UID106484

宣言陆:企鹅的魔法就是奇迹本身

绿色圣母心

阅览数:
297
评分数:
3
总分:
30
举报

   

   

Directed by A.Alexander   

Written by A.Alexander   

Starring Silvia  Littlewood/Lenard  Littlewood   

Cinematography Yuki   

Production companies 19th Century Fox   

***warning:PG-13***   

   

-   

   

*总字数11379   

   

-   

   

   

   

   

   

                                                           (她说)   

   

要是我能拥有一个冥想盆就好了……所有不愿主动想起但又不得不牢记的记忆都跟魔药或者草药一样,用瓶瓶罐罐收纳起来。乱七八糟、一鼓作气地码在发潮的木柜里,这才是巫师的生存之道不是么?如果记忆只停留在脑子里,她们和麻瓜就没区别,他们就没了理由留下……那么,她就要离开。远远的,永远不回来……   

   

                                                           (8岁的生日礼物)   

   

孤儿是没有生日的。可在从进入利特尔伍德家的第二天起他就多余地告诉她,所有的昨天就是她的生日。寄人篱下的365天里她对心血来潮的所有施舍都只给予最基本的礼貌回应,除了他送她的8岁生日礼物:一只坩埚。他并不是不知道自己做的一切对她来说有多重要,他只是不在意、不在乎、不去计较往来赠给的得失差异。只要她开口,格兰芬多的宝剑他都能拔出来,即便这一举动会消耗掉他毕生关于勇气这个概念的全部,但只要能为了满足这个愿望……只要愿望能被实现……   

   

8岁的时候她知道了雷纳德·利特尔伍德是一个对他人而言伟大的人。   

   

                                                           (她梦见)   

   

魁地奇球场的上空绝不是起点。她其实什么都不记得了,却硬是咬牙坚持、拼命否定掉了这个假设。因为如果承认他们是从魁地奇球场出发的,梦就会醒来——内心深处,她无法回避的清晰明白自己对运动的恐惧和飞行课的得过且过。于是,为了留在他的身边,她也必须支付出自己的代价,她宁愿咬断舌头,也不想从梦中惊醒。只要能够留在他身边,能从风中捕捉到他平时对别人绝不会发出的轻笑声,即使是令人反胃的巫师爱好(飞行)她都能忍受,这就是她放在天秤另一端的筹码、用于维持薛定谔的平衡的唯一资本。   

   

他(无论是在梦中,还是在过去的现实中,还是在她无法被实现的妄想中、被储存起记忆中都曾真实存在地)说:别紧张过头了,西尔维亚,你是不会掉下去的。   

   

她(不管是因为睡眠的时间即将结束,还是从未保证过自己是公平的器械突兀碎裂,还是随时间流逝、她原本坚不可摧的决心早不知何时化作了千疮百孔的模样都无法改变已经发生了地)睁开眼,没有任何遮挡的看到霍格沃茨被渲染成橘黄色的天空,翻涌的云层好似厨娘盆中的烈火,散发着令人怀念、落泪的温馨气味。视线下移,她看到他(无数次、无数次、无数次)摔碎在岩层上的尸体——原本呆在黑漆漆的眼眶里的东西一跃而出,跟折断扭曲成各种不可思议的角度的肢体被随意放在同只珍宝盒中,她一直看到红色的眼球被他身下的鲜血淹没、金色的短发被染成白色才醒来——这并不是一次(很多次)痛苦的惊醒。   

   

                                                           (12岁的生日礼物)   

   

进入格兰芬多的第三年,她就做好了未来的职业规划,决定成为世界上最伟大的解咒员。午间聚餐时大她两个年级,虽然是卡在年长和年幼之间地位略显尴尬的五年级,但耀眼的灵魂能迫使不利的事实也变得可有可无、在校内风光尽显的他托着下巴耐心地听她说完了全部,从始至终没讲过一句反驳。第二天,她收到自己唯一一份的12岁生日礼物是同样侍奉了他12年的猫头鹰。第三天,她跑到自己没选过的麻瓜研究课教室里找他抱怨,说这分明是他逃避死亡别离的狡猾计谋。第273天,猫头鹰死掉了,残留着索命咒痕迹的尸体被他们埋在利特尔伍德大宅花园的某个角落。第2190天,初夜后的清晨,他用消瘦得有些过分的手牵着她,重新回到这处无名的墓地旁。他看她哭了很久,可真相是她12岁生日以后就知道了他是最伤心和最容易伤心的人,她只是帮他做了他想做但不能做的。她永远会这样。这样留在他的身边。   

