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鸟游被叫住了。
在被叫住前,他已经自由了很久,久到他忘了自己曾是个疲于奔命的人。旁人都说这样的自由是最可贵的,值得拿一切来交换,小鸟游对此没太大体会,毕竟在他的生命中,自由等同于散漫,无事可做才是常态,真正的忙碌也只有那么小半年的时间罢了。
那半年真是够呛。他匆匆忙忙跟一大堆人见面,还不怎么熟,就得想办法靠杀掉对方活下去。好在世界观这种东西,只要寥寥着墨几笔,就能自动完善。小鸟游杀人前,也不至于尴尬得连对方的名字都不知道,相反,靠着迅速充沛起来的共同记忆,他往往还能跟对方相视一笑。当没人盯着他看的时候,他就匆匆说一句,真对不起啊,我得杀了你。声音里没什么歉意,是种公事公办的客气。对方也大度地笑笑,说,没事,毕竟剧情需要。接着,镜头一转,他们就该决出胜负了。小鸟游总是赢。他一路活到了最后,实力固然是一个原因,不过他觉得,幸运才是最关键的因素。小鸟游是个幸运的人,这大概是个隐藏设定。
再者而言,对他们这种被命运牵着跑的人来说,剧情上的死重要,可也没那么重要,还是得依情况而定。他见过不少死人到处蹦跶,玩得比生前更开心。死只是一个过程,并非绝对的终结。他们的生活里也没有死的概念,一旦存在,便是永恒。也许最接近死的就是被遗忘了。他听别人说,被遗忘约等于活在原有的、静止的世界。这听起来不算多么难熬的事情,小鸟游其他事情做不好,却格外擅长随遇而安,要是哪天被忘掉了,他大概会按部就班地继续上课,在家打游戏,偶尔跟哥哥姐姐气氛尴尬地共进晚餐。这根本不可怕。何况他命很好,到现在还没被彻底放下过,三不五时就有机会到别人那儿串个场,又或者被单拎出来换套衣服拍张照。
这会儿小鸟游被叫住了,既不意外也不激动,懒散地牵了牵嘴角,问,怎么啦。
那声音说,你运气好,能到另一个世界去。
这恐怕不是常见的事,但小鸟游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依旧冷静,问,要去的是什么样的世界?若是每天打僵尸的末世,我就不去啦。我吃不起苦的。
哎,你想什么呢,要去的是魔法世界。哈利波特读过没?就是那个世界。
这下子,饶是小鸟游也心动了。没有人能对魔法不心动的,现代科技再好、再厉害,那也是可以用公式计算推导出来的。但凡一样东西能如此精确地被剖析,便失却了它的迷人之处,半点也浪漫不起来了。相比之下,魔法多浪漫啊。
你去不去?那声音问。
去的,当然要去。
那就来准备下定妆照吧,你的性格没什么变动,只有名字变了,不用担心。
小鸟游步伐轻快地跟上了。他穿过一次长袍,这次再穿,仿佛更加合适了,好像他天生就该是在斯莱特林学院读书的预备魔法师,毕业后也将顺理成章地在魔法部混个职位,为家族发光发热,捞钱揽权。
造型师在给小鸟游打理头发。小鸟游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段时间后,才终于从对魔法世界的畅想里脱出,想起了挺重要的事情。他问,除了我以外,还有别的人去么?
有的,你哥哥姐姐都在。
这便更好了,一个人去玩难免有点冷清,他们俩都在,就有了举家出游的意味。
你哥工作了,你姐姐比你高一个年级。对方继续补充。
小鸟游愣了愣,心想,这可不大妙了,就他姐姐那脾气,少不得在学生会担任要职,而在她眼皮底下成为重点关照对象,未来怕是没多少好日子可过。
不过嘛,船到桥头自然直,也许自己是学魔法的天纵奇才,到时候门门A+,让她再怎么斤斤计较,也挑不出错来,小鸟游没什么自信地安慰自己,想了想,又问,那柘也呢?
柘也?柘也不在,那个世界里没有柘也这个人。
小鸟游哦了声,没什么表态,心里想,自己为什么会问起柘也呢。他们俩共处的时间实在太短太短了,满打满算,也就只有一个半小节。命运不需要他们有太多交集。
正式见面前,小鸟游是知道柘也的,也知道他是对自己特别重要的人,虽然没爱到死去活来的地步,甚至连爱这个字都从来没说出口过,但他们俩从被创造出来,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这事永远也不会改变。到底为什么会那么重要呢,小鸟游不清楚,只模模糊糊地知道,他们俩念一个高中,在一个组合,前后桌,外加柘也几行字的人设和一幅照片。照片里的人黑头发黑眼睛,看起来呆兮兮的,还很不必要地比他高一些,完全没什么了不起的。
小鸟游怀着轻率的心情等到了01番前篇,终于在最后一页上跟他见了一面。
那时,小鸟游刚从水里爬出来,为了杀人弄得很潦倒,表情也不温和,想这算什么事啊,一抬眼,就看到了柘也。真见到人,仿佛比相片上更呆些,黑眼睛木愣愣的,黏在小鸟游脸上。他们四目相对,过往的记忆霎时噼里啪啦电光火石地冒了出来,像宇宙大爆炸那样横冲直撞,撞得人除了沉默接受,什么都不能做。小鸟游感到自己的心一下子变沉了,若不是有别的器官支撑,只怕会直直坠下去。这些记忆的出现也算是这个世界运作的基本原理之一。系统自动衍生下,小鸟游的人生被进一步补全了。虽然刚见面,但他们已经拥有了三年哥俩好的记忆,可以算是熟人兼好友了。正好这一节又结束了,便有了些聊天的空闲。
小鸟游从水里爬出来,挨着柘也坐下,摸不准该用什么态度面对柘也,就像他摸不准自己该把这些记忆当成真发生过的事,还是强行灌注的附加品。
面对自动衍生,小鸟游一般按心情处理。他现在有点不理解自己的心情。
倒是柘也极坦然,说,理央,辛苦了。
也没太辛苦,小鸟游回答,倒是你,你怎么想的,对我态度那么好。
这就是在暗指柘也接下来要自杀的事了。设定里,整个班级成员都得靠杀死对方来赢得活下去的资格。而按剧情,柘也见了小鸟游一面后,便心满意足,决定自杀,为小鸟游活到最后增添筹码。虽然这是他自己的决定,但小鸟游总觉得对方的死里,自己也有份责任在。
甚至细想起来,这整桩事情都是不太合逻辑的:他们见面后,一眨眼就拥有了那么多共同回忆,就像他们真的相伴了三年好得不能更好的时光一样,而柘也更是为了这段情谊放弃了自己的生命。从这个角度来解说,仿佛方才突兀加入的三年快乐就只是为了促成柘也自杀的最终结局。哪有这么滑稽而可悲的事情?小鸟游想,也许他们根本就不该见面,若是不见面的话,柘也就能作为一个暧昧的影子一直存在于小鸟游心中,每当小鸟游想起这个影子,便会感到满腔荒唐无来由的温柔。他宁愿这爱意永远含糊不清,而不是现在这样,见到一个活生生的柘也,再开始对他的死亡进行倒计时。小鸟游想到这里,才惊觉自己是不希望柘也死的。
我们也许不该见面的,小鸟游这么想也这么说了,这样你就不必自杀了。
柘也宽慰地对他笑笑,说,这有什么关系,死并不是多么可怕的事情。
小鸟游诧异,可那毕竟是死啊,多少人死了之后便被忘记了,你怎么会愿意。
柘也努力斟酌语言,慢慢回答,你不知道,理央,在遇到你之前,我的人生里没有一桩好事情。从知道你的存在,知道能与你相遇后,我才对未来有了些期待。跟你一样,我在见到你之前就爱你,甚至,我在偌大的世界里也只爱你一个。但有时候,我不免会对这莫名的感情产生疑惑,毕竟我们一句话也没说过,也没见过面。可那又能怎么办呢,除了爱你,我没有别的选项。今天来见到你,这事终于不再是困扰了。你是很好的人,我相信,无论我们有没有共度三年时间——无论它是相对的真实,还是相对的虚假——我都会像现在一样毫不怀疑地喜欢你。你觉得我是被逼迫而采取行动,可其实不是这样。从选择来见你开始,我便是自由的,接下来也将一直是。
小鸟游一时失声,过了好久才慢吞吞道,你也太心大了,当什么偶像,念佛多好,而且设定里从没提到你是能一口气讲那么多话的人。
柘也笑起来,很轻松的样子,说,毕竟时间不多了,我可不想浪费了。
小鸟游目视前方,此刻一切都是静止的,叶子维持在轻轻浮起的状态,河流稳定如玻璃片,太阳光线凝固,比平时更光耀,没盯多久就快叫人掉泪了。
谢谢你来找我,他移开视线,看向柘也的侧脸,我会一直记得你的。
柘也应了声。
小鸟游思考了片刻,真的只有片刻,跟吹灭一支蜡烛所需的时间也差不多。他依旧凝视着柘也,努力从回忆里找出自己陌生又熟悉的声调,轻佻万分,含着一点不易察觉的依赖。他脸上也有了笑容,是小鸟游的招牌式懒散笑容。
柘也,他把对方的名字念得很粘,快要分别了,你想不想要点纪念品。
好啊,柘也回答,你要给我什么。
小鸟游抓着他的肩,凑了过去,还抽空开了小差,想,这人真是怎么看怎么呆,眼睛瞪得那么大,完全就是被吓住了的状态,也不知道这时候该闭上眼才对,实在笨死了,半点情趣都没有。我干嘛要喜欢这么个呆子,只见一面真是毫无说服力。
