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没有出现名字但还是关联了利兹酱,总之是克雷格和多洛初遇的故事。
说白了就是吸血鬼倒霉经历大赏。
含有很微量的G向描写。
克雷格遇到那个女孩的时候,是在冬天。当时他待在北方,星空璀璨,闪烁的光芒落在雪地上,夜晚十分明亮。更幽暗的日子才更合衬吸血鬼,但克雷格喜欢那种静谧。月光之下,只有雪挤压时的咯吱声,一路往南。
他要躲一个猎人,已经躲了好几年。对方并不专职铲除吸血鬼,克雷格从追逐的信息中感受不到任何明确的针对,但猎人十分执着。他原以为多回避一阵子对方就会放弃,但无论怎样迂回、隐匿,甚至在村镇中伪装成人类,猎人都会很快循着风追上他,林中的追逐战有时会持续数月。克雷格不想杀了她,只能尝试离开对方的领地。猎人应该是人类,他只需要忍耐一百年。
于是,越过山脉地区后,积雪逐渐变浅,猎人的气息也越来越淡。或许是终于成功了,克雷格却高兴不起来。为了不留下更多痕迹,他放弃在沿途捕猎,现在已经陷入饥渴的边缘。而在山丘之后,是一片坡度缓和的丘陵,那里有牧羊人的村庄。吸血鬼清晰地意识到,如果不想沦落到被本能支配、袭击人类的程度,他必须要尽早进行狩猎。然而,附近几乎见不到什么魔物和野兽。最终他只得决定对羊下手,总好过伤害牧民本身。
傍晚落下一场昏沉的暮雪,羊群行动缓慢,在牧羊犬的催促下也步履蹒跚,还有一些沉迷于雪下刚发掘出来的嫩根。克雷格远远观察,选择拖走一只落在队尾、半瞎又瘸腿的老羊。但等他拖着山羊来到林间空地,扯下羊首的瞬间,克雷格忽地感到脖颈中也像灌了风似的,视野突然撞向地面。他滚了两圈才停下。睁开眼时,两具无头尸体瘫在视线的不远处,其中一具还是他自己的。
这要不了吸血鬼的命,但克雷格很快意识到,身体的断面遍布细密的刺痛感,有种麻痹、如同变质的血一般的浓重苦味。这是诅咒。他与身体的联系被强制切断,完全无法如往日一般操控。恐怕,即便他动得起来,伤口也不会愈合。诅咒的施行者强烈地希望他与遭窃的羊落入同等境地。
——是谁做的?克雷格知道有些牧民会请村中智妇、抑或路过的巫师为家畜施咒,但那都是些简单的驱兽咒,对吸血鬼起不了作用。这种程度的诅咒怎么看都是小有能耐的法师所为,恐怕是一时兴起吧,克雷格有些想叹气。因为不喜欢杀人,他原本就不是很有力量的吸血鬼,就碰上这么麻烦的咒语。即使施咒者就在附近,多半也会等到早上才出门寻查,而雪又渐渐停了,更没法指望它们把自己埋起来。只等天亮,吸血鬼就会在冬日稀薄的阳光下灰飞烟灭。
但意外的是,没过多久,克雷格就察觉到远处传来了熟悉的声响。咯吱咯吱。积雪被轻轻踩踏,有人出来了。也许是牧民在寻找迷失的羊,听脚步,应该只是个年轻的女孩。克雷格比较希望她回去。一具被扯断脖子的羊尸,多少好过再加一个断头的男人。临死还要成为他人的恐怖回忆,即使是吸血鬼也有些敬谢不敏。
然而女孩径直朝着他的方向走来。咯吱咯吱。他听到脚步声平稳地踏过林地边缘,提灯在交错的树干后时明时灭。克雷格尝试闭上眼,但有人跪在他面前,拂开他脸上薄薄的积雪,女孩将提灯高举,明亮的灯光射得他眼后一片橙红,就像早已被他遗忘的日光。
“回答我,你是什么?”
克雷格不受控制地睁开眼、转动眼球,望向她背光的脸。光芒直直刺入眼底,他说:“我是个吸血鬼。”
“这样啊,怪不得。那你为什么选了老约翰?我是说你杀的那头羊。”
“丢失老羊对牧民来说损失比较小。”
女孩笑了起来,听上去比克雷格猜的还要年轻。她放下提灯,吸血鬼眼前还是一片晕黑。克雷格忍不住问她:“你就是施咒者?”
“是呀,”女孩说,“我做得很好吧?”她稍稍趴下来,搓乱克雷格的头发,“你做得也很好。你一到附近,我就发现你了。所以我给几只老羊都施了咒,想看看你是个怎样的人。如果你偷了别的羊,我会把你的四肢也砍下来,如果你诱骗村民给你开门,你现在肯定只剩下碎块。”
她的亲昵没有一丝虚假,但克雷格在那种纯净中感知到某种异常。他记得更早的时候,一些地区将这些孩子,天生就具有某种魔法天赋——其中大部分都是女孩的婴孩——称呼为魔女。现在看来或许不无道理。只是溺死她们依旧算不上个好主意。
女孩没有被溺死,还长到约莫十五、六岁的年纪。见克雷格不说话,她挪到羊尸旁,捧起羊头对他说:“我还会这个呢!”克雷格没有看清她手上的动作,只知道女孩将头颅放回原本的位置,没一会,山羊便摇摇晃晃地重新站起身,睁开浑浊的眼睛,将头靠在女孩的手上。
“你看!”她语带炫耀。
“亡灵术。”克雷格了然,终于感到一阵无奈的虚无。他们到底在做什么?她又希望自己做什么?
