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得到一些东西,就必然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等价交换,是这个世界维持平衡亘古不变的选择。
可是人类的欲望,却是浅浅深深永无止境。
*
我不是一个擅长思考的人,比起思考,我更喜欢身体力行的行动。尤其是在十岁那年与小福遇到之后,在我身体力行的证实了妖怪真正存在在这个世间之后,我就更加偏向于成为一个行动派了。
当我成为玩具使,知道Game似乎也完全不是一件奇怪的事情。但是对于那个“王”的位置还有那个能够实现一切愿望的权限,我确实一点都不感兴趣。十多年来与小福朝夕相伴,总让我忘记我的玩具是那本《百鬼物语》而不是这个长相精致的小子。
小福对此表示了充分的不满。
“你既然已经拥有了这样的能力,为什么总是不用呢!”他的脸颊气鼓鼓的,看上去却正好褪去了那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让我忍不住想要伸手上去戳一戳。
“我虽然不喜欢读书,但是好歹还是书店老板的女儿,爱护书籍这一点还是有的。”为了不让小孩恼羞成怒,我最终忍住了自己蠢蠢欲动的手,耸了耸肩道,“而且就算我成功将他们召唤出来,那些妖怪也不能在我视线里待多长时间不是吗?”
小福听我这样说,也忍不住泄了气。正如我说的那样,从《百鬼物语》中走出来的妖怪,似乎只有我和小福两个人能够看得见,而且他们能够存在的时间往往只有短短的一周。比如说我之前召唤出来的木魅,它安安静静的在公园里面直愣愣的栽了一个星期,愣是没有被人发现有什么不对。
小福最初还是很热衷于撺掇我将不同类型的妖怪召唤出来和他一起玩的。在我刚刚成为玩具使的时候,因为他的要求,先后召唤出来垢尝、鸣屋、山童和河童这些无伤大雅的小妖怪出来过,但并不是所有的妖怪都让人感到舒服,就好比那个叫做垢尝的妖怪,直接整的我当时整个星期都不愿意进浴室里去。
倒不是我对天狗之类的大妖怪一点不好奇,恰恰相反,我对这些妖怪好奇的要死,可垢尝那次我实在是吃足了苦头,在撕掉书页之前不得不硬着头皮仔仔细细的将这些妖怪的传说和能力都看的清清楚楚才敢判断要不要召唤。像那些传说中的大妖怪,如果真的有那么大的杀伤力,我就算再好奇也会掂量掂量自己能不能控制的了了。
而随着那些妖怪在我们的生活中短暂的出现,渐渐的,小福也不再执着于寻找妖怪同伴一起玩耍了,他更多的时候将自己混迹在一群小孩子中间,和他们笑闹成一团。
十岁的我尚且不能明白他最初为何一定想要找一个妖怪伙伴,但随着年龄的增长,我这种一根筋的人竟然也明白了小福的寂寞。随着孩子们年龄的增长,他们的视野逐渐开阔,生活逐渐丰富,不再需要仅仅是单纯玩伴的存在。就算他们曾经和小福再亲密再友爱,也终有长大到再失去能够看到小福特权的年龄。而身为妖怪的小福,却是永远的只能停留在这样稚嫩的年纪而已。
我有些庆幸自己成为了玩具使,即使不能永远陪伴在小福身边,也能够尽可能长的停留在他的生命里。
我以为这便是我成为玩具使之后的全部附加Buff。
但是我根本没有想到的是,在2014年,我二十一岁的时候,父亲竟然无缘无故的昏迷不醒。要命的是,即使将他送到医院里,也没有一个医生能够讲清楚这到底是什么原因造成的。
在我听到消息的那一刻,我只觉得我的天都要塌了。
我是父亲带大的,从小到大都没有见过我的母亲,父亲也从来都对这方面的消息一字不提,我自然一无所知。以至于我现在得知这样的消息之后,连一个可以依靠的人都找不到。
匆匆忙忙的办理了辍学手续,我坐在【百日谈】门口的石阶上发呆,未来该怎么办要怎么走,完全是一团乱麻无从整理。
隔壁店铺的小店长Kira像往常一样和我打招呼:“哟,小雅,今天你来看店吗?”
