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枯叶落地一般的沙沙声响,马德琳刻意放轻的脚步声轻快的略过。
手握着的伞丝毫没有影响到她轻巧的行动,在周身光波全被扭曲的情况下,她在前往红色学会的路上畅行无阻。
照着之前收到的地图,马德琳很顺利的来到了红色学会的内部,也许是被指派的地区还没有很靠近中心地域,一路上没见到几个巡逻队的人。
而走在路上的成员甚至还没来得及察觉,只感觉到了视线中出现一块模糊的影像,飞快的穿入又穿入,眨了眨眼,以为自己一时眼花,却不知错过了什么。
看到他们身穿的红色披风,马德琳的脑海里浮现出了两张面孔,同时似乎还闻到了甜得发腻,属于点心的味道,不经意地,嘴边泄出一抹轻哼。
立场不同,这个字眼究竟拆离过多少家庭、友人又或者是恋人,从古至今,就没有人躲得过来自这四个字的重击。
明明在海员节的前些日子他们还坐在店里和平相处,谈笑风生,今天她就做贼似的闯入了属于对方的领域。
要是在这节骨眼上被抓住的话,那就不是简单的解释两句就能被放过的事了。
⋯⋯
算了,大不了就在现场打一架,有时暴力手段可比沟通要来得直接多了。
一边这么想着的同时,她又一次悄悄的绕过了毫无所觉的巡逻队。
“看来都差不多了⋯⋯”移动到最后一处需要查看的地方,记下了需要的情报后,马德琳抬头看着学院高大的建筑,喃喃自语。
与泉堂那种连完美主义症的人都能感到舒适的的纯白色双尖顶教堂不同,红色学会的建筑样式没有规范,但都有着标志性的深红色屋顶。她长久地注视,直到眼睛感觉到了刺痛才收回视线。
她其实,对红色算不上喜欢。因为在她的生命里,每当有大片红色出现的时候,往往代表著有人的生命被夺走。
光明之下,眼中的绿渐渐被眼见的红浸染。
从兄长的死作为开始,到之后与里政府的冲突中,她在这场故事里担任的就是负责剥夺的那个刽子手。
在黑暗的道路上点亮光辉,照亮了手中的剑,熄灭了他人的生命之火。
前路荆棘丛生,转身即是万丈深渊。
一阵脚步声朝着马德琳的方向前来,打断了她沉浸过去的思绪。
转过头,远远的就能见到两名黑发男子似乎正在一边交谈一边往这走过来,其中一个还身穿奇特的东方服饰,记忆良好的她很快就想起了他们的名字。
白左、白源。
虽是同姓氏但两人并没有血缘关系,双方也共事许久关系还算得上密切。
只有前者的名字是标在了需要注意的名单上,可能是出于两人会是一起行动的状态,白源的名字也列在一旁。
目前马德琳暂时没有行动的打算,她站在原地注视着两人。
她还记得他们要避免和红色学会正面起冲突,但要是真被发现了的话,她也不介意稍微打破一下规则。
至于稍微的程度在哪,就不是她控制得了了。
就这么干站着的时候,突然想起克因丝的酒馆似乎就有白左出资提供——本是带着合作意思的交流互动而成的酒馆,如今却只剩寥寥数人还会在那相遇。
当时道恩似乎还对她制作的“祈福”颇为感兴趣,可惜还没能跟他聊上这个话题,事情又有了新的变化。
有点遗憾,却也无可奈何。
也许以后吧,要是还有机会的话。她在心底对自己说道。
接着她又抬眼看了一下,对面的人与自己的距离还在继续拉近。
十步,这是马德琳对自己周身施下魔法的有效距离。十步之外,普通人一定一点都不会有所察觉,但对敏感的魔法师不同,到了这个距离,他们就会对眼前的景象有所怀疑,并合理推测是否有人在施动魔法。
她现在撑着伞像根木棍一样处在道路的一旁,眼见对面两人距离越来越近,开始在心中计算着身上的魔法被识破还有多少距离。
二十、十九、十八⋯⋯
十步了。
