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动及前置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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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ico,黑兽大脑的你也收对吧。”

“……收,”青年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皱眉看着这个淡蓝色裙装的男猎人,一如往前多次地反驳道,“不要叫我Nico。”

猎人,三天两头就要面临掉人头的惨状,这是所有成为猎人的人类都有的概念。

不可否认,猎人是目前来说来钱最快的职业之一,虽然危险度也是节节攀升;每天少说也有三四个猎人死在远离黑塔的地方,大多是狩猎黑兽时丢的性命;极少数则死于自己同类的手下。

猎人间少有团体,大概是没办法把背后交给同伴——猎人了解猎人,就像自己了解自己;但猎人有行规,那是猎人之间不可言说的一套规则,在你成为猎人之前,你很好奇却无从得知;当你成为猎人之后你终于心知肚明,却也不会把这些心照不宣的规则公之于众。

猎人们的缄默法则。

卡拉波斯很少在尤金城的附近猎杀黑兽,相比气候寒冷的尤金,他更常去中心城于奥错间的荒野。但他这次看上了一个品种的独行种黑兽,皮毛入手光滑保暖,四肢甲骨也能制作成不错的武器,头骨如果保存完整也会是一个收藏品——连里面的大脑卡拉波斯都找到了买家。

独行种黑兽是危险的代名词,卡拉波斯却总是选择独行种作为下手对象。陆路交通车辆大多都用于临近的小村庄之类的,由于地形,在奥错很少见到它们的身影。

卡拉波斯于一日拂晓离开山脉最远处的落脚处,开着他的小型悬浮车往尤金的荒原而去。

黑兽对人类十分敏感,击杀它们并不是最困难的,捕杀才是问题。卡拉波斯窝在一根雪松粗壮的树干上,抿着唇俯视不远处的洞穴。

黑兽对人类确实很敏感,但对他却不——尽管只是稍有迟钝;但这给卡拉波斯提供了很多便利。与奥错一样,尤金也是一座山城,连绵不绝的山脉覆盖白雪,在寒冷和黑兽的双重包围下荒野中几乎没有人迹。

夜幕又快要降临,如果天色彻底黑下去之前那头黑兽依然不离开洞穴,那猎人就只能无功而返了;卡拉波斯没有携带大量的取暖物,毕竟没几个独来独往的猎人会一个人在荒野和一头黑兽论持久战。

他沉默着,目光陷落于那片白雪和幽深黑暗的洞穴口,修长的指头搭在背后的斧枪把手上,心里怀念起自己留在奥错的羊绒围巾。

这时候真让人想叹口气,可惜时间和地点都太不合适了;为了不被黑兽发现,除了呼吸他似乎需要忍住所有的动静——就在他都快怀疑自己是不是要变成雪盲的时候,洞口探出来一只爪子,皮毛光滑,脚爪锐利;卡拉波斯无声地勾起嘴角,在黑兽走出洞口的时候握紧了斧枪,从树干上一跃而下。

黑兽注意到了他,本能地往后缩了一下;并非是后退,而是绷紧了肌肉;它的瞳孔里映出了卡拉波斯的一身黑衣和刀刃的银光,獠牙微张;猎人和猎物的地位只能在交手的时候才能被确立。

卡拉波斯赶到小镇的时候又是拂晓。

依旧在不太明亮的天光中他看见了人类的痕迹,无论经过多少次这总让人十分欣慰。

这是一个习惯,卡拉波斯总是选择在拂晓离开奥错,也总是希望能在天黑前到达尤金外围的边境线。

他稍微处理了一下黑兽的尸体,完整分类地放在了陆行车里,可惜扒皮的活他是个门外汉,与其到时候折价,不如直接交给皮草行来处理。

前沿小镇的入口处雷打不动总是这几张面孔,卡拉波斯跨出了座位,递交他的雪城id,让安全局的人里里外外检查他有没有带什么违禁物品之类的——是常规了;中年女人看见他车里的黑兽尸体,眼里露出一些惊异的神色,“嘶——”

卡拉波斯朝缩成拳头的掌心呼出一口热气,“太冷了,”他穿的不太多,太厚重会影响他的猎杀过程,“酒馆开了吗?”

