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不落虚
要求:随意
克莱斯勒又下雪了,小伊万依靠在窗边,屋子里烧着暖烘烘的炉火,爷爷坐在藤椅上盖着厚厚的毯子。伊万回过头看了眼十分钟前就是这个姿势的爷爷,“爷爷又在看我看不懂的书了。”他想。
克莱斯勒的雪一片片的,伊万最爱的就是下雪,这样他就可以去铲冰棱去做刨冰,也可以和隔壁的忒西万达一起去水塘边凿冰捉鱼。
下雪真的很快乐,他和爷爷每次都能靠雪挣到来年开春的钱。伊万陷入了对未来的美好幻想,他们可以买一只火鸡,用自己保存了许久的果木好好熏一熏,可以吃上好几天!他守在窗边看着小路上来去匆匆的人们——太冷了。
这时,他看见小院门口外站着一个陌生人。大片的白雾从这个人口中冒出,剧烈的喘息,起伏明显的身体,高大的身材……伊万就打量着这个人。
忽然,伊万看见陌生人稍微侧了下头,转向了自己所在的这边,那个人……和自己对上了视线。伊万心头一震,他被吓到了,身后一个踉跄差点往后倒去,好在伊万手忙脚乱抓住了一旁的木柜稳住了身形,也不至于闹到看书的爷爷。
那个陌生人不见了,伊万忍住打开大门冲出去一探究竟的冲动,借着还算干净的窗户他往外望去——只有几个黑色的脚印。
门被敲响了,是谁呢?伊万揉了揉发麻的小腿,有点一瘸一拐的架势往门边走,忒西万达吗?河边派人捞鱼的老爷们走了?每年下雪这些老爷们就去河边差遣人去捞鱼,也不吃,就是靠着自己一张利索的嘴哄骗着隔壁城里有名贵人的杂仆,吹得天花乱坠绝无仅有的肥鱼好给自己多挣个好价钱,那脸色比沾了满嘴油的老鼠还油腻,伊万一边想着一边走到门边。
“……您好。”伊万被灌进来的风一吹,身体不由得绷得笔直:“请问……”
是刚刚那个不见的男人!伊万看着这个高大的人,右手不禁摩挲起了裤带,爷爷认识他吗?他是谁?不会是我刚刚看他了来找我吧?
一时间各种各样的奇思妙想充斥着伊万的小脑袋,但是这人半天不发话又让独属于这个年纪小孩的好奇心冒了出来。“爷爷——!有人找!”
老人从书本中抬起头,他往门口看了一下,也辨不清是谁,缓慢从摇椅上挪步了过来。待他终于看清那人是谁时,浑身一颤,连披着的破毛毯都掉落在地,老人小碎步迈着走近了门边,颇有些接待贵族老爷的殷勤在里面把男人迎了进来。
屋子对他来说矮了些,伊万看他进来的时候是弓着背的,爷爷把他安置在椅子上,亲力亲为地泡了杯伊万从未见过的东西。
外面下着雪,屋内的烛火在跳动,炉子里的的柴火在噼啪作响。
“您……这么多年了,依旧如初。”爷爷终于开口了第一句话,在伊万听来却大为震惊。“依旧如初”是什么意思?爷爷见过这个人吗,我怎么不知道?伊万按下心中的疑惑,想多听几句。
门再次被敲响了,屋内忽然安静下来。他们一致把目光投向了门口,爷爷对着伊万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去开门,伊万也赶忙开了条小缝去看看是谁。
……是穿戴整齐手拿提桶和工具的忒万西达,这个欢乐的小伙啊,就在这么外面一会儿被吹得满脸通红,他兴奋地朝着伊万大喊:“今天雪下大了,捕鱼的老爷们先走了,咱们现在就可以去抓鱼了!走啊伊万!赶紧收拾收拾,拿上你的工具,咱们一起去!”
屋里是一阵翻箱倒柜的声音,还没待伊万向爷爷打个报告,老人就是不耐地挥挥手让他赶紧走。
听他们说话,哪有抓鱼有趣啊!
安静下来了,克莱斯勒从未这么安静过。老人似乎回到了那个时候,自己年轻力壮耳聪目明,那时候的他连对桌人的呼吸声都听得一清二楚。就好比现在一样,等等……呼吸声?
霎时间他明白了什么,他惊讶地看向男人,男人只是端起杯子轻轻抿了一口,“八月了啊,这里。”
老人陪笑着点头称是:“这么多年了只有您才知道这雪下的日头,外面那群愚钝的……”说到这里,老人神情竟有些许愤怒!“那群东西知道什么!每一年都会来这里什么都不做就知道祸害这里的人,饱餐一顿后满意离去,比不得……”
男人听出了老人的未尽之言,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把目光落向了某处。
那是一幅涂满诡异色彩的油画,落满了灰就和一堆旧物躺在一起,上面还挂着一块被虫啃噬得破烂不已的兽皮。他走到那幅画前弯下腰,毫不嫌弃地捡起它,拂去上面的灰尘。“你我很多年未见了——对于你们来说。我来的话只能说明一件事……不过这雪到的比我早啊。”他忽然转移了话题,从衣袋中掏出一个瓶子,不带一点爱护地抛向老人怀中:“记得交给教廷,反正......我已经去过了,这场雪会停的。”
屋内忽作大风,炉里的火被吹得不停摇摆,甚至在缩小,烛火早就熄灭了,一片昏暗笼罩了屋内,老人被狂风带倒在地,睁不开眼。狂风就这么在屋内肆虐了一会儿,卷着那个男人不见了。留给老人的,只有手中散发着微光的瓶子、呼啸的风雪和一地的狼藉。
多年以后,面对这一切,辛纳·吉赛会回想起父亲带他去报名参加冒险招募的那个遥远的下午。那时的克莱斯勒是一个不足百人的小村落,落后的芦苇、泥巴、石头、吱呀作响的木头,人人都想着走出去并且永远离开这里,不再回来。
他的父亲也是这么想的。
于是收拾行囊,拾起家传的剑,向教廷求了保佑。他们要去哪?那时的辛纳不知道自己随着父亲到达的目的地,年幼的他只知道走了很远的路。翻过以前在院门前望不过的山,趟过了湍急的河,那河床——算不上河床,大块的石头挤在一块,队伍排成一条攀着石头过去,辛纳就趴在父亲的背上,听着父亲的喘息……
——和不幸者跌落的惨叫和其他人的唏嘘。
那天,也在下雪,队伍在过程中人数不断减少,但辛纳没有被丢出队伍,这完全是因为父亲逐渐成为了队伍的主力。或许那剑真的不只是一把劈柴刀,又或许教廷的保佑真的有用,但是在荒芜的平原上,只有他们,和一个巨大的祭坛。祭坛看上去荒废许久了,石头上的字还隐约可见,同行的人见了立刻小心地拓印下来,但是对于这也就没有太多了。
天空开始飘雪,不一会雪就大了起来,祭坛上落满了雪,而队伍里对月份的质疑越来越多。八月,如果是在山上也许还有可能,但是这里是平原。他们抬头看不见蓝色的天,只有满目的乌云,偶尔有亮光闪过,闷声阵阵。
忽然,一道火焰从天边闪过,趴在父亲背上的辛纳目睹了这一切。但是没有人在意这转瞬即逝的光芒,他们只在意晚上吃什么,接下来往哪走。辛纳从大人们的语焉不详的话语中拼凑出了一个惊人的事实:这是一支没有目的地的队伍,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要去哪,也许只是晚上的随手一指第二天就此出发。
辛纳不敢说话,他只和父亲小声聊一聊自己看的传说和童话故事。
以至于后来不比旁人来得更加惊讶。
“Memoria, fugere ”¹
辛纳对于那记忆里的事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了,他知道自己不会忘掉这么重要的事,但脑袋不听使唤,就像抓不住水流一样,只能任其流淌。
只是他知道,某种奇幻生物的死亡,造就了这场大雪,那是什么?那是……什么呢?辛纳好像回到了当年,随着年岁的增加,他好像离那东西越来越近。那几乎要灼伤人眼睛的庞大蒸汽,那遮天蔽日、还挂着血肉的翅膀,那尖锐但又腥臭的阴森利牙,那坚硬无比排布均匀的鳞片,那散发着诡异美丽的强大生物……以及那双让人过目不忘的竖瞳。它几乎就要贴上了脸,那就像一个烙印刻在了辛纳的脑袋里。
但那会是什么呢?
他知道,他一直知道,那只是一具尸体,一具散发着巨大热汽的尸体。所有的一切在这蒸汽中消失散入云中,没有什么东西能将其留在这片已经污秽不已的大地上。那洁白的雪好像要掩盖这一切,但是什么都不用掩盖,需要的仅仅是将人类在这里犯下的罪恶一一隐藏。他伸出舌头接住了一片雪花,卷入口中,竟从里咂摸出了铁锈的味道。
他从此惧怕起了雪。随着那升华,纳入云中的,是骨血。
……
……
辛纳从桌边站起来,他摸出自己的烟斗颤巍巍地给自己点了起来,先关上了门——他尽量避免着与雪的接触,回过身慢慢收拾起散落一地的书本。他想:“伊万那个孩子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长大?晚饭还要他做土豆汤呢。”
注释:¹:拉丁文,大意为“记忆啊,飞去”
最先握住他的手的是尤利安。
掺杂着深色的浅蓝色短发在水中随着看不见的流向飘起,金色的眼眸中满是笑意,他的手被握住,他们的体温无法温暖彼此但对方的快乐却仿佛通过相握的手传递给了他。
“来啊,”尤利安牵着他的手带他离开水箱的这个孤独的角落,索菲亚正等在那里,当他们的身影出现在她的眼中她也伸出了手,“别再呆在那了。”
他永远都不会忘记他们的笑容和温暖,尽管现在他已经见不到了。他抬起手握住苏西·马什的手将她送上马车,而后自己也登上这辆将要前往会馆的马车。
他忘记了自己当初是否也握住了索菲亚伸来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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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早上睁开眼睛开始他的太阳穴就隐隐作痛,这不是什么好兆头,而他偏偏接下来还有一个同人鱼协会会长见面的日程。以前肖恩·马什同乌奈见面的缘由要么是人鱼租借要么是新一年的赞助金额,但是自从去年这家伙搞死了一条人鱼便干脆对邀请函视而不见,然而高昂的赞助费仍准时从马什公司汇进人鱼协会的账户。哼,还想着要以后再来租借人鱼?既然他今年不打算来那也就不能怪他和会长谈一些有意思的话题了。
反正每年的赞助费都是一笔不小的开支,他也不会让他再租任何一条人鱼了,那样的话再花这些钱根本就是打水漂。到时候有什么事推到肖恩头上就行,看这位董事长是要承认出去沾花惹草还是承认要取消今年的赞助。
现任会长乌奈,他看见过他很多次,而以人类的身份同他谈话还是头一回。直到这个金发碧眼的人类青年同他露出他只在鱼缸里见过的礼貌微笑他才终于对这件事有了实感——他已经成为了名为苏西·马什的人类。
“欢迎您,夫人。”
“谢谢您百忙之中肯腾出时间,”苏西将手递给乌奈等对方行完这个吻手礼,“很抱歉我的丈夫此次不能前来,我是头一次独自过来,可以先为我介绍一些人鱼吗?”
“当然。请您稍等片刻,我们需要对单独展出的人鱼进行一些准备。”
他们现在站在长廊的起点,两边的水缸里没有多少人鱼,离开了人鱼玻璃墙后面的只是一潭连光都穿不透的死水,苏西点了点头,先跟着乌奈穿过被水缸包围的长廊前往通向二楼的阶梯。
一路上她既看见了熟悉的面孔也看见了从未见过的年轻人鱼,他们有的自顾自的玩耍有的则靠近玻璃墙好奇地打量她,或许这种情况下是人类被观赏也说不定。从他们的头顶间或传来滚轮滚动的声音,应该是一些人鱼已经被运回了这里,一名员工过来和乌奈耳语几句而后离开。
“看来准备马上就要结束了,只剩下一两尾人鱼在外面的湖里,员工们正在寻找他们,或许我们可以先开始为您介绍已经回来的人鱼?”
“当然可以。”
他们一同登上通往二楼的阶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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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坐在会馆门口台阶的最下面,这里离湖比较近可以让他看到里面的人鱼,其实右侧的林荫小路里的长椅要舒服一点,但他宁愿嚼着没什么意思的糖豆坐在这里。他或许正在等待着什么,也可能在躲避什么,于是他像卡在嗓子眼里的鱼刺只能不上不下地呆在这里。
不和苏西·马什一起进入会馆也正遂了那个女人的愿,他毕竟只是假借肖恩·马什的名字进来,不能真的顶替那个不着调的石油大亨,总是跟在苏西身边反倒容易露馅,上次就差点儿被那个和苏西熟悉的贵族小姐认出来。不过他倒是落下一个被包养的小白脸的身份,倒也不赖,就是不知道这种生活能持续到什么时候,而且他脑袋上还悬着巨额债务,还债终究还是要自己来的。
任重而道远啊。他看着远方的湖面重重地叹了口气。忽然与银光闪烁的湖面格格不入的一点金色晃入他的眼睛,他怀疑是自己看错了,但还是抱起纸袋走到湖边。
他缓缓蹲下去将纸袋放在身旁的地面上,他动作小心而缓慢,因为对方的眼中满是警惕,但是她并没有因此而离开。他不知道是否因为她感觉到了什么,但这是个机会,他最后握住她的手的机会。
“索菲亚,”他轻声说道,人鱼的眼睛蓦然睁大,“是我。”他朝她伸出手。
索菲亚冰冷的手被他握在手里时人鱼的体温却让他觉得陌生,原来他自己早已不是人鱼了,兰伯特·邓肯还是在人鱼的指尖轻轻落下一吻,他用人类的礼仪同她打了招呼。
索菲亚先是一愣,而后眼泪争先恐后的从她的眼眶里涌出,人鱼的眼泪既不会变成珍珠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只是和人类一样苦涩罢了。她紧紧抓住他的手低下头肩膀颤抖发出低声的呜咽,她将他的手贴在自己的额头上,曾经尤利安就是这样抚过她的发丝。
尤利安……他死了,在前年的观赏赛,最后他也走了,只剩下索菲亚独自在永远也出不去的水箱徘徊。他得帮她。
“索菲亚,你想……离开这儿吗?”
