情留有余地、但其实另一方面也清楚自己已经杀了不少的人?”
“对于你这样的推理我只能说并不是所有人都如你想的那样残忍,米勒同学,另一方面我还得提醒你、现在我们还在霍格沃茨里,所以你应该对作为院长的我怀有些尊重。”布雷夫放下了魔杖,一脸平静的看着还在手舞足蹈的对方、异常平静的说道:“……为什么不能努力向成年人依靠下呢?关于你混乱的梦⑤,一切都是从那个开始的吗?”
“哦拜托院长,您是知道答案的不是吗?”坎瑞拉无奈的笑了。他先是耸了耸肩、而后又摊下了手,手掌用力的拍在大腿上、发出了响亮的击打声:“那个梦只是个可笑的、只能存活于妄想中的救赎罢了!和您现在的行为一样……哦,抱歉,我又忘了。现在在学校里所以我还得对您保持着对于师长的尊重对吧……怀特院长?”野狼认真的向他鞠了个躬,是标准的九十度。但当布雷夫一次又一次望向那双捕食者的眸子时确实不知道还该露出什么表情好。
“首先,我们很高兴你还记得我的名字,其次我的不得说、在狂妄的发言前也许你应该对自己真诚相待——你说唯一这个词不适合你自己,那斯伯林·潘恩对于你来说又算什么呢?”
“首先,别他妈的再提她的名字……你们都没有资格在我面前提她的名字!!!”米勒家的养子为他所爱的人名终于在一瞬间撕裂了自己过于浓厚和夸张的表演伪装。在那一刻他变得暴怒异常、愤怒至极,让布雷夫·怀特终于清楚地看到了对方的本质——但那只有短短的一瞬、微小的一秒,在那仅有的一次撕裂过后,坎瑞拉又恢复了之前从容的病态。他的速度之快以至于叫见证了全过程的布雷夫感到不可思议,同时也隐约不安的意识到了什么你想要凭空得到些什么、就也得等价付出些代价,而当他看到对方脸上恍然大悟的笑容时布雷夫终于明白坎瑞拉从自己拿走了什么——他知道对方终于了解到了全部的他自己,包括他不愿自我解读的那些部分、坎瑞拉·米勒已经在癫狂的同时全部从他这里掠走了“其次……哦、我可怜又可爱的院长啊……我终于看透了您呢!这么长时间以来的纠缠、欺骗和掠夺………你之所以这么关注她,关注我,是因为你自认为和她是一类人了对不对?”
他沉默了,布雷夫沉默了。在今天的对峙和无数次询问后、他第一次的沉默了。而等再过上三四天后他重新回想起这一天自己所做的全部努力时布雷夫·怀特会明白,他所有功亏一篑的地方就是这里、就在这里,他就是输在了自己——输给了被质问着的真正的自己。
“你这个可怜人啊、也爱上了个从出生起便腐朽了的人!而且最可悲的、也是你和她最大的不同是——是你爱上了病人、而非错乱的人为你倾心!”看到了真相的狂徒狂笑讥讽着懦夫,肆无忌惮地把血淋淋的真相剥了开来。但是实在残忍、过于残酷,逃避者一时间根本无法接受。他下意识的握紧了自己的白蜡木魔杖、自己最后的救命稻草,因为他想要逃、想要回避这一切他无法接受的事情,但又能去哪儿呢、他又能逃到哪里——
“那边听我一句劝吧,师长、听我这个同你盲目所爱的人一样的疯子一句劝吧——放手吧!放手吧!他永远不会回应你、永远不会报答你,因为你永远无法理解他、读懂他、进入他的事情,你这自以为是又可悲的凡人啊——”
“他永远不会爱你!!!!!”
