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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F./ Two Steps from Hel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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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了半天其实还在summer……不打tag了  

☆完整章节阅读请走→https://lostaxia.wordpress.com/2020/05/11/two-steps-from-hell/  

  

年轻的女士端坐在大厅的中央,礼帽边缘坠下的黑纱勉强遮住她额前只折断了一半的尖角,又有谁能够凭借这样一副平平无奇的皮囊,看出洛斯塔·格罗夫纳是个天生且彻底的女巫?古旧的行李箱不痛不痒地压在她的膝上,黯淡的合页死死地铰住箱盖和盒身。提手的正下方有一个不起眼的锁孔,没有打开它的打算,也就没有去寻找钥匙的必要。她重新抬起头,看见多蒂将叮当作响的金属环收回怀中:“他说东西不多,很快就能收拾好。”“我了解了。这段时间感谢您的照顾。如果没有您的帮助,我到现在都想不出当初还能怎么办。”“也算不上是什么帮助吧。”  

蓝花楹的主人没想到能够等来失踪人士的去而复返,当然也不会料到这一送就要送走两,不,三位顾客:“可惜芙洛丽亚走得实在太急了,我没能赶上和她当面道别。”“……毕竟突然有些要紧事,我见她最后一面时也很匆忙。”“将来你再见到她的话,替我转告一句吧。要是她将来还有住宿在外的打算,我这儿可以给她打个折扣。”“我会如实传达的。”“嗯,那,你和拜斯坦德接下来——”  

名唤芙洛丽亚的小姑娘,有着格外天真浪漫的做派,真诚得招人喜爱,所以她没花多长时间就和多蒂混熟了。然而洛斯塔却并非如此。这位实质上相处了更久的好租客,待人的态度一贯是礼貌且克制的,从不给人添麻烦,但也同样不给旁人以接近自己的机会。因此话音尚未落地,多蒂就自觉地意识到这个问题稍稍越过了亲疏的界限,迅速地止住了话头:“不,没什么。”“请别介意……虽然我也不能给出一个确切的答复就是了。他回来了。”  

福克斯·拜斯坦德恐怕本就没有置办私人物品的必要,会遗留在临时落脚处的行李其实相当于没有。照旧穿着一身白色长外套的男人自走廊深处现身,手上甚至没有多拿一个纸袋。好似是习惯使然,他自然而然地抬手、稍稍压低了宽边的帽檐,于是几缕自肩头垂下的发梢,就这样奇迹般地显出一种沉稳的深色。实在是个微不足道的小动作,但却让注意到了其中意义的人的呼吸倏地急促起来。沉默的呜咽困在下意识咬紧的唇齿间,一些未能成型的话语切实地扼住了她的脖颈,让她不可避免地生出窒息的错觉。洛斯塔的右眼不再需要借助单片镜来矫正视力了。它恢复了原有的模样,而现在,当它对上对方满怀爱意地投来的视线,那枚虹膜的颜色好像更红了些,仿佛下一秒就会涌出由鲜血构成的泪水一般。  

但它毕竟没有,它仅仅是干涸的,并且认知到一些孩童长大成人时普遍会感受的阵痛。如此想来,她一直在等待,她一度做不了除此之外的任何事,而这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由谁来看都会觉得无足轻重。她不过只是等了实在太久、太久了,久到记忆都横陈进棺椁,秘密积攒成了禁忌,于是再轻的碰触都能叫人疼痒难耐。前来迎接她的人,在过分漫长的缺席之后,终于来到她的面前,向她伸出属于男性的、宽大而厚实的掌心。她心爱的人露出温和的笑容,给出一个她绝对无法拒绝的邀请:“来,洛斯塔,我们回家吧。”  

启程离开至福的乐土,就这样寻到塔尔塔洛斯,花费九天九夜的路途中,可不会找到比这位还要摄人心魂的卡隆。尽管在这之后,或许不得不在满溢仇恨的河流上漂流,可那又如何呢?至少她的舅舅是知道她该往哪里去才能回到家中的。啊,家,甜美的家,洛斯塔·格罗夫纳命中注定是一个归乡人,从不知何时踏出家门的那一刻起,就在期盼着回到不知坐落何处的家中。她现在也只不过是,总算能够回家了而已。许下的愿望一个接一个,不论是已然遗忘到脑后的、还是依旧牢记在心的,如今全都实现了。那么,只要笑容仍是论证幸福的最简单的途径,她或许就应该笑一笑、甚至真的笑出声音也不会为过吧。  