许是他们恰巧地踏入了范围,又或是马德琳的目光过于直白,白左警觉的朝她这里望来,微微上勾的眼尾如鹰眼般锐利,但从他抓不准的目光中,马德琳确定自己在对方眼中仍是一团模糊的景象。
白左作为曾经的赏金猎人,危机感自然高于常人,但他有些不敢肯定,究竟是他眼睛看花了,还是路边真的有一坨看不清影像的东西在那里。
危险的眯起眼眸,他试图看清马德琳的所在,并且将一旁的白源挡在身后,手稍微扶上刀柄,白源被他的动作打断话,跟着他的举动也发现了一旁的古怪,警觉的看了过来。
此时马德琳转动了下眼珠子,一直盯着阳光底下的人看也有些累了。
那么是要出手,还是就此打道回府休息睡一觉。
这个问题在她脑内过了一圈,最后得出结论:来都来了,那就打一架再回去。
避免和红色学会发生冲突这一条,在她的心中瞬间被划上两杠特粗的红线。
对观星社过去的合作伙伴下手的良心不安持续不到一秒钟,她果断的出手了。
面对魔法师,马德琳一般不会贸然拉近距离。谁知道对方会不会突然掏出什么奇怪的小玩意儿往敌人身上砸,她见识过观星社的人做过的小道具,有的没什么杀伤力,但效果很令人头疼。
所以只是礼貌性的,凝出一个转换热能的光球砸了过去。
接着她看到早有准备的白左敏捷的避开,白源也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后撤到自己习惯的作战距离。
光球擦过他们飞至后头,接触到墙壁后就无声的散开消失,但光元素散及的地方烧出了焦痕,甚至发出了滋滋声响。
这时候两人看见,原来模糊的景象处,竟然像是镜子碎裂般的一片片消散,随之露出隐藏在那幻象之下的是一位撑着伞的红发少女,正对他们微微一笑。
“是个美女呢,小姑娘家的孤身一人出现在红学有何贵干?”
马德琳忽略了白左调戏的语气,说:“我叫马德琳・约克。”但也只是报了姓名后略过了对方的问题,现在双方气氛有些尴尬,她不由的走神。
要是伊芙丽特在场,估计会二话不说直接冲上来结果了她,一点给她说话的机会都不留。看来那个人强烈的个人风格倒是影响了自己对他人的判断。
不过,要是这人出现在红色学会,那么里政府跟红色学会的协议应该会立马破裂——马德琳可不认为那人会因为上头的命令就能克制住自己不拔剑戳死身旁暂时作为队友的魔法师。
在马德琳开始思考里政府是不是没有派那个女人来红色学会而是直接让她去攻打泉堂的时候,被袭击的白左和白源也在打量着她。
白左主要负责了是海外贸易和酒馆经商一类,因此无法确认眼前的女性是否为红色学会相关的人物,但从对方的态度很明显地得知,她不是。
而且她一开始似乎没有要攻击他们的打算。明明一直处于隐蔽的状态,看到他们接近时却也不离开,等他们靠近到一定距离感到古怪的时候才突然动手。
一个不是红色学会却还能够独自一人隐身闯进来的魔法师,在这种时候怎么想也只有观星社的那群疯子才干的出来。白左很肯定,对白源打了个手势。
白源接收到白左的手势,觉得自己无法理解眼前的状况,这个自称马德琳的人其实可以在不引起他们注意的情况下悄悄走开,却偏偏留下来攻击他们。
不是说观星社的人都在尽量避免与他们发生冲突吗?
感到莫名其妙的白源也没想到,要是规则对他们有约束性,又或着他们的思考方式有办法被理解,那当时观星社又何必从红色学会中分离出来。
“观星社的魔法师,出现在这里做什么?”这话是白源问的。
看着眼前的两人保持警戒状态,却没有一点要攻击的样子,马德琳是真的困惑了,即使是眼下这种状况,也要先评估过才决定要不要打吗?
繁复的思考方式在她这里是不存在的,但既然对方也问了第二遍,她以反问回答:“红色学会都与里政府合作了,难道观星社就什么都不会做?”