   

                                                           (她忏悔)   

   

猫、兔子、仓鼠、蛇,所有巫师应该养的东西她一个都没负责过。9岁入学时负责置办学生用品的管家本来给她买了只雪鸮,但入住格兰芬多宿舍当晚她就半夜偷偷爬起来把它放掉了,她记得白鸟飞走的背影在苏格兰高地深沉的夜空中宛若流星,然后重新爬回到床上睡觉。后来学生时代的五年里,她实际上照顾的对象是属于他却因为事务繁忙无法照顾的爬宠。偶尔心情不好不想去图书馆奋笔疾书时她就拉上床帘,蜷缩在被子上和它对视,看着它渐渐变成红和金交错的模样,跟格兰芬多学院的花纹完美融合。然后她就会疯掉,把剩下的时间全用在咬断自己薄薄的指甲上。爬宠会用它棕绿色的眼睛不知真假地看着她,不发一语,只有肚皮会因为呼吸有节奏的鼓动。18岁以前她只哭过两次,一次是因为嫉妒他的宠物,一次是代替他哭了死去的宠物。18岁生日后首个黎明前,她把爬宠带到沙滩上,和它又跟上学时那样地躺在一起。只是这次,当它自然而然地变成能与沙砾融为一体的白色时她也闭上了眼,希望能变成白色。中间不知道过了多久,结局也是失败。于是她把爬宠从沙子上抓起来,摁在浅水处拧断了脖子,黑色的尸体好像一条肥硕的鱼。她牟足了劲,朝着海平线把它扔出去很远很远,连落入水中的声响和他保持沉默的表情一模一样。   

   

                                                           (15岁的生日礼物)   

   

他17岁毕业当天就踏上了去往伦敦的火车,作为家属,她顺理成章的获得了去火车站送他的机会,但怎么会这样呢?五年级的普通小孩儿只困扰于究竟要如何用诡异的小心思在选择麻瓜研究课的边缘反复摩擦,被英国魔法部的保密法呵护得太好的大脑享受着松软鹅毛传递来的一夜无梦,安珀尔·奥斯汀轻摇着肩膀把她弄醒后她才刚刚知道他要去一线送死,过上往日不再来的生活。霍格沃茨最后的两年她没(必要)告诉过任何人自己几乎毫不停歇的整天整晚被那天奥斯汀眼神怜悯的噩梦折磨,必须定时定点摄入安神剂以维持不堪的生活。好在她魔药课的教授是个心软得不行的鳏夫,唯一的女儿在战争还未正式打响前就因为“不能说的秘密”导致尸体都找不回来,她根本不记得对方名字了,只记得那双总是忧伤的琥珀色眼睛像极了利特尔伍德夫人最喜欢的一枚宝石戒指。教授对她所有不合法的请求都会沉默着应允,她知道在那个至暗时刻他帮助了很多像她一样的人(学生,教授?把神奇动物也算上,大家不都一样么,否则凭什么!)而他们(受益者们)所被要求的回报只有保守秘密。特殊时期她只能用魔法部统一设立的特殊邮箱给他写信联系:上个礼拜又有学生死在黑湖里了……不是攻击,是自杀。好伤心。还有人从天文塔上跳下去了,是认识的人。现在礼堂吃饭时气氛也很沉重,大家都在偷偷讨论,费格斯校长是不是要关闭霍格沃茨了……(写到这里,她想起教授死去的女儿的名字,把它放进故事里,如同在雪白的信纸上甩了滴扎眼的污渍。她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想做被戳破还是被包容的那个,也许她只希望他能看看自己)伽马、从天文塔上跳下去的学妹的名字是伽马,你还记得吗?我们曾说过的,四年级的拉文克劳们是叽叽喳喳、毫无自知之明的麻雀。   

