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S:泡茶的内容都是作者胡诌的
PPS:如有OOC和设定BUG请告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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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 闻香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吴门在心里对自己说,你很难不去讨厌自己。谁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没有一点天真的期望和大胆的梦想?对于出生在书香门第的文人来说,即使把“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念上百次,也抵不过“一日看尽长安花”的得意潇洒。只是年轻时大家都没有想过,哪一位隐居先哲,不曾中榜进士呢?
吴门皱了皱眉,抬头看大街对面排队的长龙,仍是一眼望不到尽头,便又把脑袋低了下去。
他不想把自己和曾经隐居山林的贤士们相提并论,他知道他不配,这也是他自我厌恶的源泉。有时吴门也会想,古人云“小隐隐于野,大隐隐于市”,但同时他又清楚的知道,自己之所以从山林回到城镇周边,无非就是没办法切断与人的念想。社交使人厌恶,但完全没有社交的生活也令人崩溃。人要如何与花草共处呢?草木无知,亦不回应你的期望和话语。置身其中,除了不断膨胀的孤独、寂寞,更让人怀疑自己是否真的生而为人。每念及至此,他对于书中所载的隐者们的敬畏,便又上升了几分。他们仿佛不是真的活在这个世界,至少思想的维度,已经脱离了常理。如果你在没有月亮的晴朗夜晚眺望星空,看着漫天璀璨而永恒的繁星,很难让人不去联想,它们就是永世流传的高尚思想,早已跳脱了世俗的框架,像烟花一样从地面升起,但却像星星一样永远地刻印在空中。
而我,吴门想,我便是躺在世俗的水沟中,仰望着它们的普通人。
一番自我贬低之后,吴门又把目光投向街道对面的小教堂。那里原本也只是普通的院落,西方传教的人来此之后,在门口加装了一道西里古怪的门扉,便当做教堂使用。吴门觉得或许那道门扉,就像游子临行前,从故乡捧起的一抔黄土。
改装了建筑之后,来到这里的传教士们并不像吴门先前所想的那样热衷于传播教义,反而在教堂门口架起土味儿浓厚的大棚和铁锅,大大咧咧地发放粥水。或许应该把这种行为称作仁慈,吴门想,但无论如何,这样毫无道理的施舍,总是让人心有不安。毕竟即使是普度众生的菩萨佛祖,也是供在寺中,要花香火钱的呀。
曾经仕途中的经历让吴门无法再相信任何馈赠,即使来自信仰与宗教也一样。相比之下,比起西方新来的“上帝”,或者大行其道的佛教,还是道教更让他感到安心。天尊从来不施与你什么,也不承诺你什么,一切心境的变化,不过是取决于你自己。
走到今天这一步,吴门想,我不欠谁,谁也不欠我。
除了前天夜里,那一次意外。他想到这里不由得撇了撇嘴,一张因双眼凹陷显得有些阴森的脸看起来更加不近人情。这也是为什么现在大白天的,他却像个傻子一样蹲在街角的阴影里,找机会试图不引人注意地进入教堂的原因。
吴门平常就住在城门三里外,无人管理的破庙中。把稻草拢一拢,扯下几张旧幕帘,就是足够安睡一夜的床铺。虽然自己不承认,但他正是过着和普通乞丐无差的日子。白天四处拾荒谋求些口粮,夜里忍受着潮湿和寒冷企图入眠。虽不至以地为席以天为被,但也绝不是什么舒适的生活。在艰难的日子里,处境相似的人们会自然而然地聚集在一起互相扶持。因此,他也有了一些关系不错的乞丐朋友,也许是因为有着超越一般民众的学识,甚至有村里的人时不时送些特产来接济,也偶尔有人来找他请教问题,或者单纯的谈天谈地。
最困难的冬天过去之后,春天的到来使一切都逐渐好转,夜晚也更容易入眠了。
直到前天夜里,一阵哀嚎声划破静寂。
吴门猛地睁开眼睛。
这个声音他非常熟悉,定是疯婆子阿红的叫声。疯婆子不仅疯,手上力道也惊人的大,曾经徒手将一个图谋不轨的三尺大汉横着丢了出去。在这片地界,谁也不会傻到去招惹她。她若是嗷嗷大叫,不是疯病发作的话,便只有一种可能——二九出事了。
没人知道二九的父母是谁,甚至二月初九也不是他的生日。乞丐们在破庙外的柳树下发现还在襁褓中的孩子时,正是二月初九午时三刻,大家一合计,便把他唤作二九。几经周折,最后还是给了阿红抚养,到今年已经九周岁了。二九有天生的哮喘,因此坡下老李一直反对把孩子交给阿红——孩子只要一犯病,阿红便像被传染了似的,也跟着发疯病。但平常若是有二九陪着阿红,阿红看起来就和正常女子别无二致,也比从前更懂得做事谋生活。只是周边的人都不由得绷紧一根弦,好在二九犯病时能够及时发现。
吴门心里明白,必定是二九哮喘病发了。还不等他从稻草铺上跳起,阿红已经跌跌撞撞摔进了破庙大门。吴门连忙上去将人扶起。哪知阿红一边叫嚷着什么,一边顺势就死死抓住他的双臂,疏于修剪的指甲狠狠掐进对方肉里。吴门只得咬牙忍痛,根本脱不开身,也没有那个精力去搞明白阿红究竟在嚷嚷些什么。情况一时陷入僵局。
“吴老先生!吴老先生!”坡下老李突然从黑暗中窜出,一把抱住了阿红。
事情变化的太快,吴门还在原地愣神。老李见状连忙吼道:“吴老师!快!二九!”