这是他们第一个与最后一个吻。
起风了。世界开始运转。小鸟游看了看柘也被风吹起的刘海,跳回水中。柘也则慢慢站了起来,脸上的神情愣愣的,倒是与剧本很契合。
要是还能再见面就好了。最后小鸟游想。
造型师拍了拍他的肩,说,好了,你觉得怎么样。
小鸟游回过神来,瞧了瞧镜子,答,挺好的,就这样吧。
我看你刚才眼神涣散的,在想什么呢。
没什么,小鸟游扯起一个猫似的笑容,就是在琢磨到魔法世界之后,我该先学魁地奇还是变形术。我真等不及了,想现在就去呢。
※严重无视时间线的同人,文笔傻吊注意
雨宫明睡着了。
他侧身,刘海掠过紧闭的眼,垂落在枕上,安静得仿若已然就此死去,而如今这具宁静身躯上的温度,则仅仅来源于片刻前在他身上导演的、暴乱的激情戏。睡眠洗去了他清醒时一切讨人厌的脾性,只剩下尖利的脊骨咄咄逼人,从皮肤底下节节凸出。凌晨三点的月光无声敲击着这琴键,将他裸露的背照得苍白如纸。
深海透将电子烟塞进嘴里,垂下眼,视线凝在他的睡脸上。
他见过太多人睡着的样子,那些不同的脸上写着共同的松散与无知无觉,身体笨重得令人难以忍受。可雨宫明不同。雨宫明是大理石刻出来的雪白藏品,是切开桃核后才会出现的、手脚蜷缩的孩子。他跟深海透的世界奇怪地格格不入,更像是被什么人强行塞进来的。一件可怜又可爱的新玩具。
深海透第一眼见到他时,就感到这场相逢中暗含的不怀好意,这份恶毒既针对雨宫明,也针对他自己。他曾抓着雨宫明的头发告诉他,自己之所以对他纠缠不休,是因为早早在他身上读到了堕落的潜质。他不知道雨宫明是否接受了这个说法,但他心知肚明,这是个谎言。雨宫明是个好孩子。而他向这份无辜伸出手,只是因为他想罢了。
深海透用空着的手拨开雨宫明的刘海,好将他看得更清楚些。
他睡着的样子,比他醒着时软化了许多,然而那双嘴唇依旧紧抿,眉心不自然地纠结,好像正在为什么覆水难收的东西懊悔。
不过他确实该懊悔,深海透想,他跟最不该上床的对象上了床。
深海透跟很多人睡过。起初,这是逃遁他最厌恶的东西——无聊——的一种方式:多新鲜,多有趣,他的容貌与巧言赋予他厄洛斯无往不胜的箭矢,只要露出微笑,无人能够抵挡他的邀请。他在这过程中,发觉了自己了不起的才能:他能将人们的衣服连并他们彬彬有礼,令人如鲠在喉的交往方式全部脱下。床榻上一切都是累赘,激情,也只有原始的激情是最重要的。他能从最文雅的人嘴里逼出咒骂,从最强硬的人喉头挤出呜咽。在快感的尘嚣之上,在仿若停滞的高潮中,他得以对那仿佛脱离世界的自由投去一瞥。
这让人上瘾。
深海透在所有想象得到的地方实践,有妇之夫的衣柜与流浪汉的长椅都曾是他限时开放的欢场。他将时间、地点、对象、道具排列组合,尝试任何可能性,比饿久了的独狼更贪婪,更不知餍足。
渐渐的,这快乐成了形式化的重蹈覆辙,欲望不过是客体,而他自身,则升格成专为寻欢作乐而诞生的艺术品,在平滑年轻的身体上,激情无数次点燃又寂灭。日常与平庸被抛之脑后,过往的记忆也烟消云散,仿佛踏上列车,他抛弃一切,包括自我这座孤岛。每个夜晚,他是激情的主人而非奴仆。
但仍旧不足够。
就像尼古丁上瘾者,只有不断加大剂量,才能延续一如既往令人安心的乐趣。他得在厌倦之前找到解药,或者,新的毒/品。
深海透想,这也许是他向雨宫明出手的理由。
仅此一次,他向自身的欲望屈服了。
他想要得到这个人,这个簇新的、前所未有的玩具,不管用什么手段,不管是欺骗还是暴力,不管对方会因此变成什么样子。
他一定要到手。
每次半夜醒来,当所有激情冷却为炉中灰烬,当身侧的人沉沉睡着时,在干燥的空气里,深海透会感受到海水的气味。这过往的幽灵,这死缠着他不放的家伙,低声在他耳边诉说,说他终其一生都困在同一个地方。
——属于他童年的、铅灰色的海。翻滚着如同铁质的波浪,到处充斥着锈迹斑驳的味道。深海透不是在欣赏装裱起来的大海挂画。他置身于其中。
在这里,深海透既没能沉下去,也没有浮起来。他只是被浸没了,海水填补了他气管的缝隙,塞满了他的肺,苦涩的味道由血管淌遍全身,无法剔除静脉,他就永远也摆脱不了。在这里,他感受不到自己的呼吸、伤口或者眼泪,这海水是从他胸腔破开的地方淌出来的么,亦或是依照他的记忆,原模原样克隆出来的样本?他一无所知,只是漂浮,永恒的,无所依靠的漂浮。就像泡在福尔马林里、还未成形的婴儿。药剂品取代了羊水,玻璃瓶代替了子宫,将他永永远远保持在被取出的那一刻。
不论他做什么,他都揭不下自己身上的标签,他无法成为寻欢作乐之徒,或者擅长交际之辈。他只是、只能是、且永远是一个幸存者,是没能死在大海里的那个人。
可当他握紧雨宫明的手时,他确实感受到自己在浮起来。一个明晰如刀的念头割裂开他昏沉的心:他或许能就这样离开,送走过往,剔除大海上所有不幸的意象。雨宫明是被硬塞进他的世界的、有独木舟的那个人。而若是他能好好地抓住他,不让暴风雨将船撕成木屑,他也许能就此得救。
但深海透做不好这个。从所有的经历中,他只学会了离开。他离开,或者别人离开,没有其他选项。更何况,离开这里,他又能去往何处?前十七年都没有降临在他身上的、所谓幸福这种东西,真的可能因为一次逃离就向他走近?这个人,这场相遇是否是命运投放下的另一个全新陷阱,只为了让毁灭进行得更加彻底?
与其如此,深海透想,与其眼睁睁看着希望破灭,不如让这无与伦比的幻觉葬送在自己手里,在此时停止,在幸福的一刻停止,如此,他就能毫无痛苦地用余生来缅怀这一瞬而逝的流星。
深海透的手沿着雨宫明的侧脸下滑,最后稳稳停在他的脖颈处。
他能杀了他。他清楚无比地认知到这点。在他手下,这软弱如花茎的脖颈一掐即断。收紧手指,便能感到动脉在这肌肤下跳动。停止这涌流的热血,也就能停止他无所觉的生命。
没什么停手的理由。这句号该由他画下。
雨宫明没有醒过来,但他约摸察觉到了突如其来的窒息感,难受地挣了挣,头颅转动,柔软的发丝蹭过深海透的手,或许太柔软了些,犹如一首诗的最后一行那样熨帖。
像是操纵木偶线的人突然扔下了控制器,深海透停住了动作,手渐渐退开,悬在半空。雨宫明的呼吸随之慢慢平复,又成了大理石刻出来的雪白藏品,成了切开桃核后才会出现的、手脚蜷缩的孩子,可怜又可爱,当深海透第一次见到他时,便预感到了这场迫在眉睫的双向毁灭。
他再也没法在这里待下去了。
深海透抓起扔在地上的外套披在自己身上,甚至未察觉自己捏着烟的手正颤抖不已。他只想着大步离开,离开这个房间,离开他的大海,独木舟,凌晨三点的月光与沉沉入睡、星火般差点熄灭的希望。
他没有回头,身后门掩上,如一声叹息。
星野独自躺在病床上,阖着眼,但没有睡着。阳光挤过百叶窗,带着热度贴上她的眼皮,像眼前被覆上了两片猩红温暖的压花。整个早上,她们将她摆在铺着白床单的推车里,如摇船一般将她摇往各个房间,去完成单子上长长罗列着的化验条目。她只在需要下床的时候被允许下来。那些雪白的护士们如此谨慎地对待她,好像她一踩到地上就会融化似的。现如今她终于获得了宁静,没有人让她抬起手、腿,如捏瓷器一样捏她,问她感觉如何。没有人需要她含糊的回答。
如此宁静,就像躺在潮汐褪尽的沙滩上。
星野并不是一开始就能适应这种宁静的。
最初,当她不得不躺在床上时,她感到这是个浸满消毒水味的囚笼,而她蜷缩在条纹病号服中,扁平苍白一如剪纸。在这儿,她失去了她的名字、衣服、她引以为豪的、站在舞台上高歌的历史。当她独处的时候,她老是想起一些在这场病到来之前的事情。她承认自己有点恨它。它拿走了她那么多东西,却只给了她没完没了的痛苦,药,输液瓶,再附赠了她一个抹不掉的印章,印章上刻着“不幸、痛苦、死亡率极高”。
这些短语在某种程度上改变了所有人对待她的态度。她成了一个易碎而珍贵的泡泡,而他们斟酌字句,小心翼翼,努力挂起亲切温柔的假笑,生怕某个不得当的动作会将她戳破在白床单上。短短一个星期,她从三十个人那里得到了几百遍的“你一定会好起来的”。她多愁善感的朋友们——星野凝视着她们的脸庞,看到她们的泪水在眼中滚动,将眼眶灼得通红,将却怎么也不落下来。在那泪眼朦胧中,她意识到这种探病对两方来说都是种煎熬。很快她就不再渴盼任何人的到来,而只想一个人待着了。
星野想,也许朋友们强忍泪水的模样是她变得倾向于独处的一个转折点。
值得庆幸的是,朋友们做不到每天都来探访,她们有自己的生活要忙。因而每次分别前,总有几个朋友会轻轻搂着她,对她现如今的乏味生活表示担忧:你需不需要我为你带来些什么?你喜欢什么书?侦探小说还是爱情故事?你是否需要翻阅剧本?又或者,你想不想看一场电影,就在你的病房里?