   

(她想用这种方式向他暗示自己即使所处的环境并没有他那般恶劣,但也同样受到烈火的侵袭,生命。变成了一触即碎的脆弱品的事实、不可回避的突然死亡的可能。她想用假设自己的死唤醒他对他自己的死的顾虑,揭晓死者之后生者的第二个死。她并不是自私自利的蠢货,她只是不知道还能再怎样告诉他不要死掉,否则她会难过了。)   

   

(把信扔进陶罐里她就开始后悔,薄厚不一的淡金色信封好几层的叠在一起……啊,金秋丰盛到溢出的蜂蜜罐,幸福得让她看迷了眼,被后面不耐烦的其他人挤开也没能生气。后来在走廊上她看到信使抱着199个寄托给尸体的梦从校门前幻影移形走的瞬间彻底崩溃地跑到黑湖边尖叫。她没有哭,预言里早说过了18岁前她只会哭两次,所以大可不必担心。只是姗姗来迟的奥斯汀并不知道,她从后面紧紧抱住她,用手捂住了她的眼睛。三个小时后她平静下来,坐在格兰芬多院长的办公室里喝着口感酸涩的柠檬红茶,偷听到刚离开霍格沃茨的信使便遭受到了埋伏在学校附近的解禁派袭击的讯息,把自己假装成愚蠢的跛子、快乐的聋子。)   

   

——回到15岁,他义无反顾的选择离开的那天,她踮起脚尖才能够到火车窗镜边的那天。倒退、倒退、倒退。蒸汽回到煤妈妈的肚子里,眼泪缩回憔悴的球体下面,摇动手柄,他们朝后退、朝后退,回到她15岁生日当天,在站台上拉着他的手说再见的时候,从无论是大小、纹理还是温度两个人都无法重叠的手掌中接过礼物的时候。(身处未来而无法改变历史的)她困惑到绝望的想:为什么她就没告诉他自己想要的并不是什么福灵剂,而是落在面颊上的一个吻而已呢?   

   

(她自认为从未奢求过感情。于是更不明白自己缺少的明明只是再普通不过的告别,但在辗转反侧的20年间里,却成了永远无法被填满的彗星坑。为什么?她不知道遗憾是比梦想更宏大的愿望,促使抚平人心的廉价善意也能膨胀成一生一次的契约承诺。15岁的生日礼物,她真正想要的那个蜻蜓点水般的吻,只会在命运与梦境借助幻想交错的无数轮回里踏上霍格莫德的站台,眺望它们共同憎恨的目的地。啊。她张开嘴,吐出一团没有颜色的雾气,无声地自言自语:火车开走了。)   

   

                                                           (她假设)   

   

如果她不是巫师,故事会怎样发展?如果她不是巫师,是不是他们就永远没有相见之日?占卜算术课后,她挽起紧绷得向上缩巴的羊绒衫长袖,露出两条白皙的小臂放在数字母稿纸上——那家伙大得出奇,无论是麻瓜还是巫师乍一眼都会将其看成奇怪花纹的桌布,因为选错而讨厌这门课的学生们私下给这教学工具起名为“纸质巨怪”不是没有道理的,只是教授们难以接受孩子们的不敬。她用手撑在“巨怪”的肚皮上,像依偎在母亲乳房前的孩子那般充满放松和信任,唯一违和的是手中多了用于测量数据的软尺。她就这样塌下腰,整个人的上半身都爬贴着散发着有些刺鼻的药水味儿的算纸上,随后缓缓张开手臂另一端的拳头。你看,就是这样。因为姿势的缘故,她看不见教授的脸,眼前只有距离自己很远的木地板,跟角落偶尔因施舍照进来的丁点光亮。她说如果我不是巫师,我和所有人的故事就像这两条手臂所组成的平行线,再怎么样也看不见彼此的脸的。本质上,巫师与麻瓜的历史就是罗密欧与朱丽叶的原型,只是朱丽叶并不爱罗密欧,没有对方存在的人生也会老老实实地漂流下去,剩下罗密欧每天抱着装满茶渣的杯子或是秋天第一批渡鸟褪下的羽毛对着从未存在过的记忆悲伤地喃喃自语,无数次问朱丽叶、你为什么是朱丽叶?   