吴门一惊,这才反应过来眼前是什么情况,抽出双手拔腿就跑。身后老李使尽全身力气想要制住发疯病的阿红,耐不住阿红力大无穷,拼命挣扎,几乎要脱离了钳制。这时候吴门才听清她究竟在喊些什么:
“无新事呀!无新事呀!”
“日头不出啦!月头不现啦!”
“无新事呀!无新事呀!”
“天降魍魉来啦!地落黄泉去啦!”
“救救命啊!救人命啊……”
吴门已经无暇去考虑阿红叫嚷的话语有什么意义,只得朝着阿红住所的方向狂奔。
拜托了,拜托了,他在心中向所有能想到名字的神明祈祷,一定要赶上啊……
后来的事情,真可谓一波三折。
吴门赶到阿红住的小屋内时,二九已经倒在地上,双唇发紫,口吐白沫,几乎喘不上气来。吴门连忙扶起二九,一边安慰孩子不会有事一边让他把身子弓起,抚背顺气,然后连忙翻箱倒柜地找药。二九活到今天,很大一部分要归功于城西郎中的一剂神药——“嗅药”。病发时只要让病人坐起,抚背顺气,打开药瓶让病人闻一闻,就能大幅地缓解症状。不严重的时候,只要等待一会,就能自愈了。即使病情严重,这药也足以让病人支撑到郎中赶来。
可是吴门把这破屋里仅有的箱箱柜柜都翻遍了,也找不到那个熟悉的小白瓶子。
他绝望地拉开最后一个抽屉,里面只有一些破损的纸张和积了厚厚一层的灰尘。二九的咳嗽声几乎没有停过。吴门一时不知接下来该做什么反应。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觉得此刻给二九一个了断是最好的选择。
但最终他还是愣在了一旁,不知该摆什么表情,不知双眼该看向何处,两只手停滞在半空中,不知道该放在那里。有那么一会时间仿佛不再流动了。在面对困境时,吴门常常有这种错觉。他无法感知到这样毫无用处的对峙持续了多久,好像时间真的停在此刻,不再前行,于是二九不会再受疾病所苦,他也不必再面对自己总是无能为力的现实。
紧接着,这一切突然被由远及近的马蹄声打破了。
好像突然打通了穴脉一般,吴门的大脑飞速运转起来。他对二九嘱咐一句“不要担心,在此等我”便夺门而出,冲到官道中央,张开双臂。昏昏欲睡的马夫被吓了一跳,连忙用力勒紧缰绳。车内的护卫探出头来,还不及说些什么,吴门便扑通一声双膝跪地,两手抱拳,大喊道:
“请大人救命!”
只是吴门怎么也想不到,他拦下的车既不是达官贵人也不是富商子弟,而是从西方远道而来的传道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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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神父一边掏出火柴,点燃了烛台,一边用带着奇特卷舌音的蹩脚中文说道,“粥,已经结束了,今天。”
吴门有些惊讶,但他也不确定自己究竟是惊讶于这个金发碧眼的异乡人竟然会讲汉语,还是惊讶于他的汉语说的稀里糊涂却并不那么难懂。
他着实愣了好一会,才吞吞吐吐地回答:“不,不是,我不饿。”
神父看了他一会,似乎认出了来人是谁,接着转身打开了大堂一侧的小门,朝吴门点了点头。吴门呆头呆脑地跟了上去。
左厢是一间窄小简易的会客室。神父把烛台放在茶几中央,请吴门坐下,自己则从柜里抽出了茶叶,准备泡茶。
吴门知道自己即使穿来最好的衣服,也整洁不到哪去。现在要把这裹着破布的屁股,挪到那精心地打过蜡又雕饰繁复的红木椅上,还真让他扭捏得不行,只好尴尬地站在座椅一旁,盯着神父泡茶。神父倒并没有在意他,专心致志地半趴在茶几边泡茶。只见神父拿出茶叶罐后,小心地把凉白开倒进杯里,然后从罐中捻出几片干叶,均匀地铺在水面上……吴门一时目瞪口呆。
这西洋人根本不会泡茶!
吴门连忙伸手掩住杯口:“不,不是,等会!不是这么泡的!”
