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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个写小学生作文的

裘马轻肥,此生尽欢(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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鸟居回廊中灯火摇曳,但无法从中感到丝毫暖意。

“这次真是白跑一趟,对不住了。不过我还是觉得奇怪,明明玉藻前是真实存在的,为什么——”

琉烁的话头被猛然掐断。几个零碎的音节从口中漏出,而她身后的裘欢,仿佛为了束住装着声音的口袋般,用一根银色的丝线勒紧了她的脖子。

“为……什么……?”几乎窒息的琉烁仍然不忘多嘴,“没找到妈妈的小朋友……要泄愤也不能这样吧……?”

“为什么……?今日不是你来偿命的日子吗?”裘欢冷冷地开口,他的声音不同于之前的低沉,反倒变得有些尖细,“玉藻前的后人……哟。”

“?!”

琉烁勾起脚直踹裘欢的膝盖,他猝不及防地后退,松开了双手。琉烁借着蹬足的力向前滑去,转过半周俯身降低重心,拔出腰间的短刀聚气。“哈……原来是讨债人,不对,讨债的神……吗?”

眼前显然被附身的裘欢用阴鸷的声音宣布她的死刑。“在这里等了万年,居然自己送上门来了。你祖上偷走的东西,就用你的命来还吧!”

余音未落,琉烁便挥着风刃攻了过去。裘欢伸出手截住她的刀,两指的指甲将刀刃夹在中间封住了她的动作。

“真是愚蠢啊,同样的错误还要再犯一遍……!”琉烁嗤笑着改变风刃的形状。然而这次没有料到的是她。在她停下动作的间隙,裘欢的手顺着空气流动的方向挥过,顺势滑向她的腰腹,留下三道伤痕比早间的更深。紧接着他又一脚踹向她的伤口,作为刚才的回敬。

琉烁撞到身后鸟居的立柱,血色染于其上却无法显出。她摊开捂着腹部的手掌,嫣红的血花绽放。琉烁抬起头看向跟前舔舐着指尖血液、步步紧逼的裘欢,嘴角弯成危险的弧度,眼底的狂气终于撞开了最后一道防线呼之欲出。

她以慢了平常几倍的速度挥刀,裘欢偏头躲过,身后的灯笼连带灯芯被削成两半。飓风骤起,琉烁现出原形——一只巨大的黄色狐狸,原本只应有一条尾巴,然而在满月的辉光下另外八条失去的尾巴隐隐若现。

“今天可是满月啊!你忘了那晚吗?一万年过去了,记性变差了?野干神!”九尾黄狐低吼着扑向显得有些渺小的八尾白狐。

裘欢踉跄几步,勉强抵挡下她的攻击,眼神愈发锋利:“我怎么会忘了呢?不是这样我怎能雪耻!”他使出蛮力将她击出几米,身后的半盏灯笼落地。

然而琉烁突然改变行动的轨迹,转而向山顶跑去。

“想逃?”裘欢亦现出原形追了上去。一路追出树林,嗅到浓烈的血味。黄色的狐狸奄奄一息地躺在不垢泉边,尾巴上的光也黯淡下去。

裘欢变回人形,野干神原本有如圣母的形象化为修罗印在有些失焦的黄色双眸中。他冷笑着靠近地上毫无防备的猎物,轻声说:“我真不想让你葬在我的神殿中……不过,再见吧。”

眼前喘息着的妖兽露出一瞬即逝的笑意。

“什么!”

察觉到她的目的,裘欢慌忙后退,可是已经晚了。

琉烁竖起仅剩的一根尾巴,一个小小的飓风卷起身边的泉水,向他泼去。裘欢浑身都被淋湿,跌坐在地上,胸口凝成一个光球,被驱出他的身体。裘欢捂着额头茫然地看着眼前诡异的景象。“快杀了它!”琉烁拼尽余力大喊。他回过神来,似乎接受了刚才发生的一切,举起手砍向光球,但指甲却穿过了它。琉烁见状再次卷起泉水泼去,但也扑了空。

“别费力气了,你们伤不到我的。”光球悬停在空中,白色的柔光缓慢地闪烁着。

“……你便是野干神?”裘欢摆出防备的姿态,而身旁的琉烁却失声惊呼:“——弋峯?!”