   

教算术占卜的教授是一位身材矮小、多愁善感的夫人,她这些只是因闲来无事从脑袋里冒出来的平行世界妄想即使没有自暴自弃的情绪掺杂其中,也足够让对方飒飒落泪。哦,西尔维娅……我只能说,我们要相信即定的事实,和收束的命运……教授用深蓝色的手帕在眼下快速轻点,从左到右又到左,明明只是个来回反复的机械动作,却看得她眼花缭乱。维持坏姿势太久的腰不堪受辱的剧痛起来,她只好背过身去,跃坐到印着字母F和数字6的地方(这也是命运吗?)开始用魔杖在空中,把他的名字来来回回写上好多太多遍:他是9和5的孩子。9是支撑的家庭的父亲、5是怀孕的母亲,为了生下他(Lenard),母亲剖开了自己(9和5和5和5一部分的1和9和5剩下那部分的4),阶段性的答案是(对了,等于号也是两条平行线啊……)33,递交上的结果是最完美的数字6。她仰起头,看着教室高得令人惶恐的房梁张大了嘴发呆,漂浮在她余光里的数学公式碎成四散的尘埃,令人嫌弃地落到地上(得出答案的等号也是平行线,这是多么、多么、多么令人绝望的真相啊……)。   

   

占卜领域有一种不成文的规定,导致占卜师不能为自己预测任何东西。他们声称占卜必须是一种不求回报的爱的存在,否则和咒语和药剂一样,只会成为纯粹的工具。占卜必须是不公平、不等价的交换,只有不被理性信任时,它才能做命运在人间的使者。她虽然不能说对知识本身有多少循规蹈矩的尊重,但冥冥之中却相信所有不可确定之物的神秘规则。她从没计算过自己本身,但多亏能参与旁听利特尔伍德的家族会议的特权偶尔生效,她从别人耳中早早得知了自己和家族的命运都是“结局圆满”的数字9。   

   

(或许正是因为这个同时包括了 “她无法计算数字”和“答案先行被公布”两个要素的原因,她在计算他的人生之于母亲胸围尺上的数字时从来不把他们的姓氏当成必要的一环加入算数。)   

   

(或许他们根本不在乎她到底是不是个巫师,只因为她本身和利特尔伍德家族的数字命运过于息息相关,无论是拆开还是复合,加在一起都是众望所归的数字9,才把她留了下来。)   

   

(或许他早知道自己被收养的真正答案,但更愿意看到的是已经发生的既定事实。)   

   

(或许她真正不愿意把家族的姓氏算入他生命里的原因是想和他一起逃走。)   

   

(或许……)   

   

                                                           (18岁的生日礼物)   

   

魔法史上总要提一嘴的,除了黄油啤酒的诞生,就是43年冬天那场不可思议的暴风雪。很不幸,她因为错过了前一班回家的火车,被卷入凌厉的寒流中、成了历史的见证人。过饱和的车厢内,她和七八个跟自己一样衣衫褴褛、满面倦态的傲罗们同行挤成圣诞节大餐头牌火鸡胃里的填充物,不得不的将所有信任全托付到前面矜矜业业的夜骐身上。终于能腾出只手捏住信纸时,她又想抱怨魔杖尖能发出的点点荧光实在太虚弱,于是只能尴尬的一边道着歉一边拼命挤到窗口的位置。借助灰蒙蒙的日光,她勉强看清上面的内容:一个陌生的姓氏在短短百来字的家信中反反复复出现,偶尔还带着半个更陌生的名字。起初她觉得都是因为光线太差了所以才导致她折腾了半天也没搞明白自己到底读了个什么,等所有人终于有惊无险地落在终点站的国王十字车站附近,借助亮得烧眼的电灯,她又蹲在大雪纷飞的路边思考了半个多小时才终于想通,原来这是一封联姻通知书。   

   