我勉强的想要勾起嘴角向往常一样回应他,可惜的是完全失败了。小福一直在我身边,担心的看着我,却完全不知道要如何安慰我。
Kira像是看出我状态不对,从糖果店里抓了一把糖果,走上前来塞进我手里,问道:“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情?有我能帮忙的吗?”
像是抓到了水中的浮木,我已经无法顾忌自己这样将家里的事情莫名其妙的向他人倾诉是不是非常的怪异,语无伦次的将这一切都讲给Kira听。Kira是一个非常温柔耐心的人,他一边听一边温柔的拍着我的背脊,待我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之后,他却文不对题的问道:“小雅,你是玩具使吧?”
我有些惊讶的睁大了眼睛,并没有想到Kira与我谈论的竟然是这个。成为玩具使这件事情我虽然没有费心思遮掩过,但是也没有想过要大肆宣扬,连使用玩具的事情在十岁之后都很少做,理应没有多少人知道才对。
Kira并没有在意我惊讶的表情,只是同我说道:“玩具使之间有一种相互吸引的气场,你从来都没有感受到过吗?”
我茫然的摇摇头。
Kira见状只是轻轻地说道:“那么,你总该知道Game吧。”
Game!我蓦然睁大了眼睛,被Kira这样一提醒,我当然也想到了参加Game的获胜者——王,是有可能实现一切愿望的。
“那就是说,只要我去参加Game,那么我就有可能唤醒父亲了!”这种拨开云雾终见日的明晰感觉让我觉得精神一震,本来萎靡的心情一下子就轻松起来了。
我兴冲冲地向Kira询问道:“既然Kira知道Game,那么你知道要怎么参加吗?我想早一点加入这个游戏,这样父亲也能早点醒来了。”
Kira脸上的表情却有些黯淡,他盯着我看了很久,半晌才说道:“小雅,你真的确定要参加Game吗?”
“当然啊!”我有些疑惑Kira的反应,但是能够唤醒父亲的激动心情最终还是占了上风,我直勾勾的盯着Kira,只希望他赶快将参加Game的方法告诉我,好让我能够早日加入游戏实现愿望。
“但是,你知道如果游戏输了,你会遇到什么样的事情吗?”Kira的语气淡淡的,却给我高涨的热情嗖的泼了一盆冷水,我呆了呆,不晓得他为什么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他并没有期待我的反应,自顾自的说下去:“Game一旦开始,不分出胜负便不会结束。但是,打败对手的方法,就是去破坏对方的玩具。”他的目光落在了旁边的小福身上,“如果你的玩具被破坏,那么你就会失去玩具使的身份变成普通人,契约自动解除。”
我和小福对视的眼睛都不禁睁大,也就是说,如果我加入了Game并且战败的话,我就永远看不到小福了。
“我也是参加过Game的玩具使呢,”Kira淡淡一笑,眼睛里晃过一丝怀念,“就是因为知道了这条规则,所以我主动退出了Game。”
“所以,小雅,你好好想想吧。”
这条不可思议的消息我现在已经无暇顾及了。我脑袋里乱成一团,父亲和小福都是我生命中重要的存在,根本就不是能够放在天平两端以供抉择的筹码。
小福却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模仿刚刚Kira的动作轻轻地拍着我的背脊,像是在用自己的行动支持我的所有决定。
我定了定神,想了想莫名昏迷的父亲,终于下定了决心:何必纠结那些有的没的,如果失败的代价真的那么惨烈,我只要努力去赢就可以了!
ps。总2586字
ps。还是忍不住交代了参加Game的初衷_(:з」∠)_还拉了小店长做知心姐姐
ps。完成【在非场内战斗的场景下使用玩具能力】
我坐在墙角。那里布满了蜘蛛网。空气中有轻盈地小东西在阳光的照射下飞舞着,地板上落着的砂砾清晰得可以按颗计数,我捡起了它们。胸口有跳动的声音。
没有人来到过我身边,我将那些砂砾呈在手心,让左手交给右手,再让右手交给左手。阳光好得出奇,一切都在光线照耀下显得清晰无比,闪着一些微小的亮光。有人推门进来,声音回荡在空旷的房间中,激起耳膜的一阵抖动。
她站在了我的面前。
“雷,雷,来,把手伸出来。”莉莉伸手向我。我顺从地从草堆中站了起来,湿润的叶片沾湿了我肥大的工装裤,我将手递给她。“走、走。”她又这样说道。我被她牵着,一脚踩碎河面有关我们的倒影。“摸。”她这样命令道。我弯下腰,在河水里摸索着。手指经过河底粘稠沉重的河沙,穿过缠在手上的河水,一阵粘滑的触感,不满我打扰它午睡的鲶鱼一尾巴打上手,溅起的水花淋湿上身。水草缠住了我的腿,我回头清理它。
“该死!该死!”莉莉在我前方骂道,“普罗达又来坏事了!快走!快走!”