“开了,”中年女人挥了挥手放行了,对有尤金id身份的人例行检查之后就可以通过,“你的车就直接封闭保管了?”

“没问题,”青年在得知酒馆营业之后露出一个堪称欣慰的笑容,“尤金永远都这么冷。早安。”

他朝女人打了一个招呼权当做道别,裹紧前襟在小镇无人的街道上前行;这个镇子不怎么变化,至少道路不怎么变化;卡拉波斯转过三个街道,在路灯下面找到第一扇向外亮着暖黄色的窗户。

他的落脚点,雪城尤金塔德区外最有名的猎人酒馆——并不只对猎人开放,只是外来猎人大多喜欢聚集在这个地方而已。

卡拉波斯推开酒馆的木门,不出意外在靠墙的各种木头座椅上看到喝得醉醺醺、或是已经昏睡了的人们;门上的铃铛因为被推开的动作尽忠职守地发出“叮叮当”的声响,那些还醒着或是浅眠的人就被它吸引,不能克制自己地把头转过来看向门口。

然后又回过头去,继续睡觉——这个反应很傻,像是马戏团里一群训练有素的动物;但是没人能抵抗门铃声的召唤,虽然来人和自己基本都没什么关系,这个铃声本是用来提示酒馆老板的;卡拉波斯接受到几个模模糊糊的注目礼,反手关上了酒馆的门,阻止了更多的雪夜冷风灌进来。

守夜的小酒保和卡拉波斯有过几次脸缘,尽管没有一次说上话。

“我在二楼定了三天的房间,有记录吗?”青年伏在吧台上朝小酒保打了一个招呼,“中午能不能给我一份蛋包饭和罗宋汤?”

小哥大概见惯了即将饿死的猎人,他顺手倒了一杯伏特加过来,“要给你送上去吗?”卡拉波斯的id输入终端之后显示了预定的房间信息,崔尔迅瞟了一眼,从背后的柜子里拿出一把电子钥匙,“是咖喱还是番茄味?”

“不用送上来,番茄的。”卡拉波斯接过钥匙,看起来迫不及待要倒在床上了;酒馆的房间比旅店要便宜一点,客房服务也不太地道,但对一个在树干上趴了三天的猎人来说一张床就能谢天谢地。

小哥朝他点了点头,目送这个猎人两三步窜上了楼梯,他跑得路线都有点歪歪扭扭,随身手提箱因此撞上了扶手柱子。

拂晓晨曦,很快就到了日上三竿的时候。

店里倒在底楼的客人都醒过来了,走了一批又来了一批,酒馆开始热闹起来,大厅里弥漫着一股食物的香味。

守夜过后酒保来工作,崔尔迅不管酒保的活了,专心当起了端盘子的服务员。饭点总是很忙,他忙里偷闲看了一眼手腕上的终端,思考是否要为二楼那个点了午饭的猎人留一份蛋包饭。

尽管卡拉波斯没有透漏自己猎人的身份,但猎人之间总有特殊的气场能让他们辨别同行;崔尔迅抬起眸子,目光透过刘海望向楼梯间的阴影,触及了一片深紫色的裙摆。

?他眨了眨眼睛。

在一片喧闹声中二楼走下来一个女人,穿着深紫色的长裙装,脸上带着同色的纱帽,遮住了半张脸。有些人见到了她,酒馆里安静了几秒钟,接着又被大声的喧闹覆盖了。

女人的脚步不停,她沿着墙走下来,悄悄坐在了一张无人的桌边。崔尔迅有点疑惑,作为白天一直工作夜里还守夜了的店员,他居然没见过这个客人。

“您要吃点什么,女士?”崔尔迅靠近了她,在做出判断之前先把服务员标准问题抛出来;紧接着他闻到了一股清淡又深刻的味道——很快被酒馆里的食物味道覆盖了;是个猎人,他的目光盯住女性面纱下的脸庞,又扫过她的黑发。

是他。蛋包饭青年。

“挺好看的,会不方便么?”他抿了抿嘴唇,低声问道。

卡拉波斯笑起来,居然抬手做了一个掩唇的动作,“有点,但是我刚收工……所以,还好吧。”

这个回答友善幽默,崔尔迅也露出一个微小的笑容。青年转身往厨房走了,不多久带回了卡拉波斯今早预定好了的番茄味蛋包饭和罗宋汤。

“我快饿扁了。”卡拉波斯拿起勺子,迫不及待地戳开了蛋皮,露出里面冒着热气的番茄色的炒饭。崔尔迅在他旁边的空座上坐下来,面前放着他的工作餐,一份普通的蛋炒饭,和罗宋汤——看来罗宋汤是今天酒馆的日例汤点了;卡拉波斯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慢吞吞地开口道,“饭点罢工会不会被罚工钱?”