(真是个物尽其用的时代。现在回想起来,她还是仅有这一个感慨。如果不是事情发生的太快,不是发生在绞肉机一样的时代背景下,她大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那样第二天继续正常生活,顺便优哉游哉地约迪耶莱一起吃午餐,接着赶在对方最后一次咬住叉子前把整个故事讲完。这样想来还是挺有挑战性的,她甚至能想象出迪耶莱在听完后会把她的出身和定位在三句话内梳理清楚,隔天把那家人的账本拿来给自己看,只留她感慨不多说一句废话确实是她们昆茨的风格的余地。)   

   

抵达利特尔伍德大宅时已经接近10点了,利特尔伍德夫人极为罕见地坐在客厅里等她回来,如果不是因为她现在的样子实在太一言难尽,和脸上的表情平静异常,他们肯定怀疑她在迟到的这段时间里试图离家出走了。或许是因为打消了顾虑,也或许是因为她的模样太惨不忍睹,利特尔伍德夫人大发慈悲的放过了她,简单问候了几句便让她回房间休息了。她进屋后第一件事就是锁紧房门脱光了所有衣服,径直钻进提前被家养小精灵准备好的浴缸里,在蒸腾的雾气中,她又从热水里伸出胳膊,朝堆在床角的垃圾小山勾了勾手。不一会儿,淡蓝色的信纸垫着两只脚一扭一扭地走过来,跳进了她的掌心。她把半个脑袋泡在水中,不停地吐着泡泡,水面上的眼睛不停上翻,盯着即将要划分给她的陌生姓氏又回忆很久,最终模糊的印象也被铺天盖地的肥皂泡擦没了。   

   

(其实她根本不在意,只是单纯在打发时间。她知道他今晚也会回来,只是不清楚具体时间而已。蓝色信纸的结局在当晚他还没踏入家门前就写定了:她洗完澡后把它也扔进了浴缸里,脏水和融化的纸浆一起被冲进了下水道。)   

   

坐在梳妆镜前给尚未痊愈的伤口换药时她偷偷看了眼时间,他是差6分钟11点整时踏进利特尔伍德大宅的。白雪皑皑也无法掩盖的金色牢门缓缓张开自己的翅膀,他披着黑色的斗篷,远望过去宛如此时代全部的缩影。她站在窗边静静地看着他走至视线盲区,梳理着自己的长发。他们上次见面已经是三个星期前的事了——当时他的手背被奇怪的黑魔法击中,深长恐怖的伤口冒着令人作呕的黑色脓液,但他却熟视无睹,还用那只手攥住了一大把她快打绺了的头发认真说教道要么剪短、要么就学着梳头吧,邋遢成这个样子怎么行啊。她本来眼泪都快浸湿睫毛了,听完这话直接把它们全换成了一记巴掌扇在他漂亮的额头上,他抱怨过好几次,说虽然她没多大劲儿,但总爱攻击别人脸这件事真的是个坏习惯,唯有她知道自己只是至今还没有说出她嫉妒他身边所有人的勇气,是个不合格的格兰芬多而已。   

   

(啊……联姻。整个过程里,她对这件事没有过一秒钟的害怕也没有过一秒钟的不安。为什么?她就那么肯定他会干预吗?即使她连对象是谁都不知道。万一最后他发现利特尔伍德家分给她的那个男人真的合适呢?她就那么自然的相信自己对他很重要吗?或者换一种说法,她就如此肯定,他做出的一切选择都是绝对正确的。而她会按照他所有的决定去做吗?)   

   

她熄灭所有的蜡烛,静静地躺在床上,久违的松软包裹了她,但意料之外,这舒适的一切没有给她疲惫的身躯带去任何平静。现在,她平躺在床上、睁着眼睛,再清醒不过地看着床铺正对的卧室另一端,目光没落在书架、衣柜和盆栽任何一个东西上……是的,她只是没有合拢眼皮罢了。她专心致志于耳畔死一般寂静,忽然觉得巫师是十分单纯的存在,他们甚至距离自然都很远,死后的尸体也没法腐烂在泥土里。巫师的魔法太强大了,迫使巧合全看上去是事出有因的处心积虑,值得享受的宁静也成了对隔音咒焦虑被害的妄想。她把胳膊垫在脑袋下,带着丝丝天真想,巫师实在是太可怜了,他们甚至不能拥有自己的豺狼时刻。   