“我们就此道别了。”洛斯塔抬起右手拎好行李箱,把左手交付过去、借力站起身;她的目光却早早地转回旅馆女主人的身上:“请多保重,祝您有个美好的一天。”  

转移阵地是件迟早要做的事。哪怕是在事发突然的前提下,寄人篱下也只能作为下策考虑,虽说如此,这也并非眼下最为迫切的事项。可家精还是第一时间就为她找到一处过分美好的居所,几乎和她梦中构想过的一模一样:一座独栋的别墅,有着占地可观的花园,出行方便的同时还足够幽静,仔细打量那些林立在院墙边上的精美廊柱,竟然还是标准的科林斯式!一份小心翼翼的珍爱就这样从众多的细节里透露出来。这份爱是屋子原本的主人给别的什么人的,是芙洛丽亚给她的。唯独、绝对,一定不能被当做是福克斯·拜斯坦德给洛斯塔·格罗夫纳的。  

洛斯塔偶尔会想,初生的婴儿同幼兽毫无分别,皆为血肉骨的团块,并且他们一致赞同,活着的本质就是片刻也不停歇地哭嚎。既然如此,与生俱来的烙印就不会是罪恶。因为罪恶是知晓了之后才会切实背负起来的质量,时常伴有尖锐而深刻的刺痛,从左心穿到右心,给腔室拓出空虚的孔洞——但就是不教它流血。对,没有鲜血,没有眼泪。洛斯塔·格罗夫纳的罪恶甚至无需本人支付任何代价,她就是如此地被芙洛丽亚深爱着:百般呵护、万般珍视,不论牺牲什么都在所不惜,只要是为了她,一切付出都能甘之如饴。  

“你想要种些葡萄吗?我们经过阿尔萨斯的时候,你站在那里看了很久,还记得吗?”  

那个人靠在缎面的扶手椅里,语调里满是生疏的怀念,夏日午后的阳光洒在身上,把轮廓照得柔和且模糊,仿佛这就要化开了、彻底失去原有的形状,就像是融入热牛奶的蜂蜜、巧克力,以及甜软的太妃糖:“你看,现在我们有一个挺大的院子,如果你想要,我这就去把架子搭起来,让藤蔓爬上去。等到果实熟成、从木条的缝隙间垂下,我们就可以吃掉一些,然后用剩余的做一些果酱。可惜再怎么种,要酿酒的话恐怕怎么着都很勉强,而且你……哦对,我真是糊涂了,你已经可以喝酒了。我不知道你喜欢酒吗?”  

有一瞬间,她迫切地想要走过去,哪怕只是将那层遮不了多少光的薄纱窗帘拉上,但只一秒她就放弃了。盘桓在她心头的仓惶被更沉的苦楚所碾压,碎片一路滚落,化作衣袖下刺眼的红印。直到尖锐的疼痛如实地传导过来,她这才稍稍放松了十指:“福克斯·拜斯坦德暂时不要抛头露面为好。我们至今不知道那时候出现在巷子里的是什么人,但我们很清楚他们想要谁的命。”“一个人太危险了。”“拿着箱子的我是诱饵,守着箱子的你是陷阱——我们就是这么制定的计划。”“你知道我并没有同意。”“现在同意也还来得及。”  

一段时间的沉默过后,对方叹了口气,颇为无奈地摆摆手,算是妥协了:“晚饭前回来。”“现在已经是下午五点,一个小时只够我往返下城区边缘,那和我不出门没有什么区别。而且到了夜晚我活动起来才方便。”“但是……”这张因为长久的忘却而总是留着几分陌生的脸上,唯独在这个时候突然浮现出一个她所熟悉的神情,“太晚的话,我会担心。”  