她抬起头望向他,她的眼中充满了对被解放的渴望,她朝他伸出了手。
但是他已经从余光看到了正在走向这里的人,他只能快速从后腰抽出那把曾杀死这具身体的匕首塞进索菲亚的手里,他握住索菲亚的手,“去做你想做的!”在那男人靠近前索菲亚将匕首藏进衣服里翻身钻进水中,金色的尾巴在水面划过拍出一个小小的水花。
他拿起纸袋站起身,正好浅棕色短发的男人走到他几步远的地方,“抱歉,先生,”他的目光在兰伯特手里的纸袋和水面打了个转,“我只是出于对人鱼的健康考虑,你刚才是在投喂人鱼吗?”
水面只有微风吹出的小小涟漪,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索菲亚或许并不会杀死什么人吧,她永远也不会成为凶手,但至少她可以解放她自己。
“不可以吗?”他冲着那人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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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西的不安终于应验了,一条人鱼割开了自己的喉咙坠入水池造成了小小的恐慌,用兰伯特·邓肯的匕首。她曾经看到过兰伯特如何把玩那把刀柄上刻有繁复花纹的小刀,知道它曾被用来做什么,但现在它居然出现在了一个不应该出现的地方。
“您明明知道还帮我保密,我是不是应该说一声谢谢?”
“比起谢谢,你应该说点儿别的吧,”苏西将一条腿交叠在另一条腿上,“解释解释?”
随着马车的移动阳光在他们之间变换着位置,兰伯特的目光少见的没有在说话时落在他的谈话对象上,街道上来往的人们和夕阳映入他的眼帘,“她叫索菲亚,她独自在那鱼缸里。”
“我知道。”
“她还是独自一人吗?”
“嗯,她被送回了协会,没人敢养她。”
“她最后说了什么吗?”
“……‘凶手’,”苏西也从兰伯特身上挪开了视线,“她说‘你们都是凶手’。”
“她说得对,就是这样,”兰伯特声音发紧,他放在腿上的手已然握紧,“我们都是凶手,她和尤利安一样,他们是被‘我们’杀死的。”
赤色的夕阳下桥上的马车缓缓驶过,它的两边是人鱼和人类永远也无法抵达的大海。
杰弗里·韦伯紧紧握着那根撬棍,在房间角落缩成一团——不为别的,有个疯子正在这层楼挨家挨户地砸门。木头破开的声音无比刺耳,每一下都让杰弗里心惊肉跳。即使会这么做的理应是个人类而非怪物,他也打心底里认定来者不善。
从五楼跳下去并非明智之选,但杰弗里下意识看了看窗外。以斐阿耳提斯的风暴之眼仍一动不动地高悬头顶。这里的夜晚可是长达三个地球日,倘若运气不佳,他可能要捱不过今晚。走廊的脚步声逐渐迫近、停在了他的门前;反锁的门把手发出被扭动的声音。短暂安静过后,伴随着一声恐怖的巨响,消防斧的利刃像分开一张纸一样击穿了房门。杰弗里惊恐得忘了喘气,同时竭力控制住自己不尖叫出声。而斧子还在一下下地重复着劈砍。突然,那人停下了动作,朝着已经破烂不堪的门板狠踢一脚,房门就这样直直地脱落、整面倒塌下来。
门外是一名梳着两个麻花辫的年轻女性。见到杰弗里,她先伸手打开了房间的灯。待到光线足以看清楚这个一身探险装的小男孩后,她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人性化的困惑。
“这旅馆真的有住人啊?”
“住什么人啊!”杰弗里没忍住大叫起来,“这里不是科罗斯游戏的内部吗?”
“哦!这么说你也是玩家,那事情就好办多了。”带着消防斧的女人自顾自说了下去,“既然已经下到五楼,你应该也发现这栋楼并不正常了吧。多个人多份情报,为了顺利脱身,快点把知道的都交待出来吧。”
“这也太敷衍了吧!我刚刚差点被你吓死了!”
“嘁,我又不知道这儿还有别人。那怎么才能让你相信我?比起孤身一人,你也明白还是跟大姐姐一起行动比较好吧。”
“先报上名字。”
“我——”麻花辫刚要开口,走廊里传来了另一个打开门锁的声音。她立刻转身冲了出去。杰弗里怕这名好不容易才遇到的玩家离开视线,紧跟着也追了出去。麻花辫像是追着什么,一直跑到了楼梯口才停下。杰弗里小心地靠在墙边,从安全距离偷偷观察。
“怎么了?”他问。
“以防万一,我先确认一下我们是不是遭遇了同样的经历。先是有人拿着一把钥匙敲门,让你带他逃出旅馆大楼,对吧?”
“是的,”杰弗里点点头,“然后冲出一个……东西,夺走了那个NPC的钥匙。”
“我就是追着那个东西来五楼的,现在又把它跟丢了。如果你也是看到电梯显示的楼层才来的五楼,那它可能不是你要找的东西。我是看着它进电梯的。”
“为什么我们要找的不会是同一个东西?”
“因为它不需要两把钥匙。”麻花辫摇摇头。
“为什么?你知道它是什么吗?”杰弗里问。
“你觉得呢?”
“我不知道,但……它令我害怕。”
“我的名字是玛尔塔·多明戈。”玛尔塔解开两根辫子,再用其中一根头绳重新把头发绑好,“你呢,小弟?”
“杰弗里。我已经不小了!”
“好的杰弗里。这根头绳请你套在手腕上,作为我们组队的凭证。”
“那我要当队长。”杰弗里接过头绳,才发现玛尔塔刚好带着他走到了电梯前。金属轿厢正牢牢地卡在墙里,而铁门被外力撕成了合不拢的形状。
“这是你的那个干的么?怪不得电梯到五楼就不动了。”
杰弗里咽了咽口水。
“还是你当队长吧,玛尔塔。”
“我接下来会沿着楼梯下到一楼。如果猜想没错的话,‘它们’很有可能也会试图下到一楼开门。”玛尔塔很快便确定了行动方针,“你要继续在楼里逛逛还是跟我一起?”
“我跟你一起,一直待在地面上确实更有安全感。可是万一它们不下来呢?”
“哼哼哼,杰弗里小朋友是不是不经常住旅馆呀?一般的旅馆餐厨都在一楼,我们守着粮仓吃饱喝足,它们饿急了还不是照样要来。”
杰弗里本来想说自己不觉得它们像是一般的生物,但想到有好吃的何必计较这个,又把半句话咽回了肚里。
“对了,你看到的是什么样子的?”
“哦,没什么攻击力,只会逃跑。你遇见就知道了。你呢?能撕开铁门的怪物应该很不一般吧。”
“我也没想到……可以长到那么大。”杰弗里小声嘟哝。
“什么?”
“它是一个绿色的巨怪,长着尖锐有力的爪子,还有恐怖的圆眼睛。但它的身体像是,像是……”杰弗里窘迫地绞着手,“一棵硕大无比的花椰菜。”
“花椰菜?”
“花椰菜。”
“谢谢你,非常宝贵的情报。”看得出玛尔塔在全力憋笑,“形象这么具体真是太好了。我敢说它的身体部分比我们想的要脆。”
“可你若要我靠近一棵花椰菜,我会觉得还是死了好!”我们的少年队员发出近乎悲愤的呼号。
“对了,你腰上这个能用吗?”玛尔塔指了指杰弗里的无线电对讲机。
“当然了,这是我的得意作!”
“借来使使吧,接下来我们要兵分两路了。”
她自来熟的样子让杰弗里心有不甘,但当下还有其他更重要的事情。
“为什么?我们不是刚到一楼吗?”
“为了确认它们没有先我们一步下来,然后藏在什么地方。如果搜到能用的东西就更好啦!我按从里往外的顺序查看房间内部,你先守在楼梯口,一旦有什么情况就呼我。”
“呼叫你你就会赶过来是么?”
“使命必达。”玛尔塔做出敬礼的手势。
“那好吧,就借你这一次。”杰弗里小心翼翼地取下对讲机中的一个递过去,“千万别弄坏了,我很宝贝的。”
“收到。”玛尔塔按下对讲键,顺便测试了一下功能,便朝走廊深处走去。
经过和另外的玩家这一番正常对话,杰弗里轻松多了。自从进入这个游戏,他遭遇了会杀人的花椰菜巨怪、破门而入的疯狂斧手,天知道下一个会是什么。玛尔塔说她的敌人没什么攻击力,却又不肯说出具体的模样,自己究竟能对付得了吗?这样想着,杰弗里坐在楼梯口,渐渐无聊得快要打起瞌睡来。
“你在干嘛呢?”玛尔塔的声音从头顶响起。
“我没睡着!我没睡着。”杰弗里慌忙辩解,同时在空中挥舞了几下手中的撬棍,做出在和空气搏斗的样子。他抬头一看,却觉得玛尔塔的样子有些奇怪。
是自己刚才睡迷糊了吗?杰弗里摇晃着脑袋,试图让自己快速清醒。突然,他意识到了违和感的来源。
不能在这个时候害怕!杰弗里挤出一个笑脸:“你那边怎么样了?”
“还不错,”玛尔塔答道,“没发生危险就是好事。”
“你确定?真的仔细检查过了吗?”杰弗里用半信半疑的语气问。
“千真万确,我——”话音未落,玛尔塔便被什么东西打断了。要想在今天完整地说句话真不容易啊!杰弗里想。当然,如果是本尊的话。
“哇,你的偷袭好暴力啊。”
“砍后背还暴力?如果不是为了青少年的身心健康,人家本来想斩首的呢。”在倒下的麻花辫背后出现的,是另一个玛尔塔·多明戈。“看来你智商很够用嘛,知道在正确的时机按下无线电。刮目相看哦!”
“原来拆一根辫子给我头绳是这个意思啊。那你一开始说清楚不就好了吗?”
“如果不是迫不得已,我也不想暴露自己的弱点。”玛尔塔踢了一脚倒在地上的赝品,“虽然你应该也看不出来。”
“你真的有弱点吗?不过这家伙跟你……确实很不一样。说什么‘没发生危险就是好事’,我觉得你应该是……”杰弗里迟疑了一下,“会主动制造危险的人才对。”
“我真是谢谢你啊。对了,钥匙……”玛尔塔在赝品的身上搜寻一番,却什么都没摸着。“奇怪,钥匙如果没在这里,还能去哪儿呢?”
“你之前说它们可能会下到一楼开门。”杰弗里绞尽脑汁,试图搜寻一点线索。
“对,因为我害怕一个更为贫穷、软弱、胆怯而沉溺于痛苦的自己拿着我的钥匙跑出大门外,取代我在这个宇宙中生存。不知怎的,我觉得那很有可能发生。”
“你不喜欢的这个自己,她会跟别人合作吗?”
“当然,”玛尔塔沉思,“她甚至还会巫术呢。”
“巫术?那是什么不科学的……等等,难道包括跟花椰菜对话的巫术吗?”
“也不是没可能。”玛尔塔咬起指甲,仿佛遇到了目前为止最大的难题。“我本以为没有目的性的存在不足为惧,但倘若它被我自己利用的话……”
“你是说,两把钥匙现在都在那个怪物身上?”
“哈哈哈……如果我的恐惧里还有这份损人不利己的卑劣,那这事百分百肯定。”
杰弗里像个小大人一样叹了口气。如果说今夜有什么东西正从他的身上溜走,那一定是无忧无虑的天真。
“现在怎么办?”他问。
“杰弗里,你有没有想过,花椰菜为什么要撕开电梯门?我是说,它究竟有多大?”
“噢……”杰弗里明白过来,“你是说,以它的大小,其实根本进不去这里任何一扇——门。”
二人一齐望向楼梯的方向。从刚才起就被他们对话所掩盖的窸窣声,在这一刹那戛然而止。
“噢,我想它也进不了冷库了。”玛尔塔苦笑着作出判断。
跑!这是任何人见到那个巨怪都会第一时间产生的本能反应。跟那双鱼一般浑浊的白眼睛对上视线,让玛尔塔惊到几乎忘记打量怪物的全身。它如同一个表面叠加了流动噩梦的三米高绿色黏土偶,作为B级片主角绝对叫座。几样稀松平常的蔬菜被放大到太空种子级别,肉瘤般从它的肢体关节处生长出来。哦,它还有一张几乎将身体横断成两截的大嘴,两把亮闪闪的钥匙正分别挂在两颗尖牙上。它的移动并不十分迅速,但要想甩掉也并非易事。玛尔塔看准一扇门,拽着杰弗里就冲了进去,跑到橱柜后面蹲下。
“我们完蛋了。”杰弗里几乎要落泪,“这里没路了,逃不掉的。”
“逃?”玛尔塔的声音里多了一丝昂扬的笑意,“你不觉得,死在厨房对蔬菜来说是个很好的归宿吗?”
杰弗里的表情由恐惧转为惊讶。“怎么做?”
“开动你的小脑筋啊。看看周围有什么能用的,都可以试试看。”玛尔塔顿了顿,“现在,我任命你为新队长。”
不得不说,这话给了杰弗里莫大的勇气。当花椰菜怪物终于闯进厨房时,迎接它的正是本世纪最大天才、冉冉升起的未来新星——杰弗里·韦伯博士(未完成版),以及他手中的厨房喷火枪。
“等下等下,我这还有个东西,小孩子用太危险了,干脆就一起上吧。”玛尔塔不知从哪里掏出一瓶理发定型喷雾,“之前搜别的房间顺来的,加把火。”
“我这个才更危险好吧!”杰弗里叫道,手上却丝毫没停。喷火枪和可燃喷雾在空中交汇出一道火龙似的烈焰,显然是比刀具更为有力的攻击。
燃料很快被耗尽,但火势已蔓延开来。杰弗里丢下武器,乘上通向二楼的厨房送菜小电梯,而玛尔塔早已恭候多时。二人盘算着能烧的差不多该烧完之后,便下楼去捡大门钥匙。
“你觉不觉得闻起来有点香?”玛尔塔小心地问。
“你是说……”
“仔细一想,烤熟了不就是普通的花椰菜吗,甚至有点想尝尝看。”
“呕……认真的吗!”杰弗里的脸厌恶地皱成一团。
“反正玩家在这个游戏里又不会死,之前遇到的人告诉我的。”
“啊?”杰弗里大惊,“怎么不早说,那我们刚才跑什么?”
“就算知道,不亲自死一次也很难相信,再说相信了也未必能摆脱本能吧?”
这个人可能在进入游戏后“杀”过“人”,杰弗里脑中浮现出念头。或许比起花椰菜,他现在更害怕玛尔塔。他默默地蹲下来,伸手抠下一小块烤花椰菜放进嘴里。烤熟的蔬菜有种焦脆的清香,味道确实比水煮要好上很多。如果还能从科罗斯中出去的话,他要跟妈妈提议以后的花椰菜至少都用烤的,当然,最好还是从餐桌上彻底消失。
如果能出去的话……
能够离开这个旅馆,至少自己已经实打实地迈出第一步。距离闪光点究竟还有多少距离呢?