“不会,”崔尔迅说道,“我也快收工了。”他值夜之后就会有一天的休息日,“你这次有什么收获吗?”

“一头黑兽,独行种,累死累活,”卡拉波斯维持着他们的闲聊,正如崔尔迅看出了他是个猎人,他也看出了这个服务员小哥的二重身份,“每次都这样……你叫什么?”

他们相互见过很多次了,在漫长的时间线和沉默的对视中确认对方的可信任度,终于有一次他们达成了共识;“我叫崔尔迅,你呢?”

“卡拉波斯,从奥错来。”

猎人们吃完了他们的午饭,拿起酒杯在桌边谈论了起来。酒馆里的客人走了一批,吵闹程度下降一级,日光从最高点开始向下了些;猎人交换了一些情报,话题就转向了乱七八糟的闲谈,毕竟是在喝酒,似乎男人都管不住自己在酒桌上的工作意识;谈话间崔尔迅突然凑近了卡拉波斯,视线从面纱下面探过来。

那是单纯探究的视线,没带个人情绪,卡拉波斯只感觉到他的好奇;崔尔迅红色的眸子看清了青年一直被面纱遮住的脸,“你穿女装……好像没什么违和……”他的话说着低声下去,紧跟上的是鼻子嗅动的声响。

卡拉波斯看起来像是没怎么动弹,只是他的下巴往里面缩了几毫米,相比之下更容易察觉的是他的眉毛跳动了一下。“怎么了?”

“你喷了香水吗?”那是一股沉郁的味道,他之前闻到过一次,不太确定,现在因为靠近的距离,唤醒了鼻尖的嗅觉记忆。

“完全没有。”卡拉波斯干脆地否认了,“我对女士香水没有爱好。”

“你身上有一股香味。”青年收回前倾的身子,认真地发表了这个言论。

卡拉波斯不置可否。这不是第一个对他说这个话的人,虽然只有极少数人觉得他身上有香味,但可惜他本人完全没有闻到过。

“你近视很严重吗?”他们的距离并没有变远,随着崔尔迅的后退,卡拉波斯的上身前倾了。青年伸手撩开了崔尔迅过长的灰白色刘海,接触到其下红色的眼瞳,“刘海这么长对视力大概没好处?”

这回缩下巴的轮到了崔尔迅,他睁大了红色的眸子,“呃……是这样……但是,”卡拉波斯放开了他的刘海,青年微弱上扬的语调随之落下来,“我视力确实不好……”

相互出其不意算是扯平,卡拉波斯终于又坐正了身体。时间转向了下午两点,到了崔尔迅下班的时候,看样子青年是要回去补觉。而卡拉波斯也正好需要去一趟塔德区,他准备在那里的市场出手他那头黑兽的部分尸体。

他们在酒馆的门口道别,交换了相互的联系方式,算是确认了朋友的关系。

卡拉波斯去车库提出了他的黑兽尸体,搭上了去塔德区的蛛丝。

在那白雪皑皑的数片高峰之中,才是尤金雪城的真正所在。

爪子和皮毛都换成了货币,头骨也卖给了一家专门做标本的商店,黑兽的尸体被肢解的差不多了;也托了标本店的福,大脑被完整剥离了出来,装进了泡着溶液的罐头里。

卡拉波斯开着他的车离开了尤金,一路不停地往奥错开。鬼知道黑兽大脑能保持多久的可用时间,在它彻底报废之前,卡拉波斯要把它交到早就定下货的收藏家手里。

尤其是收藏家还把交易地点定在了中心城,卡拉波斯必须赶上他预定的那班开往中心城的列车;奥兰铁路的速度远比他自己开车快的多看,而且悬浮车的能源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能节省他自然不愿意耗费。