星野笑着摇头回答,不必了。
真的?她们一再询问。
真的,星野也一再保证,我不需要什么,我觉得现在这样就挺好的。
她说的是实话。也许最初说的时候半真半假,但在她入住医院半个月后,这话就已然成了彻底的真心实意。星野就是这种类型的人,本身没有强烈的需求,也没有形状,因而可以被放进任何容器中。这种特质帮助她挺过了生活里大大小小的转变,如今,也令她成功融进了特护病房安谧宁静的氛围中,并叫她学着喜欢上了它。
当然,她也必须学着找出这种生活的亮点,学着心怀希望,如果她想活下去的话,“希望”这种玄而又玄的东西是一样必需品。
现在,在医院里住了近一年后,星野理出了不少住院的优点,例如说,她拥有了许多空闲时间。这在以前是不可想象的。若是无人探访也无需做什么手术,这段时间就可以是星野自己的——她喜欢将它们称为自己的。在她的时间里,星野被允许看书、电视,也可以玩会儿手机。只是全都得“适度”,且这适度必须由医生来判断。有时候是半小时,有时候是一整个下午。
今天她可以玩两个小时手机。
星野犹豫了一会儿,伸手摁亮了手机屏。一条短信跳了出来。
“你是被选中的特别的存在。”
发信地址是未知,星野关掉了短信页面,想,这大概是什么恶作剧吧?然而这时候,信息接二连三地弹了出来,挤满了手机屏。
“你将成为魔法少女。”
“用你的魔法去帮助其他人吧。”
屏幕的荧光将星野的脸照得越来越亮。
“什么……?”
她瞪大了眼睛。
超现实的一幕出现了。
这天,星野一直等到了深夜。
在护士和她说晚安后,她将被子提到下巴下面,闭上眼,一幅模范病人的乖顺模样。可等门一合上,她又立即睁开眼睛,盯着墙上的钟,看它触角似的指针颤巍巍地挪动。现在才十点,还太早了,外面尚未完全静下来,护士们仍推着小车在走廊上来回走动。
再等等、再等等吧,等夜深人静,等所有人都睡着了,她就再试一次……她将手放在胸口,感到自己心跳剧烈,它背负着如此不可思议的秘密,连跳动都比平时更有力了。
星野不知道自己等待的中途睡着了没有,也许有那么一小会儿,但大部分时候她都是清醒的。她将窗户敞开,躺在床上,听到外面的一切渐渐归于宁静。三点时,几乎什么声音都没有了。
星野从床上爬了起来。她半点也不觉得累或者困,兴奋使她的眼睛在深夜里亮得像两簇烛光。她伸出手,深吸一口气。
——完全和白天时一模一样。她被拢进一团温柔的光中,就像……她真想不出……就像电影里那些濒死的人类被转变成了吸血鬼,她被这光打磨地焕然一新,海蓝色的长发温柔垂顺地落下来,在月色里泛着微光。哪怕在生病之前,她也从未将头发留得这样长过。
一个货真价实的魔法少女。
星野扯着自己的裙子,它的曳尾像极了她以前某次得奖时穿的礼服裙。她将它看了又看,抚了又抚,然后做了个自己都意料不到的大胆决定:她将它脱掉了。不止裙子,她还脱掉了那双黑鞋子,褪下丝袜与袜带,摘掉了头上闪烁的发饰。现在她身上什么都不剩下了。
房间里没有镜子,星野走到窗边,跪在窗沿下,借着月亮将自己看了又看——她不敢开灯,若是灯光惊动了护士们该怎么办。再说,打开那人造的光辉后,她不确定这充满神秘色彩的转变是否会即刻被科学所驱散——而那正是她不希望看到的。星野想,如果她疯了,就让她再疯久一些吧!她愿意效仿那个除夕夜里困窘交加的小女孩,一口气燃尽自己手中的全部火柴,只为了将幻想永永远远地留在自己身边。
让现在的星野不笑出声实在太为难她了。她咬住嘴唇,将额头抵在墙上,喘不过气似的低低地笑。这一刻,她不再是那个二十四岁、对任何场合都能处变不惊的前女主演了,她变得好像从母亲那里偷来了口红、连衣裙和高跟鞋的小姑娘,在迫不及待地一番改造后,一个劲地打量自己,要从这新鲜出产的样貌中找出种种美丽的资质。这一切都令她目眩。若是她面前有镜子,她可以在镜子前站上几个小时。星野背转手,像拥抱自己似的去够自己的肩胛骨,它们在她的掌心里如两个温和的花苞,不再割人了。她触碰自己,从头到脚,哪里都不想放过:她的脖颈、锁骨、她挺直脊背时中间凹下去的一线,她的双腿与腿之间的缝隙……她像盲人似的仰仗触觉来确定自己:她变得如此光滑柔软,骨肉匀停,仿佛一匹新熨好的锦缎,她那可怕的凸起的骨头、手上所有蛛网状的筋脉,如今都潜水似的沉到肌肤以下去了。她不再是病号服下一具难堪的骨架子了,现在她形貌光洁、充满力气,随时能回到舞台上演完一整场音乐剧。
魔法,多么好的一个词。它把她失去的东西又还给了她。
星野的目光穿过自己张开的手指,望向被月色抹出微光的海,此刻它像幅静物画般平铺在深黑的天际下,界线模糊不清。在独自待在病房里的时候,星野总是望着它,从它日复一日柔和有力的浪涛中得到某种安慰。之前她想过,等她彻底康复了,她该到这海里去游一次泳,就当是拥抱下这位无言的朋友。
那为什么不现在就去呢?
——现在,凌晨三点半,谁也不会注意到她,就算注意到了,也只会把她当做某位病人的家属吧。
再说,她现在都是魔法少女了,应该能避人耳目地溜到海边去。
星野以前从来不这样,她向来是模范生,一举一动都符合规制。可现在她什么都想尝试一下。
她把自己塞回那条美丽的裙子,踩到窗沿上,一手扶着窗框,深呼吸一口,朝下跳了下去。
风将她的长发托了起来。
星野如猫一般落到地上,又悄无声息地溜出了医院。海离这里不远,她哼着歌一路走去。
面对海总叫人觉得与自然的距离瞬间被拉近了,尤其是当周围空无一人时,这浩瀚的海令人不由得怀疑,世界的心脏就深埋在苍蓝色的海面之下,而潮水正是随着它的跳动有节奏地起伏。
走到沙滩上时,她的心情反而平静了下来。星野把黑鞋子摆在岸边,踩着沙子慢慢走向海水中。它没过她的脚踝、小腿、膝盖……它将她拥入怀中。
星野整个融进了水里。
很冷。冷极了。海水从四面八方向她挤过來,压迫着她的鼓膜,在这几乎称得上刺骨的寒冷中,她听到了自己的心跳,比在岸上还要响得多,仿佛就贴在她耳边,仿佛这世界上只剩下她一个人,只剩下这一颗活跃的心,它热烈如一面被锤个不停的鼓,跳动着、跳动着,那些暖和的血液在她的身体里环流。
她意识到自己正活着。这感觉是从未有有过的清晰与强烈,几乎让人感到疼痛,像香烟烫出的一个疤,印在她的心脏上。
星野还想再往下潜一些,然而海水将她托回了夜色里。晚风吹得她一下子清醒了起来。她抹了下脸,仰起脸,看到月亮沉沉地贴向海面,仿佛有人在月牙尖上系了根细绳,将它无限拉近了。
星野笑了起来,有点傻气。
从她生病开始,她第一次期待起了“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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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会写日轻可爱风格……写得爆炸奇怪,难过得哭了起来。
*全文16374*
01.