“哎呀,天快亮了。已经过了这么久吗?”走出旅馆,玛尔塔望着地平线上的微光感叹道。
“玛尔塔,你之前说遇到过别的玩家,他们在这个游戏里,时间也会流逝吗?”
“不一定哦,就算过了二十年也有可能还保持着最初的模样,毕竟有些人已经不记得自己从前是谁了。”
“那……那些大人,他们也和你一样吗?如果成为大人,就能变得更厉害、更无所畏惧的话……”
“不会。”玛尔塔严肃起来,“年龄就只是年龄而已!世界上有着各种各样的大人,并没有什么是注定成为、应该成为的大人。大人的世界什么都无法带给你,凭自己的心去离经叛道吧!”
“说起来有点不好意思,其实有一瞬间,我怀疑过死掉的会不会才是真的玛尔塔,而你是她投射出的恐惧,”杰弗里低下头,“果然还是搞错了。”
“不,你没搞错,我就是披着人皮的妖怪。其实刚才旅馆里还有别的人,不过都被我杀了。”
“啊啊啊啊你不要吓我啊!!!”
“吓你怎么了?玩个桌游还有保镖全程陪护,这么好的游戏体验我应该收你钱。”玛尔塔故意露出模仿NPC的营业笑容,这让她的玩笑话真假难辨。
“重新自我介绍一下吧,我是个商人。”
作者:旬夜
免责声明:笑语/求知
1、
我妈昨天就说要吃掉我了。
我很烦。
毕竟我是从她肚子里生出来的,如果她要吃了我,这属实算是回收利用。
倒也不算太过分。
反观我自己。
如果作为食物,其实我并不算太可口。
体脂含量略高,吃起来也许有些许油腻。
她吃我时,我是建议香煎的。先用油猛炸,将多余的油脂逼出来,之后再用八角桂皮香叶花椒之类的调料打碎,然后加酱油,蜂蜜之类的味道炖煮,只要煮的够久,或许也能将将成为一道还算可口的肉菜。
但如果在她吃掉我之前,我先死了呢。
我思考这种可能性时,又产生了一种疑惑。
或许,我可以活的相对久一些,不到死前最后一刻,绝不撒手。譬如,当猪在进入屠宰场之前,被挂上放血台之前,它们都是会蹬腿的。
猪都不想死,那我为什么又要提前死。
可去观猪,后者的苦恼也许比我少一些。
毕竟猪在死之前是不知道自己要死的,每天欢快地吃食,顺便睡得浑天暗地。农场主是不屑于同它耍心眼子的。它觉得农场主是个投食机器,它是个欢快不愁吃穿的……“自己”。
哦,猪,也许是不知道自己是猪的。
而我母亲要吃我的决心很明显。
她要吃我之前,将我喂养长大,喂食地很好。
将我养的白胖足够称斤之后,又想让我用其他方式给她换取利益。
但想来我也是不够本事的,否则,她也不会打消去让我用脑子的决定,转而又想吃我的肉。
她用刀丈量我脖子的时候,态度是虔诚的,眼角挤着眼泪,露出老态龙钟的模样。
像是冬天的猎人在山里守猎时,抱紧他的羊毛毯子。
那羊毛毯是羊皮毛做的,当初猎人手起刀落的时候,对羊也是不够温柔,抱着羊皮毯子的时候却那么紧贴,那一瞬间,羊皮毯子成了他寒冷冬日里的唯一希望。
此刻,抢了,或者弄坏羊皮毯子,是会有一个猎人同你拼命的。
所以猎人爱羊皮毯子吗?
我曾妄图去采访羊皮毯子。后来才意识到,羊皮毯子已经不是羊了。
它不能咩咩叫,也不能蹬腿,它只能提供暖和。
而我从未阻止我母亲对我的进食。
前两年,她只吃我的脚。
脚这个东西,我平日也不常用,若是不出门,想必也是不会死的。
我母亲将我的脚卸下来的时候,还给它们做了一个马杀鸡,玫瑰精油大搓百来小时,搓得我皮肤泛白,如同泡水的馒头。
而后她将我的一部分腿烹制得酥香软糯,并让我尝了一口。
自小我是喜欢她做的菜的。往日不常吃,但那日吃着还是当年的味道,如此熟悉,练这些年她退步的厨艺都在那一刻回来了。我愿称之为菩萨保佑。
后来想想,那是我的腿,我的一部分,自然是我熟悉的味道。
我又如何吃不惯。
只是剩下那些部分,我的母亲是如何吃的我便不知。是红焖,清蒸,切片过桥,还是称斤转手卖于他人,她未曾与我说。
我是没有腿的,无法出门察看。
但她定是会将我的腿好好处理的人,毕竟她自己都没准吃不够。
-
近来我的身体部分变得越来越小。
但我的母亲似乎并不满足于我的现状,她拎起半个我在空中晃悠,妄图挤出和我当年完整身体里一样多的血。
可事实证明,当液体的浓度不变时,体积变小,所含物质也会减少。
于是事情开始麻烦起来。
母亲开始急切地上蹿下跳,好像地上都是碎玻璃渣子,刺的她不跳动两下就会发疯。
我呆若木鸡开始怀念我的腿。
怀念有腿刺啦啦疼是个什么感觉,我现在的体积如同回到了婴儿时期,我适合被一个母亲抱在怀里,嗷嗷待哺吸取乳汁。
而那一瞬间,我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她吃着我的血肉的模样,一如当年我吸取她的奶水——我们都在求存。
而我的母亲只是在收回她当初给我的东西罢了。
只可惜,她不该给我脑子。
脑子这个东西会动,一动就连带着不甘心和痛苦,愤怒与愤恨,咬牙切齿和恋恋不舍。
终于。
她揭开了大锅,锅里有热腾腾的蒸汽。
在它的中心放着一个精致的蒸笼,底下铺了几层被蒸得柔软的纱布,就像是初生婴儿的襁褓。
她落泪,恋恋不舍又自我厌弃地将我放在锅的正中心。
此时我的千克数和我出生时一样——6点2克。
她盖上锅盖,使用最传统的清蒸做法。
我看着盖子上的盖子,就好像回到了曾经她的子宫。
我忘记我出生在这世界上的第一眼是如何。
隔着羊水和血液,还是来不及睁开就已落入她的怀抱。
而此时,我的香味开始散发。
身子下咕噜咕噜沸腾的热水,将用蒸汽将我蒸煮得骨肉分离入口即化。
我的脂肪开始溶解,肌肉松散,水分即将充足,汁水将丰盈。
我将被分成几份,我将落入谁的口。
明日太阳何时初生,草长莺飞,四季轮转。
他们踏青,享受口腹之欲。
而我想轮回转生成一只羊,或一只猪。
浑浑噩噩生,浑浑噩噩死。
-
而现在。电磁炉一声“叮”响。
上菜。
-END-
作者:贩卖机
咀嚼。
一个动词。
承接于撕咬之后。
定义为上排臼齿与下排臼齿之间接触、摩擦、研磨,更加上舌的搅拌,使内容物逐渐沦为细碎颗粒与唾液的混合物过程。
接下来是:吞。咽。
粘稠的混合液体被推挤着,顺着喉头,途径食道,由地心引力带动着落入名为胃袋的终点。
掉进充斥着腐蚀性酸臭溶液的巨大肉袋。融化,分解。最终成为散发着恶臭的黏液的主要组成部分之一。
此过程称之为:进食。
鲜红色、盛开着的花朵,被门齿自茎上撕扯下来,投入口腔。艳红的花瓣碎裂开来,挤压出鲜红的液体。
鲜红色的汁液飞散、外溢、逃离、溅落、洇染、干涸。于是唇角与手指浸染上艳丽耀眼的红色。
其间更多的花朵的碎片则在此过程中,撕裂、破碎、分离、融合。于齿舌之间,于不间断的、机械的搅拌研磨之中。
鲜艳的红色退却了,柔软的花瓣溃烂了。
艳丽的鲜红色的花朵,在研磨之中,蜕变为色彩暗淡的黑红色的泥。
在齿舌的交替操纵下,花朵已不具形状。
不过是一滩以植物生殖器为原材料的粘稠混合物。
被以进食为目的的连续性动作所操弄。
失去原本形状与气味,迎合着齿舌的花朵,被推送着,排挤着,涌向舌根名为喉咙的悬崖边。
下落,下落。不断地、有序地、无序地。
源源不绝地填塞装满空瘪着的胃袋。
胃壁持续蠕动,肌肉制成的肉质物料袋中,散发着强烈气味的腐蚀性的液体不断注入。挤压、搅拌、研磨、压缩、混合。
颜色与气味的再次变更。
花朵再次成为不具名的粘稠的散发着令人不快气味的浆体。
花朵。不复存在?
不存在。
集结一切愿望之种。于肮脏腐臭黑暗窒息的消化物其下沉默着。
四面八方的墙壁无声地向内挤压。
向上。向上。
一片死寂中,无数分割为细小碎片的声音自四面八方传来。
向上去吧。
去吧。
向着那道光。
去吧。
向着光。
于是。
新的、幼小的芽苞自腐烂的花泥底端挤出一条通路,向着不可见的天空与无限的黑暗探出头来。
向上。
细嫩的根钻向底部,抓取,吞咽下够得到的一切。
向上。
花泥与根相互紧拥,结合。新的、强健的根系自其中勃发。
嫩芽自腐坏的花泥之中,拨开一条细小的缝隙,向着充斥着浑浊气体的空腔,伸出幼嫩的新的枝条。
自下而上地,沿着跌落的途径。尝试着伸展着。
向上,向上。
芽苞生长。枝条伸展。叶片舒张。
茎叶不断的伸长,领地扩张。取代被同化的花泥,重新填塞胃袋。空间逐渐被新生的枝条塞满。
在此之后,更幼嫩的芽与枝条,在逐渐狭隘的袋中,沿着年长的茎叶攀援而上。
触着胃袋的天空,探入唯一的出口。
生长。伸长。
挤过狭窄的食道。一路向上。向上。
拨开紧闭的喉头。
向上。向上。
不断自下而上生长的新的枝叶挤入食道,侵占口腔。
生长。生长。
新张开的枝条渴求着伸向可见的不可见的光。
新叶舒展。枝芽生长。
嗅到光的气息的最前端的枝条向最底端的根系传递回光的信息。
向上。向上。
更多的枝条争相钻过逼仄的食道。涌入口腔。
嫩枝敲打着牙齿,摩挲着舌尖。
光。
给我。光。
枝条拥挤着、争抢着、奔赴向上。超出口腔容纳极限,唇,在枝叶柔和的迫使下张开。
触及到了,光。
仿佛打开禁锢一般。新的枝条不断地伸展而出,朝向天空,生长。发出新的芽,新的芽长成新的叶,新的叶朝向更高的天空。
不断地生长。
挤压着,争抢着。
向上。向上。
根系贪婪的吮吸旧日花朵残存的生命力。
来自花朵的记忆渴求着光。
向上。向上。
叶片继续着生长。鲜绿的无数的手指伸向天空尽头,向着光。
向上。向上。
巨大的花苞被逐渐粗壮的枝干推挤着、牵拉着,簇拥着攀登上枝叶的最高点。
细幼的茎牵拉着沉重的、巨大的花苞,花苞低垂着头,逐渐地膨胀。
枝条拖着他继续沉默地攀爬着。
向上。向上。
叶片包围着、簇拥着唯一的巨大的花苞。
贪婪地吞咽着唾手可得、无穷无尽、无限的光。
最终。在伸展的尽头,花苞抬起头来。直视着天空。
萼片迸裂开来。自内部发出的,源源不绝的力量撑开壁垒。
血一般的鲜红的花瓣从缝隙之中拥挤而出。
逐渐舒展、绽放。
最后的伸向天空的手。唯一的也是最终的花朵。
开了。
备注:矫情中二病文学实验品。其实说人话可能是吃坏肚子导致把吃下去的东西全吐出来的故事吧。
仿佛说了很多但又什么都没有说完的屁话模拟器。
评论要求:笑语/求知
嗨,你好,又见面了。虽然你现在肯定是不太好,我其实也并不是很想和你见面。毕竟只要我能这样跟你说话,就代表你其实已经在滑向崩溃的边缘的路上了……我没说错吧?不用回答我,你比我明白。
…………
————————
就在刚才,我都听到了些什么?
扑杀刺杀绞杀毒杀射杀殴杀碾杀烧杀爆杀斩杀溺杀电杀咒杀坠落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
各种各样的把什么杀死的手段。
把什么杀死?
把人杀死。
因为杀人是会伤害到别人的,不对的,犯法的,所以这一定只是谁的玩笑,是整蛊节目吧?
刚刚那个鲨鱼一样的玩偶的模样和说话声调都很滑稽,肯定是特意设计的吧?
这里可是超高校级资格考试的考场啊,能在这种地方做这种事的只有官方吧?
所以……肯定有哪里有出口,等着大家发现,然后礼花礼炮什么的就会炸开吧?
刚刚一起出门又一起回来的身穿和服的同学也说了——
…………
所以,一定都是假的吧。
想到这里,我终于能松一口气。……啊,眼前的这是……黑田、梦同学。好像自己从方才放过已经被啃得可怜巴巴的指甲,倒扣了试卷后就一直不自觉地跟在她身后——真是凛然又帅气……好像完全没有想那么多?或者说、毫不动摇……
事到如今,怎么也得和对方道声歉,毕竟就算是熟人……被这样一直跟着,也会感觉困扰的吧?揉了揉仍在隐隐作痛的腹部,我又提起那口放下的气,从她的后方伸手轻轻拍拍她的肩,试图请求得到一些她的注意。
……如果能取得谅解就太好了。无论如何能和谁说些什么都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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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只是想要在水中抓住哪怕一根稻草,结果手边漂来豪华气垫船。
躺在气垫船上发懵的心情与我此时的心情恐怕毫无二致。
“别怕,如果老师有需要的话,我会在这里帮助你的。”
梦同学的隐藏身份其实是宝冢剧团的王子系角色?什么的?
像发条人偶那样点头、像胡桃士兵那样转身、像南极企鹅那样离开教室。我刚刚绝对露出傻得要死的表情了吧?!但是梦大人说了那样的话,绝对连这种事情也能原谅……没忘了把手缩进袖子里——因为梦大人说了指甲不啃会更漂亮,这个就先藏一藏。
…………
内视己身时,意外地发现勇气填充到满溢。或许是因为确实地被他人给予了颇为郑重的承诺,怀揣着这份承诺的现今也终于能在独属于自己的的立锥之地上稳稳地立足。
好了,没记错的话……!……这个真的很难记错!犬饲阳木同学应该也在考场里!就这么一会儿工夫……他跑到哪里去了呢?趁着想要和别人说话的这股劲头还没有消失,一鼓作气地去给他一点问候吧!