他忍不住问出来,女孩四肢着地爬回他身边,像只灵巧的野兽。“抱歉,我没想过。”她举起克雷格的头,将他举到脸前仔细观看,于是吸血鬼也总算看清了她。女孩裹着头巾,披着厚厚的羊毛披风,垂到胸前的两条三股辫看不清颜色,只有眼睛在月光下显现出明确的金。女孩左看右看,时不时晃一下,好像他的头是某种新奇的玩具。山羊被吸引着踱步而来,一口衔住克雷格的头发。
“约翰,这个不能吃!”女孩一把夺过,顺势站起身来,自然而然地将头颅抱紧、收入怀中,用厚实的披风挡住。克雷格听见她自言自语着“算了、先回去”之类的话,又俯身一次,大概是要捡起提灯。山羊跟在她身后,同时在雪地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走了一会,女孩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在布料下摇了摇他的脑袋。“你的身体还能长出来吧?我实在搬不动。”克雷格给了她肯定的答复,只是若没有血液供应,他大概只能一直维持现在的状态了。“你是我抓到的,所以之后都归我了,”女孩说道,“就算长不出来也要忍耐。”又过了一会,她停下,顿了顿,才用更为认真的语气说:“我刚才想过了。”接着她重新走起来,边走边描述:“我外婆有条狗。它会听她说话,让它去取什么东西都取得回来,看到我让尸体站起来也还是会蹭我的手。你能做这些吗?”
她没有等克雷格回答,只是重新说了一次:“但你是我抓到的,所以就算做不到也要听我的话。”克雷格在她怀里往下瞥去,斗篷与身体的缝隙间,隐隐地能够看到地上的雪。今夜一定十分晴朗,因为雪面正在闪闪发光。
“你得从记住我的名字开始,”他听到女孩继续说,“我叫多洛普莱特。”
总之先摸鱼打卡保命……好像看不出来但其实是文化祭。
好事不出门,坏事也不一定传千里。短短两星期以来,三田由里绘已经以堪比美国大峡谷的深刻重新更正了这条短语,可惜早已于事无补,而峡谷的缔造者还紧贴在她身侧。犬井亚也可带着一贯的笑眯眯表情,亲昵地将她半圈在怀里,左手蛋糕右手叉,怎么看都是一幅玛利亚显圣路过都要赞叹的姐妹情深的美好画卷,对由里绘而言,这一怀抱却无异于地狱的九环。
“姐姐大人,不吃蛋糕吗?”她用那种特别像精力充沛的毛蓬蓬的小狗似的语音说,由里绘却瞬间感到脑袋里长满了拼命摇头的三花小猫。不要不要不要!我不吃我不吃我不吃!为什么偏偏学园祭我不得不坐在这里?!穿着三花小猫睡衣的由里绘混在三花小猫群中满眼含泪,试图沉浸于幻想的毛茸茸中逃过一劫。反正就是想玩弄我吧!好想变成盆栽!如果足够诚心实意,是不是也不是完全不可能?比如,变成一株也不用特别扎人的仙人掌,之类的,哈哈……
亚也可放下蛋糕碟子,握住她的手。这次不只是玛利亚,哪怕路过的是丛灌木都要为此情此景流下热泪,由里绘却只感觉背后冷汗阵阵发凉。亚也可戳了几下她手心,把由里绘吓得小声地“噫”了一句,才高高兴兴地划拉起来,笔划锐利,由里绘不由地在心里给那行字配上鲜血淋漓的特效:那、亚、也、可、就、说、了、哦?
在逃避现实的间隙,她想起自己一个月前刚见到一年生时的情景。仗着学生会前辈的身份,由里绘超努力地开了玩笑:你的字和你给人的印象真不搭呢!
呜哇——对不起——超级搭的!超级搭的!
而现实中的外人看来,亚也可只是将叉子晃了两下:“姐姐,快吃呀?”
这会,就连脑海中的三花小猫都吓得瑟瑟发抖,四散钻进大脑角落。由里绘可怜巴巴地抓紧想象中的三花小猫睡衣,战战兢兢张嘴、食不知味地咬住叉子,奶油黏糊地在嘴里化开。“谢、谢谢你,亚也可,”由里绘努力做出开朗的样子,以仙人掌的标准来说,她非常努力过了。“真的很好吃……”
“真的?亚也可超高兴!”