于是那一点微末的、大约只占几个字母的憎恨(hatred),动摇了,在熄灭的边缘颤动起来。洛斯塔·格罗夫纳到底为什么不能去过普通的生活呢?她为什么不去回到那栋红砖的小楼?不去敲开艾利克教授的办公室?不去签下柯罗诺斯的合同?父母早已离世,此世间唯一的、能够带领她找回过去的领路人如今也不在了,她在近乎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被迫吞咽下一种超额的损害,那她究竟是为什么不去将这箱子,这该死的箱子,一起失去呢?她真的需要这让她沉沦到更不知所谓的惊惧中去的箱子吗?她真的想要回到一栋空无一人的老房子中去,而不是留在她爱也爱她的人身边吗……芙洛丽亚,唉,可怜可爱的芙洛丽亚,她本不用失去她的容貌和名姓,不用去当一个她从来都不会成为的人……她曾经是那样珍爱那些小小的、随处可见的奇迹啊,可怜的芙洛丽亚!她根本不知道,她的牺牲其实是不值当的,与交换得来的事物是不对等的。天真的家精是不会知道的。  

可洛斯塔知道。洛斯塔·格罗夫纳也没有办法装作不知道。就连失魂落魄地走在曼哈顿的十字路口时,她也会看到福克斯·拜斯坦德出现在她的面前。比她时常见到的要年轻许多,甚至可以说仍是少年,喊住她之后,他露出一个青涩的笑容,向她张开略显细瘦的双臂。是她在那个时候没能得到的一个拥抱。  

“为什么……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呢?”她的表情是哀切的,迈出的步伐是迟缓的,异色的眼瞳——尤其是那抹足以用不详来形容的血色——不知为何,在夜色之中显眼得可怕。伫立路口的神秘少年什么都没有说,他只是笑着,看着已经不再算是少女的女人一边向着自己走来,口中一边说着什么:“书本,历史,电影,甚至活人——我穷尽我所能利用到的一切事物,却始终无法解答,这并不合理,对吗?因为,除我之外的所有人,都顺顺利利地得出了结论,不是吗?为什么呢?为什么——就连你也要用那张脸来见我吗?”  

行李箱颇为尖利的边角结结实实地撞上少年的太阳穴,考虑到箱子本身没有多少重量,她的腕力也并不算过人,这因“敌人”过分的挑衅而导致的一时失控,并不会带来任何灾难性的后果。然而并没有碰到实物的感触。洛斯塔的反应倒是极快,她迅速弯曲膝盖,压低了身子,正正好好地错开呼啸而来的刀锋。看起来,就算她没有先一步发难,他依旧会尝试割下她的脑袋。来者不善的狭路相逢,实在是不需要、也没法有多余的开场白。在纽约曼哈顿平静生活了五年的洛斯塔·格罗夫纳,到底不是天赋异禀的刺客,不会无师自通杀人的技术,她连体态的调整都笨拙得很,电光火石间,她干脆大胆地向前了半步,试图冲撞对方的下颚,没成想居然就这样直接撞散了对方躯体的一部分。  

这家伙不是人类。意识到这一点,洛斯塔竟然感到了一丝不合时宜的轻松。她又一次抬起手,用手提箱招架住第二次指向脖颈的攻击。这个箱子不愧是封存了女巫的秘密的物件,有着从外表上完全看不出来的坚固品质,只可惜拿着它的人是过于专业的门外汉,被非人的力道震得直接脱了手。眼见着第三次的斩击已经蓄势待发,大概是没有什么补救的机会了,洛斯塔转动那只赤红色的右眼,死死地盯住了少年怪物幻化而出的稚气面孔。  

她心怀千言万语,不是对芙洛丽亚,而是想对福克斯·拜斯坦德说,所以她一直没有机会。除了此时此刻。洛斯塔·格罗夫纳表情安然、万分平静地开口道:“我恨你。”  

箱子摔落在路沿上,可能是被石子砸开了陈旧的锁,里面装着的、比预计要来得多得多的东西,因着惯性飞散而出了大部分,几乎像是某种琐碎的呕吐物。越过这些漫天飞舞的大量纸张和信件,她伸手抓住一柄没有鞘的匕首,就这样顺势扎进了对方单薄的胸膛里。  

“保护好这个箱子,不要把它交给任何人。只有你有资格拥有它。”  

“然后,千万、千万,千万不要打开它。只有这件事,你绝对不能做。”  

“因为我要是打开了的话,就会发现你连妈妈都弄丢了吗?”天生且彻底的女巫,将怪物尚未消散干净的半个头颅提到自己的眼前,十足畅快地笑了,“没用的东西。”  

 

2020/06/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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