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下來!」
挾著一大團亂七八糟的藤蔓以近乎墜落姿勢摔進下方門口的男人遠遠地拋了一句,「下面也有這種植物,去找安全的房間,我會……」
話音被轟然關上的鐵門掐斷了。司檸茶只覺得眼前一陣發暈,下意識地朝哈維爾消失的方向邁出一步又硬生生停下。
那個人在幫她們爭取時間。
房間裡的其他人也同時愕然地看著被哈維爾捲走一堆綠色后顯得空曠許多的空間,Raincad乘機去轉開另外一扇門,在他身後劈砍藤蔓的肖重和罪樹明顯鬆了口氣,將減少許多的敵人很快清除乾淨。
遠一點,Sparrow與羅逸在試圖扭開他們來時的門時遭到挫折,在他們旁邊原本等著讀數的Moriar畫了練成陣把不知什麼時候被他收集起來的幾把匕首轉回槍械的外形,填裝子彈利落地打斷靠近他們的所有枝蔓。
沒有停下來發愣的閒暇。壓下自己想衝進下方房間去幫忙的心思,司檸茶轉過身,幫著已經開始往梯子上爬的諾布轉開門軸進到通道。「749、526、775……Safe。沒有東西。」
聽見少女的報數,她回頭很快地招呼同伴:「大家來這邊!能走!」
再轉頭時,司檸茶已經看不見諾布的身影。那麼性急就進去了嗎?她來不及思考太多,跳下梯子讓迅速聚攏過來的同伴先行進入房內,自己接過Moriar反手遞過來的槍支與青年一道清理接近門口的植物。
在受了點小傷的羅逸和行動開始恢復的Raincad被先後送過去以後,似乎擔任了臨時監護人的Sparrow與肖重也依次攀上梯子,跟著是罪樹,Moriar,最後整個房間只剩下她和大抵喪失行動力的一堆藤蔓殘枝。
拉著梯子猶豫,她思考著是否要停留在這個房間內等哈維爾上來,直到側邊的門又開始湧出像是源源不斷的綠色。
被身後的同伴連著叫了幾聲,司檸茶終於遲疑地爬過通道。
一跳下去,她就對上隊友們嚴肅的表情。
「諾布不見了。」
「跟陸仁的情況一樣。」拔出彈匣確認剩餘的子彈數目,Moriar半瞇起眼,他或許是唯一直到現在還沒出現什麼神色動搖的人,「我這邊剛剛用了四、五發子彈……五發。你呢?」
他抬頭看向司檸茶,後者把槍支交還回去給對方重新煉成為短直刀:「兩發。」
「那麼我們還剩三十一發子彈。」
將小刀分還給其他人、剩餘的子彈妥善收好,依舊冷靜的青年把快滑掉的眼鏡推回原位,「那麼、現在怎麼說?」他環視了下少了三人的隊伍,基本所有人都露出疲態,從衣服到頭髮無一不凌亂,有幾個人索性坐倒在地上微喘著氣,一副下一秒就要倒地不起的樣子。
看著明顯心神不寧的司檸茶,Moriar皺起眉,還是把眼鏡拿下來用衣服下擺擦了擦:「現在立即離開也有點勉強,並且Ryan沒有歸隊,就地休息等他回來如何。」
他用的是陳述句並非疑問語氣,不論才經歷過一場混戰累積的疲憊、短暫性失去領頭人使隊伍開始出現人心浮動,儘管他不清楚Javier Ryan生還的概率,卻更相信在場的所有人、包括自己,都不是那麼適合接替那個男人擔下領導者的位置。
他是這麼想的,也看到所有人一致的應允,然而卻有「什麼」讓他們無法放鬆神經。
隨著吱嘎的聲響,剛剛所有人驚險萬分地鑽進來的鐵門突然滑開,Moriar看見陰魂不散的綠色藤蔓探出了個頭,被靠近門邊的人撲上去斬斷、將方形門用力推回原位。
「Those……Damn things!」
咬牙切齒地從嗓子里擠出咒罵,棕色皮膚的健身教練終於也有點崩潰的預兆,整個人幾乎貼到門上死死抵住,「追過來了!」
原本應該只要輕輕推動就能合攏的鐵門不知為何發出咣當咣當的聲音,不斷震顫著,上方始終有一條細縫無法合上,距離罪樹最近的Sparrow很快地趕過去幫手,然後也皺起眉。
有種力量在門後推著,不斷搖晃門板并逐漸加大力度。
「……看來得改變計劃了。」也有些不快地嘖了聲,Moriar戴起眼鏡環顧了一秒緊繃起來的其他人,「我們得離開這個房間。」
不用進一步指示,很快地Raincad等人就分散開來各自扭了一個門讀取坐標。
「499、736、487!」
「不行!499是質數。」
「878、771、829?」
「Pass,829不行!」
「這邊是……『Everything according to its kind』?什麼鬼?」
所有人一秒看向發出疑問的肖重,後者扶著門軸看向鐵門上方發光的字符,滿臉寫滿問號,「剛剛有這行字的嗎?」
「……可能是提示,先記下再說吧。」看了眼手錶,沒看見輸入提示的Moriar默默記下,跟著司檸茶從上方跳下落在他面前:「上面是599、719、694。」