四个小时之后粉裙女性坐在了列车上,孤身一人,提着粉色的手包,和一个鲜活的黑兽大脑。

收藏家十分谨慎,卡拉波斯最初见到的是他的随从,第一次交易时,他们约定在阿兰德广场。随从确定了卡拉波斯的身份花了不少时间,毕竟交易对象突然变成一个穿着大裙子的女人这件事不怎么容易接受;随后他们绕了一大圈,卡拉波斯穿着不合时宜的大裙子和小跟鞋穿过了旧城区各条街道和臭水沟,最后踏进了贫民窟。

在一栋废弃的破楼里他见到了同样和贫民窟格格不入的收藏家——卡拉波斯当时心想,真是够谨慎的,他和收藏家的装扮看起来更像一对来幽会的情人;但是他只是想想,猎人的职业道德让他面无表情地提起了手里的黑箱子。

几次熟络之后他们终于省去了随从这一步骤,总的来说收藏家永远约在贫民窟见面,永远穿着一身笔挺的灰西服,永远龟毛地把扣子扣到最高领口。卡拉波斯暗自想过是不是所有的驯兽师都这么难搞,但是想到他自己是个女装癖,因此他也没有什么特别大的发言权来说这个,于是保持了惊人的沉默。

“你来了。”

卡拉波斯这次迟到了一会儿,尼科拉诺把地点选在了贫民窟尚在一个营业的小酒馆二楼,卡拉波斯推门进来的时候驯兽师正站在房间的正中间,看得出他嫌弃这里的卫生环境,即便等待也不能让他的屁股沾上这里的座椅。

这次迟到原因特殊,可能是贫民窟穿蕾丝裙的女士太少了,卡拉波斯被不长眼的人当成了可拐卖少女。一手提着黑兽大脑的猎人不得不掏出裙子底下的折刀来威胁那些打错算盘的人贩子,居然还没有奏效——他只好砍翻了其中两个来吓跑剩下的两个。

“抱歉,Nico,你久等了吗?”房间里暗搓搓的,看起来合适干点不好的事。卡拉波斯走过去递出黑兽大脑,“新鲜可靠。”

收藏家深深地注视着罐头里的东西,在昏沉的光线里。他看起来不怎么高兴,房间里大部分的光线都被那灰败的窗帘挡住了,只有一道极其细的光柱从中间的缝隙透进来。尼科拉诺背光站着,于细小灰尘内注视液体中轻微浮沉的大脑。

“嗯,是很新鲜。”半晌,他给出了评价。

收藏家接过了大脑,给出了报酬。卡拉波斯啧了一声,感觉自己愉快了不少。尼科拉诺出手向来阔绰,一颗大脑的报价能让卡拉波斯“骄奢淫逸”很久。等待验货的时候,猎人的目光下垂落到裙摆上,那里沾上了一些人类的鲜血,是之前那两个人贩子的,让他在意了很久。

尼科拉诺在合上手提箱的时候也瞥见了那星星点点的血迹,收藏家从口袋里拿出香烟点燃了一根,口吻不怎么在意,“这是你迟到的原因?”

他一直知道这个爱穿裙子的是个男性,但那个男性以大部分人类的标准来说长得确实漂亮,会被认错在逻辑之内。

他们的交易完成了,因而没有继续逗留在这个暗搓搓的小房间里的理由。收藏家拉开了房门,侧身让卡拉波斯先走;尽管卡拉波斯是个男性,但他穿着女装,于是尼科拉诺就用对女士的礼节对待他。

暗搓搓的小房间合适干点不好的事情,卡拉波斯从尼科拉诺的身侧走过去,黑兽大脑的移交让他腾出了一只手,他顺手拍了一把尼科拉诺的屁股,完全顺手,“Nico,如果你能不要约在贫民窟交货的话,我就不会迟到了。”

谈话的昵称和动作都不太对,尼科拉诺的腰动了动,最终还是维持挺直身体的姿势,虽然镜面后面的眉皱起来,“不要叫我Nico。”

卡拉波斯发出一声完全不放在心上的笑声,尼科拉诺在背后简直可以想象他得意的嘴角。

“谢谢惠顾。”

END

前置互动角色:崔尔迅及尼科拉诺。

我的妈。小哥哥调戏起来手感不要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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