光球见怪不怪地答道:“这是金系的能力而已,只可惜我的修为还不够化出人形,否则你见到的也必定是心中所想之人。”

“什么意思?”

“我本是盘踞在此的灵体,只要在满月之夜吃掉一个法力高强的人或妖便能得到实体,因此趁他心中迷茫之时侵入思维窥见了记忆,本想让你们自相残杀,只可惜功亏一篑……附身状态下被不垢泉水泼到,半个时辰后——天亮时分,我大概便会消散吧。”

“那……这里的主神呢?”琉烁变回人形,靠在泉边。

“野干神的使者不会永远呆在神社里,她们每年都会在西域游历,实现善心者的愿望。”

听罢,裘欢有些失望地垂下双耳:“这么说我们果真白跑一趟了……”

“不,”光球的光芒开始涣散起来,“你既已在树下系上金铃,野干神的使者必定能够看见。”

裘欢向神社看去,殿中的石像依旧岿然不动。青黑色的天边已经有些泛白,几个时辰前山顶的阴森气氛也逐渐褪去。

许久,裘欢开口,对着殿中的石像:“我还会再来的。”

没有回应。

他转身对坐在地上的琉烁伸出手,对方条件反射地向后缩了一下。他有些无奈地扯扯嘴角:“一起走吗?要我驮你下山也可以啊。”转变为促狭的笑。

“……才不要!真是的,在晚辈面前颜面尽失……我不想再看到你了快走快走!”琉烁有些别扭地别过头去,“不垢泉的泉眼是水曜留在世界树底的,能够缓和伤口。况且我在这儿还有点事。后会有期吧!”

“恩,再会了。”裘欢微微颔首,再次瞥了眼神社,低声重复了一遍:“再会。”

裘欢独自走在下山路上,心不在焉地环视着四周的景色。临行前在他的再三追问之下,淡得几乎不见影的光球告诉他他所缺失的某段记忆——

“你确实是在这神社降生,你的母亲应该是野干神的使者之一。”

“那么她现在在哪里?为何不来找我?”

“她有自己的使命,而你有你的生活。”

“那……那她可曾对我说过什么重要的话?”若真的有,如此重要的话语也因梦魇的缘故而忘却的话……

光球忽然缄默不语。它飘到裘欢跟前,因为这多余的举动而湮灭得跟快了。

它有些郑重其事地对裘欢说:“她说过什么,不都写在铃铛上了么?”

——想到这里,裘欢下意识地抚摸胸前的铃铛。他将其举至眼前,仔细端详。

裘马轻肥,此生尽欢。

这便是,你最后留给我的……

裘欢猛然刹住脚步。

写在铃铛上的话语……难道……!

清风迎面拂过,然后他听见了铃声。他转过身,只见漫山遍野的铃铛随风摇晃,合奏出常日里根本无法想象的天籁。

裘欢顾不上多想,奋力向山顶奔去。

“她说过什么,不都写在铃铛上了么?”

自己昨夜在挂铃铛之时,便早已被她附身——

“你既已在树下系上金铃,野干神的使者必定能够看见。”

您唤来的西风,是否便是您的回答?

“她有自己的使命,而你有你的生活。”

可是,可是——!

“——天亮时分,我大概便会消散吧。”

等等,我还没有好好地和您说上话,我还没有问你百年来过得如何,我还没有再次叫你一声——

裘欢一脚跨出森林。

一轮惨白的太阳扫遍了空无一人的山顶每一处。

“……娘……”空气中弥漫着血液的味道,然而四下只有不绝于耳的铃声和裘欢粗重的呼吸声。

他走向神社旁的一棵树,竭力将自己的呼吸放轻柔,他觉得自己的心跳比任何时候都要快。

“我还想,再见您一面……”

他拿起那个被他的手——被她的手——握过的铃铛,翻转到写了字的那一面,手有些颤抖。

“——”

“——是吗,我明白了。”裘欢喃喃自语,又似在对空气中的谁说话。

他缓步走向神社的殿堂,摇动风铃,击掌二次,沉心默祷了一番,而后又向着石像鞠了一躬,便转身离开。

既然您是如此期许的话……那么即便成了魔无法与您相见,我亦无所悔恨了。

一念成佛,一念成魔。

裘马轻肥,此生尽欢。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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