她简直是兴致勃勃,捏着由里绘的那只手晃了晃,笑的时候露出两颗亮晶晶的虎牙。呜呜!所以说我就是被这点骗到了!由里绘眼泪汪汪地抱紧双腿,和三花小猫们一起缩在想像的角落,而看起来十分天使的恶魔正要叉下第二块毒蛋糕。
- 终于把这个阴间姐弟故事写完了!!请大家欣赏只有弟弟受伤的世界!失败的灾后重建故事!!!(
- 请注意本篇存在少量霸凌描写,仅为故事与角色服务,不代表本人的立场和观点。处置方式恐怕不太科学,请勿模仿。
在那个路口,望着空荡荡的身后,黄泉只是感到一种久违的宁静。他忘记了雫说过什么,仍然残留在手上的触感止不住地漫出恶心。终于厌倦了吧?过家家的游戏。怎么就不能哭上几声?他愤恨地念着,那种怒火却迅速坍塌成空虚,最终灰败为一种茫然的厌烦:反正她也不在乎。黄泉扭头走上原本的路,想,马上回到家里,雫大概就会将刚才发生的事全数忘记。她一贯如此。
至少现在落得清净。黄泉推开家门,近乎轻快地倒进自己的房间,却直至入夜也没有听到已经腻味的鸽鸣。无人的家中,宁静在空气里逐渐拉长,寂静刺出棱角,尖锐地穿透他的后脑,带来阵阵灼痛。黄泉在床上翻来覆去一整夜,梦也不断翻涌。清晨时他推开房门,太刀川正骑正将早餐端上餐桌,看到他便笑笑:“难得见你出来啊,和我们一起吃吗?”说着就要将单独留在厨房的那份也拿出来。黄泉按着额头,死死盯着那份牢不可破的微笑,从指缝间看清他摆在桌上只有两份的餐具,后退一步,砰地关上了门。隔着那层薄薄的木板,他听见男人笑着招呼母亲说,真,早上好。今天你也很漂亮。
欢畅的笑音中,黄泉看到一扇门。它高得多,漆黑、沉重。直至拼尽全力,也只能推开一条缝隙。十岁出头的黄泉趴在那条缝隙上,望进一个苍白的盒子,正中央同样苍白的床上,人偶一样的少女一动不动地凝视着天花板。
他喊,姐姐。也或许没有出声。然而她转动眼珠,视线像断线的珠串,轻轻擦过他的脸。黄泉看到开合的嘴唇,却忘记了她说了什么,甚至连她之前说过的也忘记了。
那扇门沉重地合上了。沉甸甸的死亡,轻飘飘的死亡,充气似的堆满了整个房间,连同他对少女的记忆都一同蚕食。然后,母亲封死了那扇门,仿佛它从未存在。除了他,再也不会有人记得。
黄泉咬牙切齿地走上街道,在路边徘徊到深夜,直至在墙根的草丛里重新寻获那根丝带。金色被他压进抽屉底部,又摞上一大堆零零碎碎,却仍然显得过分扎眼,像要慢慢烘烤、烧毁整个房间。
高中毕业时,雫也没有回来。
体力活对黄泉而言是更简单的事。搬运,将建筑材料对垒成一座座小山,于此期间放空大脑,将记忆也一同倾倒进沥青搅拌。他从来都不是读书的料。太刀川正骑对他施以惯常的放任自流,只在他要搬出去住的时候,忽然想起似的站在门边道:“小雫工作去了,她有和你说过吗?”黄泉近乎哑然失笑。临到此时,到现在才说?有什么用、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只有他一个人被放在那种静默的惶然中。“关我屁事。”他磨着后槽牙,男人的视线却落在手腕上,黄泉猛地缩回胳膊,狠狠地瞪他。太刀川正骑说:“哦,你还留着。”他笑笑,端着杯子离开了,留下黄泉独自握紧手腕,被手心以丝带编就的手绳烙上烧灼的金属似的疼痛。
那之后不久,曾有个女孩找到他,样子颤巍巍的,瑟缩着问:“你知道太刀川怎么了吗?”黄泉阴沉地盯着她。“别问我,可能死了吧。”他说出口,才发现自己竟然更多是感到疲倦,好像无论走多久路都不到头。女孩听他这么说,愣了愣,忽然捂着脸哭了起来。
“太刀川是因为和我搭话才被讨厌的,他们不让……”她不停地抹眼泪,说得前言不搭后语,“她说过你是她弟弟,她和我搭话,然后……那些人就……”
伴随着鞋子里叽扭叽扭的水声,湿淋淋的雫忽地出现在眼前。那双黯淡无光的眼睛再次望向他的时候,黄泉烦躁地大喊:“别哭了!哭有个屁用!”女孩吓得一震,眼泪止住,只有些零碎的抽噎。“你,”黄泉刚吐出一个字,头就尖锐地钻痛起来,他抵住额头,几乎是吼道:“给我名字!”
苦闷、尖锐,令人恼怒的困惑重新浮上心头,他再一次想起自己不知道也无法理解的事,正如他无法明白雫为什么执着地在放学后跟着他,也如他无法想象被泼了整桶水的雫在穿过学校走到他面前时到底在想什么。听说这是常事。在女孩哆嗦的补充中,他逐渐拼凑出了高中的雫,古怪而不合群,带着不明所以、违反校规的动物,对班中的权威视若无睹。她和牺牲说话,于是被当成了新的牺牲品。他想起一些关起房门时听到的谈话,雫在餐桌上淡淡地报告,今天课桌上有了新的词,蠢猪的“蠢”字,写错了。
他不认为那女人会因此事受伤,可他不知道。他不知道,是因为她从不说,还是他没有问?
说到底,从来会站在那里、会看向他的,就只有太刀川雫。如水中的一滴。
黄泉冰冷地想,但是,畜生就是该揍的吧?