坎瑞拉又做了那个梦。
他梦见霍格沃茨的礼堂、梦见仰头看去一望无际的吊顶,我有没有说过很喜欢这个设计?坎瑞拉意识朦胧的想着,一边拼命的仰起头去看。霍格沃茨礼堂那被施了魔法的顶部看上去就和外面的天空一模一样,你能望到漆黑色的夜幕、璀璨的星空,有时幸运还能窥见排列组合得当的星座,据说有一次在晚宴时学生们恰好赶上了一场绚烂夺目的流星雨,不管这个传闻是真是假,坎瑞拉都觉得他都可以能被算是称得上奋不顾身的去相信。看得见星辰的黑夜像是一个披着华裙的女人刻意遮住了自己的面庞,虽然她只给所有的仰慕者和看客只留下了十分吝啬的一片裙角,但依旧会有无数疯狂的爱慕者会因此拼命的追随。他也是,坎瑞拉依旧用力的仰着头,一边痴迷的想着。他也是她那如飞蛾扑火般的爱慕者们中的一员呀。
梦境中就是有着这样那样的让现实中的人们十分艳羡的好处,比如你不用为你的行为负责、比如在梦中你不会感觉到任何疼痛。不论是被殴打、击打、碰撞、跌倒,甚至是被谋杀,对于梦境中的人来说也不过只是一个概念罢了。他不会真的死、没有人会真的在梦境中死去,就像现在,如果在现实中坎瑞拉仰了这么长时间的头的话他的脖子肯定早就因不堪重负的酸痛而尖叫起来了,但它现在不但没有、而且还相当乖巧且彻底的沉默着。在梦里坎瑞拉可以就这样随心所欲的仰着头一直到地老天荒、直至现实中的他十分不幸的被某个外界事物所吵醒,但即便如此,坎瑞拉心想,他其实也知道自己是不能就这么一直放任自己的。这不是他第一次做这个梦了,因此他理应知道自己的职责和任务所在。
他依依不舍的收回视线,将目光重新投放到自己身边的人群中。坎瑞拉又开始继续行动了,属于梦境的时间也因此重新开始缓缓流动,那些人、他的同僚,一个个因为数量众多而看不清脸的小巫师们开始在他身边滔滔不绝的胡言乱语起来——嘿!我认识你,是你我妈妈的妹妹的孩子!哦,天啊,看我发现了什么,一个混血巫师!真是巫师界的耻辱,我爸爸一直教导我不要和你们这种人离得太近!嘿别碰我,你知道我是谁吗、你知道我爸爸是谁吗?!——招呼、质疑、询问、争吵、挑衅,各式各样的语句混杂着快乐、愤然、羞怒、犹豫、悲伤,各种各类的感情,坎瑞拉的脑子被聒噪的回忆闹得开始发痛,他下意识的想去找自己通常放在袖口里的魔杖、企图用干脆利落且暴力的方式解决这一切,但当他的手终于艰难的摸到暗袋时却惊讶也不惊讶的发现那里早已空空如也。
霍格沃茨,霍格沃茨,霍格沃茨,霍格沃茨,
请交给我们知识!
不论我们是谢顶的老人,
还是跌破膝盖的孩子!①
所有的哗音突然出现,然后又在他放弃抵抗的那一刻突然全部消失,连身边人们推搡的动作都在这一瞬间停下了,坎瑞拉忍不住如获大赦的认为他终于可以好好的休息一下了。他筋疲力尽的蹲在地上,既顾不得自己的袍子是否出现了破损和难堪的褶皱,也顾不得现在的行为是否得当、颜面是否合乎礼仪规范,他累了、实在是太累了,如果人没有这么多的话坎瑞拉毫不怀疑自己就会这么一屁股的坐在地上。礼堂里除了他之外所有的人都在短暂的寂静后忽然开始高声齐唱起校歌,但话说回来、现在轮到歌唱校歌的环节了吗,什么时候校歌变成全校学生齐唱了?他的脑子嗡嗡作响,眼前冒出来的全都是密密麻麻的金光,有人刻意的在阻拦他正常思考,到底是谁、有了为什么、那个人究竟想从他这里得到什么呢?
因为我们头脑空空,充满空气,
死苍蝇和鸡毛蒜皮,
教给我们一些有价值的知识,
把被我们遗忘的、还给我们!
他身边的人群开始挪动了。
有人把他拽了起来、或者也可能是他自己站了起来。紧随其后的、坎瑞拉迷茫又被动的开始接受起了源于人群的第二波推搡,而这一次与第一次相比有了很多的不同。这一次所有人的动作少了些暴力与冲动、多了些方向与目标,在他们的合力推动下坎瑞拉可以明显地感觉到自己并不是毫无意义的在被挤压、是在人们的齐心协力之下开始往礼堂的凸台上前行。那里有一把椅子和一个他看不清脸教授,而那个教授手中拿着的正是他做为霍格沃茨的一份子再熟悉不过的那顶看似破旧不堪的分院帽。每一年开学典礼上,新一批加入霍格沃茨小巫师们都要接受分院仪式,他们都要把分院帽戴在头上,然后被对方解剖内心、分析灵魂,因为只有这样所有人才能被分到他们最适合的学院——有那么一瞬间坎瑞拉甚至怀疑自己其实是被淹没在了海中,他那虚弱的肉体只能无力的被强大的海浪肆意玩弄着、毫无还手之力。梦中他不会感觉到任何疼痛、但脑海中愈发清晰的回忆却无法避免的牵动着他的神经。茫然零散的思绪渐渐变得清晰严谨起来,就像他第一次坐船由远至近的观赏霍格沃茨时一样。她的样貌会在雾的缓和下慢慢暴露出来、随后变得清晰,而现在坎瑞拉能同样真切的感觉到,他的记忆和这场梦境之间的薄雾也开始消散、而后无比真切的重合了起来。
把我们遗忘的、还给我们!
把我们遗忘的、还给我们!
把我们遗忘的、还给我们!
“哇哦,看我发现了什么,你真是个与众不同的巫师——”分院帽的声音沙哑又古老,催人昏昏欲睡。坎瑞拉想起了他来这里的目的、想起了他真正想要的是什么,梦中的昏昏欲睡是即将清醒的前兆,但现在不行、现在还不行!他在心里嘶吼着,我还没有得到答案,让他说完!:“不过我依旧会用对待其他巫师的眼光来看待你,嗯哼哼…让我看看——你拥有智慧、有着像鹰一样对知识猎物的渴求,你也有野心……十分庞大,甚至和你的身躯不符……也许你拥有的是更多的勇气?我能够看到,他们像熔浆一样堆积在火山底部,会喷发吗、又是冲着什么喷发呢?或者让我换个方式问……”
“哪个选择最终会使你‘心满意足’?”
接着坎瑞拉·米勒从梦中惊醒、不出意料的那种——他直直的从床上坐起身,像是刚浮出水面的溺水者一样用力的呼吸着,直至胸口轰然如雷的心跳声渐渐平稳下来。他的房间不算大,坐在床上的坎瑞拉抬起头就能看到对面墙上那块被挂在书桌之上的老钟表,对方能准确无误的告诉他现在是清晨五点左右、是任何一个正常的青少年都不会醒来的时刻,而如果现在他就起床洗漱总免不了要被自己的养母西库恩斯·米勒一通质问。坎瑞拉从梦中惊醒这件事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在这个可以称得上是漫长的假期中,那古怪的梦境对他的折磨之惨烈已经到了西库恩斯都能看出来的地步。要知道,虽然他的养母以其亲手制成的完美魔药而扬名,但这不代表她的视力在时间那无法避免的破坏下依旧毫发无损。有时一些和西库恩斯一样同样从事魔药行业的巫师们回应邀来到他们这个不大的家里坐坐、同时谈论一点学术问题,而在西库恩斯被各种各样的突发情况导致的稍微离席的那么三四分钟里,作为西库恩斯茶会助理的坎瑞拉几乎每次都能听到类似于‘即使她瞎了也能做魔药,真是天才!’这种人们在往往只敢她背后发出的无礼且恶毒的调侃。他知道西库恩斯肯定也听到了,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从不为此发怒。
也许是她真的太老了,太累了。坎瑞拉胡乱揣测着养母的心思,同时自暴自弃的倒回床上,他决定再躺那么半个小时或者一个小时之类的再起身,毕竟这样不仅能让西库恩斯多安心一点、也让他自己能多清净一会。因为混乱的梦境和思绪、他的后背和床单上都因为布满汗水而变得潮湿且冰凉,躺回到这种床上面跟躺回到一张钉床上简直没有什么区别。真是难受到了极点!坎瑞拉在心底抱怨、同时毫不掩饰的斥责了几句梅林,算了吧算了吧,没准西库恩斯每次听到那些与其说是魔药巫师更不如说是商人巫师的人在自己背后闲言碎语时的心理活动和自己现在一样?如果真是的话就凭这一点他们作为母子来说还真是相像——想想吧,其实这只是一种对生活的逆来顺受!也许我们有比其他人更强大的能力,但不会精打细算有什么用?西库恩斯肯定知道她那些所谓的‘好友’在背地里对她干的事,什么偷配方啊、高价转卖魔药啊,要是她跟那些人一样把魔药都按金加隆为单位来卖的话,也许他们现在已经住在金山里、而他的屋子肯定也不会像现在这么小了吧。坎瑞拉有些冷漠的想着,一边对着他那由破木头制成的天花板伸出了手,如果我们有钱的话我倒是很希望把天花板也弄成像霍格沃兹的礼堂吊顶的那种,那感觉一定很好、一定无与伦比。