拜梦大人所赐而难得地愿意主动出击,最后还是不争气地把认识的人放在选择的前列却完全没有自省的意思。犬饲同学对现状会怎么想呢?他会和自己一样吗?或是比自己还要不安,因为没有得到如此令人安心的宽慰?怀抱着“一定也要让他得到一些安心感”的使命感,在走廊上开始寻找那个绝对不会(也没法)混入人群的身ying……啊、这就找到了。果然犬饲同学是没法藏起来的。
“……犬饲同学!”
————————
……明明是去传递一些安心感,怎么到头来是自己被关心了一顿。虽然并不因此而有任何的不悦或是低落,但总有种莫名其妙的憋屈——不过好歹是在最后以幼稚又像是逞强的方式告诉了对方“有我支持你!”。希望他真的能多少感觉到一点点的安心,或是在困顿时想到自己——即使自己可能并没有能力实实在在地帮到他。
……那么、这一阶段的任务就告一段落。相熟的同学已经拜访过去,然后是闲逛时间……虽说并没有闲逛的心情,但是姑且也是一种能够排解潜在焦虑的方式。大家应该也有相同的想法才是,不然为什么能够用这种够得上轻松——
…………*自动售货机的悲鸣**因为巨响而像是炸毛的猫那样从售货机边溜走*
……破坏公物耶……也太游刃有余了吧?……然后是,一边在对经过的女生伸手掌比比划划的两位女同学……不过,果然大家都还算轻松的样子。因浸泡在自己理解的气氛之中而从方才的紧绷中挣脱出来,有富余的心情去向着鼓捣售货机的诸位男生投出一个害怕的表情,向着两位比划……那个果然是身高吧?……的女同学投出一个友好的问号。
————————
时间还早。……那位身着和服的男生似乎……被分配了专属于自己的才能补习教室?好像是叫,八千代、……什么来着,有种微妙的气氛,感觉是很好说话的人。去看看也是不错的吧!说不定还能学习一下花道……只是对方应该也没有立刻就开始教授的心情,大约。
不过在权宜之后先解决生理问题的心情果然还是占了上风,再在这个档口去打扰梦同学就为了一起去洗手间这种事情果然也是做不出来,只好孤零零一个人钻进了洗手间最里侧的隔间。
……外面的脚步声?不太像是女生的呢?我被奇妙的第六感驱使着低下头去,通过洗手间门底的缝隙悄悄往外看去——
那绝对是双男士皮鞋吧。绝对是吧?是吧?不会看错的吧女生的脚才不会那么大?……
“变、变态啊!!!”八成本能、两成恐慌。我放声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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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为了鉴赏……洗手间的瓷砖的花纹是否……就闯入女生的洗手间?
无论是理智还是感情都没法接受这个说法,但对方的神情完全不像作假。有那么一瞬间对于自己作为社会不适应者的常识是否与世界在某个不为人知的地方出现了大型脱节事件这件事的怀疑升至了顶峰,随后又被自我否定——呆滞的目光显然不足以传达自己的心理活动……不过当时自己的喊声也引来了不少人,给他添麻烦……不对这本来就是他的错吧真的不能理解啊?!有些魂不守舍地率先表示自己还有事以及已经谅解对方,但毫无疑问距离能成功说服自己还有一段时间,在那之前……
……如果能交到新朋友就好了。
进行一些敏感内容的删减……希望不会被屏()
这是伊莱法缇所见的又一个新月之夜,星空依旧无休无止地转动着。羽笔笔尖扫过猩红的血泊,一份措辞暧昧,署名严谨的月函就此落成。
那位橡木色长发的贵族再一次割开手腕,将鲜血洒落进暗红的蜡,目睹着它们融为一体,再不分彼此。带着血味的蜡滴被印上了那即将失落的家徽,他用丝巾擦去残留的血渍,平滑的伤痕早在不知不觉间消隐无踪。
天穹仍在转动,黄铜钟表那从未停止的滴答声无时无刻不提醒着他——大限将至。
这会是一场严酷的狩猎,而伊莱法缇将亲自扮演诱饵。
猎物已经物色完成——那位来者不拒,纵情声色的嗜血血族,在他先前刻意的暗示之下表现出了贪欢的意愿,而为了证明自己的诚意,他用自己的血液撰写了一份月函,由管家代为转交,邀请对方于庄园的观星台密会。
伊莱法缇凝视着座钟的表盘,星光透过玻璃穹顶洒下阴影。这里既是庄园的观星台,也是仅属于他的卧室。高塔的窗子已经为他的幽会者向外开启,他深深地吸气,平复住那颗跳动得激烈的心脏,随后来到窗边,将他心仪的猎物迎入屋内。
“您果然来了。”
仿佛期待心上人到访的怀春少女,伊莱法缇的微笑欣然而又甜蜜。他急匆匆地走到床边,为钟表上了发条,又邀请着对方来到大望远镜跟前,和他一道观赏星空。
血族看上去有些急切,殊不知伊莱法缇比他更加焦急。但他必须表现足贵族的矜持,以免对方升起疑心。
他可以在天文望远镜前悄悄抚摸对方冰凉的手指,可以在星座被云雾遮盖的片刻邀他共饮,可以在吹熄蜡烛后的短暂黑暗中亲吻对方的脸颊,但决不可以急切地拉着他上床。
“咔哒……咔哒。”
分针与秒针又一次重合,悄然响过最后一声,钟表的发条自然弹起。伊莱法缇似是毫无察觉地解下披肩,对着血族露出微笑,朦胧新月透过穹顶,悬在床铺的正上方。
无需言语,早已急不可耐的血族欣然应约……他们拥抱,亲吻,随后双双倒在床上。伊莱法缇灵巧地解开对方衣物,将它丢在一边,他自己的领巾也被扯下,属于对方的獠牙嵌入脖颈,肆意地掠取着他先前允诺的食粮——正如他所预料的那样。
悬挂于穹顶的星体开启了一条缝隙,其中的圣水随之滴落,触碰到血族不设防的后背。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已经落入陷阱,但伊莱法缇也收紧了手臂。
“医生!”
钟表归零时,早有准备的医生便已在门外待命。一支装着圣水的针筒被他插入血族的脊柱,彻彻底底麻痹住他的行动。
伊莱法缇仍被压制着,血族牢牢握紧了他一侧手腕,尖牙也依旧嵌在他的颈中,令他暂且无法动弹,因此,他便示意着医生拿来仪器,割开他们的手臂进行换血。
导管的针头插进了伊莱法缇的血管,泵送的轻响犹如潮水的嗡鸣,仍带着凉意的血液源源不断地涌入他的身体,洗去疫病的躁动,弥补生来的缺陷。而他原来的血液仍在流淌,如同一只满溢的金杯——温热的血流顺着血族的獠牙雀跃奔涌,为他的新生献上最后的鼓动。
他的心脏激烈地搏动着,属于人类的血自伤口汩汩涌出,然而被麻痹的血族却难以吞咽……逐渐失温的血自他的口中溢出,顺着伊莱法缇的侧颈流淌滴落,在被单上渗开大片不规则的暗色红染。
抛却令他头晕目眩,新生令他心醉神迷。傲慢的贵族挥退了医生,反客为主地将血族压制在身下,继续先前未尽的欢愉之宴。
新生的尖爪首先割裂的是血族仅剩的衣物,随后是束缚着自身的阻隔。他的右手与他的左手紧紧扣合,血液随着心脏的鸣响与时钟的震颤不断传递。颈上的破口还未愈合,随着齿痕溢出的血被他随意地抹了一把,猩甜气味令他情不自禁地低声喟叹,却毫无要放过对方的意思故意挑逗,又在对方表现出痴迷之时故意用指甲挑开那隐秘之处按压玩弄,乐此不疲地令对方在欲望与屈辱之间辗转。
但伊莱法缇的耐心着实有限,尤其是血族的身体似乎因为麻痹绷得过紧,丝毫没有准备接受他的意思。他毫无征兆地用力捏了一把,引来一阵细微的抽搐,然而不等血族尝试用眼神表达愤怒,他便转而钳制住对方的腰身……
未做好准备便强行开拓的艰涩感显然无法令伊莱法缇感到满意,但很显然,他是个善于满足自己欲望的家伙。血族的身体柔嫩而紧实,几乎无需发挥多少力气便能将其撕裂,他就像是熟成而多汁的甜美果实,只需一点点粗暴行径,鲜红的汁水就会从中流淌,而时间令一切都变得温和而顺畅……
伊莱法缇的血已经流出了四分之一,夜空的冰冷侵袭着他的四肢。他情不自禁地抱紧了身下的血族,仿佛挽留着那将逝的,属于人类的温度,他每一下都入得更深,越多地引起这具身体的颤抖,那份温热便留的愈久。落在耳畔的低喘是他亲手剥取的战利品,暗红的血沫溅落在床单与二者之间,为贵族的生命画下永不完结的句点。
“予我真名吧……我亲爱的。我知道您可以说话。”
换血的过程在双方的欢愉下悄无声息地走到终点,或许对伊莱法缇来说,这一次的释放来得有些过早,最后一丝余温也随之送入了血族的体内。他的气息已带上了些许死寂的意味,因那疲惫越发显得暧昧而缱绻。
他们紧紧相拥,仿佛这世上最亲密的恋人。高悬的残月仍旧勾勒着一抹温柔的弧度,而血族却在消逝的温热中闭口不言。
“否则,注入您脊髓的将不再是圣水,而是圣女的尸血。”
伊莱法缇亲昵地贴上了血族的脸颊,为他送上情人的轻柔低语。他的微笑随着身下躯体的颤抖越发甜蜜,仿佛正真切期待着来自恋人的惊喜。
血族用他沙哑的嗓音,咬着牙挤出一个名字。
“感谢您的恩赐……”
伊莱法缇将那名字在口中咀嚼过一遍,拔掉导管状似满意地结束亲昵,扯过被单盖在身上。随即他唤来医生,示意对方将尸血注入血族体内。
“还有……晚安,亲爱的。”
刀刃自天球仪中落下,又悬停在离地半尺的距离,飞溅的血液染红了编入金丝的名贵地毯,人头落地的声音淹没在时钟的滴答声中。
伊莱法缇拔去血族后颈的针筒,顺手扔在医生无头尸首的手旁。等候多时的管家适时地进屋收集从头颅滴落的鲜血,呈上满溢的金杯,随后目不斜视地告退离去。伊莱法缇仍旧微笑着,向稍微恢复了行动能力的血族举杯致意。
“还喜欢这场约会吗,我亲爱的?”
“……呐,这就是了。”
伊莱法缇从篷车的柜子里翻出一颗干巴巴的苹果,将它放在哈秋的掌心。他依旧戴着他那重叠的兜帽,金色的流苏自帽檐垂下,遮住他猩红的右眼。
“如果您想要一个答案,那么这就是答案。”
或许是意识到了自己给出的启示有些太过于抽象,伊莱法缇抬起头,用他那无色的左眼盯着对面的古老血族看了许久……直到书架上的先知按捺不住性子,扇着翅膀发出“唔咕咕”的叫声,他方才如梦初醒般眨了眨眼睛。
“如果您想要有关未来的预示……那就请看吧,法蒂玛站在我们的彼岸。”
他没头没尾地补充了一句,略显烦躁地用指甲刮了刮苹果干瘪的梗,随后从桌上的牌堆里抽出一张。
“当我们仰望,鸦群飞旋……哈,除了破灭,还是破灭,再无别的可能性。不过,看在无光之海的份上……”
或许是这结果实在有些令血族难以接受,伊莱法缇幸灾乐祸似地笑了笑。
“给我讲个故事吧。”他说,“一个换一个,代价我来承担。”
于是哈秋讲了一个故事,一个来自雪原的,不幸的孩子的故事——他独行长路,他逝于黎明之前……那是他的第一个故事。
“……”
听完这一切,伊莱法缇久违地沉默了。他伸出手,无言地牵引着哈秋的手,用刀子将苹果一分为二,挑出其中硕大饱满的种子。
“复仇女神永不妥协。”
他轻声说。
“她站在彼岸,丰饶与死亡相随……这是你曾经经历,也必将再次经历的过程。毕竟万物皆有坠落之日。”
“但在那之前……”
他将种子放进哈秋的掌心,缓慢而坚定地将其合拢。
“有人会协助您,有人会支持您,他们是土壤,也是硕果。新旧更替,倔强生长的幼芽不会屈服于重压,死亡亦赶不上它的脚步……正如您的旅途。”
伊莱法缇似乎是看见了什么不一样的事物,他又一次看向哈秋,无色的眼瞳反射着对方的映像,随即,他慢慢地露出了一个欣慰的微笑。
“……如我所见,您的旅途永不完结。”
(已出场的应该都响应了,应该)字数3820
“完——成——了——”栗山北风伸了个长长的懒腰,猛地往扶椅上一靠,就常识来看本应叮咚作响的铃铛依然保持着沉默——那是当然,他的铃铛是带他短暂离开幻想世界的摆渡人,而此时的北风别说是离开了,完全是深扎在了这个世界里,毕竟他的眼前伫立着一座浩大的琥珀之城,这座从他儿时起就开始起草蓝图的琥珀之城。
栗山北风是一个天生的幻想家。他和所有孩子一样,在相应的时期借由绘本与童话书走入了一个又一个温柔的世界,他们穿梭于没有野兽的森林里,可以行走的水面上,一个又一个的大街小巷,一座又一座城,从一个世界跳往另一个世界,越过不分昼夜屹立的彩虹桥直奔银河,他们在这里牙牙学语,人生第一次体会到美、领悟第一个哲理。然后他们长大、毕业,对孕育他们的箱庭挥手说再见。所有人都是如此,只有栗山北风,一去不返。
他出生于京都的演艺世家,还是个小不点时就已经热衷于讲述各种故事,刚开始是基于他阅读过的童话的改编,慢慢地,越来越有原创性的故事诞生了,虽然稚嫩但无比生动。他的父母为这个富有创造力和表现欲的孩子感到自豪,“这孩子仿佛是为了舞台而生的,看他这么小就能如此澎湃如此投入!”