而回到五年前,他也仍旧会挥开那双手。
黄泉将抽屉合上,有些讶异地发现,就连把手的缝隙处也没有积灰。脑中浮现出太刀川正骑的脸,他想,肯定是那男人干的,却又难以对着那副面孔谴责以“假惺惺”一类的词。就算他现在只为了找些上学时的资料才会回来,太刀川正骑想必也会继续维护他的巢穴。但是无所谓,那个名为“幻影”的组织开的价格比工地上的高得多,通过了试用期,他现在只需要去办理入职手续,很快就能带着钱更加地远离这一切。而也许有一天,他能做到丢弃那条有些磨损却依旧扎眼的手绳。
将要走到客厅前,门忽然响了。黄泉想着要如何应对男人与母亲,他分明刻意挑了没人在家的时候。然而大门敞开,一只鸽子飞进来,平静、安稳的脚步声响起,他曾经在身后听过无数遍。
近乎愕然地,他眼睁睁地看着那双鞋迈近,手中是轻便的小包,仿佛物品的主人不过是刚刚出门散步。
再一次地,雫站在了他面前。黄泉抬头看她,仿佛又回到了那个炎热、湿闷的下午。从前分成两股的麻花辫如今全数在脑后扎成一束,只有那双眼睛仍旧宛如死物。仿佛镜子,仅仅映照它所面向的东西。
“晚上好,黄泉。”她说,“工作调动,所以我回来了。”
鸽子飞到他身后的窗台上,发出“咕——”的长音。
只是在水打卡以防暴毙,没什么实质性的内容。
不知道为什么特别喜欢这个背景板,内销了。虽说如此并不会变成典型恋爱关系,大概就一直是熟人。
“后面有只猫。”太刀川雫冷不丁开口,矢岛飞鸟回头望去,一团警惕的毛茸茸擦着墙根溜过,眨眼间就不见了。“好像是只三花猫,挺可爱的。”他说着转回来,却被太刀川一脸新鲜地盯着看个不停。她的表情变化实在很像各种面无表情的大合集,但多见几次也就分得出来了,可能是某种气氛吧。矢岛问她:“怎么了?”回答没头没尾:“你的效果最好。”
“你这么讲谁听得懂啊。”矢岛敲出一根烟咬在嘴里,并不点燃,“稍微解释下?”太刀川于是“唔”了一声,歪着头思忖好一阵,才说:“弟弟……就不高兴。说了‘干什么,儿童认知实践课?’这样的话。”矢岛忍不住笑了。
原来这人还有弟弟,他想,不知道是怎样的家庭。太刀川又接着说:“上次的那个人看都没有看。”矢岛在记忆中翻找片刻,捡出一条粉碎性骨折的胳膊。“是你叫我加班治的那个呆小子?”太刀川点了点头,确认道:“鳗鱼饭很好吃。”
还真去吃了啊?矢岛试着想象那个画面,沉闷的青年、古怪的女人,围坐一桌大啖鳗鱼饭,他又要笑了。过会也一起吃点什么吧?顺便问问那个笨蛋之后怎么样了。他正考虑着如何开口,太刀川却忽然抓住他的手腕。这次是真的面无表情。
“A组,两人受伤。C组一人。”
“再具体点?”
“挫伤、割伤……腿部骨折。对象攻击中,没有多余人手送回。”
未点燃的烟重新塞入盒中,矢岛直起身来。“那我过去。”
由于被自己治疗的家伙昏了过去,矢岛不得不担任起了临时战斗员,转眼就就忙到脚不沾地。重新回到后方结束任务的时候,天色已经发暗了。
看来札幌是真的有点缺人手,难怪要叫东京过来支援。使劲转了几下酸痛的脖子,矢岛拍拍之前送回来、眼下刚从昏迷中苏醒的鸣尊寮:“跟我一道来的人呢?”那人像是被他吓了一跳,猛地立正答道:“太、太刀川小姐刚刚已经回去了!”
“哦,真可惜。”
我有那么可怕?矢岛一面寻思,一面插着口袋往札幌的幻影大楼走,耳朵里飘来几句窃窃私语,大概是在八卦他俩的关系,总有人看见一男一女站一起就要问是不是有在交往,但他们真是只是熟人。自从那次后太刀川就时不时跑来矢岛值班的医疗室,招呼也不打地占据半张桌子或是角落里的地板,只在工作的间隙会突然冒出来找他下九宫棋。
矢岛本想分辩几句,想到太刀川也不在乎,就懒于开口了。等红绿灯时他又忍不住抽出烟叼在嘴里,偏头看向路牌却望见了熟悉的身影。太刀川雫站在距离十字路口稍远些的地方,抬头望着天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总是看着别人眼里的世界,真没法想像是种什么滋味。矢岛想着走过去,对方比预计中更快地注意到他,面朝过来,露出一个弧度微小的笑容。“怎么了,不想用传送回东京那边?”矢岛想起过来时她自言自语着“一样的气味”然后有点皱眉的样子,太刀川摇摇头,只是将某样热腾腾的东西举到他面前。那是半块红薯。
“吃不完,所以在想办法。”
她贴心地解释。于是,矢岛接过那块红薯,和她并排站在距离十字路口稍远的地方,望着来来往往的车辆与人群,大口地咬了下去。
都是为了行文方便(和顺便提高公司里的日本人含量)随手编的,不看也不会有任何影响。如果又增加了也会放在这里。
有需要可以随意取用。设定解释自由,方便为上,只有撕卡需要和我说明一下。