   

(是的。)   

   

发呆过了头,她的脑子乘着飞毯,直接把自己埋进了法国乡下的野草田里,连他什么时候跟只黑猫似的悄悄钻进房间、轻跃上她床沿的都不知道。四目对视时,她强行装作不为所动,但瞳孔不自然地收缩仍无法控制,他了然的笑笑,没有像往常那样伸出手。外面百年一遇的暴风雪已经停止了,夜空展现出前所未有的清澈,月光更是明亮……他额前被蓄长的碎发垂下来,遮住了面朝向她的一侧眼睛,她抽出一只有些发麻的手,用指甲刮过自己再熟悉不过的下颌骨,然后用拇指摁住他的下巴,把那整张脸稍稍向右偏转——藏在影子里发红的面颊终于露了出来。   

   

“爸爸打你了?”她有些玩味地端详起他(漂亮极了,完全符合她的所有审美,假如她是暴君,那这一定是她最爱不释手的宝物)的脸,直到原本看不清的表情重新染上了无奈的神色,“肯定不是妈妈呀。如果是她,你肯定会流血的。我回来时专门注意过,今天她戴了一只很好看戒指呢。”   

   

他轻轻打开她的手,背朝床榻去脱自己的衣服。“听你说的,我还得谢谢老头子了。”他语气里有显而易见的怨气,她故意视而不见,还假装认同地在床上坐直了身子。不知道是不是该感谢几年来动荡所造就的经验,他更衣的速度快到惊人,不一会儿乱七八糟的外套就被扔到床下的黑洞里,暂时彻底的消失了。他盘坐在她对面,两个人终于清晰地看到彼此。   

   

“你瘦了。”他说着,熟络地撩起她睡裙左侧的一角,看到整洁的纱布后叹了口气,“还没好吗?”   

   

“这才多少时间。你痊愈都花了十多天,我这连一个礼拜都不到。”她伸长腿踩在他被支起的两侧膝盖上,不以为然道,“大概还得有7、8天吧,不过已经不影响了,不然我怎么还能今天到家的……你赶上那场暴风雪了吗?我猜没有。只有我这种倒霉蛋才会遇上吧,本来还能赶上晚饭,结果回来时澡盆里的热水都快被放凉啦。哎,瘦都是必然的,难道你们那儿地伙食就很好吗,反正我是一口都吃不下,现在看到像派一样的东西就恶心到不行……”   

   

他听着对方碎叨叨的抱怨,用手摩挲着她的脚踝和小腿,迫使她的声音渐渐小了下来。   

   

“说完了?那我可以说了?”他头也不抬,盯着她粉红色的膝盖,手上的动作也没停,莫名让她觉得害羞,“既然妈妈跟你说了联姻的事,那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我没什么想法。”她说了实话。   

   

“你总不能是个人就嫁吧。婚姻大事,用脑子多思考、少妄想。”   

   

“可我都不知道那人是谁啊。不过是家里选出来的,应该还行吧?”   

   

他拍了下她的腿肚,弄得她发出一连串不自然的笑声后说出了那个姓氏,而她没有说出口的第一反应是:原来念起来是这样的,怪不得很奇怪。“……也没有钱,也没有用,唯一的好处可能就是跟解禁派绝对没半点关系。他们全看上……家里是魔法部的内线,可如今里面的人可比我们这些外面的人更容易猝死呢。你难道想年纪轻轻做个寡妇吗?倒不如不嫁了吧,而且……”他说着,一边把手松开、上移扶住了她的肩膀。她微微歪头,故意盯着他靠近黑暗的左侧和那儿的纹身。   

   

他突然不说话了,但眼睛来到了上面。那双冰凉的手用力地扣着她的肩膀,但没弄出多少不适,她不清楚究竟是因为他们都对痛觉渐渐麻木了,还是真的和她想的那样,是他在紧张。她早下定决心不做先开口的那个了……但她很想抓住肩膀上的手,告诉他他也瘦了。   

   