尔后又补上一句,“请别说你们保守压制的方式就是站在原地尝试说服。”
语毕,马德琳收起伞握在手上,阳光正盛,这是最有利于她的天气,手中的伞因为充盈的魔法发出盈盈微光,仿佛感应到了使用者的战意而雀跃欢愉。
就在她这么做的同时,知道不免一战的白源于阴暗处拿出了自制的药剂,白左则拔出绑在腰侧的长刀,火光逼人的烈焰顺着刀纹一路向上延伸,宛若一条艳色游龙张扬舞爪。
见此,马德琳沉下脸,过去的往事如潮水猛然涌来,短暂的淹没了她的思考。
曾几何时,母亲还在世的时候也是这样,在战场上舞动着手中的伞,附着于上的火元素们如同欢快的舞者,灼灼其华,随着动作上下起伏燃尽可见的一切。
她不仅是貌美的女性,场上的战火即是她华美的利刃,敌人来不及欣赏舞姿就被红焰吞没,所过之处,皆留下一地黑痕与灰。
如今再一次见到类似用法,哪怕清楚心头那股近似被挑衅的情绪并不合理,毕竟她不能控制他人如何操纵火立场,但仍难免有些恼怒。
白左看着对面的少女脸色变得难看,然后听到她微微压低的声音,“你的魔法,很特别呢。”
这不是夸奖。他感觉得出来,马德琳凝视着他手上的长刀时的表情,夹杂了一种不可缅怀的痛苦,绿色的眼瞳因眉头皱起而微微敛下,再抬眼看向他时,倒是冷静了下来。
“承蒙厚爱,但是这位美女的表情似乎并不喜欢我的魔法?如果是恋爱上的难题不妨说来听听。”白左在这时仍不忘调戏对方。
听到了恋爱上的难题这句话,马德琳一时的想起了艾维斯,但现在的重点并不是这个,对方的插科打诨意外的让她心情轻松起来。虽然没有应声,但面上露出了似笑非笑的神情。
“哈是我猜错了吗,不要一句话都不说嘛,大叔我一个人自言自语,后面的小狗狗可要嫌弃我撩妹技术下降了。”
⋯⋯
时间线在第二章到第三章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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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告,警告。请在C区作业的所有人员迅速往E区撤离。”
“重复一遍。警告,警告。请在C区作业的所有人员迅速往E区撤离。”
结束传音魔法的蓬格佩斯卡盯着从护卫队那里借来的感应器,一直到最后一个魔力单位移动进E区边界,他紧皱的眉头才松展开来。不论是突然混乱的火元素,还是在故乡的岛屿中培育出来的直觉,周遭的一切都在提醒他,在未来的半小时内,萨那西乌的火山将有一次小规模喷发。作为这次探查行动的领队,他必须确保所有人的安全。
“根据Lava学院数百年来的观测记录,我认为这次也会是以溢流方式进行喷发。”罗南站在蓬格佩斯卡旁边,一边解释一边操纵着精密的分析仪器,“我们家族世代在这里生活,这座火山并没有爆裂式喷发的记录。”
他们所在的位置是D区与E区交接处的一块高台。三天前进行的魔力探测表明,高台下方的岩石层中没有岩浆流动的痕迹,相对其他区域来说较为安全。这里拥有广阔的视野,如果利用望远镜,或是对视觉施加强化魔法,还能看到更遥远的地方。
“伊丽莎白·莱斯特呢?”
“应该快回来了。您忘了吗,蓬格佩斯卡先生,是您让她跟着去C区的。”
“啊啊,是我。”蓬格佩斯卡把耳后的头发揉得一团糟,“毕竟那种指示剂只有她能做,材料太贵了,两瓶的成本就要我家热带跳蚤一次的护理费!如果拿不到第一手资料,我还得继续在这种地方加班,谁知道学会下次会派个什么样的人过来。”
罗南向自己曾经的老师投去同情的目光,低头记录仪表盘上的数据。
“蓬格佩斯卡先生,我想向您确认一下这次行动的目的。”
“观察火山活动,最大程度记录火山口的生态情况——上面的人是这么说的。怎么,你觉得不对劲吗?”
“是的,您可以看这里。”罗南把羊皮纸翻到背面,一组数据被记录在不起眼的角落里,落款日期是三天前,“如果只是观察火山活动的话,我们并不需要这组数据。它表示的是,当外界魔力与火山溢出魔力同时冲撞在结界上时,结界的稳定系数。这个数值不仅与结界强度相关,也与魔力流对冲时的情况有关,通常只能得到一个不确切的范围。在这个范围内的魔力对撞通常能被结界化解,但也会出现例外——更何况,就今天的观测数据来说,如今的结界已经脆弱到无法撑过下一次的火山喷发。”
蓬格佩斯卡再度皱起了眉头。
“我想您应该发现了。”
在晨曦暧昧的光线里,罗南举起魔杖指向遥远的北方。
“阿瑞斯的火炬①已被点燃,这里不日将成为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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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曾映在无数人眼中的噩梦。