「也不行。」沖她搖搖頭,Raincad擰開最後一扇鐵門,「698、781、738……這個安全。」
默算了好幾次確認后,確信了答案的男生很乾脆地準備往對面爬過去,被肖重一把抓住腳踝:「喂、別過去!找死嗎你!」
對上疑惑的目光,工程師才反應過來般抓抓頭,「不,我是說剛剛那個女孩子才不見了,沒準別的房間也會出現這種事……總之你別第一個過去。」招招手讓Raincad退出來,肖重自己爬上梯子,「你剛剛開了基因鎖戰鬥力也比較高,我們不能再損失戰力了……」
「……平時怎麼沒見你動腦這麼快。」
小聲嘀咕了一句,Raincad有些不情願地讓開身體讓男人過去,緊接在對方身後爬進隔壁房間。
而沒有注意到這場小小爭執的另幾個人此刻將注意力集中在另一件事情上。
「我留下來。」司檸茶抿了抿唇,將手放在兩側分別頂住門的兩個男人中間撐著鐵門,「Javi說他會回來,你們先走,我們等下會跟上。」
「……你知道房間是會移動的吧?」
戴眼鏡的青年看著她,「而且Ryan可能已經……」
「我知道。」女性倒轉了刀柄將武器遞出,「但是當時我們也以為陸仁會被火吞噬、Rain不能上來……他們都活著回來了。」輕輕咬著下唇,她握緊拳頭,「我相信Javi不會這麼輕易就丟下我們。」
包括消失的陸仁、諾布,她都覺得他們並不是被殲滅,而是在某處尋找與隊伍會合的方法。
儘管有些像盲信,她也想相信一下奇跡。
——否則的話,她……
「好吧,既然你堅持。」沒有接過匕首,Moriar把刀具推還給司檸茶,示意另兩人同他一起離開,「你留著武器防身,如果那些東西衝進來了,別等Ryan快跑。」
穿過司檸茶身邊,他簡單地在鐵門上畫了個煉成陣,衣袖化成黑灰色的線條從門上那道縫隙里鉆過去,跟著另一頭傳來滋滋響聲,司檸茶感覺門對面的推力猛地一輕,她抬頭,看到青年對她扯了個笑。
「一個小花招,可以讓它們暫時過不來,至於Ryan就看他運氣了。」
朝她招招手,Moriar把Sparrow和罪樹趕過通道后自己也踩上梯子,鉆進門洞之前向獨自一人的女性比了個拇指。
「我們等你……等你們回來。」
Moriar的「小花招」給了她一分半鐘的時間。
在其他人都撤離房間的約摸一分半鐘之後,司檸茶重新感覺到鐵門對面的撞擊力量。「……Javi?」她試探地叫了一聲,沒有回應,失望的少女重新把自己整個人趴到門上,用全身力量去抵住那扇不斷震動的方門。
時間像被無限地拉長了一般。她怕自己會永遠等不到對面的回應。
先前跟Moriar說的話是逞強,司檸茶很清楚自己的內心已經開始無限想象那個男人被撕裂、被絞碎,孤身一人,死氣沉沉,躺在那裡再也不會回來的場景……她想要相信對方,但總是忍不住會往悲觀的方向思考,這種環境里哈維爾的離開像是突然抽去她全部的勇氣,還有諾布……以及陸仁。他們真的還活著嗎?
她不願意卻不得不思考最壞的結果。立方體里的旅程還遠遠地望不到頭。
「……不要緊,Javi說過他會回來。」
——「他」也說過自己會回來,然後沒有兌現那個承諾——
「……不,他不是『他』……他會回來。」
深呼吸了幾個回合,司檸茶感到自己放鬆了些,她將雙手放在鐵門上用臉側貼著冰冷的金屬,感覺自己的情緒和心也慢慢冷靜下來,「想這些有的沒的也沒有用……既然選擇相信Javi,那就一定會等到他回來。」
除此之外的一切都不用考慮。
她說過會相信自己的同伴。
——但她等來的是失望與痛楚。
「……好痛……」後背整個砸在墻上發出很大響聲,暈眩了半天的司檸茶勉強用手肘撐著墻面,試圖去撿起掉在腳邊的武器卻怎麼也使不上力氣,「Damn things……」忍不住罵出和罪樹一樣的髒話,她猜想自己剛才一定是像漫畫場景那樣跨越房間飛出去,才會從離原本位置這麼遠的地方爬起來。
搖搖晃晃地站起身,她看著把她震飛出去的藤蔓正潮水一樣從硬生生被撞離原位的鐵門邊湧出來,朝她張牙舞爪地揚起枝梢。
咳了下,她吐出少少的淡紅色,大概是在剛才的撞擊里咬破了下唇,有些刺痛,卻不如後背和太陽穴一陣陣傳過來的痛感那麼強烈。
某種悲傷與憤怒席捲司檸茶的心口,一路燒上眼眶。
「……把Javi……」
攥緊差點又從手裡滑出去的匕首,女性瞪著朝她漫過來的綠色,咬牙切齒地擠出聲音。
「……給我還回來——!」
天哪你们一个个速度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