神父抬头疑惑地看着他。
“这完全不对!……”吴门一时也憋不出什么话来,愣了半天叹了口气,继续道:“你等着,我来。”
吴门一把拿过茶罐,罐内干叶呈青褐色,卷曲为条索状,捻起细看,叶底朱红,叶中淡绿,叶身厚重紧实。如所料不错,这可是上品大红袍……
不由得摇了摇头,叹道:“暴殄天物啊……”
既有好茶,泡茶自然不可怠慢,好在茶具均是紫檀,恰好配这清香醇厚的青茶。只是择水,便难以多挑剔,只得就地取井水烧开。水源难以讲究,便得细细讲究煎水的汤侯。至于大红袍,不可煮至纯熟,也不可刚沸便起锅,须武火急沸,捷辨三巡,取出后晾凉片刻,再进行冲泡。冲泡的方式同样大有说法,大红袍岩茶,应抬手高冲,掀起底层的茶叶,此时定会满室生香,令人心怡。壶内焗泡片刻后,分杯出汤,入闻香杯中,无须过多,二指即可。
待客室内吴门给神父端上第一杯闻香茶时,神父还一愣一愣的。
“先别喝。”吴门竖起一根手指,“听好了,第一杯是闻的,不是用来喝的。”
神父乖乖地端着茶杯等待讲解。
“像这样,将品茗杯倒扣在闻香杯上——对,就是左边这个扣上右边这个。然后倒转,茶就留在品茗杯内了。而茶香——”吴门说着将闻香杯凑近鼻端,“都在这里。”
此茶闻起来岩骨花香,馥郁高久,低头看茶碗内橙红通透,金圈镶边,果然是上品大红袍。
闻着茶香,吴门不由得在心里翻了个大白眼,此番若不是自己上门拜访,这好茶不知还要遭多久的糟蹋。
茶几对面有着蓝眼睛的西洋人有样学样,依葫芦画瓢,倒也学得挺快。在附带吴门粗犷讲解的三巡茶后,似乎多少也懂了一些门道,三杯茶下肚,仍然对着杯底留香恋恋不舍。
吴门不由得失笑:“切忌过饮。”
神父也难得地咧了咧嘴,放下茶杯,行了个抱拳礼:“多谢先生赐教。”
这句话倒是说的有模有样。吴门这么想着,才猛然意识到双方连名姓都没报过,连忙也抬手抱拳,道:“不才家住城西门外傩神庙,吴门是也。”
“我是范。”
“范?”吴门不由得愣了愣。
“范。”神父点了点头。
也许西洋人没有什么名姓之分吧。
“那,呃……范大人,想必大人也还记得我。”吴门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卷画轴,“前几日多亏大人出手相助,今日特来登门道谢。”
范先生摇了摇头,“不要,说话像这样。”说着又指了指自己,“我,不懂。”
吴门在心里翻了第二个大白眼。
“好,那我也轻松多了,兄弟,前几天夜里真的多谢你。”把卷轴往桌上一拍,“小弟没什么钱,家里也没啥值钱东西。只会写点字画点画,算是点表示。除了写字画画,农活重活我也能干。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还请不要客气,尽管跟我说。”
对方挠了挠头,半天才憋出两字:“谢谢。”
“哎呀,你谢啥,我才要谢你呢。”没了语言上的束缚,吴门行为也愈发不拘束起来,说了两句便靠在椅背上翘起二郎腿。
范先生闻言,指了指茶杯。
吴门不由得失笑出声,又直起身来嘱咐道:“记住了,泡茶先看茶叶,什么茶配什么水,什么水配什么碗。沸水晾一会再泡茶,高冲低斟,第一泡闻茶香,第二泡品茶味,第三泡喝茶汤。不可多饮,免得生涩失味。”
范只是笑笑,过了好一会,才开口说道:“教会,需要帮忙。”可能是觉得自己表述地不明白,又抬起手比划了几下,“缺少人。”
吴门挑了挑眉,直觉性地预感自己可能撞到了一个好饭碗。
这村子里总有些说好不好说坏不坏的行脚商人,每当那丁零当啷的声音合着吆喝从街那头传到这头的时候,待在屋子里的姑娘们总会止不住的想要钻出来望一望。那些如水般的姑娘们在这染了灰的天穹下也如水那样容易染上了尘,但姑娘们总是比水好那么一点儿的,那是这村里带着希望的孩子,眼睛里凝着灵动的光。
没什么能让这光蒙上尘埃。
而打一开始就在街边等着的男人们则不一样,他们等着一件称手的物什。不管那是称什么的手,衣食住行总有一样能让人看得上眼的,这些人们在灰里走的久了,心都似乎蒙上了纱,等着消息像一只手那样轻柔揭去心上盖着的纱,让埋藏在土里的男儿野心能见一见天日。
还有孩子们——那些稚嫩的孩子们。随处可见的小玩意儿会补满行脚商那摇摇晃晃的篓子里散乱装着的小格子,但比起拥有那些玩意,看行脚商不知道从哪儿掏出个这些东西,才是真真的有趣。
每当到了月份,那读完了书的书生们摇着头晃着脑袋的就回来了这里,眼睛凝着水的姑娘们一个个都在盼着,那些个手上拿着东西张口闭口文书词行能讲些里面听不见的故事,瞧不见的话。混着期期艾艾混真半假的念想,或许也是等着一个不会归来的心上人。
这儿是个桃源乡,是令人难以逃脱的温柔的摇篮,也是个能散播言语的棋场。
今儿早些时候,当行脚商兴致缺缺的还在盖着布头昏昏欲睡的时候,话就传开来了。村里不像是别村,看规模样貌和人数倒像是个镇子,消息灵通着呢。人说上城里头街里来了个会下棋的教书先生,未曾有人闻过其名,只知道世人都唤他作“白先生”,先生并不只出现在一处,倒不如说你心有所想的时候,白先生就会着一袭白衣,出现在你所希望的地方。传闻总是邪乎的,有人信有人不信,而这摸不真切的传闻反而让人的心尖更是痒痒的,毕竟这里头什么是真,什么是假,还不一定呢。
传闻来了。白先生带着他那盘棋来了村里,白先生说不论男女老少,人人皆可。只要和他下棋,赢了便能拿到想要的一切,而输了——
还没人知道。
那白先生像是慈善家一样,丝毫没得传闻里说的那般精通棋艺,那人们心中便知道了,说的白先生下棋厉害只是个幌子,怕是白先生自己传出来的,免得输得太多赔不起了罢。而要是真去问白先生,他也只是不语,露出了似笑非笑的神色,指了指棋盘示意你来一局罢。
而你若是赢了,后面的事也就不再是传闻了。
第一个能被人称奇的,则是住在边边上的那位老农,老农劳作过后未曾想到会多日不见一滴雨,那时候村里的话已经传的透彻了,那白先生输给了回乡来的几位书生,书生们倒也是和气,要的不多,有的只是要了份种子,有的也只是要了藏书。甚至还有稍稍过分那么一点的,想要些精妙难寻的抄本,白先生也给他们找了来。老农正这样想着的时候,白先生就在晃神的片刻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先生手上拿了把扇子摇着摇着,一时间好像起了雾一样看不真切,也不知道扇面上画的是甚么,那老先生有些胆怯的望了去,白先生也不说话,单单的只是笑。
老农说自个儿没什么文化,怕是玩不来这些文人们会的东西,白先生也不恼,示意老农跟着自己走。老农就像是着了魔一样跟了过去,那是一件平淡无奇的屋子,一时间也不知道是从哪儿来的,但这也不重要了。屋子正中有一圆桌,桌上摆着一整副棋子,稍显旧了,但看得出主人很是爱惜。
然后白先生自进屋之后第一次开口。
“请坐?”