但这只是问题的开始,让父母曾引以为傲的澎湃和投入随着年龄的增长变本加厉,当同龄人已经不再对童话与幻想感兴趣,北风依然在兴致勃勃地同玩伴讲述他的故事,得到的当然只有困惑和不解。渐渐地,北风开始沉迷于独角戏,即使身边的玩伴已经离开,只要有他一个人存在,他的世界就不会分崩离析。看着小时候活泼又总是滔滔不绝的孩子变得越来越内向,做父母的不可能不着急,好在他们是演艺世家,有特殊的处理方法。
“既然他是为了舞台而生,那不如早点让他见识舞台,体验舞台,在舞台上生根、发芽、绽放!”“他如此有想象力,不如让他试试体验派表演。”就这样,小北风走上了表演之路,开始接受同龄人只能似懂非懂的专业训练。这么小的孩子就在尝试体验派,家人们担心他入戏过深患上心理疾病,于是对他更加呵护;若他彷徨于虚幻与现实,那么为他安置一名引路人吧,在他需要与被需要时及时乘舟载他渡过边境的大河。于是,通过特殊方法制作的铃铛成为了北风的护身符。
好在父母的方法有佳,这颗特殊的幼苗在特殊的土壤上以惊人的速度茁壮成长,成为了为人称道的“体验派天才少年演员”。沉醉于自己的世界的北风当然不为这些赞誉所动,他只是不断地成为一个又一个的角色,不断地追寻自己神往的一个又一个世界。然而,即使是与现实世界脱节的北风心智也是在成长的,所谓青春期大概就是小鸟的翅膀长硬,开始产生质疑心与叛逆心的时期。
表演能力的突飞猛进和周围人的认可让他淡忘了儿时试图给同伴讲述新的故事时碰壁的伤痛,他开始尝试向欣赏他宠爱他的剧组工作人员们倾诉自我,讲述他儿时没能分享给别人的孤独世界。可即使他的故事比起儿时更加完整、复杂与成熟,少年终究只是少年,未曾打动同龄人的故事对于经验老道的导演与剧作家而言自然满是漏洞与幼稚的话语。“你可以一定程度上地自由发挥,但也得在剧本的框架之内,不要节外生枝。”“你太过专注于自己了,角色和角色之间是有联系的,你要学会配合别人。”北风越来越清晰地意识到,别的造物主框架下的世界再怎么绚丽也不过是精美的鸟笼,角色演绎得再怎么惟妙惟肖也不过是戴着镣铐起舞。一次也好,他想要重返童年记忆里流动的世界、无垠的银河。
多么狂妄又任性的愿望啊!但这个愿望并非不可能实现。“有一个地方,也许很适合你,在那里即使是学生也可以自己书写自己导演原创的剧本。以你的能力,想要入校应该绰绰有余吧,只不过...”母亲偏着头,犹豫不决地说。“尤尼维尔藏龙卧虎,既是很多人梦想萌芽之地,也是很多人感受挫折与失败,最终放弃演绎梦想的地方。你若是受到了打击,会比其它的任何地方都要沉重,我们担心...”父亲皱着眉,意味深长地说。但是小北风怎么会在意弦外之音,只要有一丝实现梦想的可能性,他就会不顾一切地追逐,不管前方是希望之光,还是葬身之火。
无论是附身般的演技还是处事上的小端倪都被AMBER的Aljeanne与那岭刹那看在眼里,这个看上去文静乖巧的一年级生内里绝对很适合AMBER。就这样,栗山北风毫无悬念地入选尤尼维尔里怪才最多的班。
初生牛犊不怕虎,北风直接自告奋勇要负责AMBER新人公演的剧本。
“哎呀,这么可爱的请求,怎么可能拒绝得了嘛!”AMBER的歌姬兼剧本——紫纸绘一口答应,她是出了名了的Jeanne爱好者,自己也是坚定只演Jeanne,如果不是被老师同学拦着,恐怕会一股脑地写一堆double Aljeanne的剧本吧,若不是性格和演出风格太扭曲,没人会否认她是天生的Rhodonite学生。这样的她最喜欢的便是低年级的Jeanne,惜才是好事,但她怎么看程度都有点过了。
“呜——哇,出现了,她这个恶心的表情和发言。”白玖实绪天交叉着双臂,一边啧啧地摇头,一边故意放出挑衅的发言。他一向和纸绘水火不容。
“白玖实,你说什么?”纸绘脸上“慈爱”的笑容瞬间结冰。
“说开诚布公人尽皆知的大实话。”
“お——の——れ——”
“好了,都闭嘴。”刹那看再这么吵下去又要没完没了,赶忙脸一冷打断这俩人,叹了口气走到北风的面前。“我们都很想给你这个机会,但是作为新人最首要的是磨练演技,其中也包括和他人的配合。”刹那特意在“配合”一词上顿了顿,“这样,我们可以给你一个时限,这个时限会比一般的剧本期限更早,因为我们需要审核批改你的初稿,如果你能在期限之前完成,我们可以考虑采用你的剧本。”
“好的,我会拼尽全力的!!!谢谢前辈们!!”北风兴奋地一溜烟就跑开了,背后的铃铛当然还是静默不语。
既然有时限,那就从已有的蓝图开始复现吧!先是骨骼——城市的建筑、风景。错落有致的街道、明灭的灯光、此起彼伏的喷泉、蜿蜒至城郊的小路、和煦的风、无边的草场。然后是血肉——城市的人们、风情。飒爽的长王子、甜美的公主、正反相对的大臣、狡黠的魔女、清丽的歌姬、质朴的牧羊少女、痴情的卖花少年。最后是灵魂——注视着这一切的王子,以他之瞳、承他之掌、借他之嘴,娓娓道来这一段随风而去的“往事”,他之所见、所思、所悟、所悲。
“叮铃铃,叮铃铃。”摆渡人摇响了来客之铃,有人正渡过这条横隔幻想与现实之河。
“啊啊,紫学姐,我才刚发完消息,您怎么马上就来了。”北风慌慌张张回头,发现来客正侧着身,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他,精心编织的长发垂至裙沿。
“我已经在旁边好一会儿了,一直在观察你,只不过没想到和传闻一样,不管做什么动作你都没反应呢。”
“诶?!”北风被纸绘唐突的发言吓得脑袋有点懵。
“比起这个,我可以先看看你的成稿吗?不知道你允不允许我在刹那他们正式审稿前提前看看,说不定能给你一些小建议什么的,毕竟刹那她很严格啊。”纸绘微微一笑。北风并未察觉到她话里的小企图,只是为有人重视他创造的世界而感到无比激动。
“当然可以,学姐请看!”
纸绘满脸期待地接过原稿,开始拜读眼前这个可爱的小Jeanne奋笔疾书完成的作品,却在看了一小段后突然开始飞快地翻看了一遍整个剧本,然后用惊讶的目光在北风与原稿间来回打量。
“学姐,请问...?”紫学姐的行为总是令人琢磨不透,听前辈的Jack说她说话粗鲁、性格恶劣,北风对此只是将信将疑,因为学姐在他面前永远都是细声细语、盈盈微笑,对于她行为背后的原因,北风从未多想。
纸绘轻轻摇头,“没事,只是好奇,小北风你是第一次执笔剧本吗?”
“啊,是的!这其实是我从小就在构思的故事,只不过第一次有机会真的把它写出来!”说到这座琥珀之城,北风的眼睛便闪闪发光,开始滔滔不绝地诉说自己从小的梦,自己畅游的世界,同伴离去后的落寞与孤独,对重拾旧梦的干劲与信心,还有对尤尼维尔这个舞台的憧憬和感激。“真的,我真的很开心,第一次有人愿意认真听我讲述这么多!学姐,你认为这个剧本怎么样?”
“...啊!”若有所思的纸绘晃过神,摆出了一个尽可能不僵硬的笑容,“我觉得对于第一次创作的剧本来说,相当不错,一眼就能看到你的诚意和付出的心血!这个剧本应该可以合格,一些不成熟的小瑕疵我会和刹那他们商量的,等剧本和配役公布的那天再和你还有其他新生们讨论。”
听到“合格”二字,北风仿佛梦想已全部实现,从未有过的狂喜让他瞬间沉入思绪与畅想之河,甚至忘了眼前还有个人正在和他交谈。见状,纸绘无奈地摇了摇头,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房间。
“唉...”一阖上门,纸绘便长叹一口。那哪儿是不成熟的小瑕疵,这个“剧本”完全就没按剧本应有的格式来写,纯粹地是在讲故事,要是采用这个剧本,恐怕改写念白、动作指导、场景和分幕都要从零开始吧。可是,北风布满星辰的眼睛、滔滔不绝的倾诉,都在告诉她这个孩子打心底里爱着自己的作品,面对这满腔热忱与炽热纯粹的心,只有魔鬼才狠得下心把冷冰冰的现实拍在他的脸上吧。唉!重组剧本这种麻烦事也理应交给从一开始就在支持北风担当剧本的自己,至于把他的幻想戳破这种事,还是交给负责任的刹那吧,她可不想在可爱的小Jeanne面前唱红脸。
纸绘踱步到露台中,坐下靠在长椅上,眺望起远方的云。一闭眼,眼睑内映出的便是那通天之塔。我要让这塔高耸入云,我要让这视野收尽举国上下,我要让这繁荣昌盛千秋万代。这是怎样的傲慢,这是怎样的狂妄!见识过沧桑沉浮之人都知晓合久必分、盛极必衰,只有未经磨难的少年才胆敢畅想永恒的巅峰,难怪王子的梦想要从高塔陨落,摔得粉骨碎身。那么你呢,初出茅庐的剧作家?你是否因伤痕被痛醒,写出了这样一段警语,还是说你仍沉醉于那浩大的梦想,却在潜意识里感到不安?
嗚呼(Ach),可爱的小Jeanne,愿你免于梦想碎裂之悲,愿你免于直面现实之痛,愿你免于徘徊无主之苦,愿你能维持这份悸动,一直勇往直前。
“……呐,这就是了。”
伊莱法缇从篷车的柜子里翻出一颗干巴巴的苹果,将它放在哈秋的掌心。他依旧戴着他那重叠的兜帽,金色的流苏自帽檐垂下,遮住他猩红的右眼。
“如果您想要一个答案,那么这就是答案。”
或许是意识到了自己给出的启示有些太过于抽象,伊莱法缇抬起头,用他那无色的左眼盯着对面的古老血族看了许久……直到书架上的先知按捺不住性子,扇着翅膀发出“唔咕咕”的叫声,他方才如梦初醒般眨了眨眼睛。
“如果您想要有关未来的预示……那就请看吧,法蒂玛站在我们的彼岸。”
他没头没尾地补充了一句,略显烦躁地用指甲刮了刮苹果干瘪的梗,随后从桌上的牌堆里抽出一张。
“当我们仰望,鸦群飞旋……哈,除了破灭,还是破灭,再无别的可能性。不过,看在无光之海的份上……”
或许是这结果实在有些令血族难以接受,伊莱法缇幸灾乐祸似地笑了笑。
“给我讲个故事吧。”他说,“一个换一个,代价我来承担。”
于是哈秋讲了一个故事,一个来自雪原的,不幸的孩子的故事——他独行长路,他逝于黎明之前……那是他的第一个故事。
“……”
听完这一切,伊莱法缇久违地沉默了。他伸出手,无言地牵引着哈秋的手,用刀子将苹果一分为二,挑出其中硕大饱满的种子。
“复仇女神永不妥协。”
他轻声说。
“她站在彼岸,丰饶与死亡相随……这是你曾经经历,也必将再次经历的过程。毕竟万物皆有坠落之日。”
“但在那之前……”
他将种子放进哈秋的掌心,缓慢而坚定地将其合拢。
“有人会协助您,有人会支持您,他们是土壤,也是硕果。新旧更替,倔强生长的幼芽不会屈服于重压,死亡亦赶不上它的脚步……正如您的旅途。”
伊莱法缇似乎是看见了什么不一样的事物,他又一次看向哈秋,无色的眼瞳反射着对方的映像,随即,他慢慢地露出了一个欣慰的微笑。
“……如我所见,您的旅途永不完结。”
Promise is deb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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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事开头难是短小的人生格言,你不能反驳它,因为所有人在所有时间、任何时候、随便什么情况下都有可能遭到命运对此的报复,所以不要逞一时口舌之快而去忤逆真理那小心眼的东西。即使它听上去很蠢而实际上——她从乡村教堂的修女……门卫,神父,随便怎么叫了,反正是这摊废墟里桑德拉连名字都不屑于问清的、仅剩的幸存者那儿听来了这段忠告。甚至随后继续耐心忍受了老人将近一个小时的布道,贯穿前生今世——所以是的。愚蠢,这就是很愚蠢的。关于反抗世界真理的因果报应听上去很愚蠢,实际上也很愚蠢,就是这样。如果耶稣觉得她的行为很失礼想要惩罚年轻人的狂妄,她还会先一步揪住他一尘不染的领口反问:为什么他要留她(修女)一个人?她怎么敢留下她(桑德拉坚持自己指的是修女)一个人?她凭什么权利留她(是修女是修女是修女老天啊快来个人救救我吧她快要坚持不下去了)一个人?