后来在严谨的调查后会有人向布雷夫证明第一个魔咒是从坎瑞拉的山楂木中发射出来的粉碎咒,但却不会有任何人能向他证明紧随其后的那道由他发出的石化咒是出于其纯粹的自保欲。他是知道、也是在清楚不过的,在最后的决斗中他的沉默和咒语之所以合二为一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因为是他们都出于最原始的愤怒——他的恼羞成怒和坎瑞拉的压抑已久重叠起来几乎是毁灭性的。当五六条让人几乎都分不清是什么性质的魔咒在空荡的教室内折射击打时,布雷夫终于确定当时他已经昏了头,以至于当看到坎瑞拉为了打开被自己上了锁的教室门时硬生生的用一个一看就是被人初次使用的反弹咒折击了他的粉碎咒时他都没有什么惊讶。那一刻他们都疯了、都病了,都变得不顾一切、偏执成狂起来,为了最终的目的都变得不择手段——而这也成了布雷夫走出了门已被打碎了的十一号教室的最大原因。
他还在追捕着坎瑞拉,只是原因以及从为了别人变成了为了他自己。狭室内的闪避和进攻以及让他的神经变得高度紧张、甚至手里的魔杖也变得渐渐发烫起来,但在迎面撞上那个卑鄙的飞沙咒时他还是没能做出反应——他在这里呆的时间太久了,导致忘记了霍格沃茨已经把所有有心寻求安适的人送往了温柔乡。她的爱最终还是使他释然、她的吻最终还是使他得到救赎,也因此在出于愤怒的斗争中、布雷夫注定不会比无心之人更为强大。
“即使和我最初想的不一样,但这个选择也不错——代替那位我不知名的同类向您致谢,怀特院长……感谢您为我的献身。”在他为沙尘的痛苦而倒退一步的瞬间、狼从黄土中暴露了真身。他绿色的眼里满是恶魔的妒意,让布雷夫终于明白了对于坎瑞拉·米勒来说其实根本不存在什么转盘游戏,因为对于对方来说那把先发制人且属于他的左轮手枪里,注定只会全部装满了恶意子弹,只是那到底是、还有她为————
“钻心剜骨(crucio)——!!!⑥”
“除你武器(expelliarmus)——!!!”
毒绿色的光芒击中了男人的胸前,于是一个人倒下了,而在他身后的身影注定成了坎瑞拉·米勒往后十五年内梦中的臆想。注定成了他往后反反复复在牢笼中不断警醒而又陷入的噩梦——他会无数次的梦见今天、梦见一切,梦见布雷夫倒下后斯伯林·潘恩的身影,梦见她那纯粹明亮到不会被任何黑暗侵蚀的灵魂。梦见她那与自己完全背道而驰的思绪、还有那根指着他并且制造了一切终结的梨木魔杖。
“……不应该是你。”他说着、瞪大了眼睛,仿佛在为什么不可思议的事物所震惊一样,同时也不在乎除他们以外发生的任何事情——坎瑞拉死死的盯着斯伯林,甚至连被双腿因为受到了石化咒的攻击而猛然跪下都在所不惜。他任凭自己直直的摔倒在霍格沃茨的走廊里,牙齿和嘴唇无情的磕碎在冰冷的地砖上。伤口带着延迟的痛苦骤然形成,他口中飞溅而出的血液甚至都沾到了脸上,但仅管如此坎瑞拉依旧不管不顾,他依旧死死地盯着她、带着全部几乎要炸碎灵魂的愤怒怒吼:“不应该是你!!!不论是他们谁、也都不应该是你!!!”
一批人涌了进来、一时间仿佛有无数的魔杖指着他,但是坎瑞拉不在乎、他真心实意的不在乎。他们压制着他、束缚着他,给狼套上了枷锁和铁链、让他无法再伤害无辜者,却又放任了他嘶声力竭的可悲呐喊:“你就是为了这个吗?!为了这些虚伪的人和事物吗?你为了他们背叛了我、即使我为你付出了一切吗!!!”他向她寻求着真相、寻求着答案,因为他着实不能接受这突如其来的背叛,着实被杀意蒙蔽了头脑。
但斯伯林·潘恩什么都没有说。她站在楼梯的台阶上、甚至都没有看向他。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知道了、我知道……你宁愿为了他们、你宁愿为了他们……”他们把他从地板上拉了起来,拼命的往与潘恩相反的方向拖去,而这时纵然他的脸上还沾着自己的血、凌乱的沙,一幅狼狈到不能再狼狈的模样,但还依旧在癫狂的叫嚷——有人挡住他看向她的视线、也有人扶着潘恩的肩膀带她走上楼梯,还有人在提议给他加一个无声咒。但谁在乎?谁在乎!他已经无所畏惧:“但可惜啊、我们都活在幻梦中,潘恩、我们都活在幻梦中——我想独居梦中………让我独居梦中——!!!斯伯林·潘恩,让我独居梦中吧!我诅咒你、我诅咒你————我爱你!!!⑦”
那一天狼人刻意崩调的歌声和嘶声力竭的诅咒回荡在霍格沃茨的礼堂中、伴随着乌鸦尖锐的叫声绕着拉文克劳的塔楼盘旋而上,久久没有消散。
END
后记:
超前说明一下每章之前的时间只是为了效果随意选择瞎打的……请大家不要当真也不要举报我随便看看就好(闭眼)这章时间轴bug真的很多!所以希望大家不要说出来也举报我……………(臭不要脸的rua了)