又在床上无所事事的躺了一段时间后,坎瑞拉就发现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丝毫没有疲惫的意思,意识反而越来越令人恐惧的清醒。“行吧,行吧。”他不满的嘟囔着,一个翻身从床上站到了地板上,松软的木头冰凉的叫他的脚直发痛,但坎瑞拉却并不在乎,他现在也不知道在生谁的气、但一直保持着怒气冲冲的状态做完了所有洗漱活动:“过不了多久睡觉对我来说可能都是个错误。”他站在屋里的大穿衣镜前穿戴整齐,而后犹豫了一下把放在书桌抽屉中装着魔杖的盒子拿了出来——和斯伯林约好的时间是差不多两个小时之后,很明显现在他还不用着急,吃完早饭后还能回屋里再看会书,这听上去也许像个不错的清晨、新的一天中一个不错的开始。合理的安排让他的心情稍微平复了一点,但当坎瑞拉推开屋门走过客厅时才发现今天家里也许是真的有些特殊。亦或者说,今天他注定过得并不安生。
“凯拉②?你怎么起的这么早。”先开口的是西库恩斯,很明显、她的语气里比起解释更多的是不满,还好两个小时以后我就要走了、不然今天她可能又要缠着我对我的睡眠情况问个没完没了,坎瑞拉忍不住的想,然后将视线紧紧的锁在了坐在客厅沙发上的那个陌生人身上。
“这个时间还好吧,昨天我有点东西没收拾完,今天就起的早了一点,”他摸了摸脸胡扯了一个听上去还蛮有道理的谎话,一边眼睛打量起了那个一直沉默着的人、那个突然出现在他家的怪人——男人穿了个一身黑、像是要去参加谁的葬礼一样,较长的帽檐遮住了他的表情,但坎瑞拉却依旧能模糊的看到对方的笑容。不适的感觉瞬间涌上心头,他甚至因为对方那莫名其妙的笑容打起寒战:“这位…这么早就来拜访我们,不介绍一下给我吗?”这肯定不是你的什么同行朋友,绝对是个危险到了极点的怪人,坎瑞拉虽没说出口、但却已经下了结论。如果同是英国人,那他当年肯定被分院帽直接分到了斯莱特林。
“不,没必要,我也该走了。”忽然沉默了许久的男人开了口,阻止了西库恩斯的进一步发言,坎瑞拉看着她皱眉的样子就知道自己的推断肯定没错——她不喜欢也不想让我认识这个男人,不过老实说我也不想认识:“今天我们就聊到这里吧,谢谢您为我腾出来的时间,如果可以让这位——如果我记得没错,是您的养子吧,让他送我一段就好。”
“好吧,我送您出门。”没等西库恩斯反对,坎瑞拉就三步并两步的走到了门口为对方打开了门,初秋微凉空气涌进了温暖的室内、凌厉又狡猾。似有似无的、他听到了对方的轻笑声,而后忍不住看着西库恩斯无奈的摇头和离去的背影发了一会儿呆。虽然坎瑞拉不能说自己对这个男人完全的不好奇,但莫名其妙的他就是知道自己做的这一切是对的。
男人不急不忙的站起身,走到门口的时候摘下了头上的帽子,擅长察言观色的魔法衣架伸出讨好的手去接,完全不懂为何坎瑞拉理解不了对方的行为——人们都知道挂帽子应该是客人进门后干的第一件事,但那个男人却硬要打破常规。这让坎瑞拉有些不知所措的扶着门站在原地、不知道说点什么好。男人依旧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慢慢的整理着自己身上衣服,而纵然坎瑞拉再怎么不了解巫师时尚也能看得出对方这身华装绝对价值不菲。也许并不危险,也许这个怪人只是西库恩斯的某个商人朋友?他不安的内心开始动摇了。
“你不应该动摇的,唯有第一感觉能成为将你领向成功的重要因素。”像是洞察到了他的心思一样,男人十分难得的又开了次口。
“也许这是你的成功之道,但不一定适用于我。”坎瑞拉被对方突然的发声和莫名其妙的话吓到,于是不耐烦的先其一步拿起了那顶还被挂在衣架上的帽子,伸出手递给了对方:“现在我知道她为什么不喜欢你了,估计我们没有下次见面的机会了。”他下了逐客令。
“你一直想知道自己的血统究竟源于哪里,这个答案你应该坚持追寻的。”男人接过帽子戴在了头上,脸上看似温和的笑容纹丝不变,但这次对视时坎瑞拉看到了对方的脸。男人那双灰蒙蒙的双眼和随意吐出却直穿心底的话语都让他的身体瞬间僵直,呆愣在原地动弹不得。
“你怎么——”他大脑瞬间当机,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也因此男人没给他提问的机会。
“很高兴认识你,坎瑞拉先生。”对方主动了握了握他僵硬的手,而后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去。接着再等到坎瑞拉回过神,于西库恩斯的斥责声中关上屋门后才发现,那个男人已经给自己留下了异常丰厚且不容拒绝的告别礼。
一张被折得四四方方的字条赫然躺在他手心上。
02.
“刚开始的这段日子总会过得无比艰难。”
但这段日子要持续多久呢,又会持续多久呢?坎瑞拉在心底反复追问着,但最终还是没有把这些伤人又复杂的话说出口。他抬起头习惯性的仰望,看到秋天的伦敦灰色的天空明亮又昏暗,厚实的云层就像一张巨大的渔网一样,把所有温暖活泼的阳光全盘捕住了。要不是因为光的力量实在是强大,在云网中拼命的挣扎得以让细碎的耀点如雨淋下、点明了世界,事情的发展恐怕只会变得越来越糟糕。这种悲观的想法如同雾气一般在坎瑞拉的心中渐渐弥漫开来,让他帮斯伯林搬运行李的动作都变得有些迟钝,而拉文克劳的学生往往也都有着对外界事物的改变反应异常敏感的特点。她拍了拍他的肩,略带威胁意味的叫他振作了起来。
“如果你想谈谈的话一路上我们倒是有充足的时间,但是现在还是少想多做比较好。”她一边认真的说着,一边拎起了一个小号的行李箱:“我可不希望看到你被大号行李箱和坩埚砸死的样子,那样对于一个巫师来说实在是太可悲了。”
“谢谢你的关心和祝福,难道你在我被砸的时候连一个羽加迪姆勒维奥萨都不会施舍给我吗?”坎瑞拉咬牙切齿的回应道,因为此刻他正如斯伯林说的那样、经历着把那个最大号的那个行李箱运上霍格沃茨特快列车的最艰难的时刻:“以及我认真的猜测一下,你手里的小行李箱里不会又装的全是书吧,既然你已经学会了无痕延展咒,为什么还不将它学以致用?”
“我不认真的猜测一下,你的魔杖不会是断了吧,既然你已经学会了运动魔咒,为什么还不将它学以致用?”斯伯林学着坎瑞拉的语气和句式毫不留情的反击道,她优雅的挥舞着手中的魔杖、让一直摧残着他背部的大箱子轻轻的飘了起来,坎瑞拉不得不在那一刻承认自己的后知后觉并且由衷的对对方的帮助表示感谢。如果斯伯林的魔咒再晚来那么一会儿,可能他就会成为魔法史上第一个被旅行箱压断了脊椎的巫师,而这可不是什么值得炫耀或高兴的事情:“学会观察,我亲爱的格兰芬多,如果你看的再仔细一点就会发现我已经用了延展咒……天啊,你今天到底是怎么了,真的是完全不在状态。”
“一言难尽,”坎瑞拉做了一个投降的姿势,站直身子后好好的活动了一下肩膀:“总之我们上车再说吧,毕竟旅途漫长。”
在很多年以前他和斯伯林就有过了关于彼此秘密的约定——他们一致同意每个人都应该保留一些隐私空间,因此像对方坦白的时候他们默许了彼此可以对部分事实有所隐瞒的行为,但是这一行为的前提是隐瞒的一方必须保证他事后不会后悔。霍格沃茨的特快列车缓缓地开动了,坎瑞拉独自坐在属于格兰芬多的火车包间中,眼神迷离的望着窗外。不知不觉已经有六七年过去了,但国王十字车站却已经没有什么大的改变,直至今日他还能从那古老的站台上望见一年级时牵着西库恩斯的手犹豫不决的自己——当年的踌躇、当下的踌躇,实质上最终都为了同一个至今无解的问题。他回想起五年级时和斯伯林的那次争吵,那次爆发在他们飘忽于霍格沃茨的节节楼梯上的争吵,霍格沃茨看着她的女儿与绝望的儿子分崩离析、却也看到了他们最后是怎样的互相救赎。他还记得事后斯伯林是怎样无限怜悯与温柔的将他的头放在膝盖上的,又是怎样轻轻地用手梳理着他那柔顺又疲惫的金色长发的,以及她最终是怎样为他祈祷来着——你只是自己,坎瑞拉。她简单又坚定地说着,于是他虔诚又坚定的相信着。直到真相终于来临的这天到了,他又该怎么办呢?