他说。
那老农战战兢兢的,这才将挑在肩上的东西放下,白先生总有种无意中散发出来的气,让老农不由得有些恐惧。
“你我各执一色棋子,黑先白后,交替下子,一次一子。你们既然都称我一声白先生,那我便执白子,您先请便。”
老农看着白先生将装着黑棋的器皿放到了面前,安抚一样的从中取出一枚来,摊开了老农自个儿的手心,将那黑子放到了手心里合上。
“子要下在交接点上,落子后不得随意移动。剩下的您就先试试吧,如何?”
老农看着白先生的脸,硬生生的把话给吞下,颤巍巍的落下了第一步。
三天后,村内大雨。
老农像是发了狂一样的仰天笑着,其中不乏隐约喊得“传闻都是真的!”“那位先生是真的能带来奇迹!”他俨然是将白先生当成了神,而神动动手指就引发了奇迹,只因自己莫名其妙的赢了一局棋。
是,只是赢了一局棋。
白先生甚至都没说些什么,只是在老农说出愿望后笑着点了点头,告诉老农三天后自然会有好事情降临,没想到这事是真的,这一切都顺其自然的发生了。这简直是一场不需要成本的赌博。
不需要成本,是啊。
老农有些平淡的人生里开始掀起了波澜,他觉得自己能要点别的东西来。
而在约莫是十五天之后,村里那栋最大的宅子悄然建了起来,那楼说来也是巧,建在了老农以前那块菜地上,好事的人们过去看着呢,还想叫老农来问问怎么回事,那老农却施施然从宅子里走了出来,他眼神睥睨着像是什么富贵人家一样,对所有人一概解释这是天降之财,别惦记了。但总有好事人说那是老农和白先生下了棋,这东西都是白先生给的。
而老农遣散了站在自个家门口说闲话的人,对那些红着脸抱怨着新宅占了预留菜地的前日好友们,只是叫嚷着给人散了财便不愿再见到了。
大家一哄而散,留下零零散散的人,在下一个转角见到白先生站在那似笑非笑。
那老农愈发狠厉了起来,绝口不提钱财如何而来,而当有人在他面前起哄,叫着白先生的名号时,老农便冲上去狠狠的叫人滚。人们自是不知道为何从前带着一丝胆怯的老农如今是这般样子,只是那宅子愈发的亮堂了,带着点挥金如土的富丽,可门前却冷冷的,再也没人想来了。
后来人们发现老农则是再过了七天左右的事情了,那老农面色狰狞,丝毫不见事前再也不干瘦的样子,还温着的尸体惨白,带着点富人家的样貌体态,唯独心口那块开了个洞,看去却早已是空了。没人敢说话,也没人敢乱想,有那么些个人动了动脑经想到了下棋的那位先生,却也不敢说出来。这老农突变成令人厌恶的富人家,活像是暴发户那样待人苛刻,到他死的时候竟没几个人感到伤心,留下的只有不解和悄然蔓延的恐惧。最后也不知道是谁扯着嗓子吼了一声,这老农黑了心啦,被后山里的野狼叼了心吃去了,活该哦。
而人们半是哄着别乱说话,另一半则是暗自思忖,谁也不敢说些什么。
唯独早早离去的一书生,在阴影里瞅见了白先生。他上前不着声色的瞥了眼似是白纸的扇,想了想还是开了口。
他说,白先生,我和您下局棋,赢了请您让我升官发大财,可好?