她登上自己在公交站等到小腿发麻,结果还满是潮气、发闷到几乎令人窒息的大巴车,因为无法拒绝靠窗的座位而孩子气的刻意坐到看不见衰败建筑物的另一侧,紧紧抓着怀里的双肩背来逃避不想看见的东西,直至同样笨拙的大巴车摇摇晃晃、反反复复地点了三次火才终于发动了。之后它左右摇摆了至少四五次才终于开出去了些距离,这场灾难简直像一场微型地震,弄得她头晕目眩,积压在胸口的呕吐物像岩浆在火山里翻滚。太愚蠢了,在他们终于上路,离开这泥泞的乡下小镇后她才有机会腾出原本抱着书包的左手,用弯曲的食指擦拭着滚出眼睑的滚烫泪水想这一切都太愚蠢了:擅自跑到不知名的地方、借宿在阴冷潮湿的烂教堂长椅上、听浑身上下散发出尸体般酸腐味儿的女人讲疯话、连不上网的笔记本电脑、不停发作的反流性食道炎。如果她把它们都写下来就能完成一部长篇小说,只可惜桑德拉·布莱克志不在此。
受家庭环境的影响,即使从小就被虔诚的邻居、义警、治安官和送报员所包围,但桑德拉依旧成为了坚定的无神论者。她不相信圣经、女巫、恶魔法阵、塔罗牌还有水晶球的预言,尽管在1989年的冬天,她和祖母去观看马戏团表演时有个明显喝多了的吉普赛人直接跨过三排观众冲到她面前,死死盯着她的脸随后像是看到了世界上最恐怖的东西那样凄声尖叫道:“她能活两个世纪、两百年。打破他妈的吉尼斯他妈的世界纪录,操!”所以——是的,虽然桑德拉并不相信,但还是有人为她预言过的,代价是茨冈人随后便被当时77岁但依旧身板硬朗的费斯·布莱克抬腿一脚踢下高高的观众席、摔断了左腿。而鉴于他的本职工作确实是位占卜师,伤势对业绩没有太大影响,于是马戏团团长并没有找她们索要赔偿,反而为了道歉多送给两位布莱克女士两张门票。但当晚回家时正在气头上的祖母直接把它们都扔了并恶狠狠的发誓再也不去那个‘肮脏、混乱、下流’的鬼地方,当时她的第一反应是猜测马戏团的人还是不明白这位老女士暴跳如雷的点并不是观赏中途被奇怪的工作人员骚扰,而是因为后者对着未成年人大放厥词、毫不顾忌的口吐脏字感到火冒三丈的。总之费斯·布莱克那天简直太生气了所以一晚都没睡,当9岁的桑德拉凌晨从床上爬起来顺着固定在墙体上的管道溜出屋子又临走前,还能从窗户外看到祖母坐在客厅里听收音机的背影。那是很大的一块背影,像一整个冬天、一面墙,但她不知道是什么。
孩子凭借记忆在陌生的道路上行走,试图寻找昨晚通往那顶有着红白条纹的帐篷的路,但干枯的杂草盖住了一切,所有曾经青春貌美的植物都仿佛在一夜间死去、尸体满地,她再也回不去那片灯火通明之地,只能从路边干枯的泥土里扣出两张没有时间限制的演出门票。她不确定这就是马戏团团长亲手交给她的那两张,或就是祖母盛怒之下在漆黑的夜里随手扔掉的那两张,但桑德拉知道,她想要它们。为了得到它们她可以承担任何风险,更不要提双手和睡衣被玷污的痕迹,这种付出与她内心的渴望相比简直微不足道。黎明前,她把那两张票塞进上衣口袋里,眼睛看向来时道路尽头,宛如一匹狩猎虚空的狼,捕获猎物后从混乱的作案现场仓皇逃离,脚上的水晶鞋都能弃之不顾。当她回到家、爬回屋里正好到了起床的时候,桑德拉假装刚刚睡醒,打着夸张的哈切下楼路过客厅,看到祖母并无表情的盯着蓝底有粉色小碎花的壁纸泪流满面。黑匣子里的播音员还在絮絮叨叨的说着什么,她当时听不懂其中的内容,只大概明白有什么东西被推倒了,但不明白这跟她们有什么关系。这坍塌在她听起来简直毫无意义到无聊。
现在想想她从祖母身上继承了太多的天性,刻意的神秘与疯狂的信任,致命的优缺点混合物。一个可以为收音机里的一句话彻夜未眠痛哭流涕,另一个则只冲着近十年素未谋面的发小一句话在北美洲大陆流浪了三个月,上个礼拜五,她终于花光了身上最后的钱。回忆到这里桑德拉才如梦初醒:她之所以在这个可能连电力都没被完全普及的镇子上游荡是因为自己最后的积蓄只够她走到这里,登上大巴车的钱不是从箱子里偷来的就说明她还持有一些人性的底线,以及认真的说、最后的车钱是修女给她的。也就只有回忆起这件事时她才愿意尊称为老人为‘修女’,假如死后真的有天堂和地狱,她绝对会带角的家伙们扔进开水里啦。她把额头贴在同样温暖的玻璃上,露出只有自己才能看到的苦笑,如果可以她现在想打开电脑给爱思特发消息说:嗨瑞德,最新情况,我有两个消息一个好的一个坏的你想先听哪个?好消息是我在互联网上消失了72小时后的旅途终于重新开始缓冲加载进入新页面,坏消息是下一页上只写了这儿死路一条,所以我也马上就要暴毙街头了。她还想问爱思特知不知道胃酸能不能烧断气管,如果可以请麻烦它们快一点,因为她现在真的被慢性疾病折磨得崩溃、只希望自己能来个痛快。人总有奇怪的尊严,她的尊严是死也别吐在别人车上,呕吐物可比血液脑浆之类的东西恶心一万倍还有余,这大概就是她在自己的晕车彻底爆发前成功昏迷了过去的秘诀之一,即绝对的自尊心。
要说这么长时间来她没幻想过自己跟爱思特·瑞德久别重逢的第一次见面场景那是假的,桑德拉·布莱克20岁,正是充满浪漫幻想的青春期,假如她不妄想、就把历史流水账里的文艺复兴给删掉吧!当然话虽这么说,但在救护车上跟对方碰面显然不在女大学生的罗曼蒂克情节之内。就算有,场景设定也应该是在她马上就要死的情况下,但那实在过于莎士比亚风格了。甚至爱思特后来也坦白说没想到桑德拉会把自己弄得那么惨——“当你在异国他乡没钱了的时候首先该做的是寻求帮助而不是找个什么烂地方荒野求生,这年头连海难幸存者都不这么干了,他们就算一头栽在礁石上撞得头破血流也还会背大使馆电话呢!”——爱思特哭笑不得的斥责像摇篮曲一般,在救护车上把她从吸氧机身旁唤醒。对上桑德拉迷茫的眼神,她眼中那片模糊的绿只是伸出手贴在她额头上、微微用力,将其推回久违的深眠里去,回到吉普赛人朝她大叫着许下200年诅咒的童年记忆里去。
后来那两张脏兮兮的票被她装在礼物盒里送给了爱思特,做他们分手时饯别的礼物。桑德拉记得自己当时很幼稚的对她说:票上没有时间限制,马戏团又在全世界巡回演出,所以爱思特是早晚有一天能用上它的。可惜再过了都不到8个月她就从报纸上看到了他们的消息,很不幸,是有关火灾的。报道上说很多人都死了还有一部分人失踪,那是她第一次以打心底的近距离接触到‘死亡’这个概念并为之颤抖。
与其说在医院进行了快速的检查,不如说桑德拉久违的美美睡了一觉,从离开汽车旅馆后她就再没住过正经的房子,全靠椅子勉强度日,最糟的时候甚至睡过地板。所以在睁眼时她下意识地流露出格外遗憾的表情,坐在旁边的爱思特把掰成小块儿的橘瓣塞进她嘴里,让桑德拉在咬破它时流出的果汁能顺势渗入她干裂嘴唇的伤口里,引发阵阵火辣辣的刺痛。迫使她泪眼婆娑着清醒过来,一脸怨念的盯着自己的女朋友。
爱思特毫不心虚的回应了那个目光,把剩下的水果全抛进自己嘴里并有些含糊不清的说:“这素报复,亲耐的。你的长间发实在是太兰洗了,弄得我搜捅得要死。”她委屈巴巴地伸出现在看来依旧通红可怜的手,草绿色的眼睛里荡漾着永远平和的光。
她不轻不重地打开了对方,想张口说点什么,但嗓子干得冒烟、声带每颤动一下就撕扯着发痛,最后只能放弃絮叨。爱思特见她乖乖闭嘴,便用湿毛巾轻点着桑德拉的嘴唇来喂水,搞得后者浑身不自在,感觉自己像什么高位截瘫的行动不便人士,只能默默承受别人施加给自己的一切。在吞下去大约半杯水后她才重新恢复了语言功能,嗓音沙哑也阻止不了迫不及待的开口问道:“这是在哪儿?美国医院的超级VIP病房吗?”
“好吧,你可以这么称呼它,但我一般把这儿称为‘我家’,不知道你在英国有没有这样的地方,如果没有你可以把这儿理解为和大学宿舍差不多的地方。”爱思特躲过一记角度刁钻的抱枕攻击,笑得几乎停不下来,“顺便你想知道的话,现在我们在哥伦比亚县。”
“哦?你说哪一个?”她拼命压抑着自己想朝对方狂翻白眼的不礼貌冲动,咬牙切齿地说:“真希望是禁酒的那个,我好现在就出门找个警察局给你举报了。”爱思特没有第一时间回话,她收起放在床头柜上的杂物先是离开了房间,不多会儿、又像一颗绿色的彗星‘嗖——’的出现,跳上床后直直撞进桑德拉的怀里,两个人同时发出几乎能掀翻屋顶的尖叫和笑声,毫无章法地滚在了一起。伴随着满天飞舞的羽毛,把春末搅浑成圣诞节的欢快模样。
海啸似的浪潮在闹腾太久后才停下,极强的报复心将两个人都搞得气喘吁吁的,桑德拉出了一身汗、脖颈和睡衣的背后全湿透了。但她倒是不觉得难受,反而感到异常轻松。从十指相扣的潮热掌心里,人们能同时感受到两颗狂乱、有力的心脏在跳动,她想瑞德也是一定知道的,否则不会如此用力地抓住自己,天啊现在她的力气可真大,桑德拉都感觉自己像个被娃娃机铁钳夹住的,任人蹂躏的布偶娃娃,区别只在于是否心甘情愿。
爱思特·瑞德用手肘支起上半身,不再笑了,她把桑德拉的一缕卷发绕在手指上来回把玩,却不知道后者相当记仇到还记着她曾将它们说成是方便面的事,“我要说对不起。”她突然没头没尾地说道。把桑德拉无忧无虑的笑容摁下暂停的僵硬在脸上,她感觉自己的口水都差点流出来,好在爱思特并没有看她出丑的那一面,而是紧盯着桑德拉缠在自己手指上的那缕粉红色长发自言自语:“没有去布莱克女士的葬礼,我很抱歉。”
“我也是布莱克女士,”她试图用很烂的笑话活跃气氛,但没什么用。该死,屋里的空调到底被开到多少度了?这儿简直冷得像冰窖一样,她简直疯狂的想被抱住。“好吧,只是个不好笑的笑话,但没什么。她好像早知道自己会死了,葬礼的宾客名单就压在梳妆镜下,我只需要照抄一份。她写的邀请人里也没有你,现在看来是早猜到你个大忙人有事所以来不了了。”她坦白着翻了个身,侧卧在床上,两个人的距离一下变得很近,爱思特咯咯笑了起来。
“那我还得庆幸自己学业繁忙不是了?在我的记忆里她可是个非常重视规则和规划的女人,要是费斯·布莱克的在天之灵发现有没被邀请的人出现在了自己葬礼现场肯定会气得从天堂跳出来回到地上,像蹦极一样。”桑德拉只是稍微想象了下就憋笑到肺部发痛。
“所以你到底在忙什么?我还不知道搞音乐的有这么忙呢。”瑞德伸手弹了她额头一下以示抗议,“拜托,我的专业可不是天天只要唱几首歌就能解决的轻松活,也是有不少要啃大头书和理论知识的枯燥环节。拒绝学科刻板印象,大学门槛的光辉之下众生平等。”她在胸前画了一个十字架,左右顺序错了,桑德拉也懒得替没人在乎的耶稣纠正。
“胡说八道……”漫不经心的责骂被含糊不清的吻所拦截,分开的瞬间她从瑞德的舌尖上尝到一丝独属于冰淇淋的甜味。桑德拉钻进夜莺的羽翼下,即使它没有足以庇护自己的力量与坚强,但她还是渴求着枕在鸟儿毛绒的胸膛上安然入睡。爱思特轻轻用手抓捋着她那头难缠的发丝,让她再舒服不过了。
“把我从大老远神神秘秘的叫过来也是你和祖母的计划吗?”一直在头上轻抚的手突然停了一下,犹如急刹的火车,花了几秒重启后才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继续前进。
“有一半算是、一般不是。她大概预料到了你家被烧的事,但没猜到你会流浪街头。”桑德拉不满地在她怀里扭动,想为自己辩解,但费了半天劲也找不出半个词,最后像泄了气的气球、自暴自弃地垮了下来。“你都不问她怎么预料到自己死后家里会被烧吗?”爱思特似乎非常惊讶于桑德拉平静到完全不过问此事的态度。
“我不在乎……她神神秘秘的也不是一两天了,现在做了什么都不会令我惊讶。即使她已经死了也不会令我惊讶,你懂吗,瑞德。她在我心里就是这样的人。”她把头垫在对方腿上,看着床侧并不存在的镜头、睁大眼睛说:“我都敢说现在我们的经历也是她早就安排好的,所以即使陷入困境也只要等待就够了。”她说:我不想和费斯·布莱克抗衡。
没人能和半生都在操控别人的人抗衡,或者就算有这么一个人但也绝对不会是我,我是比不过她的。我没法反抗、你也是。因为我们就算下定决心的去出人意料,最后也会发现自己的努力仍在她意料之中,太令人受尽羞辱的感到丧气。
她又说:你知道吗,费斯葬礼那天来了很多人,男人女人都有,我从来没见过他们,但每个人都非要跟我说那句——请别哭。重复听了31遍后我必须用力掐自己到破皮流血才能控制住即将冲破牢笼的尖叫与发疯。谁知道我有多想告诉全世界所有人,我巴不得费斯·布莱克残留的鬼魂都快点散尽?我想在她棺材上疯狂地跳脚,把她埋下去,一边说——再见,再见,再见吧,费斯·布莱克!让你的灵魂和尸体一起腐烂——快消失吧!