坎瑞拉缩在椅子上,不安的咬着指甲,眼神逃避般的望着窗外。莱安还没有来,是没找到车厢还是不打算来了呢?他不知道,就像他不知道该不该把手放回到裤子口袋里一样。那张被折的仔仔细细的小纸条就像一块滚烫的铁石一样、隔着薄薄的一层布料紧贴着他的大腿,它对他步步紧逼叫他难以忍受。这就像潘多拉的宝盒,如果你不打开到最后永远不知道里面有什么。而另一方面的老实说,他也不是没有想象过这种场景的到来,不然坎瑞拉绝对不会那么轻易的就放那个奇怪的男人离开——他想象过可能突然有一天一个陌生的男人或女人到他家来对西库恩斯说他或她是坎瑞拉的亲生父母,也想象可能就在某次魔法史课上院长或者校长会把他从昏昏欲睡中唤醒、接着他们把他带到一个魔法部成员的面前,对方也许会说我们终于找到了你的父母、但也许也会说请节哀顺变之类的话,但是不论是哪一个想象答案都是直接出现在了他面前的,而非当下还需他自己选择的。最后他想起那个梦,想起分院帽给他的问题,哪个选择最终会使你心满意足?坎瑞拉忽然意识到这没准真的是个预言梦。
最后他实在难以忍受,无法继续等待下去了。坎瑞拉跳下了椅子,迅速的溜出了那个从始至终只有他一个人的、如今更加空荡的火车包间,各年级级长现在大概还在他们的专属车厢里谈论大事、此刻正是不安的格兰芬多行动的好时机,寻找拉文克劳的车厢对他来说不是什么难事,最难的问题还是他见到斯伯林以后究竟该说什么。没多少时间了,不论是思考还是行动,坎瑞拉痛苦的纠结着,一边大步流星的行走到火车的过道上。不论是麻瓜还是巫师都无法解决火车开动时的噪音和颠簸,正如此刻他脚下的金属板如海浪般起伏着一样,坎瑞拉毫不怀疑自己下一刻就有可能会滑落深渊和死亡,但死神还是未出现在他眼前。
“我一度曾以为你不会来了,”斯伯林坐在包厢内的小沙发上边看着手里的书边对刚刚打开门的坎瑞拉说道,在她身边那个被拎上车的小行李箱此刻正打开着,坎瑞拉不想看它里面装了多少书、也不想欣赏斯伯林施加在其身上的延展咒有多美丽,因此此刻他更多的比较怨念这个破箱子占了他坐在斯伯林身边的位子:“本来我们有足够的时间来解决你的问题,但现在看来时间可以说是所剩无几了。”
“我犹豫了很久,所以不想直接谈这个事情,如果可以我更想先闲聊一下你假期过得怎么样。”坎瑞拉大不高兴的嘟囔着,他坐在了斯伯林对面。对方贴心的放下了书,递给了他一块锅型蛋糕,但即便如此斯伯林也发现坎瑞拉的表情没有好到哪儿去。
“好吧,那如你所愿,我先来讲一下我的假期,但之后作为交换、你懂我的意思。”斯伯林摊了摊手,一脸并不不介意的样子,并且同时提醒了一下坎瑞拉他们之间的规矩。
“喔会酱沃德司庆(我会讲我的事情)。”他一边嚼着蛋糕一边含糊不清的说着,就像是一个正在和家长闹脾气的小孩子一样,让斯伯林满心充斥着无奈。
“假期里我基本上一直在帮妈妈打理花店,顺便你还记得我妹妹吗?她今年也要来霍格沃茨上学了,所以我就提前帮她做了一下入学教育,而后还帮正在闹家庭矛盾的朋友解决了一下长期住宿的问题。”斯伯林说完后又沉默了一会儿,她摸了摸自己好看的下巴,然后结束了思考:“就这些吧,没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基本上。”
“家庭矛盾已经发展到长期借宿了?”坎瑞拉不解的追问。
“家族纷争,你知道的,我们这种普通巫师肯定是不能理解的。”斯伯林补充道,这让坎瑞拉顿时恍然大悟:“这听上去就很复杂。”他评价道。
“既然你一直在照顾花店为什么没带点花来?”一番交谈后他的心情好了许多,开始没头没尾的对她打趣了起来。似乎是在报复搬箱子那件事。
“别再问这些没营养的话题了,我知道老米勒给你带了魔药③,不过另一方面如果你真的想要花的话直接跟我说就好,我可以给你打折顺便提供送上门服务。”斯伯林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然后闭上眼眯了一会儿。
“你还好吗?”他知道她的干眼症,但还是忍不住的问道。毕竟斯伯林在他面前总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她突然手足无措的困扰起来,最后在内心备受折磨的还是坎瑞拉。
“压根就没什么事,你不用担心这个,”斯伯林摆了摆手,但却依旧闭着眼:“不过说起花的话,我还是要给你几条忠告,比如说玫瑰,你一定要小心挑选。”
“这听上去真像是行家说的话,”坎瑞拉忍不住小声的笑了起来:“除了小心刺以外还有别的警告吗?具体的品种我只认识路易十四玫瑰④——”
“用麻瓜的话来说,你可真是‘直接撞在枪口上’了。”现在她恢复的差不多了,于是睁开了眼睛,但坎瑞拉还是看得出斯伯林并没有完全睁开、只是像之前一直的那样,小心的眯着眼睛:“如果送给爱的人,路易十四玫瑰是最坏的选择。”
“告诉我为什么?”他因为好奇,身体微微向前倾了一点。
“因为那是太阳王的玫瑰。”斯伯林说:“人是不能用王的玫瑰许下誓言的,唯独的钟情只会换来无果的结局,而巫师同样、本质上也只是脆弱的人类。”
“这听上去很难过。”坎瑞拉下意识地回答道。
如果布雷夫的那个消失咒没有打中他们车厢的玻璃窗的话,坎瑞拉毫不怀疑接下来他们会握住彼此的手然后交换一个温柔缠绵的吻,但十分可惜的是、当下布雷夫的消失咒真的打中了坎瑞拉和斯伯林所在的那间包厢的玻璃窗——窗外呼啸的寒风强劲的吹拂而来,斯伯林尖叫了一声而后第一时间扑倒在了小行旅箱上顺势将其盖牢,而坎瑞拉的怒火也被这股寒风一瞬间的点燃,他下意识的摸出魔杖恶狠狠地想看清究竟是谁干的这档子事,却先听到窗外传来了似乎比他还激动的怒吼声。
“格兰芬多的!给我回到你自己的车厢去!!!”他们听到有人在窗外大喊,并且很明显的是在谴责坎瑞拉的行为,但不得不说这样的警告方式只会让另一个当事人的心中充满了暴躁的情绪而非反省:“现在就回去!”对方撂下最后一句话后大发慈悲的再次把车窗还给了他们。一时间强劲的寒风消失了,斯伯林和坎瑞拉不约而同的舒了一口气,用力的重新正常呼吸了起来,后者紧握着魔杖、疲惫的直接滑坐到了地上。
“他他妈是哪儿来的神经病?”恢复了语言功能后坎瑞拉忍不住的破口骂道,而这一次破天荒的、斯伯林没有斥责他这种无礼的行为。
开始的日子总是最难过的,很明显这句话在当下适用于任何人。
布雷夫觉得自己人生的艰难从今天早上、也就是所谓的新的一天刚开始的时候就已经同样开始了。虽然他知道今天是个蛮重要的日子——既是霍格沃茨新一学年开学的第一天、也是他作为新教授上岗的第一天。但这一切都不能阻止他前一天晚上依旧兴奋过了头,作为一个明明已经是三十二岁的人却还像刚成年的毛头小子一样抵抗不住对酒精和派对的诱惑。布雷夫在前一天深夜十一点多、依靠着静音咒偷偷摸摸的溜出家门时还没想到他会一直在拼酒的前线奋战到凌晨三点,最多一点、不超过两点!在他自认为成功的背着自己的养子启动着飞车时还莫名心有成竹的这么规划着,而这种不靠谱的妄想所导致的结果就是在晨光熹微的早上五点他才终于一头栽进属于自己的大被子里彻底不省人事。
值得庆幸的是布雷夫醒酒醒的非常快、醉宿后的后遗症也没有那么严重。但仅管如此在下午一点整他被房间里原本设来提醒他睡午觉的闹钟吵醒时脑子里依旧是一团浆糊——这什么鬼东西在叫、究竟有完没完,天啊!我的头要疼死了,现在几点了我又在哪儿?今天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我做吗、没有的话继续睡下去就好了?罗里这小混蛋怎么也不知道来看看我,原来好歹还知道给我送点水喝……布雷夫翻了个身,迷迷糊糊的盯着白蒙蒙一片的天花板继续胡思乱想着。天啊我这是喝了多少昨天几点回来的?现在浑身上下哪儿都疼我昨天到底干嘛这么兴奋?哦对,好像是因为今天我要去霍格沃茨……等等、我去霍格沃茨干嘛来着,今天几号了?重要的事情突然如同一条敏捷的海豚一样一路奋力上游突破了浑浊的水面,当它从海中一跃而出无比清晰的暴露在布雷夫脑海中的视线里时,那天和怀特家住在同一条街道的巫师们都表示在下午一点一刻时听到了一声尖锐的哀嚎声划破了原本宁静的天空。
起初布雷夫根本没有想起来罗德里克完全只顾着他自己,他先是发出了一声恐怖且扰民的尖叫声然后身体不受控制的从床上跌了下来,同时脑子里闪过了几个污秽词语,而后跌跌撞撞的扶着床头柜站了起来。绝对不能这么一身酒气的去参加开学典礼!他一边粗暴的从身上扒下满是褶皱和异味的衣服与袍子一边死死的盯着房间里的时钟。也许一会儿他开车去火车站的话还能赶上,冲个澡应该不需要多少时间,立在小屋形钟表上的木雕猫头鹰满眼嘲讽的盯着手忙脚乱的布雷夫,气得他在冲进浴室前先用手跟对方实木的脑壳来了个亲密交流——等到布雷夫开始坐在床沿上心平气和的穿吊带袜时他才忽然想起来自己养子的事儿。作为霍格沃茨的一名学生同时加上这么多年来布雷夫对对方印象,现在罗里很可能是一边任凭他自食恶果一边一个人去火车站报道了。被抛弃的感觉让布雷夫感觉有点难过、但回忆起昨晚的事情他心中更多的还是羞愧,好吧、这次是他的错!他认命的挥舞着魔杖让屋子里的几个大旅行箱跟着自己一路摇摇晃晃的出了屋门,但很快的他又停下了。