老农的事儿一过,和棋有关的风头暗中增了不少,甚至有姑娘家家的凑在一起小声聊着,说是和白先生下了局,也不知怎么的就赢了,不管是要让夫君远离莺莺燕燕,还是想要和看上的小伙结成一段缘,总能实现了不少。姑娘家们倒是把白先生看成了月老,一个个面带羞容扭扭捏捏的说想和先生下一局,而白先生来者不拒,不知怎么的,大家伙儿都还没见白先生赢过。
这时候那高中榜上的书生回来了,人人都说书生当了县令了可了不得了。书生也只是淡淡一笑,寻了个没人的角落,不意外的找到了白先生,又下了一局棋。
于是他日再遇,书生已经进了宫。
那书生自这之后鲜少回到村里了,偶尔来也只是排场大着像什么门面一样,浩浩荡荡的沿着街走了一通,回了自个儿家便没了声息。书生以前的好友们,那几个一同上京的书生们红着脸不愿去问,最后还是有人沉不住气,敲了门便问里头,是不是书生同白先生下了棋,如今发达了。
半天没见回应,敲门的人是想退了开,但书生却将门一开,神色冷峻的靠在一旁。书生勒令着别乱说话,而面对更多随着其他书生们来的村人,则是面色更冷一分,将门狠狠地关上了。
于是夜深了,从宫里回来的书生进了白先生的屋子,而在这之后,那些个当时敲门询问的其他书生和零星的还缠着问怎么样才能进宫的人都悄然没了消息,或是面带惧色不敢再问,或是干脆消失了罢。
村里的姑娘悄悄找到白先生,姑娘面带一丝羞涩,扭捏了一番才说自己与那书生自幼青梅竹马,书生以前家境贫寒,惹得姑娘父母总是看不顺眼,两小无猜的感情始终得不到祝福,而现在发达了,这事有说法了,问一问白先生能否让书生回来,自己愿赌一局棋。
白先生不语,并未让姑娘与自己下棋,只是收起扇子敲了敲手心,直接告诉姑娘两日后即可见到书生,翩然离去。
两日后,轿子抬着那书生就回来了。
书生没有理站在白先生边上一脸羞怯的姑娘家,只是遣散了跟着来的人,瞥了一眼那姑娘,语气冰冷的对白先生道。
白先生,我想黄袍加身,您看如何?
城上的消息隔了一日才传来,而这一传就是起了轩然大波。
行脚商神神秘秘的凑在大家伙儿边上说,皇上的袍子被人偷啦!不知怎地就在宫里消失啦!依我看啊,和你们村儿里的事情有关咯!
行脚商说的就是前些日子发生的事,那进了宫的书生刚回到这就去找了白先生,随后再也没了声息,之后再见到的时候则也成了尸体。
说是跟来的随从敲了半天门没人应,无奈之下喊了声有急事禀报,贸然开了门,那随从蹭的进去就跪了下来,小声说着主子您政变想要何时发动?那些个人都已经等急了,再不下令,怕是贵族们都要退了出去啊,主子您请三思,皇上快要发现您了啊!。
但许久也没等到书生开口。
随从战战兢兢的发着抖抬起了头,便被吓到失了声。
只见书生面色惨白躺在那儿,身披着绣着龙的黄色袍子,心口一滩红色,染脏了袍子。那随从一惊便向后倒了去,脚一勾将袍子给带了下去,那袍子下的身体,心间已经空了。
而书生的边上则躺着一位姑娘,面色沉静似是还带着微笑,姑娘依偎在书生的身边,像是寻获了什么至宝那样,紧紧的不愿松开。姑娘身着红色的嫁衣,上面绣着精细的花,而书生身上那黄袍掉了下去后,身上穿的竟然也是一身喜服,两人在烛火映照下泛着红的屋子里紧紧靠在一起,像是一对璧人。只不过那书生也罢了,姑娘的心间也是空的,血染上红衣,看的并不真切。
又是一场闹剧。
毕竟是闹到皇城的事,不管是村里还是城里这消息久久不能平息。到处都是为了凑热闹进村子里的人,一时间人声鼎沸,那曾经的桃源乡瞬间就多了点世俗的味,没那么不可捉摸,也没什么新奇的了。
只是来的人再多,也没几个人问到了要领上。多半是好事之徒前来询问书生生前是个怎么样的人,做了些什么事儿才发达了,那死的时候躺在一旁的姑娘又与他是什么关系,来的人问来问去也琢磨不到什么,只是一边叹息一边想着到底是哪有不对劲的,到头来还是叹着气散去了。倒是有几人问了问白先生的事,只是毕竟不是村子里的人,问是问了,也没能把两件事联系起来。而那村子里的人也遮遮掩掩不愿说清楚,故事前后总蒙着层纱,到最后反而像听个故事一样,啧啧称奇,听完就忘。
再隔几日的时候打从京城里来了一位姑娘,姑娘是城里相府的千金,那千金天生好命,也是难得爱任性。千金一来就打听可曾有人见过一位先生,大家都唤作白先生。千金说先生下的一手好棋,难得见到,想和他下上一局。
被问到那人神色一时有些不自然,但也老实回答了。他说白先生不太常出现在一众人面前,说来有点邪乎,但你若是要见到白先生,最好是想着白先生,寻一处僻静之地的转角处看看罢。但姑娘你若是听传闻觉得先生棋艺高超,怕是可能要失望了,这事有点邪乎。
那千金一听便精神了,奇道这世上哪有什么邪乎的,眉头只一皱便道了谢便朝着巷子里走去,唯独留下那被问到的人一声叹息。只想着怕又是个没能把两件事听个全的倔姑娘,只希望这姑娘能平安,别遇到什么事了。
不过当日千金小姐并未见到白先生,也不知是坏事还是好事。
小姐是在三日后再遇着白先生的,白先生甫一出现便难得开了口,他说“可真是稀奇,你大概是第一个因为这原因来找我的人。”
那千金小姐在三日之内闲来无事,除了看看风景逛来逛去之外,总瞧见人凑在一起惶恐不安的聊着什么,那是些村里人凑在一起背着外人聊着,语句之间能听见什么“白先生”“心间空了”“天降横财”,那千金是个聪慧极了的姑娘,这几天听了下来心里约莫也有了点掂量。于是今个见到白先生,倒是没了初见时的惊诧,只不过这白先生像是能通晓心声一样,倒真有些让人好奇。
“你知道我想找你干什么?”小姐脸上不见惊讶,只是奇道“我在这呆了三日,这村子里感觉不对,周围的村人也都在谈论你。”小姐顿了顿,似是在想措辞,而后还是不再细想,直接问了去“是不是你的问题?”