爱思特听她说着,没有认同也没有反驳,手指拂过她发丝和摸过竖琴琴弦的方式相同,甚至弹奏出一样平静的音乐。她没有因为对方的沉默感到任何不满或怨恨,因为桑德拉·布莱克比世界上任何人甚至是任何一个布莱克都清楚,即使瑞德开口,也只能传达幽灵的讯息。
是的,桑德拉。她会说:她从把你带离父母和城堡时就知道你是怎样的一个人了,而你也一样,但最后还是选择跟她走了不是么。她只能这么说。
她的眼睛变成一处发源地。
电话铃响起时他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左臂上冒出一大片鸡皮疙瘩,跟体质最差的过敏患者发病时一样骇人,他过分专注地凝视着它们迟迟不肯退潮的倔强,刺耳的铃声从主角被迫退居二线、沦为背景板,最终在无法避免的忽视中结束了悲惨的一生。矛盾的是,理查德完全清楚铃声是什么时候结束的,又在整个过程里究竟响了多少下。他的眼睛追着皮肤上凸起的应激反应,大脑飞向坐落在几百英里外、要不是D有讲他一定是以为那是小说或者童话家虚构而非真实存在于世界地图跟大陆板块上的目的地。
知与无知在加西亚的思维中呈现了完美的等量平衡:他知道他们接下来要去见谁、也知道他们是用了怎样的方式来找她的,但他不知道为什么这场旅途只有D和自己结伴同行、也不知道目标人除了名字以外的任何事情。他在一切开始推动前就把档案室所有的文档都查过,没见过任何一个叫或者曾用假名是格里德的人。男人、女人,甚至连某个些许相似的行动代号都没有——他到底是谁?手里握着什么秘密?让D不惜亲自出手勒索一位普通人参与进这‘神秘’的世界中,逃过所有内部人士的监控秘密追查。名义上,D委任他为坎瑞拉·米勒的负责人,但在对方离开英国后他就再没能从瓦伦汀方面(坎瑞拉的假名成了本项行动的总代称,方便任何知情人为自己开脱)获取任何消息,直到未被接起的电话响起。
过了大概一个小时,电话铃再次响起,和第一次时一样突兀、恼人,这次他身上没再冒出表达不适的皮疹,目光也终于变成了落在声音的源头上。这次他也没有接电话,即使拨打人极有耐心,最后也不过是迎来一个被迫挂断的告别。接着是最后一次,仅仅过了几秒钟,铃声三度响起,理查德像捕获猎物的猛兽,凶狠地扑了上去。“喂!”他语气很糟,像马上就会大骂出来似的,“阿特丽丝披萨店,您定的传统意大利风味儿确定要在上面加水果吗?”对方是个小伙子,有很重的南方口音,理查德毫不犹豫的吼了回去:“你打错电话了,我从没点过披萨!”说完他马上挂断电话,站起身来。信号已经收送到了,他现在要做的就是赶快出发,不能有丝毫犹豫。理查德回到卧室快速地把剩下的行李收拾好,在拿起有关戴纳·福克斯的文件时他的手在半空中停滞了几秒,最后把它塞到了最下面。
他离开了那间屋子。
她偏爱枯燥无味的事实远胜于精彩纷呈的故事,一切浮夸的修辞手法都是空虚的,或许它们可以取悦别人,但对她来说没有意义。所以梦寐以求的现在,D也只是站在高大的松树下,仰望着接下来要独自登上的山路。抽完这根烟我就去,她从嘴里呼出一口白雾,在心底默念说:抽完这根烟,我就去死。很多年以前她最后一次参观围墙博物馆时也是这么跟自己的秘书说的——别催我,耶夫琴科。抽完这根烟我就走,抽完这根烟我就去死。短短一句话先是被剖腹、接着又割裂成两段,超载称重了双倍的承诺,可那一天及以后她哪个都没能将其实现,现在D真的快死了才开始反思自己的人生,觉得自己这辈子大概只为这件事不断感到内疚过。
米哈伊尔的儿子坐在远处的轿车里紧握着方向盘,他目视前方、沉默不语,继承了自己都不知道的亲生父亲所曾令无数人赞叹的坚定意志。他很擅长保持安静,一声不吭的样子像乡间田野中傻呆的稻草人,拥有轻易就能卸除别人敏感的戒备心的宝贵天赋。她知道他会成为了不起的人,比他素未谋面的父亲更难搞,可跟她有什么关系呢?那时候自己早死了,国家怎样世界又怎样横竖不归她管,想到这儿D感到一阵心旷神怡,把烟头碾碎在树干上。
上路前她回到了车边一次,让理查德把手枪递给她,对方照做时没半点犹豫,但看她的眼睛里写满了自己想跟去的愿望。D只能假装自己老眼昏花没看到,她不想伤他的心。
通往山顶的路由石阶组成,位于粗糙和精致之间。她的鞋底每次落在上面都会发出一声细微如涟漪的波浪,先是轻柔地散开、接着融化在空气里。周围浓稠的绿色在薄雾的作用下扭曲成海水一样的翠绿,她越往上走、越是觉得一种难以抵御的头晕目眩正在发作。停下稍作休息时D先是半带嘲讽的心想这儿的生态环境未免太好了,然后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一路走来她没有遇到任何动物。松鼠、猫,甚至是单单略过此处的鸟都没有,不过这诡异的插曲也仅仅是她犹豫了片刻,然后便继续向上,终于走到山顶的门口时忍不住为自己补充,太好了,这儿甚至连虫子都没有,真是个好地方。
推开低矮的篱笆门,一切仍是静悄悄的。她朝里走了好几步后才看到一栋二层楼高的木屋冲破灰蒙蒙的世界,从幕布下探出了头来,D不是个擅长喜形于色的人,但在看到这间房子时她还是忍不住重重地呼了口气,一直紧绷着的肩膀也放松了下来。她靠近那儿,没有敲门,轻车熟路地绕到了屋子后面,露天平台上,有人背对着她坐在摇椅上轻轻晃动。
她不再维持自己平静的好心肠,大步靠近对方,把高跟鞋在木底板上踩得叮咣乱响,“看在老天的份上,你能别再找这鬼一样的地方住了吗?每次找你都费死个人劲,我的退休时光可是非常轻松宝贵的!”D喋喋不休的抱怨起来,像是在自己家一样自然,她先是一屁股坐到对面的椅子上,接着抄起桌上的水壶给自己倒了满满一大杯冰水。在她对面沉默听着的女人有一头暗金色的卷发,末梢打着蜿蜒的弯儿。
“你带枪了吗?要是带了我可得小心,毕竟你枪法可是出名的烂。”女人的嗓音沙哑且尖锐,让人联想到指甲划过黑板时发出的那种毛骨悚然的回响,达芙妮当着她面翻了个白眼。“别废话了,格里德,今天被审问的人是你又不是我,你还不如先给我放尊重点。”对方听到了全世界最好笑的笑话,发出了和骨瘦如柴的身体完全不符的洪亮笑声,达芙妮完全不在意,她继续喝着杯子里的冰水,被冷得牙根都隐隐作痛。岁月不饶人,对于她们来说都是,现在后悔没去参加葬礼也晚了
“我要是你我可笑不出来,格里德,这不好玩。你从澳大利亚‘买’了一个我们的探员,如果现在接手的人不是我,他们早把你枪毙五百回了。”
“才不会呢,我最多进去两个月就跑了,到时候你还得猜到底是我自己走的还是有人送我走的。不过说起这个我倒是想起来了,我一直很好奇你为什么要回来?”格里德把下巴垫在交叠的手背上,色调深至发黑的蓝眼睛里闪烁着高中生一样兴致勃勃的光芒,“再说了,我虽然买通了布鲁托,但是从没招惹过你们,我不明白你们有什么好生气的。你们干嘛不给他工资开高点?”
“如果我们有那么多预算我一定把你聘过来,格里德,你是最棒的。”达芙妮眯起眼,用和儿童对话的温柔语气缓缓叙述着,成功恶心到了她,女人有些费力地扶着桌子站起身来,嘟嘟囔囔的骂着德语,达芙妮假装没听见而且也本身就听不懂,她只把俄语当成自己的第二母语就够了、真的够了。游学期间她还在圣彼得堡广场参观过正在展出的鲸鱼骨架,从此以后再没见过比那更大的东西。“啊……你是最棒的。”她头往后仰去,盯着头顶的木质天花板发呆,手在衣服口袋里摸来摸去,最后掏出一支崭新的香烟。
“谁杀了布鲁托?”格里德突然转过身来盯着她(即使现在根本看不见对方,但达芙妮也知道她正在看着自己),语气又陡然放软的说:“我知道他出卖了我,但不是我杀的他,拜托,我不傻。冷战早结束了,现在谁还能干在电影院门口杀人的事呢?反正不是我。”
“也不是我,我不稀罕干这事儿,别人更没胆子。再说了,你又没招惹我们,谁有空管他啊。”一缕长长的白烟从她干瘪的唇角溢出,有气无力的样子像死了又死的幽灵,“再努力一点,格里德,你知道他到底是被谁干掉的,你还没那么老。”
格里德狠狠冲她翻了个白眼,“你有想讲的可以直说,我没有那么多时间……”
“我在说‘网络(The network)’,听懂了吗?你他妈的真是有病。”她没把头收回来,脖子像断了一样夸张的搭在椅背上朝后看,幸亏理查德没有跟过来,否则他回去一定会把这事儿报告给她私人医生,后者会像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冲着她开始尖叫。“我在说‘网络’的事儿,不然你以为还会有谁在乎我们这种快死的老太太?在他们的档案里我们都应该被放进‘结束营业’那栏里而不是现在还大摇大摆的走在脚滑的大理石地板上、弄脏他们。”
“……你确认你说的东西跟我知道的是同一个吗?”她拉开椅子重新坐了下来,把手插进自己干枯的头发里,痛苦的呻吟起来,“操,我得喝点酒。”
“从什么时候起你们开始重新用这个玩意了?格里德,告诉我,我就告诉你到底是谁在电影院门口杀了布鲁托。”达芙妮摇晃着椅子,接着一个猛挺坐起了身子,她嘴里还叼着半根烟,一副惬意到不行的样子。
“我根本不懂你在说什么,所以我才跟你确认咱们知道的东西到底是不是一个。”
“又所以,你不否认我说的‘你们’咯?”
“这话术太低级了,我甚至不屑与反驳你。”她跟驱赶蝇虫那样的摆了摆手。“拜托,品位高一点,我的朋友,多给别人些信任很难吗?”
“让我再跟你说明白点,我的朋友。如果现在但凡换一种前提,这事儿我管都不会管,布鲁托死就死了,圆塔有那么多人随便挑一个闲的没事儿的去给他擦屁股就完了,反正肯定不归我管。而‘网络’?拜托,简直就是搞笑!我会直接大笑着把跟我说这事儿的人骂走甚至骂哭然后回家、洗个热水澡、看个电视最后,啪!永远忘了。但是你这个网现在连的是他妈费斯·布莱克的孙女,她亲手带大的孙女,所以你让我怎么想?我他妈能怎么想!我会说格里德你做个人行行好别再烦我了,你最好能理解一下我的苦恼,不然我崩了你。”她每说一句话有力的指头就应和着一下捅进桌子里,简直要在上面挖出一个洞来。格里德目光空洞的望着她食指重复落下的地方,在她的脑海中有这样一个画面:比死亡更为尤甚的寂静里,雅库特的猎人只露出漆黑的双眼做颜色点缀,他们挖下洞窟,把陷阱留给草率的雪兔们。
“给我一根烟。”过了很久格里德才开口,伸出两根像火柴棍儿似的手指,达芙妮不但慷慨的满足了她的要求,还帮忙点了火,体贴得让她想哭。达芙妮没搭理对方,“不得不承认,这么多年来‘网络’依旧是我最完美的作品。”
“谁都发现不了它。”她补充了另个重点,格里德点着头把细长的白色烟卷递进嘴里,嘟囔着进行了二次强调:“她是最棒的。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人啊监控啊黑客什么的能发现她,不论你喜不喜欢都必须承认这点,瓦尔西耶夫,我为了保护她可以付出一切而且我又不是要做什么,只是想她留在这里也有错吗?你不必回答,只要听我说就好。人们来买啊换啊抢啊,我都不在乎、都不曾有一秒钟交出的念头,我会把她带进坟墓的。”
“你以为死了就万事大吉吗?”
“不会有在有别人更深入这个秘密,我也不会留下任何线索。”
“你最好真的有你说的那么高尚!”她烦躁地站起身,先是不知所措地左右徘徊,接着用小声的嘀咕不停抱怨着,达芙妮的碎碎念如同夏季连绵不断的暴雨。起初,它们只是很小的水滴,接着毫无征兆的被放大,再之后疯狂起来、以完全不亚于枪林弹雨的残忍程度砸在无辜的人们的身上,她嘴中吐出的扭曲音节饱含愤怒,让另一端完全听不懂她在怒吼什么的格里德抓住自己肩膀,紧张地抽着那支烟。她的眼睛因为恐惧而缩小,圆圆的一点纯粹的黑和沉入海底的海洋之心一样,在深蓝色的摇篮里歌唱,她望着达芙妮,让对方疯狂的身影倒映在自己的眼睛里——假如瓦尔西耶夫现在回头,她会看到自己。他们都会的。
她没有回头。
没有。
永远没有了也不再会有。
格里德问你真以为世界上只有你有想保护的人而其他人都没有吗达芙妮回答不是但我认为世界上只有我保护的东西是有意义的而其他人都要位于今日的明日之后格里德笑了你还是很自私这成就了你达芙妮说谢谢她马上否认说不我可没有在夸你这是在说你冷酷无情简直就像个机器人我知道你没有去布莱克的葬礼我还能说什么呢罕见的达芙妮没有说话她绞尽脑汁的想自己的反驳但也只憋出一句至少我看人的眼光比你要好这句嘲讽简直适得其反让格里德笑得差点背过气去她说相信我宝贝你真的完全不了解斯洛。
它们停下了脚步。
停止。
再往前倒塌也毁了我们窥视对方的洞和光。
“为什么是斯洛·奥斯卡?”她先是起身走下楼梯,然后又抬头看向倚靠着门框的旧友。
“因为她向我寻求帮助。”
“我以为背叛这种事试过一次就该够了。”
“别那么小题大做,她只是打了个电话,还是被你逼的。”
“我没做任何事。”
“那布莱克也是。”她说:“福克斯也是。”
她们迎来今天这场对话不知第几次的中断,操,她真是受够了,太够了。她下意识地伸手又去摸兜里的烟,但最后只捏到空纸盒,她气得要死,被压在藏于胸口的自动手枪下的心脏以每分钟120下的莫名频率剧烈跳动起来。
格里德当然知道她要做什么,不然为什么从一开始就问她带没带?达芙妮真是恨死她那副永远高高在上未卜先知的样子能到牙痒,她回去又该和自己的牙医‘约会’了。
他在山下听到一声枪响。但抬头时,理查德没见到一只鸟飞出山林,也没听到尖叫。
END
进行一些敏感内容的删减……希望不会被屏()
这是伊莱法缇所见的又一个新月之夜,星空依旧无休无止地转动着。羽笔笔尖扫过猩红的血泊,一份措辞暧昧,署名严谨的月函就此落成。
那位橡木色长发的贵族再一次割开手腕,将鲜血洒落进暗红的蜡,目睹着它们融为一体,再不分彼此。带着血味的蜡滴被印上了那即将失落的家徽,他用丝巾擦去残留的血渍,平滑的伤痕早在不知不觉间消隐无踪。
天穹仍在转动,黄铜钟表那从未停止的滴答声无时无刻不提醒着他——大限将至。
这会是一场严酷的狩猎,而伊莱法缇将亲自扮演诱饵。
猎物已经物色完成——那位来者不拒,纵情声色的嗜血血族,在他先前刻意的暗示之下表现出了贪欢的意愿,而为了证明自己的诚意,他用自己的血液撰写了一份月函,由管家代为转交,邀请对方于庄园的观星台密会。
伊莱法缇凝视着座钟的表盘,星光透过玻璃穹顶洒下阴影。这里既是庄园的观星台,也是仅属于他的卧室。高塔的窗子已经为他的幽会者向外开启,他深深地吸气,平复住那颗跳动得激烈的心脏,随后来到窗边,将他心仪的猎物迎入屋内。
“您果然来了。”
仿佛期待心上人到访的怀春少女,伊莱法缇的微笑欣然而又甜蜜。他急匆匆地走到床边,为钟表上了发条,又邀请着对方来到大望远镜跟前,和他一道观赏星空。
血族看上去有些急切,殊不知伊莱法缇比他更加焦急。但他必须表现足贵族的矜持,以免对方升起疑心。
他可以在天文望远镜前悄悄抚摸对方冰凉的手指,可以在星座被云雾遮盖的片刻邀他共饮,可以在吹熄蜡烛后的短暂黑暗中亲吻对方的脸颊,但决不可以急切地拉着他上床。
“咔哒……咔哒。”
分针与秒针又一次重合,悄然响过最后一声,钟表的发条自然弹起。伊莱法缇似是毫无察觉地解下披肩,对着血族露出微笑,朦胧新月透过穹顶,悬在床铺的正上方。
无需言语,早已急不可耐的血族欣然应约……他们拥抱,亲吻,随后双双倒在床上。伊莱法缇灵巧地解开对方衣物,将它丢在一边,他自己的领巾也被扯下,属于对方的獠牙嵌入脖颈,肆意地掠取着他先前允诺的食粮——正如他所预料的那样。
悬挂于穹顶的星体开启了一条缝隙,其中的圣水随之滴落,触碰到血族不设防的后背。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已经落入陷阱,但伊莱法缇也收紧了手臂。
“医生!”