他忽然开始回想,自己从二十几岁开始未婚先养的给一个捡来孤儿的当起了养父奶爸,这么多年来虽然不算是完全的尽职尽责但也可以称得上是努力了。虽然随着罗德里克渐渐长大家里的照顾方与被照顾方发生了莫名其妙的逆转,但布雷夫扪心自问还是觉得自己算是体贴且了解罗德里克的了,比如说现在。每一次他的罗里出门后都会把自己屋的屋门关好,所以很明显现在这个门缝就是换了种意思告诉他他的养子不但在家、而且很明显遇到了麻烦——布雷夫小心翼翼的推开门,而后他很快的意识到这似乎是罗里上学后以来他第一次彻底进入这间屋子。干净简朴的室内充斥着一股浓浓的疏离感,让他忍不住别开了探索的双眼、把目光重新定格在了蜷缩在床上的人身上。罗德里克一幅穿戴整齐即将准备出门的样子,但此刻实际上的他却依旧在不安的睡梦中沉沦着,通红的面颊让布雷夫意识到了疾病的存在。他蹲在养子的床边轻轻地伸出手去摸对方的额头,发现那烫手的有些吓人。
家里也许还有一些退烧魔药之类的东西,但是他放在哪儿来着?说来惭愧,一般干这种事儿的人都是罗里而不是做家长的他。布雷夫忽然焦虑了起来且不仅是因为养子的病,他先是站起身在屋里来回踱起步来,接着又突然冲出屋门跑进了洗手间。在镜子的后面他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而后在毛里毛躁的要跑回罗德里克屋内时小腿突然的一下撞上了自己放在门口的行李箱,一瞬间他痛得龇牙咧嘴,导致罗德里克·怀特被巨响声吵醒时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自己的养父一边手拿着魔药一边抱着一条腿在原地蹦跶的模样——他忍不住皱起眉,因为头疼呻吟着从床上爬了起来。
“药我已经喝过了。”他说着一边用力掐了掐眉毛——天啊,他这是睡了多久?早上在发现自己有点发烧后罗德里克就已经吃了点药,他本来是打算打算小憩一会儿、让体温降一降后出发,却没想到这一睡就误了时间。
“啊、是吗,我——”当养子冷静的声音钻入他耳朵时,布雷夫就像是听到了长官命令的士兵一样顿时不顾任何疼痛的站直了身体。他还拿着本来打算给对方吃的魔药、傻里傻气的站在原地不知道说什么,而就在他尴尬的不知道说什么时罗德里克已经站在穿衣镜前重新又收拾好了自己:“我看你…我看你体温还没退,还以为你没吃药就给你又拿了一个…”
“我吃过了,现在几点了?”对方不耐烦的摆了摆手,跳过了这个话题。
“现在已经下午一点半多了……”布雷夫看到罗德里克原本红彤彤的面颊瞬间涌上了一层白色于是改口道:“但是没关系!别激动,我们现在就出发我开车⑤送你去学校!”他磕磕绊绊的说,生怕罗德里克继续追问他为什么这么晚起——现在他算知道了,原来昨天晚上他之所以能那么顺利的从家里溜走完全是因为罗里生病早睡了,这简直是致命的巧合。
看罗德里克没有第一时间反驳的意思,布雷夫马上权当是对方同意了一般飞奔下了楼,他给自己和罗里的箱子都施了运动魔咒,让那些有着精美的皮革花纹的旅行箱随着他一起慌乱的下了楼,产生的噪音要让别人听了还以为是这栋房子要被拆了一样。布雷夫这次动作没有丝毫的犹豫了,他直接出了家门直奔车库,把箱子在后备箱中安置好后开车到了家门口。罗德里克正站在那里等着布雷夫。很明显他的表情糟糕到了极点,如果放在平时肯定要严厉的叱责自己的养父一顿,但鉴于现在是特殊时期他也只能善罢甘休了。当他终于坐到布雷夫身边的副驾驶位上、安安静静的扣好了安全带时后者忍不住在心里松了一口气,感谢了罗德里克的沉默——他可再受不起什么问责了,只希望开车到霍格沃茨的这一路能过的安稳一些。
后来事实证明路上的情况真的如他所愿基本上没出什么岔子,除了遇上了一个串了车厢、此刻正在和一个拉文克劳的女生攀谈的格兰芬多以外再也没有别的新鲜事了。罗德里克在上了车以后再次陷入了浅眠,不过这次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的、他的呼吸平静安稳了许多。趁这个时候布雷夫拿出了一直带在身上忘了放下的退烧魔药,虽然理论上来说现在罗德里克已经不需要这个了,但布雷夫还是忧心忡忡,但是他又何苦忧心什么呢?到了霍格沃茨估计医疗翼做的事情会比他做的有用的多的多。一直以来罗德里克都能照顾的好自己、甚至能同时照顾的好他,而作为原本的家长,布雷夫才应该是那个做的更多的人才对。一些风花雪月的思绪在他仍受酒精残余影响的大脑里回旋着,使他最后还是做了一个并不算好的决定。布雷夫把剩下的那瓶退烧魔药塞进了罗德里克的衣服兜里,然后把因为困扰所产生的怨气都发泄在了那个他眼中的早恋学生身上。
“…我都不知道原来你还有阻止早恋这种教育倾向。”在一阵折腾后副驾驶座上的罗德里克毫不意外的被惊醒了一阵,布雷夫完全能读得懂他真正想表达的意思,于是在不想承认自己心烦意乱的情况下选择了沉默:“你就不怕那个学生记住你,以后在你的课上捣乱?”罗德里克补了一句追问道。
“他最好能记住我,因为我已经记住他了。”布雷夫恶狠狠地说道,同时握紧方向盘在空中拐了个大弯:“如果他要真上我的课还好了,反正每年报占卜课的根本也没多少人!”他在空中大喊道,迎面而来的气流冲散了所有的气势,只留下了话语中最深层的伤感,于是而后车里的两个人很默契的再也没说一句话。
一路上罗德里克一直断断续续的昏睡着,即使布雷夫没来得及用麻瓜的体温计测对方的体温他也相信这次对方烧的肯定很严重。为了能赶上开学典礼他在抵达霍格沃茨后先把养子安置在了自己的办公室——感谢办公和寝室相连的设计吧,魔法界就凭这个应该给霍格沃茨颁发一个最佳办公设计奖!他试着把对方背进自己的教师寝室,而后更悲哀的发现自己的养子甚至已经比自己高了。现在的孩子都吃什么长的,他一个三十多的人还没一个十六岁的未成年人强?布雷夫的心情悲欣交加,他深刻意识到了自己的情绪化。好吧,毕竟这是他第一次送罗里来上学,甚至毫不夸张的说,今天甚至是他近几年来与自己的养子接触最亲密的一次。他为对方掖好被子,然后又在床边蹲了一会儿,想着穿些高跟鞋和开学第一节课和学生做自我介绍的事情。最后在离开前布雷夫亲了亲罗德里克·昆茨·怀特的额头。而后布雷夫·怀特会惊喜的发现、当下罗德里克的烧已经完全退去了。
03.
“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他紧握着门框,指甲都因为用力过度而在上面留下了印记。
“它已经发生了,”对面的男人有些冷漠无情的说道,完全没顾及到他濒临崩溃的情绪。
“我不相信,”他反驳着,双手因为意志的动摇而颤抖起来:“我不相信!”他大喊。
“我才不管你相信不相信事实,但你现在能不能先把衣服穿好?!”唐·璜有些不耐烦的对着布雷夫吼了回去,让后者自己理亏的把从门缝里探出来的头往回缩了缩:“梅林在上布雷夫,还有不到十分钟第一节课就要开始了,我是因为听说占卜教室到现在还没开所以好心好意的来叫你的,不是为了把我自己也带入什么…‘上课迟到’的灾难里好吗?!”
“…冷静,冷静,我的朋友。”他原本还有些朦胧的意识在‘迟到’这个词的作用下瞬间变得清晰起来,布雷夫哀嚎着冲自己的脸打了一巴掌:“给我两分钟,两分钟就好!”他信誓旦旦的说着,而后关上了办公室的门,顺便也把唐·璜的怨声载道关在了门外。
布雷夫发誓他真的记不清昨天开学晚宴后的事情了,梅林在上、他这次真的既没骗人也没耍花招。他最后清晰的记忆还是关于霍格沃茨的楼梯来着,那些会漂浮的、改变的楼梯阻扰了他下楼的速度,气得他曾一度想从上面直接跳下去得了,而且只要保护工作做的好不会出什么问题,真的是方便快捷的一个选项,但最后为了不再有意无意的惹出更多的事情,布雷夫最后还是选择了放弃和循规蹈矩,而这也导致他成为了最后一个抵达开学典礼的教授,或者说、新教授——当他打着哈哈偷偷摸摸的从小门跑到自己的座位上并且坐下来的时候他甚至都能感觉到一瞬间所有的新教授都在盯着他看,那一幕几乎可以成为他巫师生涯中的污点、并且命名为‘最尴尬的时刻’了。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大多数学生并没有发现这件事,因为当时他们正因为校长关于之前的教授全部去了美国学习的发言忙着跟身边的伙伴窃窃私语。还好开学典礼并没有各个新教授自我介绍的环节、只是单单说了一下四个学院新任的院长,但这也已经同样非常尴尬了。因为现在应该所有的教授都会了解到一件事,那就是今年新上任的格兰芬多院长是一个不顾场合的迟到狂人。
“我发誓我不是故意的,我发誓。”在收拾好自己后,此刻布雷夫正抱着一大堆参考书紧跟着麻瓜研究学教授唐·璜在霍格沃茨长长的走廊里疾步竞走着——《高深魔咒入门精讲》《巫师必备的草药百科全书》《麻瓜潮流,巫师时尚》……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是从哪儿来的?为什么连《花花巫师》这种杂志都有的他当下却找不到那本唯一想要的《解梦指南》?!