白先生并没直接回答,只是拿折扇敲了敲手心笑了笑,语气温和道“不如姑娘赏脸来寒舍一叙如何?也可以来局棋,您若是赢了,我自然是知无不答,如何?”
那千金小姐歪了歪头,敛着水光的眼神灵动极了,也不知想到了些什么,竟是笑了。
她说,好。
途中白先生对那千金的问话充耳不闻,只刚一进房便问道“姑娘近日可有烦恼?我猜也是该出嫁的年纪了,家父总叨扰您吧。”
“别说这个,还没轮到你问我问题呢。”这小姐有点不太服气的在屋里坐了下来,也没多想“说到这,人们都不知道你名字呢,告诉我这个总不用先赢你吧。”
“和大家一样叫我白先生就行了,名字什么的别太在意,称呼罢了。”白先生说着沏了壶热茶,笑眯眯的看着千金“若是您不嫌弃,我就唤您作相小姐了。”
“那,好了好了,先下起来吧。”相小姐也不见外,品了口茶便伸出手拿过了装着黑棋的器皿“白先生既然姓白,自然是执白子,没意见吧?”
白先生笑而不语,挽袖指了指棋盘,那意思是您请便。
“真是恭喜小姐了,那么和约好的一样,我定是知无不言……想问些什么呢?”
一局罢了,白先生笑眯眯,也不见有什么挫败之相。倒是小姐显得有点委屈的样子,半晌后才抬起头敲了敲棋盘“你为什么要故意输给我呢?”
“……这是您想问的吗?我可没——”
“不是!这不是我想问的!”小姐态度强硬的打断了白先生,那神情倔强,看起来满满的都是不服气。
“我虽然有很多问题想要问你,但这样让给我的,没意思。”相小姐语气里有点烦闷,似乎在小声说些什么,嘟嘟囔囔的,听起来倒像是在猜测白先生是不是也像这样故意输给了那些村人。
白先生一时之间不知做出什么表情才好,少见的有点愣住,但半晌后便轻声笑了出来,那声音有些好听,里面透了点清冷的味道。
“相小姐当真有趣。”白先生鼓了鼓掌,开始收起了眼前的棋,相小姐见此,以一指顿住棋盘,眼神真切的看着白先生,一副不好好来一场不罢休的样子。这架势看起来倒有点偏要勉强的意思。
“先生,恕我冒昧了,但我真的只想靠实力赢先生一局,”这姑娘的眼睛里闪着光,机灵极了,让人不舍得将眼神移了去,只能受着。“我只想赢了之后安心得到想要的,不行吗?”
白先生只是摇了摇头,慢悠悠的收起了棋子,又从相小姐指尖抽出棋盘。
“相小姐,我见你不似常人那般所求,那作为礼物,告诉你一些事情吧。”
相小姐又要阻止,想说些什么关乎尊严的话。但白先生也只是做了个嘘声的手势,然后低垂了眼眸,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
“我知道你,我若是说我没做,你是不信的。但你若是说我做了,也有可能我什么也没做。”
“去了的那两位是和我下过棋没错,我也和他们讲清楚了。”
“我和他们说,‘你说你想和我下局棋,那成。我也不要你别的……输了——’”
相小姐还在等着下半句,而白先生似是不准备继续说了的样子,只是摇了摇头,将话题扯了开来。
“相小姐,这里已经有点不太平了,您还是早日离开比较好。”
也不顾相小姐如何阻拦,白先生早已收了棋转身离去,相小姐意识到人想走了之后匆忙跟上,踱到拐角处房间里却看不到任何人。
而约莫只过了一日,继续呆在村里想查清楚事的小姐便被家里叫了回去,像是被什么人推着似的,怎地都得离开这个村子。临行前也没能见到白先生,却在车的窗间隐约瞥见了一袭白衣的身影。
似是能听到有人说,相小姐,有缘再见。
她忽然清醒一般取出香囊仔细摸索,果不其然有一之前没有的硬物,取出来一看,那却是一枚温润的棋子。
这时日间村里又陆陆续续的发生了许多事,有什么人家突然的富了起来飞黄腾达了,然后又有什么人突然死了。他们死前的表情或安详或恐惧,那些形形色色的心情都随着尸体心口的洞消失了,但村里仿佛着了魔一般陷入了狂热,所有人都在找白先生,所有人都想找到白先生。或是想要窥其真容,或者是想要实现愿望。而传闻像是瘟疫一样继续传着传着,行脚商开始不愿意往这儿来了,最后一次则是又带着最初的那一句“有位厉害的先生,和他下棋就能实现愿望。”走了,再也没回来。
村里的男人们眼神冷着,讨论着。姑娘们面容泛着光,也叽叽喳喳的说着,老人们或是抽着烟袋裁着布的交流,甚至小孩儿们都在谈论。
所有人都在叫着白先生,白先生。
而若是能定睛看着,就看见总有那么些人的后颈子上,似是有什么纹路,像是印着的符咒。
村子里已经稍显清冷了,看热闹的人走了不少,也有怕村里再出事想要逃出去的人,但不知怎么地最后都还是回来了。人一少,仿佛就连后山里都能有鬼魂在叫唤。
而鬼魂没有,却不是没有人。
那深夜幽暗的林间确确实实的是有一个人,嘴角似乎还带着血,他身后躺着一具不知死活的躯体,他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
这人长得与白先生有些相似,只是夜色深了,看的并不真切,像是有什么雾绕在身上似的。他手上拿着枚棋子,棋子隐约泛着血色,还飘着些符在上面,与那交谈的人们后颈上的有些相似。
这人面色如常,也不知是在和什么人说话,还是单纯的自言自语,在寂静的夜里让人不寒而栗。
他开口道。
“要知道总有那么些人在死的时候才会被发现真正的一面。是不是想着这只是一场几率对半开的赌博而已,结果不一定是坏的,不是吗?”