①斯伯林和坎瑞拉一开始的约会是在霍格莫德的一间小茶馆里,斯伯林的想法也是因为那里蛮小的可以让坎瑞拉控制一下自己的情绪……然后最后所有人都看得出他根本不在乎别人的眼光。他的自我意识太强烈,和他自认为对斯伯林的爱一样,也因此在潘潘理解了对方的自认为后用一句回校选择了拒绝对方(=她决定回到学校,回到正确的地方去,而不是跟随坎瑞拉到充满无所谓的赌注的地方去)
但是坎瑞拉并不理解,他认为对方的逃避话题只是为了给自己打掩护,说到底还是自我意识过剩了,导致斯伯林回校后没多久也意识到了这件事,所以将计就计套到了坎瑞拉的所有计划和想法并且把它们都告诉了布雷夫
②虽然坎瑞拉一开始说了魁地奇比赛结束后一切都会结束但斯伯林由于认为现在的自己已经不能用对过去的坎瑞拉的印象来推测对方现在的行为,所以就在此之前直接做了问对方所有计划的事情(坎瑞拉全部告诉了他,付出了所有信任所以最后也因此崩溃)
Q:为什么院长直接信了坎瑞拉要搞事而不认为是玩笑话
A:因为按照斯伯林的话说如果布雷夫不信也应该去教室看守一下,因为既是这件事是假的所牺牲的也不过是少几个人看魁地奇决赛(坎决定在决赛时动手也是因为那时城堡里人少的缘故),但如果是真可能就会有人牺牲(按照他对斯伯林的说法是他打算和自己本家的表妹相约在教室见面而后在对方身上实验之前第二章里学的黑魔法,之后也似乎是抱着不逃直接被抓走的打算、让人也搞不清他到底在想什么这样的……总之似乎最后他本来留给潘恩的是一个救不救自己的选项,然而潘恩一开始就没打算跟他一伙儿更让他暴怒)
③ 十一号教室【在礼堂对面,有一条走廊从前厅通向十一号教室,它是个别的几个不用的教室之一。邓布利多将这个房间布置得看上去有如来到林间的空地之中。不能轻易爬上活梯的费伦泽在这里教授占卜课,他能够随着他手的动作让光线暗淡下来并让星星呈现在天花板上(凤凰社第27章)】←都是我百度的,因为是个空教室就顺便用了
④坎瑞拉这个提这个问题是建立在布雷夫之前和他说自己在傲罗部待过两年的基础上问的,并没别的什么意思,他也不知道再来学校之前离开傲罗部以后布雷夫究竟是干什么的
⑤对应坎瑞拉人设纸/第一章反反复复做的那个梦,在被人群推入的霍格沃茨(=他原本为零的入学欲和原本对生活随波逐流的态度)和与分院帽的对话(=“哪个选择能够使你称心如意”是建立在坎瑞拉与四个院同样感情单薄+有所关联的基础上所做出的发言。把他分往哪个学院才能使其重燃美好的希望呢?原本是希望格兰芬多的勇气可以感染他,使他的狂暴成为保护别人的力量,但最终还是只能被坎瑞拉嘲笑成‘妄想中的救赎’的选择)
⑥这个钻心咒没有成功!说一下……因为是坎瑞拉第一次用所以默认是虽然用了但由于是新手第一次但是完全没有打出效果,只是将人击昏了一段时间!跟之前的那个第一次用的反弹咒相对应了只是一个成功一个失败了
⑦我爱你的诅咒详见第三章坎瑞拉和西库恩斯的对话
【“这听上去像是你在阻止我在告别的时候对别人说我爱她。”
“你又错了,我其实没有阻止你、只是想解释清楚,毕竟另一方面我所说的这一切也是事实——凯拉,你是米勒家的孩子,应知晓米勒们从不言爱。如果你说了请告诉我对方是谁,因为我也真的很好奇,让你能如此恨之入骨的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坎瑞拉唱的一段故意跑调的歌是Dream【http://music.163.com/#/song?id=30621338】
最后因为潘恩的崩溃疯了,不想解释了看人设纸第二页吧反正在他心里潘恩就是他的皇后、唯一不能也没用理由背叛他的人就对了(自认为
最后末尾因为还是用了不可饶恕咒虽然人没死但是还是去蹲阿兹卡班了,坎瑞拉在霍格沃茨内的故事就到这里了。
今年hwm预订的剧情基本上就讲完了……!不过这对儿的故事还远没有结束!如果企划还有番外期的话还会补一篇番外如果没有的话就等企划完结之后再投了,所以这里照常用bgm作为结束语了(时间轴bug我就不管了 自暴自弃的闭眼了 )
We all are living in a dream
我们都活在幻梦中
But life ain't what it seems
生活远不止表面波澜不惊
Oh everything's a mess
所有事情都一团糟
And all these sorrows I have seen
我所经历的一切悲痛
They lead me to believe
也让我深信
That everything's a mess
生活不过如此,低俗不堪,
But I wanna dream
我想独居梦中。
【感谢每一个能看到这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