钟表归零时,早有准备的医生便已在门外待命。一支装着圣水的针筒被他插入血族的脊柱,彻彻底底麻痹住他的行动。
伊莱法缇仍被压制着,血族牢牢握紧了他一侧手腕,尖牙也依旧嵌在他的颈中,令他暂且无法动弹,因此,他便示意着医生拿来仪器,割开他们的手臂进行换血。
导管的针头插进了伊莱法缇的血管,泵送的轻响犹如潮水的嗡鸣,仍带着凉意的血液源源不断地涌入他的身体,洗去疫病的躁动,弥补生来的缺陷。而他原来的血液仍在流淌,如同一只满溢的金杯——温热的血流顺着血族的獠牙雀跃奔涌,为他的新生献上最后的鼓动。
他的心脏激烈地搏动着,属于人类的血自伤口汩汩涌出,然而被麻痹的血族却难以吞咽……逐渐失温的血自他的口中溢出,顺着伊莱法缇的侧颈流淌滴落,在被单上渗开大片不规则的暗色红染。
抛却令他头晕目眩,新生令他心醉神迷。傲慢的贵族挥退了医生,反客为主地将血族压制在身下,继续先前未尽的欢愉之宴。
新生的尖爪首先割裂的是血族仅剩的衣物,随后是束缚着自身的阻隔。他的右手与他的左手紧紧扣合,血液随着心脏的鸣响与时钟的震颤不断传递。颈上的破口还未愈合,随着齿痕溢出的血被他随意地抹了一把,猩甜气味令他情不自禁地低声喟叹,却毫无要放过对方的意思故意挑逗,又在对方表现出痴迷之时故意用指甲挑开那隐秘之处按压玩弄,乐此不疲地令对方在欲望与屈辱之间辗转。
但伊莱法缇的耐心着实有限,尤其是血族的身体似乎因为麻痹绷得过紧,丝毫没有准备接受他的意思。他毫无征兆地用力捏了一把,引来一阵细微的抽搐,然而不等血族尝试用眼神表达愤怒,他便转而钳制住对方的腰身……
未做好准备便强行开拓的艰涩感显然无法令伊莱法缇感到满意,但很显然,他是个善于满足自己欲望的家伙。血族的身体柔嫩而紧实,几乎无需发挥多少力气便能将其撕裂,他就像是熟成而多汁的甜美果实,只需一点点粗暴行径,鲜红的汁水就会从中流淌,而时间令一切都变得温和而顺畅……
伊莱法缇的血已经流出了四分之一,夜空的冰冷侵袭着他的四肢。他情不自禁地抱紧了身下的血族,仿佛挽留着那将逝的,属于人类的温度,他每一下都入得更深,越多地引起这具身体的颤抖,那份温热便留的愈久。落在耳畔的低喘是他亲手剥取的战利品,暗红的血沫溅落在床单与二者之间,为贵族的生命画下永不完结的句点。
“予我真名吧……我亲爱的。我知道您可以说话。”
换血的过程在双方的欢愉下悄无声息地走到终点,或许对伊莱法缇来说,这一次的释放来得有些过早,最后一丝余温也随之送入了血族的体内。他的气息已带上了些许死寂的意味,因那疲惫越发显得暧昧而缱绻。
他们紧紧相拥,仿佛这世上最亲密的恋人。高悬的残月仍旧勾勒着一抹温柔的弧度,而血族却在消逝的温热中闭口不言。
“否则,注入您脊髓的将不再是圣水,而是圣女的尸血。”
伊莱法缇亲昵地贴上了血族的脸颊,为他送上情人的轻柔低语。他的微笑随着身下躯体的颤抖越发甜蜜,仿佛正真切期待着来自恋人的惊喜。
血族用他沙哑的嗓音,咬着牙挤出一个名字。
“感谢您的恩赐……”
伊莱法缇将那名字在口中咀嚼过一遍,拔掉导管状似满意地结束亲昵,扯过被单盖在身上。随即他唤来医生,示意对方将尸血注入血族体内。
“还有……晚安,亲爱的。”
刀刃自天球仪中落下,又悬停在离地半尺的距离,飞溅的血液染红了编入金丝的名贵地毯,人头落地的声音淹没在时钟的滴答声中。
伊莱法缇拔去血族后颈的针筒,顺手扔在医生无头尸首的手旁。等候多时的管家适时地进屋收集从头颅滴落的鲜血,呈上满溢的金杯,随后目不斜视地告退离去。伊莱法缇仍旧微笑着,向稍微恢复了行动能力的血族举杯致意。
“还喜欢这场约会吗,我亲爱的?”
嗨,你好,又见面了。虽然你现在肯定是不太好,我其实也并不是很想和你见面。毕竟只要我能这样跟你说话,就代表你其实已经在滑向崩溃的边缘的路上了……我没说错吧?不用回答我,你比我明白。
…………
————————
就在刚才,我都听到了些什么?
扑杀刺杀绞杀毒杀射杀殴杀碾杀烧杀爆杀斩杀溺杀电杀咒杀坠落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
各种各样的把什么杀死的手段。
把什么杀死?
把人杀死。
因为杀人是会伤害到别人的,不对的,犯法的,所以这一定只是谁的玩笑,是整蛊节目吧?
刚刚那个鲨鱼一样的玩偶的模样和说话声调都很滑稽,肯定是特意设计的吧?
这里可是超高校级资格考试的考场啊,能在这种地方做这种事的只有官方吧?
所以……肯定有哪里有出口,等着大家发现,然后礼花礼炮什么的就会炸开吧?
刚刚一起出门又一起回来的身穿和服的同学也说了——
…………
所以,一定都是假的吧。
想到这里,我终于能松一口气。……啊,眼前的这是……黑田、梦同学。好像自己从方才放过已经被啃得可怜巴巴的指甲,倒扣了试卷后就一直不自觉地跟在她身后——真是凛然又帅气……好像完全没有想那么多?或者说、毫不动摇……
事到如今,怎么也得和对方道声歉,毕竟就算是熟人……被这样一直跟着,也会感觉困扰的吧?揉了揉仍在隐隐作痛的腹部,我又提起那口放下的气,从她的后方伸手轻轻拍拍她的肩,试图请求得到一些她的注意。
……如果能取得谅解就太好了。无论如何能和谁说些什么都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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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只是想要在水中抓住哪怕一根稻草,结果手边漂来豪华气垫船。
躺在气垫船上发懵的心情与我此时的心情恐怕毫无二致。
“别怕,如果老师有需要的话,我会在这里帮助你的。”
梦同学的隐藏身份其实是宝冢剧团的王子系角色?什么的?
像发条人偶那样点头、像胡桃士兵那样转身、像南极企鹅那样离开教室。我刚刚绝对露出傻得要死的表情了吧?!但是梦大人说了那样的话,绝对连这种事情也能原谅……没忘了把手缩进袖子里——因为梦大人说了指甲不啃会更漂亮,这个就先藏一藏。
…………
内视己身时,意外地发现勇气填充到满溢。或许是因为确实地被他人给予了颇为郑重的承诺,怀揣着这份承诺的现今也终于能在独属于自己的的立锥之地上稳稳地立足。
好了,没记错的话……!……这个真的很难记错!犬饲阳木同学应该也在考场里!就这么一会儿工夫……他跑到哪里去了呢?趁着想要和别人说话的这股劲头还没有消失,一鼓作气地去给他一点问候吧!
拜梦大人所赐而难得地愿意主动出击,最后还是不争气地把认识的人放在选择的前列却完全没有自省的意思。犬饲同学对现状会怎么想呢?他会和自己一样吗?或是比自己还要不安,因为没有得到如此令人安心的宽慰?怀抱着“一定也要让他得到一些安心感”的使命感,在走廊上开始寻找那个绝对不会(也没法)混入人群的身ying……啊、这就找到了。果然犬饲同学是没法藏起来的。
“……犬饲同学!”
————————
……明明是去传递一些安心感,怎么到头来是自己被关心了一顿。虽然并不因此而有任何的不悦或是低落,但总有种莫名其妙的憋屈——不过好歹是在最后以幼稚又像是逞强的方式告诉了对方“有我支持你!”。希望他真的能多少感觉到一点点的安心,或是在困顿时想到自己——即使自己可能并没有能力实实在在地帮到他。
……那么、这一阶段的任务就告一段落。相熟的同学已经拜访过去,然后是闲逛时间……虽说并没有闲逛的心情,但是姑且也是一种能够排解潜在焦虑的方式。大家应该也有相同的想法才是,不然为什么能够用这种够得上轻松——
…………*自动售货机的悲鸣**因为巨响而像是炸毛的猫那样从售货机边溜走*
……破坏公物耶……也太游刃有余了吧?……然后是,一边在对经过的女生伸手掌比比划划的两位女同学……不过,果然大家都还算轻松的样子。因浸泡在自己理解的气氛之中而从方才的紧绷中挣脱出来,有富余的心情去向着鼓捣售货机的诸位男生投出一个害怕的表情,向着两位比划……那个果然是身高吧?……的女同学投出一个友好的问号。
————————
时间还早。……那位身着和服的男生似乎……被分配了专属于自己的才能补习教室?好像是叫,八千代、……什么来着,有种微妙的气氛,感觉是很好说话的人。去看看也是不错的吧!说不定还能学习一下花道……只是对方应该也没有立刻就开始教授的心情,大约。
不过在权宜之后先解决生理问题的心情果然还是占了上风,再在这个档口去打扰梦同学就为了一起去洗手间这种事情果然也是做不出来,只好孤零零一个人钻进了洗手间最里侧的隔间。
……外面的脚步声?不太像是女生的呢?我被奇妙的第六感驱使着低下头去,通过洗手间门底的缝隙悄悄往外看去——
那绝对是双男士皮鞋吧。绝对是吧?是吧?不会看错的吧女生的脚才不会那么大?……
“变、变态啊!!!”八成本能、两成恐慌。我放声尖叫。
————————
……只是为了鉴赏……洗手间的瓷砖的花纹是否……就闯入女生的洗手间?
无论是理智还是感情都没法接受这个说法,但对方的神情完全不像作假。有那么一瞬间对于自己作为社会不适应者的常识是否与世界在某个不为人知的地方出现了大型脱节事件这件事的怀疑升至了顶峰,随后又被自我否定——呆滞的目光显然不足以传达自己的心理活动……不过当时自己的喊声也引来了不少人,给他添麻烦……不对这本来就是他的错吧真的不能理解啊?!有些魂不守舍地率先表示自己还有事以及已经谅解对方,但毫无疑问距离能成功说服自己还有一段时间,在那之前……
……如果能交到新朋友就好了。
1、荒冢(鹤野)
2、余辜(伊西多)
3、青绿(巫念桃)
4、手提箱(烤鱼)
玫瑰园 Roseraie
鲁格纳萨多曾经的住所之一,其他古堡以及附带的财产已经全数捐赠给了教会,只剩下这一座被她私藏了起来,目前由丁香、甘草和莴苣三胞胎看管打理。
和名字完全不同,玫瑰园坐落在菲尼克斯堡北部森林深处一座荒废的墓园旁。这是一座昏暗不见天日的地下古堡,入口被莴苣的魔法隐藏着,几乎不可能被人发现。
玫瑰园古堡内部巨大,藏有无数财宝,鲁格纳萨多绝对不会想让任何人知道它的存在,尤其是教会。
丁香:管家钥匙
丁香可以轻易控制扫除工具进行大量清理工作,古堡内的家务基本都是她一手完成的。可惜的是,这种控制魔法的本质是契约,因此丁香只能控制古堡内的工具,她的魔法只为玫瑰园工作。
不仅仅是扫除工具,丁香还可以控制其他古堡内的设施。比如熄灭和点燃蜡烛,打开暗门,让地下的管风琴自动演奏等等。
甘草:散步时间
只要血液充足,甘草就可以变成一只狗狗。狗狗的体型可以是小到一只手就能拎起来的宠物狗,也可以是散发着骇人气息的巨大猎犬。变成狗狗之后,甘草奇迹般地能够理解一丁点动物的语言。
三胞胎姐妹的食物来源除了鲁格纳萨多定期送来的血液之外,就是甘草在森林中捕获的野兽。不过偶尔会有来源非常可疑的血液……不知道这个惹事精是从哪里弄来的(三胞胎才不会因为这种问题就放弃到嘴边的食物)。
莴苣:看不见我!!!
莴苣可以让一个指定物品隐形——可以是房间里的垃圾,可以是她自己(不包括身上的一切衣物,因此她很少会用这招),也可以是玫瑰园古堡的入口。
的确,玫瑰园古堡的入口被莴苣的魔法隐藏了起来,前提是她不能离开古堡半步,甚至只能在古堡最浅的几层活动。这曾一度让她非常惊恐,害怕自己成为入侵者的第一个目标,好在甘草提出可以一直陪着她(顺便偷懒)。
因为一直在使用隐形魔法,莴苣的体力和魔力消耗都非常大,她的食量是三姐妹中最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