大地颤抖着发出痛苦的低吼,被撕裂的农田里伸出恶魔的手,赤红的火焰是地狱的使者,它们叫嚣着点燃更多的森林与屋舍,肆意地熔化前行路上的一切。地狱的入口喷出巨量的烟雾,烟尘之塔不断升高,乘着雷电吹响进攻天堂的号角。太阳不再眷顾这片土地,整个世界都泛着灰蒙蒙的黄光。没有人知道他们究竟得罪了哪一位神明,掌权者不知,神官亦不知。也没有人知道,即使是海那边的国家也和这里一样,庄稼枯萎,瘟疫蔓延。遮天蔽日的粉尘里,饥饿的孩童在哭喊,虚弱的老人耗尽最后一口气,所有人都以为这是世纪末日的预兆,所有人都度过了长冬无夏的一年。
伊丽莎白合上手中的书,低垂的眼睛里看不出情绪。
“莱斯特小姐,一小时前安置在C区各处的指示剂已全部收回,共计30瓶,请您过目。”
调查小队的队长恭敬地递上一个布包,他伸出的手臂上有小片灼伤,耐火斗篷看起来也有些破烂,从剪裁和印在内侧的魔法阵来看,已经是数年前分发的款式了。
“不必了,先生,请直接送到学院二楼我的实验室去。”伊丽莎白把书收进随身包,又翻出一个小瓶子塞到对方手里,“这是治疗灼伤的魔药,涂抹在伤处就好,药效很快,不会疼,只是会有些痒。您回学院后记得去后勤部门拿新的耐火斗篷,分发这次调查里所有还使用旧式斗篷的人,和后勤说账记在我这里。”
“莱斯特小姐……”
“您就当这是资本家难得的好意,虽然我也不算资本家就是了——哦对了,请C区的所有人员往E区撤离,请和他们说,在岩浆溢出地表之前还是先移动到安全的地方比较好。”
伊丽莎白说完,继续朝着C区中心前进。
她在空旷的大地上行走,光元素躁动不安地围绕在她身边。C区是被检测到的火元素浓度最高的区域,根据三天前先遣队的报告来看,这里也是岩浆最有可能喷出的地方。伊丽莎白选了个位置站定,用魔杖迅速地画下一个魔法阵,接着将一把种子放在法阵中心。在她念诵咒语的时候,原本堆在一起的种子被看不见的手摆弄着,向着法阵边缘塌陷下去。伊丽莎白念完最后一句咒语,耳边便接到了传音魔法的警告。她凝视着种子组成的图案,一个被疯狂拉扯向北方的圆,又像是一张惊恐到变形的人脸。
伊丽莎白把这个图案记在笔记本上,转身奔往领队驻扎的高台。她赶到的时候,蓬格佩斯卡皱着眉头陷入沉思,罗南正在收拾各种测量仪器。
“蓬格佩斯卡先生,任务目标已达成。”
“知道了,莱斯特小姐。”蓬格佩斯卡再度发动了传音魔法,他下达了返回学院的命令,同时用魔杖向着天空发射出一道蓝色的光。这是进入下一阶段的信号,之前在山脚下等待着的魔法师们,会用他们的魔法加固大地、冷却岩浆,把火山喷发的影响降到最小。
“罗南先生,您记录的各项数据,之后能给我一份吗?”
望着直冲云霄的光束,伊丽莎白站在罗南身边说道。
等他交掉校对好的任务报告,带着先前整理的数据敲开实验室的门时,外间的桌子上已摆好茶具和糕点,迷迭香的气味温和地按摩他紧绷的神经。罗南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混合着烘焙点心甜香的空气吸进身体里,这才想起自己忙到没来得及吃早餐。
小巧的玛德琳蛋糕,切成三角形的奶油水果三明治,桌子中间的架子上立着烤过的吐司切片,装着果酱和黄油的小碗被放在旁边。
和罗南所知的每一个平稳的上午一样。
“欢迎您来,罗南先生。”
伊丽莎白抱着罗薇娜小姐从里间走出来,蹲下身让猫儿跳到地板上。罗薇娜小姐抬起一金一绿的眼睛看了会儿罗南,懒懒地喵了一声算是打过了招呼。
“上午好,伊丽莎白,还有罗薇娜小姐。”罗南晃了晃手里的羊皮纸卷,“我把数据带过来了。”
伊丽莎白从他手里接过羊皮纸,微笑道:“请先来吃点东西吧,这些是刚从斯卡瑞德先生的甜品店里买回来的。我很推荐他家的玛德琳蛋糕。”
在工作间隙享用美味的茶点,补充能量后再投身工作,这的确是一个平稳的上午——如果忽略掉翻看数据的伊丽莎白逐渐严肃的脸色。罗南咽下最后一口三明治,猜测她应该是通过自己的方式得到了一些情报,需要仪器得出的数据来支持。
“已经没有手段可以阻止了吧。”
“如果您指的是火山喷发这件事的话——是的,莱斯特小姐。”
罗南拿起茶杯,打量着伊丽莎白此刻的神情。从他给出的数据推断,这次的喷发规模可能超过有记录以来的峰值,然而结界已经不堪重负,濒临破碎。自从Lava学院在火山周边设下防卫圈以来,萨那西乌度过了很长一段安稳的日子。居安应思危,然而这里的人们似乎忘记了,火山是需要警惕和畏惧的存在。
他相信她用考究的配方制作的指示剂同样展现了这个预测,只是不清楚她的话语是否还有其他意义。
“我是说,战争。罗南先生。”
“您是说红色学会、里政府和观星社之间的战争吗?”