- 阿川 薮(Agawa Yabu)
身高:174cm
年龄:24
部门:鸣尊寮
异能:怪力
媒介:一把旧木刀
乍一看会给人优等生印象的残念系帅哥,待人接物都很有礼貌,但一熟悉就容易暴露本性。本质是个活泼又好相处的人。不仔细看就会忘记他长相还不错,气质真是奇妙啊。
虽然总是觉得自己普通,但那是他习惯努力、对自己要求过高、而有些异能的差距又实在无法用努力弥补所致。高中时的剑道比赛曾拿过全县第二,其实水平还不错。尽管轻描淡写,但他初次遭遇访客时是自己一个人用刚觉醒的异能解决掉的。已经称得上小有天分了。嘛……虽说本人吓哭了所以并不算帅气,并且出于能力性质的缘故,看上去更像在用剑道的方式拿木棍揍人……
原本是建筑系的学生,很喜欢动物,但不知道为什么容易被狗讨厌,曾有被整条街的狗追着嫌弃的奇妙经历。实际上很尊敬前辈太刀川雫,但不知为何不太愿意承认这点。
- 矢岛 飞鸟(Yajima Asuka)
身高:187cm
年龄:29
部门:天照原
异能:极速愈合
媒介:妹妹4岁时送他的美乐蒂发卡
看上去相当凶恶的治疗人员,治疗之前就已经令人畏惧三分。愈合能力限制于“物理性质的伤”和“非致命”两点,因为会在活性化伤者生命力的同时透支其体力,辅以受伤时两倍痛感的副作用,被他治疗的人常有昏过去的。
本质是个大哥脾性的家伙,相当为他人着想,会条件反射地照顾人,而且稍微请求一下就很容易心软。讨厌看到他人受伤,经常在治疗的同时对患者进行言语攻击,导致治疗现场一片鬼哭狼嚎。此外,任务中除了待在后方提供治疗,他也能做痛揍揍得到的访客→治愈→继续揍残这样的可怕事情。很痛吗?很痛的哦。
很喜欢鸟,家里养了两只文鸟。没想到只是想顺手逗逗鸽子就被麻烦的人抓走加了班,对太刀川雫印象深刻。最近在妹妹(10岁)的监督下戒烟中。
二章都快结束了我怎么才写完第一章……
晏摘星一章主线[上](http://elfartworld.com/works/9304300/)·[下](http://elfartworld.com/works/9304322/)两篇的小雫视角番外,又名《当你手拿悲恋剧本时你的电波同事却在做什么》,结合原文看会比较好。
只提了一两句的角色就不响应了,以及存在方便起见的天照原背景板。
一早醒来,有张脸忽然在太刀川雫的眼前晃来晃去,她却怎么都想不出对方是谁。异能的副作用就是这样,偶尔她会错把别人的记忆当成自己的,太刀川雫早就习惯了。只是直到吐掉牙膏泡沫,她含了一大口水,在口腔里慢吞吞地推来推去的时候,男人抿着下唇的侧脸还是不断闪回,就连她也忍不住多看了几眼。男人似乎有无意识皱眉的习惯,始终看着视线外的某个地方,从不往这边看。听着从下水口咕隆隆地灌进去的声音,太刀川雫忍不住思考:那个不知道是谁的人看着这个男人的时候,心里又在想些什么呢。
这件事对她而言不难。脑海中的想法能透过眼睛看出来,而她还能从里向外看。就如此时,刀刃飞旋着斩断头颅,她一心一意地望着,看到那张嘴角裂至耳根的脸逐渐在空中消散,直到最后也大睁的眼睛里,男人扭身的动作一闪而过。于是画面互转,她看到男人的手撑上墙面,墙皮剥落,跟着一同坠地的还有咳喘出的呕吐物。大概是不擅长人形访客吧,太刀川雫看着画面不断明灭,想着,裂口女没有更明显的特征,对还没习惯的人来说就像杀人。
她静静地等了一会,直到那个与她相连的视野逐渐恢复平视,微微晃动着移向赶去接应的人。太刀川雫于是掏出鸟笛吹了几声,抬起手宣布道:“结束了,那就是最后一只。”
气氛霎时间松弛下来,有人发出欢呼,也有人只是轻轻呼出一口气。最先飞回来的鸽子落上她的肩膀,太刀川雫挠挠柔软的翅根,说:“辛苦了。”随之而来的事一连串轻柔的咕声。最近的裂口女事件层出不穷,这支队伍也是为此而来的。现在任务完成,多数人通过了检查就可以直接离开,几个鸣尊寮的伤员则在角落接受天照原的治疗,不知为何却时而传出痛呼。
太刀川雫等在原地。没用太久,她就在那个仍有些不稳的视线中找到了自己。画面在靠近时忽然熄灭,鸽子转向身后,男人略显狼狈的脸局促不安地显现在了视野中。
“这是……要还给你的?”
他递出攥紧的丝线。
用异能连接一次新人好确定工作时的状态,这是时常会有的委托。太刀川雫在鸽子的眼睛里对人看了又看。上个月刚刚到岗,虽然青涩,但异能和武器的配合相当优秀。沉吟片刻,她才开口:“裂口女要排在第几位?”
“……哈?”
“要给可爱程度排名的话,”她转过身面向对方,耐心地重复一遍,“你觉得裂口女要排在哪一位?”
男人张了张口,复又闭上,一副打开公寓大门却看到外太空的模样,持以良久才总算回答。“……比大猩猩好点?”