我被莉莉拖着,深一脚浅一脚地跑上岸。
洛克赶来了,他站在河边对我喊道:“快!快把莉莉拖出来!”
我又回过头去,跌跌撞撞地跑下由石子铺出的河滩,原本藏在背带裤里的水漏了出来,淌过那比我的腿还短上一截的裤子。我仔细向河中心看去,只有莉莉的头发还在河面上飘荡着,在阳光下泛着廉价的闪光。
“该死!该死哟——”洛克在岸边跳脚,“这叫我怎么和太太交待?求求你啦雷,快帮我看看莉莉,我才刚刚替上普罗达,我还不想——”
我捞起了莉莉,她躺在我怀里,那张一刻也不愿停歇的嘴此刻完全静默着,我在她的齿缝里看到了小河藻的身影。她唇上的口红被水冲刷之后,浓颜料般糊做一团,顺着小水流淌到我的衣领上,染红一片。
“做得不错!果然没有看错,我们家最能干的就是雷了!”骨瓷杯轻触茶几,太太坐在皮沙发上把玩着那怀表这样说道,“真给咱家长脸!下回给你安排个好活儿干!喏,拿去,这是赏你的。”
带着光晕,一块闪亮的手表砸在地上,我捡起它。指针很有精神地走着,一刻不停。我撇到一旁洛克的眼神,将表握在手心,出门时塞进了他怀里。那只表走得太快了,这很危险。
“那只表走得太快了!怀表这很危险!”莉莉拖着我向阁楼跑去。“这只表走得太快了!”她又重复了一遍,“普罗达那个笨蛋!也不知他怎么上的发条!本来还开心在阁楼上翻到一只不是太太或先生的怀表可以自己用,现在倒好,这表走得快到不行,根本没法儿用!气死我了!”她从乱糟糟的旧衣堆下面翻出那块怀表来,生气地在我眼前晃着。
我接过怀表。
“你看看,多好的一块表呐,上头还能看出日期来呢!”
“倒了。”
“什么?”
我抬起头对莉莉重复了一遍:“这只表,走倒了。”
莉莉去找了普罗达,在天色还没黑,大地还笼罩在红色的夕阳之下的时候。等我再听到她的声音时,普拉达已经不在了。他落入庄园最东边废弃的矿井里,据说那下面埋着恶魔。莉莉被人找回来时哭得一塌糊涂,但半日后她来见我时完全恢复了神智,色彩飞扬地讲述着普罗达失足前惊恐的表情。庄园里也有一部分人坚信其实是莉莉将普罗达推下井道的——“莉莉眼红普罗达很久了,就因为他可以接近太太,而莉莉可想趁太太不注意时偷点红粉往嘴上抹抹了”——但还没有人敢大胆地说出来,我想应该没有人不怕莉莉的撒泼乱骂。太太和先生没有孩子,有时也愿意招上我们几个到厅堂,分我们一些东西玩玩。当然,太太从不肯给莉莉口红和彩粉,“小女孩子用什么花里胡哨的东西!”她这么说着,给莉莉总是些过了时的看护装。
“你猜我找到了什么?”莉莉晃着合得严实的手问我。我注意到今天的她又擦了口红,艳丽得像是唇边滴血。我摇摇头。
她满意地张开手,一根链子挂在食指上,下头连着的是之前那只倒走的表。“我又找到它啦!普罗达那个倒霉蛋掉下去的时候吓得连这个都不要了,两只手只顾抓着栏杆,可惜他命不好,那杆子早就锈透了,他一抓,就一起掉下去了。算了算了,不谈那家伙了,雷你快来看看,这只表怎么停了?”