“还有我们和火山之间的。”
“对我一介研究者来说,只要有个地方能让我研究自己的课题,是哪里问题都不大。”罗南喝了口茶,“我今天和蓬格佩斯卡老师说,‘阿瑞斯的火炬已被点燃。’在我看来,战争已无法避免,您还想做什么吗,莱斯特小姐?”
伊丽莎白没有立即回答,她安静又仔细地把羊皮纸卷好,去里间拿了驱虫的干草绳打了个蝴蝶结。
“公元536年,有一场剧烈的火山爆发。1816年,坦博拉火山②喷发。但是,只要火山停止喷发,火山灰就会形成地球上最肥沃的土壤。” 她将羊皮纸卷推到罗南面前,抬头看着他的眼睛,“火山代表着星球内部的能量,它能导致毁灭,却也在毁灭之上孕育生命。死与生在火山上完成循环,对于我所学习的炼金术来说,没有比这里更合适的能量场了。”
“您说的没错。”
“所以,即使在这种时候,我们都应该坚持自己作为魔法师、或者说,一个研究者的身份,却不去向人们提出警告?”
“您是想要救人吗?”
“我是想救人的,罗南先生。火山已经存在了很多个世纪,而人类在大地上只有一生。我的确,想要救更多的人。”伊丽莎白想起调查队里披着旧式斗篷的人们,长长地叹了口气,“指示剂与记录仪都能预言火山的未来,光元素在火山气体和空气中的表现存在差别,仪器探测到的二氧化硫气体浓度升高以及空气折射率的变动也发生在同一时段。不论是魔法还是科技都指向同一个结果,如果我们能够利用这项成果,至少能够减少伤亡。”
“失礼了,您想救的是不会魔法的普通人吗?”
“我指的是所有人,不论是普通人还是——”
罗南放下茶杯,语气严肃地打断她的话:“莱斯特小姐,您要清楚,他们还没有准备好接纳这样的技术。我想您不会忘记‘红色悲剧’的原因吧。”
他还记得,在他结束学生生涯的时候,他向仍在读书的伊丽莎白问过一个问题,对伊丽莎白·莱斯特而言,什么是魔法。
“我认为,魔法是尚未被解明原理的科学。”
那是和今天一样晴朗的某个上午,她给出的回答。
彼时的伊丽莎白放下手中的报纸,瞥了一眼的罗南发现那并不是萨那西乌本地发行的报刊。略有折痕的封面上用端正的印刷体记录着头条新闻:“尼古拉·特斯拉成功制造出人造闪电。据称,阿尔比恩的霍华德家族为其提供了绝大部分研究经费……”
阳光和煦,微风摇曳,她靠窗坐在树影与光斑之间,褐色的眸子里隐隐闪过祖母绿的光彩。
“在一个时代里,所有看起来非常先进、令人匪夷所思的技术,都可以说是那个时代的魔法。”
魔法是难以被人接纳的,她清楚地知道这个事实,如今却依然幼稚地对普通人抱有希望。
罗南在拿起羊皮纸卷时听到伊丽莎白的话。
“那么魔法师呢?”
“每个人都得做选择,有些争斗是无法避免的。”
“那么我认为,应该给所有人选择的机会。人们有权知道火山即将喷发的事实,我要把这一条加进报告书里。”伊丽莎白站起身往里间走,握住门把手时她回头看了一眼仍然端坐的罗南,“虽然现在说这个有些迟了,但还是感谢您今天这么早就把数据带过来。”
罗南挥了挥手里的羊皮纸卷,喝掉了茶杯里最后一口茶。
窗外传来礼拜堂的钟声,走廊上的喧闹声也响了起来。罗南思考了一会儿,才想起现在是第一节课结束的时间。
“罗薇娜小姐,你的主人真是一个愚蠢的好人啊。”
——分割线——
备注:
Vulcānus: 罗马神话里的火神,在古罗马宗教和神话中掌管火山、沙漠、金属加工和锻造。标题可以使用音译写成“武尔坎努斯之息”,其实就是玩了个神话梗说火山的小规模喷发。
①:指战争。阿瑞斯是希腊神话中的战神,燃烧着的火炬是他的徽记之一。
②:是历史真事。坦博拉火山在1815年猛烈的爆发,使印度尼西亚松巴哇5万居民丧生,超过35,000户住房被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