太刀川雫满意地点了点头:“那就放在螳螂的后面吧。”
站起身拍拍裙摆,她决定向零提交“合格”的意见参考。
从工位上收获了厚厚的一沓资料,太刀川雫高高兴兴地挪向医疗室,脸上却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因为总被抱怨在文件里描述了过多的细节,她最终免于书写繁琐的现场报告,作为替代则需要负责汇总、梳理与补充的工作。今天就去那边的房间工作吧,消毒水味也很好闻。她暗自打算着,没想到才转过一个弯就被人撞在身上。
所幸文件并未洒落一地,反倒是年轻的天照原课长显得更加狼狈。三宫善知跑得绑好的头发都散了下来,撑着膝盖不断喘息。正要抬头道歉,看清了眼前的人,庆幸的神色却忽然压过愧意。“是月读司的太刀川小姐吧!能请您去通知一下晏摘星吗?”她勉力支起身子才说出下一句,“他哥哥……晏其受了很重的伤。”
“不要在走廊中奔跑”的嘱咐和“好像在玩滑冰”的想法交替出现在太刀川雫的脑海中,她犹豫了一下,决定不将其中的任何一句说出口,只是睁开了所有眼睛。公司各处都有她放养的鸽子,数十条画面闪过,最终堪堪停在异能范围的边缘。
“资料室。”她吐出三个字,转身走向最近的电梯。三宫善知长舒一口气,继续跑向别处。希望她不要又摔倒了,太刀川雫在电梯里盯着缓慢上升的楼层标识想。还未完全关闭的另一条视觉线里,她隐约瞥见沾满鲜血的白色被人推进了医疗间。
路程不远。以鸽子的叫声示意,太刀川雫打开门,某个沉默寡言的同事果然正埋首书间。用异能做确定只是以防万一,照她来看,资料室的晏摘星含量早已超标,扣过来敲一敲,指不定还能多倒出几个。太刀川雫还想过要在牌子上加注一条“生态观测圈”之类的内容,结果听了她的话,就连彩泽课长也难得露出了微妙的神情,计划便就此作罢。
她的到来没能引起任何反应,于是她又靠近了些,顺了口气才开口。“你可能会想知道,”她观察者对方的反应,“听说有个叫晏其的人受了很重的伤。”
晏摘星于是猫似的惊跳起来,文件散落一地,太刀川雫有些惊喜。原来他也有这么不一样的表情啊,她欣快地想起上午宣布任务结束时,对方靠在墙上不发一语的脸,憔悴又漠然。此时的漠然转变为恐惧,倒显得人生动了许多。太刀川雫无视他只不过是在期望的问题,说道:“去医疗室吧。”晏摘星几乎擦着话音就冲了出去。
一直藏在书架顶端的鸽子扑棱棱地飞下来,太刀川雫蹲下身,收拾起满地的资料。她习惯性地做了分类整理,却多少显得有点像无用功。这些文件几乎都和异能的副作用有关,就连她都没有全部看过。早上出现在眼前的脸忽然又从脑海里浮现,太刀川雫歪着头想了一会,忽然意识到那是因为晏摘星和他的脸很像,特别是鼻子。一定是看了就记起来了,连黑眼圈都如出一辙。
太刀川雫小小地“啊”了一声,摸了摸鸽子的脑袋。“理查德,你觉得那个人再不睡觉会不会死掉?”鸽子担忧地叫了两声。于是,太刀川雫决定留几分心在外面,以防明早一觉醒来就发现有同事死在走廊里。
没想到,才刚连上视线,她就看到了晏摘星背着包走出武器库的身影。
太刀川雫感到一种浓厚的担忧,就像看到别人拿着冰淇淋球摇摇欲坠的抹茶甜筒。打开门,路过的男人正试图逗弄窗沿上的鸽子,前者则对他显得有些爱答不理。太刀川雫在脑海中飞速地扫过一圈员工信息,满意地在“天照原”的项目下找到了男人的名字。
“喜欢加班吗?”她问,男人皱紧眉头。“你瞎吗?看不出这事鬼都不爱干?”太刀川雫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意。
“是哦。”她指向自己暗淡无光的眼睛,难得微笑起来,“我看不见。”
迫于良心的谴责,骂骂咧咧的男人将她带去自己值班的医疗室,又在她专心工作时,从食堂打包来了饭菜。“所以,那个笨蛋、白痴、脑子填满稻草的草履虫……什么时候过来?”“不是草履虫。”太刀川雫认真纠正,从不用了的资料堆里抽出新的一张,翻到背面再次画上九宫格。“鸽子们还没看到他。”男人苦笑:“早知道是你的,我打死都不会看那只白鸡一眼。”说着在右上角涂上一个×。太刀川雫于是再次纠正:“不是白鸡,是鸽子。”
直到他们又平了十来局,男人出门抽烟,太刀川雫才总算在视野中找到一个狼狈的身影。盯着他快速穿过空旷的走廊,太刀川雫走向前来治疗区的必经之处。有趣吗?她想问问,晏摘星却忽略她的招呼,直接钻进了医疗室。太刀川雫跟在后面,从柜子里掏出酒精和绷带拿到面前,对方才终于停止了无视。
浓重的血气,其中还夹杂了虚异访客的那种特别的味道。那些东西,乍一闻上去还没有什么异常,但越是久了就越能察觉到微妙的不同,好像天生五官错位的狗,翻倒过来用背部走路。
一个人去了吗?太刀川雫想着,评价道:“缺乏危机意识。”她又想起资料室里被她整理好的那座文件塔——她还在顶端放了只迷你鸽子玩偶。她忽然意识到,那是某种经年执念的堆积,塔只不过是它们的外显。“做了这种事就能完成了吗?”于是她问,“你的那个愿望。”
太刀川雫看见他如被刺伤般紧闭蚌壳,却在同时移开视线。效果不好。她一边给他包扎一边想,无论对他说什么,好像都没有那个名叫晏其的人的信息有用。太刀川雫偷偷看向他的脸,刘海有些长了,几乎挡到眼睛,这么看的话,比起青年倒是更像小孩子。一边手臂无力地垂在身侧,让她想起案板上软趴趴的死肉。
啊,想吃鳗鱼饭。
晏摘星这次彻底垂下了头。“别说出去。”
放下明显无用了的绷带,太刀川雫转身走向门外。如果想瞒住别人,为什么要受自己处理不了的伤?天照原的治疗者已经在门外等了好一会。见她出来,男人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小鬼。”随后将热咖啡一饮而尽,抬手把锡罐投入走廊对面的垃圾桶。
“你知道我的异能是什么吗?”他问道,太刀川雫点了点头。“一个两个怎么都这么不怕死。”嘟囔着将另一罐热乎乎的小豆汤塞进她怀里,男人走进了房间。
“去吃饭吗?”