“直到对神失了信仰,开始只看着我的那一刻为止,人都是怎么想的?”
“不能回答,便等血液凝结之时,用你的心来昭告天下如何。”
没人回答。但也就这么一会儿,从林间出来的人身上的雾散去的时候定睛一看,那样貌分明就是白先生。他回过头,伸出手擦了擦嘴角的血,那血是新鲜的,白先生身上并无大碍,所以那血只能是从那具不知死活的躯体上来的。待到先生回头,见那躯体还在抽动着,只是心口空了,顺手就将手上的血蹭上了扇子,那雪白的扇子染上了殷红,却变成了把黑色的扇子。
“这就是被称为‘——’的感情吗……还真是有趣……”
他收敛起了笑,面露大概能被称为苦恼的神色看向山下的村子里,现在夜已深了,村子里早已没了灯火。村里有段时间没人再来了,更是没人能活着出去,那曾经的桃源乡,现在像是什么人培育养料的坟场,有人借着棋,在一步一步的将人推向死亡。
白先生盯着扇子,那血被蹭的干净,而缓缓合上后再度展开却又是成了原来那把雪白的扇,转念想了想,记起了什么,他又回头对着那还在抽动的躯体窃声道。
“你说你想和我下局棋,那成。我也不要你别的……输了,我就要走你的命。”
“你可是,说了‘好’的。”
而迎来又一个看似平常的清晨的时候,街上早早的人就出来开始交谈,街上充斥着窃窃私语的声音,谈论的无非又是白先生的事。但能瞧见更多的人后颈上开始有了符,像是神秘人那晚棋子上飘着的那个,这是不正常,但人们已经不会去在意了。
无关的人死是无关痛痒,而传闻却和瘟疫一样扩散,无一幸免。
在城里呆着的行脚商忽地就打了个喷嚏,然后灵光一闪地想起了那个愈发沉寂的村子,那村子前些日子闹了许多事,早就不如从前那般带着些灵气和温柔了。只是如今也不常去了还有点想念,却唯有走前村子里传来传去的话倒是记得真切。
行脚商忖度了会儿,摸了摸后颈就和此时远处村里的人们一样,神神秘秘的,扎起堆悄声说了开来。
“你知道吗,村里来了位先生,人都唤作白先生。白先生说不论男女老少,人人皆可。只要和他下棋,赢了便能拿到想要的一切,而输了——”
对于昂利几个世界线结局的想法。
真结局:为了救白而被枪击而死
ED1:承接真结局以后分支→(企划世界观)患病选择放弃治愈而死
ED2&∞:包括但不仅限于→ 自然死亡,病逝,意外事故。(衍生无数结局)
ED3:各种OOC玩梗(……。)
对于白的存在的想法。
真结局:救下了昂利之后分解为粒子游荡于宇宙,复原后被世界排挤只能进行观测无法介入。(思维仍旧存在)
除真结局之外都为观测介入结局。(因无法介入世界只好以衍生分身削弱力量的方式融入,具有超人的能力但是有限,被世界认可接受。观测对象:仅限于昂利。)
本人不含有 “除了真结局世界观下获得的感情以外”的情感 目的只有观测
分身含有正常人的感情,目的用于收集包括但不仅限于感情数据。
对于本体来说不存在理解感情,只存在储存数据这一行为。
注:分身含有感情产生过激行为会被本体消灭,再创造一个分身介入不同的世界进行观测。同时,分身无法干涉本世界线昂利的死亡,干涉会被消灭。
*昂利的一生代表一个世界线,其死亡后分身进入下一个世界进行观测。
分身数据不继承。一旦被消灭之后等于从0开始积累。目前被制造出来的分身已知有3561个。
-第3560号 – 事件记录 记录者:白
我突然从睡梦中惊醒。我很疑惑,因为我并不需要真正意义上的睡眠,所谓的睡眠状态于我来说不过同类似机器般的休眠状态罢了,我不会因为睡眠不足而感到疲惫。
那我为什么会惊醒呢?
