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一下

阅览数:
352
评分数:
1
总分:
10
举报

当我们谈论“死”的时候我们在谈论什么 

 

 

 

 

 

邓云青和我成了同事之后,经常到我家玩。他说他有个三层的纸扎大别墅,不过不能碰水也不能碰火,还一脸可惜地跟我说,我不能去真是太遗憾了。 

我没有什么可遗憾的,但心里挺不是滋味。 

看得出来,他尽量把自己的事说得轻描淡写,仿佛他对此毫不在乎。他对我说,现在他有房有车,吃穿不愁,还有份好工作,好多活人的生活质量还不如他呢,我差点就信了。 

后来有一天下班路上,我买了一杯奶茶,觉得挺好喝,就顺手递给邓云青让他也尝尝。他接过吸了一口,什么也没吸上来。 

我错愕地盯着奶茶,邓云青在一旁大笑起来,就好像这个事儿真的很好笑一样。 

黄昊宁在旁边看我俩,表情怪怪的,他的点和我们都不太一样。 

黄昊宁说:“你俩喝奶茶,用一个吸管啊。” 

我一拍脑门,忘了,习惯了。 

 

我们两个认识太久,在饮食上并不特别避讳。喝同一瓶水在学生时代是常事,特地倒出来喝反而显得生疏。 

我是这么想的,但我没说。邓云青替我把话全说完了,我们认识太久了不计较这个,但他又话锋一转,说:“不过以后也不用计较了,我喝不着了嘛!” 

邓云青当了二十多年的人,能吃能睡,爱晒太阳,现在他不能了。这对他来说也是好的吗?他要一直这样当鬼吗?我想问他,又怕得到答案。 

 

我俩躺在我家的懒人沙发上看综艺,之前这玩意只有一个,后来我又给邓云青买了一个。懒人沙发是会吃人的,而我心甘情愿以身饲虎。 

主要确实是舒服。 

综艺是我喜欢的侦探类节目,邓云青没看过,现在我们看的是我最喜欢的一期。我们一边看一边讨论案情,邓云青在一旁胡猜,我偏偏不告诉他正确答案。这一期我看了太多遍,难免走神。我注意到字幕里所有的“杀”和“死”都被打了引号,最近几年的综艺似乎都是这样,似乎不加一个引号,观众就真的会认为节目里假到不行的塑料模特是真的尸体。甚至嘉宾说声“笑死我了”,字幕里也会变成笑“死”我了。我一直无法理解这种做法,仿佛把观众都当成傻子对待,是一种纯粹的欲盖弥彰。但现在我的心情反而微妙地与字幕的状态靠拢了。 

在邓云青的面前,我不敢说“死”,不敢说“杀”。其实本来也不想让他看这个综艺的,是他突然想起我以前推荐过,硬拉着我来看。邓云青问我,这个人到底是谁杀的呢?我就回答,我也不知道谁是犯罪分子。他问,死者到底是被什么凶器杀掉的呢?我就回答说,我也不知道犯罪分子用怎样的手段作案。 

我处处回避那几个词,但邓云青非常直白,就仿佛想要引我说出来一样。到后来这甚至有些像一场游戏,他说,凶手,凶器,死者,千方百计地要我上钩,我说作案,犯罪分子,作案工具,被害人,滴水不漏地闪转腾挪。其实他的意思我也明白,但我偏偏不想说那几个字,仿佛说了,就是往本来已经结了痂的创口上再捅几刀一样。 

后来我说不闹了,邓云青就说好,也没再提那几个字。我们都安静下来以后,房间里就只剩下电视的声音。我几乎记得住每一个镜头,每一个人讲的话,在这种熟悉感中我的意识逐渐变得模糊,眼皮也沉重不已,邓云青好像离开了,又好像没有,他好像来过了,又好像没有,我也许跟他说话了,又也许没有。 

我醒来的时候身上盖着薄毛毯,一期节目播完,下一期已经播到一半,邓云青看到我醒了,笑了笑,晃了晃手里的薯片袋子:“我全吃了,一个都没给你留。” 

鬼吃东西是吸食物的气,吸完了之后虽然食物还在,但吃起来味同嚼蜡,我有幸体验过一回,不堪回首。 

“几点了?”我问他,然后去摸我的手机。手机上是准确的时间,六点二十五,邓云青报了个虚数,说是六点半。 

我说哦,脑子里回忆刚刚梦见的东西,像一团浆糊,越试着去想越不清晰。我问邓云青,我刚刚有没有说梦话,他点点头说,我刚才一直念叨着想吃炸鸡,外卖一会就送到了。 

我松了口气,那还好。可能我确实是太想吃炸鸡了。 

 

 

 

许天明睡着了。他的眉头皱得很紧,不知道梦见了什么。我去给他拿了条毛毯,他的睫毛动了两下,眼睛睁开一条缝。 

我拍了拍他,让他好好睡,他却伸手抓住我的袖子,问我:“可不可以不要死?” 

大屏幕里,凶手被捉拿归案,玩家们欢呼庆祝他们的胜利,而屏幕外的许天明问一个死者,可不可以不要死。 

“哎呀,对不起,我也不想的。” 

思前想后,我只能给出这样的回答。 

发布时间:2022/02/11 10:22:02

2022/02/11 隐秘公约·金陵千秋事 日常互动
2

相关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