晏摘星抬起脸,有些怔忪地望向前两天才帮过自己的同事。太刀川雫的肩膀上站着一只鸽子,毫无预兆地出现在他的工位前,发出“鳗鱼饭很好吃”的奇特语音,他几乎下意识就回绝了。然而对方却继续凑近来、小声道:“这是报酬。”晏摘星张开嘴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垂下脸当做点头。一直没时间修剪的刘海滑到眼前,他忍不住伸手拨了一下。
“你看,猫。”
走到路上,太刀川雫指向围墙上一闪而过的影子,晏摘星却只是无视,于是她又指向另一边说:“看,配电箱。”晏摘星依旧沉默。走了好一会,太刀川雫忽然指向天空:“看,穿彩虹睡衣的野马。”对方终于抬头看了一眼,随后便带着欲言又止的神情望向他,太刀川雫却颇有几分成就感。
捡到了动物就要好好负责养到最后,她不知怎么记起爸爸的教导,或许说的就是类似的事吧。上星期她确实已经拜托人治好了骨折的胳膊,晏摘星却在回家休息后显得更加憔悴,连鸽子看到他都要多咕咕两声。是痛觉还有残留吗?她去天照原找了治疗的人,男人却像赶小狗似的对她挥手:“去去去。”又在她真的出去后赶出来问:“哪儿不舒服?”太刀川雫摇了摇头,决定自己搞清楚。
她喜欢的这家餐厅的老板是个沉默寡言的人。太刀川雫冲她比出两碗的手势,带着晏摘星在最里面的位置落了座,后者在路上的那次后又恢复了沉闷的模样。太刀川雫托腮看他,二人对坐,默然无言。
门帘上的风铃忽然晃动起来,一伙高中生随着清脆的铃声涌入,其中还有几个不良少年模样的染了头发。鸽子的注意力分散过去,望着视野里五彩斑斓的颜色,那个几乎要被太刀川雫忘记的人影忽然重新浮现出来,比任何一次都更清晰。
她细细描摹着那张脸,随口问道:“那个和你长得很像的白头发男人是谁?”晏摘星猛地抬头,身体都紧绷起来,直到仔细望过人群才一点一点地放松了。一种困顿、沮丧的气息轻柔地弥漫开来,在那层淡淡的迷雾下,晏摘星近乎困惑地回应:“……那是我哥哥。”
忽然间,拼图集全了。太刀川雫注视着这个瞬间,像注视着蚌微微掀开外壳,她就着那条缝隙向内窥探,近乎无情地望着那柔软、脆弱、鲜血淋漓的内里。她明白了。蚌之所以不向任何人张开,是因为破开那层壳时就会受伤。即使是它主动张开,即使是他主动张开。因为是愚蠢的蚌。
她注视着,直到碗底触碰桌面的声音忽然响起,服务生的到来打破了这个魔法般的瞬间。晏摘星惊醒般坐直身子,迷雾霎时便散去了。太刀川雫低头掰开一次性筷子,只是那么想了起来:在他刚来幻影的时候,自己也曾对晏摘星使用过异能。
就结果而言,他是合格的。只不过在不需要他做什么的时候,晏摘星总会无意识地望向同一个方向,那是一种近乎无意识的追逐。
脑海中的想法能透过眼睛看出来,尽管她是从里向外看。太刀川雫曾经站在他的眼底,一遍又一遍地望向视野的中心,看着那个总是皱着眉、抿着下唇、发色雪白的男人。他的侧脸严肃得好像这辈子都没有笑过,红色耳坠随着动作轻轻摇晃,自始至终一次都不曾回望过晏摘星。
在他没有看过去的时候,那个男人又在看着什么地方?