我环顾四周。
一片黑暗。
根据我的记忆,我想我现在应该是在昂利的房间里,但是为什么,现在会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里呢?
我试图检索记忆,但是毫无反应。
我试图离开这里,但是无能为力。
到底发生了什么?
正当我准备再重新整理数据的时候,我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欢迎。3560号。”
我看向声音发出地方。
本来是无尽的黑暗中,那浓稠得令人窒息的黑暗仿佛突然被破开了一个洞,白色的光突然显露,一片荧荧的白光之中逐渐出现一个人形。
我看清楚了。
那是我。
和我有着一模一样的面孔。
原来是他。
我应该想到的,是“原本的我。”
这是我第二次和他见面。
“为什么突然把我召唤到这里来?”我说出了我的疑问。
我以为我们不需要再见面了。
“因为你试图干涉昂利·特里森的死亡。并且你也这么做了,不是吗。你为什么想要把他从车祸里救出来,他原本就应该在那里死去。”他冷冷地说,然而语气毫无起伏。我不知道他是否在生气。
然而我生气了。
“我已经看过无数次他的死亡!从一个世界线换到下一个世界线,无数次地看到他因为各种原因死去!既然我有这个能力,为什么我不可以去拯救他?”我站起来,大声说道。
“或许你把自己当成了可以拯救一个人生命的上帝。但是你不是,你不过是我创造出来用于收集数据的分身罢了。我想你应该没有忘记你的任务。”他说。
我的任务……
是的,我的任务不过是陪在昂利的身边,无论是怎样的形式,只是作为一个旁观者观测和记录……
但是。
“所以你认为你的做法是正确的吗?”你到底见证了多少次他的死亡,你真的一点波动都没有吗?
“你不和我一样,也喜欢他吗?”
我说道。
“.……”短暂的沉默。
“你的任务只是负责收集数据,然后反馈给我。由我来整理,以此来理解世界,理解人类罢了。我不需要什么感情,我也无法介入世界。”
“所以。”他顿了顿。
“3560,你以为我是为了什么才创造你们?”
他说。
我突然感到一震晕眩。
白光一闪。
不过是几秒钟的时间。
我睁开了眼睛。
眼前的是昂利。
不过不是我认识的那个“昂利”
“你怎么了?”他问我。“你好像刚刚在发呆,你也会发呆吗?”
我……
我想要说什么,但是声音卡在喉咙里,无法发出来。
我突然意识到了,这个是……白的回忆。
这具身体晃动了一下,视野浮动,应该是摇头了。我还没有适应这一切,有点想吐。
“是吗。”他看着我。
和记忆中昂利的脸没什么不同。
“真是很神奇。我现在居然还在跟你说话,我想我应该是死了才对。……不,绝对死掉了才是。”他突然说。我注意到他的胸前还缠着绷带,可是这只是个装饰,在我看来下面已经没有任何伤口,甚至没有留下疤痕。
昂利用手摩挲了一下胸前的绷带。
“我还能想起被子弹贯穿心脏的感觉,可是我现在居然还活着。是你做的吧?”
“我”一言不发。只是看着他。
“谢谢。谢谢你救了我。可是,我觉得既然在那个时候,我就应该死去了,你做的事情只是多此一举。”昂利话锋一转。
什么……
我愣住了。
“人在应该死去的时候就要死去,我不知道人家是怎么想,但是我是这么认为的。”
“但是,还是谢谢你救了我。”他笑着说。
“所以你明白了吗。”
白的声音突然响起。
我发现不知何时我又回到了这片黑暗之中。
“这一切都是他的愿望。”
“你不能干涉……他的死亡。”
“这也是为什么世界可以接受你的介入的原因。”
我突然觉得很悲哀。
“那样是,错误的。我想要拯救他,我希望他可以幸福。”
“哪怕这只是我自私的想法。”
“那你又如何呢?把感情转化为数据,再传达给我们,让我们活得看来更像是‘人类’而已。你又得到了什么?你就愿意这样下去吗!”
“一切都无法改变。”他说。
“我无法介入世界,我只能观测。那么我就创造你们,去代替我学习,你们只是我获得知识的一个途径。”
“我遵循了他的愿望,所以我不会干涉他的人生。”
“对他而言,我们都不是什么特殊的存在。”
“你不要太自大了。3560号。”
他说。
我还想反驳什么,但是我发现我又无法说话了,我感到不对劲,我慌乱地看了一眼自己的身体,发现它正在消失。
“具有感情的反抗者,要被消除。”
这是我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我睁开眼睛。
发现自己身处于一片黑暗之中。
“你醒了。欢迎。”
我看向声音发出地方。
本来是无尽的黑暗中,那浓稠得令人窒息的黑暗仿佛突然被破开了一个洞,白色的光突然显露,一片荧荧的白光之中逐渐出现一个人形。
我看清楚了。
那是我。
和我有着一模一样的面孔。
仿佛是镜像一般,为什么我会知道那个人和我有一模一样的面孔呢?
这份感受好像一开始就存在于我的脑内。
“3561号,从现在起,你就叫白。”
他说。
不对,不对,他才是“白”。
“你的任务你应该明白了,去吧,观测下一个世界吧。”
白说,依旧是波澜不惊的语气。
“我明白了。”下意识地,我回答到。
好像是重复了无数次的场景。
我“这次”要经历怎样的世界呢?
我闭上了眼睛。
坑不填!设定倒很多!我不画画了!!!.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