我接了过去,怎么看都只是一只普通的怀表,普通得就像草场里堆好了的草垛,相互之间没有一点差别。除了它曾经倒走过之外,并没有什么不同。
“啊啊算了,这东西给你这木头脑子也看不出什么的,拿来。”
我把表递给了她。
“所以说!为什么这只表又开始倒走啦?!我上的发条绝对没有反啊!”莉莉气急败坏地跟我抱怨,“这样根本不能用嘛!可恶!”
“而且喏,刚刚走过那群多事大妈的时候,有一个居然跟我说这手表邪门得很,叫我当心点,开什么玩笑!不就是眼红我有怀表嘛!至于这样咒我吗?心眼小得还不如根针!”
“你也说两句话呀,别就傻傻地愣在那里。”莉莉这样说着,“好歹替我抱怨几句嘛!”
“嗯……表走倒了的话,时间就会变少……”
“什么?根本不对嘛!唉,一开始就不该指望你!我要去把这该死的表扔了,仍得远远的!最好和普罗达一起被埋掉!”莉莉瞪大眼睛生气地说。
莉莉的眼睛瞪得很大,无神地看向远方,没有生气的眼睛像是蒙上了一层灰。我抱着她,像是抱着一块湿淋淋的布,除了向下淌水之外,她什么也做不了了。她的口中不再有言语突出,她已经沉没在我所不知道的世界里,张口朝天,不语一言。
洛克在岸边大叫,我不知道那是因为在乎他的职位,还是因为他在意莉莉的死亡。他最终还是下了水,接过莉莉,迈着沉重的脚步往岸上走,沿途他的右脚被一块底部微微掀起的石块绊住了,我只看见他一个趔趄,莉莉摔在了水中溅起浪花。
几天之后,有关“魔女莉莉”的传言仿佛野风,一下就席卷了整个庄园,他们说莉莉手上那块怀表有着邪恶的力量,它不但害死了普罗达,还害死了莉莉自己。问题是,没有人知道,莉莉的怀表在哪儿。
莉莉死去的半年后,太太突然叫我和洛克到了门厅。
“前些时候,在庄园里有人说,莉莉她有些,嗯,怎么说来着,古怪?我似乎还听说她有块怀表是吗?你们,洛克还有雷,我希望你们能找到那块怀表给我看看。你们也一起住了这么多年了,也不希望莉莉就这样被人说七道八的吧?去吧,让莉莉走得安心一些。”
洛克翻遍了莉莉住的小房间,找到了我们刚来庄园时带来的小布娃娃,却没有翻出那块怀表。下午,我看见他在莉莉去世的河滩底摸索,被石头绊倒好几回,摔得鼻青脸肿却仍旧没有收获。
我看了一会儿,离开了。
我点亮矿灯。灯光照耀下的井道仍旧显得黑暗,我看见自己的影子倒映在土墙上,形状诡异颇像一只恶兽。空荡的井道比庄园的酒窖还要安静,四周只剩我自己的呼吸声。我一步一步地向下走,脚步声在此刻比太太验工时穿得那双红跟鞋更加震人。
我颤抖着往下。
楼梯下是熊熊大火,太太倒在火海中,洛克挣扎着往上爬着,他冲上楼梯,手上紧握着刚从太太手上抢来的怀表。
我看见他双手颤抖着拿着一只不配对的手柄给怀表上发条。
“可以的……可以的……我知道可以的……喂……喂!”他回头,恶狠狠地盯着我,“喂!你过来!快!给这该死的怀表上发条!”
我第四次接过这块怀表。
一圈,两圈,三圈,我用尽全力尽量上紧发条。“咔”地一声,手柄应声而断。
另一边,横梁带着火炎压倒在洛克身上。
“出来吧,雷·克洛特。”她站在了我面前,“有人寄了保释金来保释你了。”
我眯起眼睛,阳光停滞了。胸口,仍有东西在跳动着。
时间线很乱,基本上就是说谁上了发条之后怀表落入他人之手并且时间倒走完之后人就要死。雷入狱的原因是被怀疑与庄园纵火有关。
至于谁保释了雷,那就是下一个故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