她只是那么想着。
- 下节完结。
升上高中时,雫去了黄泉的学校,于是他的逃避愈发无效。出于某种完全无法理解的缘由,雫坚持要在放学后和他一起回家,她初中时是那样,在同一所校园里就读高中部后更是如此,总能适时地出现在校门口、走廊的尽头、乃至他特意绕了远路的中途。又不是没有人看着就会迷路到北海道的五岁小孩,更何况他们的关系从来就没有温情可言,黄泉为了让她放弃尝试了无数次,最终也开始自暴自弃,只是命令她离得再远一点。在他说话的时候,雫顺从地后退,站在原地看着他越走越远,可是很快,黄泉便听到她在身后加快步速,补上中间落下的距离,甚至对此毫无掩饰的意思。
好在,除去放学后,雫放他自由,甚至大多数时间里都不见踪影。有时他逃课也能在街上偶遇独自乱逛的雫,黄泉条件反射地停下,又迫于残留的好奇心忍不住远远观察。他没有血缘的姐姐像在脑子里养着一座迷宫,迷宫没有出口也没有入口,最终所有掉进去的人都会在里面变成鸽子。黄泉看着她和路旁的电线杆打招呼,在公园里投喂自己的和不认识的鸟,用口袋里的老鼠分心浏览手机屏幕。仅仅出于好奇,他买了她一直爱吃的甜筒,只有那么一次。特制的超浓抹茶口味极为清苦,那股涩味顽固地留在他的舌头里,就像他永远甩不开的跟在他身后的雫。每当再瞥见那抹金色,苦味都会从舌苔上浮出,缓慢地覆盖住整个口腔,最终令他踯躅得说不出话来。
他也没有更多话要说了。母亲在不可思议的婚姻中被滋养得愈发美丽,也愈发将他视同无物。那个男人,太刀川正骑,不断买来色调明亮的时尚衣物,只是那态度比起给喜欢的女人送东西,不如说更像在协助伪装。对于待在家中的母亲他从不多说,任由她随意穿着那些款式老旧的暗色套装,只是在出门时恰到好处地带来搭配完整的一套,不着痕迹地推荐给她。将毛皮隐藏,将锋利的爪牙收起与藏起,教动物直立然后口吐人言,那个男人一直都在做着与此相似的事情,他实在过于成功了,两人在附近或许都是多有耳闻的模范爱侣。每每想到这一点,黄泉都觉得想吐。
但他对男人其实没有意见,甚至连称呼也感到无所谓。从一开始,他的人生中也没有存在过父亲,因此如今到底是存在了还是不存在,怎样都无所谓,而男人对待他的方式,也像是他无关紧要。仿佛是偶尔喂一口的门外徘徊的野狗,既不驱赶,也无邀请之意,尽管他在外人眼里或许是惹人羡慕的父亲,在约谈中也对黄泉的染发与打架持以开放的态度,于是老师很快也放弃了。
没有轻蔑,不含伪装,男人只是打心底认为那没有关系。黄泉偶尔想要痛恨他过于宽广的接受能力,却感到没有力气。甚至在独处时,男人还会随口嘱咐他些斗殴的技巧、伤口的处理方式,更有甚者,在了解到他丧失痛觉后,他还教了黄泉使用痛觉以外的身体反应确定自己的状态。如若无法正确估计这一点,黄泉很有可能在毫无察觉的情况下突然失去意识,这在斗殴中是尤为不利的。
黄泉嘲笑他的贴心,而他只是笑笑,说:“因为小雫在乎嘛。”黄泉扭头就走。他逐渐开始理解,这个家中唯一可能沟通的对象,太刀川正骑的生命只围绕着他爱的人、他所珍视的幸福而普通的生活行动,以至于所有一切的伦理道德规则都无关紧要。话虽如此,他并非危险人物,也绝没有任何可怕的念头。但黄泉相信,如果有一天母亲带回一具尸体,太刀川正骑也只会微笑着将其分割,完美而沉静地隐藏,只需片刻,便会一如既往地招呼所有人吃饭,在餐桌上谈起他的花与鸽子,以及它们将在尸体的滋养下长得更好一些。
因此黄泉能够明白,他所说的“因为雫在乎”的含义,实质不过就是彻底的冷漠。母亲从未将他当成家庭的一员,他于是顺从了母亲的观点,但雫仍然对他怀有兴趣,因此他不会对女儿喜欢的东西多加干涉,可这依旧生出了新的谜团。雫对待他的态度,真的是一种在乎吗?黄泉从来都没有相信过。那个女人不会抚摸他,不会对他说“做得好”,不会从血泊与肉块间牵起他的手。她所做的全部都仅仅只是“看”,用那双和姐姐一样的眼睛,如同冰冷的摄像仪器。
以及,仅凭全然沉浸于随心所欲而给黄泉带来灾难。
“借我运动服。”雫伸出手,抬起头看他,真正的眼睛却站在吊扇的扇叶上俯视。黄泉愕然地停住动作,看着名为太刀川雫的女人站在自己的教室里。她刚刚推门进来,目不斜视地穿过为了下节的体育课更换衣服而衣衫不整的男生们,在已经略有寒意的早秋里,像落汤狗似的滴滴答答了一地的水。
所有人都看着她,她只望着黄泉,而黄泉永远都无法理解。这所学校的初中部与高中部相隔着一段漫长的距离,他永远也无法想象,为什么会有人湿漉漉地穿过学校,明晃晃地无视临时变更为更衣室的房间属性,就那么走进教室,向他借用一件摆明了下节课他就要用到的东西。
黄泉想知道她被拒绝的反应,于是他拒绝了。然而直到她被男生们轰出教室,她也仅仅是点了点头,回答道:“是吗?”那是她接受的反应。
黄泉同样无法理解她要怎样走回去。
傍晚,黄泉照例在校门口遇到了等待的雫。他沉默地、没有反抗地走向前方,而雫一如既往地跟在他身后。比起第二节课的时候,她显得干爽了很多,只是鞋子里仍然有着似乎被浸泡过的叽扭叽扭的水声。走了一会,在一个没人的路口,雫忽地几步跑过来,猛然抓住了他的手,力气大得他竟然做不到拒绝。“我要去工作了。”她没头没脑地开口,黄泉当然只会回答她“谁要管你”,而雫也丝毫看不出伤心的样子,只是静静地说:“我想也是。”但是接着,她拆下领口的丝带,将它绑在黄泉的手腕上。
“这个送给你。”
“……恶心死了,我才不要。”
黄泉不记得她又说了什么,只是粗暴地扯下丝带,将它随手丢弃。雫安静地注视着这一切,与往常同样,没有伤心的样子,于是黄泉又觉得无趣,重新转过身走向前去。
他只继续走了一会,一种从未有过的陌生感忽地爬上心头。那是难以言喻的寂静,而寂静来源于身后再也没有了脚步声。
黄泉回过头去,背后空无一人,就像雫从来都没有存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