“我看出来,你确实从昨天晚上到现在都不是很清醒,而这确实不是你故意造成的,”唐·璜说出这段话的时候目光里都带上了点怜悯的味道,看的布雷夫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正常人绝对不会带这种杂志到课上的,我好心帮你处理一下吧。”他用魔杖轻轻地点了点那本封面色调鲜艳的《花花巫师》,接着下一秒布雷夫就眼睁睁的看到那本他花了一个金加隆的高价、历经了千辛万苦才收到的珍藏版杂志在一小阵爆裂声后炸成了一大团雪花般的碎片。
唐·璜和布雷夫·怀特不约而同的在楼梯口停下了脚步。
“我发誓我不是故意的,我本来想用的是隐形咒。”唐·璜在漫长的沉默中先一步开了口,但却又忍不住的屏住呼吸连大气也不敢出。
“好吧,真是超高的施咒水平。”布雷夫的双眼死死盯着地上那一大片纸屑,接着他腾出一只手挥了挥魔杖,满地的垃圾便被一阵清风快速的带走了:“谢谢你的帮忙。”
“…好吧,我发誓真的很抱歉……额,没准日后我可以赔你一本……?”他们又开始继续前进了,但距离上课铃打响同样的也只剩下了两分钟,布雷夫还是没从他怀里的那堆乱七八糟的参考书里找到要用的《解梦指南》,他开始准备放弃了。
“哎,真的没事,就这样吧没关系,反正那也是本老书了……”唐·璜打赌在那个时候他绝对看见了布雷夫无神的蓝眼睛里布满了绝望的情绪,这实在是让他有些害怕。
“好吧,好吧。”他选择暂时跳开这个话题:“那也许你愿意给我讲讲为什么昨天晚宴的时候你那么困?”唐·璜陷入了自己学生时期的一段回忆里——在他的记忆里不论是什么节日或者特殊日子里的晚宴、霍格沃茨和她羽翼下的孩子们永远会是一副精神饱满和兴高采烈的样子,但昨天他却在晚宴上第一次看到了有人昏昏欲睡的样子,实在是叫他不能说是不好奇。看在梅林的份上,昨天要不是他死抓着布雷夫胡说八道后者分分钟能把脸直接贴在盘子上,等晚宴结束以后他甚至都不忍心让对方再去花时间把那群格兰芬多的学生们赶回宿舍睡觉了,毕竟在唐·璜看来他们的院长比他们更需要睡眠。甚至有点如饥似渴的感觉。
“嗯——也许,也许。”布雷夫因为心虚有些含糊地说道:“也许是因为我昨天早上五点才回到家睡觉,而下午一点的时候刚起吧!而且昨天家里出了点事,我儿子病倒了……他也在霍格沃茨上学,是拉文克劳的学生,所以昨天下午我不得不开着飞车追火车来着。”
“听上去真够刺激的,”唐·璜忍不住感慨道:“所以你为什么凌晨五点才到家?”
布雷夫发誓他从来没有这么喜欢听上课铃过,如果铃声再晚响起那么几分钟他可能就要在自己的同僚面前再丢一次脸了。匆匆的和唐·璜道别后他马上小跑着赶到了占卜教室——“孩子们孩子们,不要着急不要着急,我是你们的新占卜老师,麻烦让一下我好开门能让咱们都进去而不是在这外面的走廊里干站着,谢谢你们啦!”——一定要戒酒,绝对要戒酒。他痛下决心般的想到,然后开启了新学期的第一节课。
“那么——”
“什么?”
“什么什么?”
“什么什么什么!”莱安·亚瑟·斯蒂芬斯被这种毫无意义的滚雪球对话弄得心烦意乱,但他完全没时间甩出一个凌厉的眼神去劝阻始作俑者。当下他正忙着抄写眼前黑板上有关黑魔法防御学的板书:“米勒我警告你,有话快说要么别打扰我。”
“我说——‘那么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去一趟禁书区’,不过不是这几天,而是一段时间后。”坎瑞拉捏着脸坐在莱安身边平静的重复道。离下课还有几分钟,他急需得到一个答案好决定下一步该怎么办:“为什么你不买一支速记羽毛笔?”
“因为我希望的笔记能看上去正常一点。”莱安忍不住别过头冲着坎瑞拉翻了个白眼:“什么禁书区,为什么你突然想去哪儿?一开学就计划着给学院扣分可不是个什么好主意。”
“不会扣分的,相信我,你就告诉我你陪不陪我去吧,”坎瑞拉摁住了莱安还在记笔记的手,无视了对方满眼仿佛隐忍到了极限的目光:“我看到你的笔记就差最后一个部分了,所以别着急一会儿你可以抄我的好吗,现在先给我一个回答。”
“我能拒绝吗?”坎瑞拉完全看得出自己多年来的好友从心底反应到了脸上的挣扎。
“考虑一下吧莱安,我们都七年级了,之前你去过禁书区吗?”他循循善诱的说道:“而且相信我,如果你同意我们绝对是光明正大、符合校规的进去的。”
莱安·斯蒂芬斯又沉默着纠结了一会儿,最后在下课铃响起的时候还是如坎瑞拉所愿的那样点了点头。作为开学的第一节课,黑魔法防御学绝对算不上轻松,大多数学生都在如释重负般的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后跟新来的教授打了声招呼、接着三五成群的离开了,坎瑞拉和莱安两个人往往坐在第一排,因此当教室里只剩下他俩和还没来得及离开的教授时氛围难免会变得有些诡异——莱安决定只做旁观者,他收拾好东西后一动不动的坐在座位上,眼睁睁的看着坎瑞拉坦然的站起身、朝着正看向他们的教授迎面走过去了。
“列夫教授。”他老实的先和对方打了个招呼,在得到教授的点头回应后继续说了下去:“是这样的,我和我的同学——斯蒂芬斯同学有一件关于想去禁书区的事情希望能得到您的批准。”他眨了眨眼睛,让莱安为他毫无掩饰的请求一时无语。
“关于目的主要还是学习,其实事情是这样的——之前的那位黑魔法防御学的教授曾跟我私下有过一次私人交流,他对我的学习能力有很大的认可,所以同意在我在校的最后一年、也就是今年批准我去禁书区学习。但假期的时候我没想到遇到了教师外出学习这件事,而且当下我也不想放弃这个在最后一年学习更多知识的机会,所以希望您可以批准。”
阿诺德·列夫教授挑了挑眉,而莱安·亚瑟·斯蒂芬斯差点没把自己的舌头咬下来。
“好吧,既然你这么说了,”阿诺德·列夫思考了一会后拿起了身边的羽毛笔:“我也没有什么理由拒绝了。”
十分钟后他和坎瑞拉·米勒肩并肩的走出了黑魔法防御学的教室,而直至走到了另一层楼以后莱安才在四下张望了一会儿后开口说话:“我都不知道要说什么!”他很礼貌的克制住了自己想要尖叫的情绪,努力压低着自己的声音:“你这个小骗子!”
“不用担心,这也只能算是一种战略,”坎瑞拉毫不在意的说道。此刻他正随意挥舞着魔杖、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莱安看到一张小纸片身不由己的正绕着那根山楂木盘旋飞舞着:“不过放心好了,我不会对你说谎的。”他安慰莱安道。
“这根本不是重点!”莱安捂住了自己的脸:“你根本没和原来的教授交流过!梅林,你也太大胆了就这样堂而皇之的撒谎,简直太可怕了,万一教授去问别人求证——”
“其实理论上教授拒绝我的风险和求证后取消我资格的风险,和我们偷偷夜闯禁书区的风险是一样的,”坎瑞拉认真的说着,又让那张纸条在空中盘旋了一圈:“所以不用特别担心。”
“你可真疯狂。”他忍不住评价道,坎瑞拉欣然收下了这个称呼。
他们在一扇被打开的窗前停下,莱安默默地在一旁看着坎瑞拉和窗外涌入的寒风搏斗着。可怜的纸条左右为难,在两股力量的作用下上下腾飞,似乎下一秒就会被逼到极限而后粉身碎骨一样,但坎瑞拉还是没有可怜它。他没有怜悯、没有同情,只是紧拽着对方,仿佛心中丝毫没有‘放手’这个的概念一般。当火花咒落在纸片身上之前莱安瞥见了上面仅有的一个单词,可惜他完全不明白那用红色墨水写下的‘罗德⑥’究竟有着怎样的含义。火花点燃了纸条、并且几乎是一瞬间的就将其吞噬了,于是这场争夺战中便没有了赢家,唯剩下些被滚滚秋风还未吹散干净的灰烬。
“你做噩梦的事情,实在不行跟占卜老师谈谈吧。”
莱安忽然想起似的好心说道,但很快被迎面袭来的一阵寒风堵住了嘴。坎瑞拉·米勒没有说话,只是干巴巴的举着魔杖眺望向窗外,搞得他也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莱安转过头、跟着对方的视线一齐向外望去,轻而易举的瞥见了远方茂密的树林中那跌宕起伏的橙黄色波浪。
新的一学期已开始了。
END
后记:
①霍格沃茨的校歌
②养母西库恩斯对坎瑞拉的昵称,只有她一个人会这么叫他
③指坎瑞拉为掩盖自己狼人身份所携带的狼毒药剂
④一束眼熟的玫瑰,忘了的话可以看【http://elfartworld.com/works/118719/】回忆一下
⑤开车是指开飞天汽车啦,详情可以参照原作韦斯莱家的那辆,不过怀特家的车大概会更高级一点,就像布雷夫的驾驶水平比罗恩的好一点一样(……)
⑥被写在01里陌生人给坎瑞拉的纸条上的‘罗德’两字,是什么可通过人设纸第二页【http://elfartworld.com/works/175881/】得知,第一章后坎瑞拉算是知道自己原本的出身了,目前是一个虽然还不了解这个家族但有些心思活络的状态吧
⑦第一章先算是草草的开个头,简直像一个搞笑故事……为什么我看上去那么不靠谱,这不是我的本意(…………)请让我之后慢慢挽回
今年双开挑战一下和去年不一样的氛围和双线 感觉好难想要放弃.JPG 但还是谢谢能和我互动的各位!给你们飞吻(stop)
总之开篇还是先埋一下(……)什么的,希望第二章能不要写得这么泥石流了……最后谢谢你能看到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