(她会遵循他所有的决定……)   

   

“和我结婚吧,你连名字都不用改。”   

   

顺着布料下滑,他的双手放在她衬衣的第一颗扣子上。她扭过头来(右边的脖颈已经被拉扯得发酸了)努力掩饰艰难的和他对视,在那双流动着光芒的瞳眸里,她看到自己蓝色的眼睛被交叠出神秘的紫色(啊,有人预言过。紫色象征着巨大的毁灭),然后拉起他已经愈合、甚至背面尽管受过那么严重的伤也早就给忘了的那只手,用舌头舔舐过干燥的指缝,尝到今夜最后一点雪的味道。当他们抓着对方,堂而皇之的玷污着皎洁的月光时,利特尔伍德家钟声连续响起12下——他颤抖着手解开了第一颗扣子……他们一起倒在床上——啊,18岁,18岁。她的双手死死揪着他后脑的金发,仰头咽下高亢的尖叫时真正想做的是大喊出来、告诉全世界,她18岁的生日礼物是他剩余全部的人生。   

   

(是的。她错误的开始。他们不幸的源头……)   

   

   

   

   

   

                                                           **燃胶**   

   

疾走、疾走、疾走。她跨过路边的围栏直接跳到了沙滩上,不细腻的沙子和藏在下面偷偷摸摸作恶的小石子扎得她一阵踉跄,披在身上保暖用的睡袍也不合时宜地勾在了上面的一段翘起的铁片上。乱七八糟的一切破事和被拖慢的步伐气得她发疯,脑子好像被煮开了的一锅粥,除了向上翻涌的能狠狠烫伤别人的蒸汽外没有别的。她一脚踢在身后的裸石墙上,任凭尖锐的石棱划破了脚底,接着硬是扯下还挂在半空的袍子,弄出在海岸边不值一提的凄惨的撕裂声。她疯了,完全疯了。疾走、疾走、疾走!在被冻得梆硬的沙滩上留下一个个残缺的红脚印,从裂口中溢出绒毛也在空中飞舞。她苦痛的痕迹就是要这样大张旗鼓的布满整个世界,她就是要不管不顾地尖叫给全世界看,让所有人看清她的痛苦。   

   

他站在浅滩上,海浪一遍又一遍地拍打着他挽起的裤脚,把浅色的布料染成夜一样的黑。他白色的头发在风中颤抖,像暴风中迷茫的蝴蝶,除了脆弱还是脆弱。她从身后赶来,用手揪住他的领口,对上充满意料之外的惊愕的红眼睛时,心中怒火朝上又多蔓延了三分。为什么是红色?不能是绿色、紫色、黄色,和她一样的蓝色?张扬的颜色天生便象征着暴力和不幸,既然你们利特尔伍德那么想要,那就还给你、还给你们吧!她嘶吼着意味不明的话语,将长长的指甲折断在他被撕烂的领结和锁骨的皮肉里,迎着那张脸。她先是半个身微仰,紧接着重重一头、全砸在他高挺的鼻梁骨上。   

   

痛呼的声音(海浪的声音)、断裂的声音(海风的声音)、踱步的声音(海鸥的声音),随着惯性,她倒在他的胸口上,听到自己无数次早已麻木的心碎的声音(抽泣的声音)。粘稠的血液还未从半空中落下,他的手就已经习惯性地抓住了她的手臂,使她仍可以在浅滩上站立。稀薄的海水轻瘙着有着新鲜伤口的脚底,激得她小腿止不住地抽搐。   

   

对不起,对不起。他也都抖得厉害,可神情晦涩,不能被看清半分。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他重复地说,试图抱住她的手无数次抬起后落下,不知怎的总是做不到——对不起,他说,对不起。   

   

她突然感觉不再愤怒了,好像一直(6年)以来支撑她灵魂得以幸存、继续感受的最重要的一块儿肩胛骨被凭空抽走,于是,她开始无止境地下坠……啊,原来放弃是这样的感觉……面对突如其来的轻松,她没想笑、也不打算哭,抬起头,她掐住他的脖子,下半身义无反顾地朝海的深处走去。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他妈的,雷纳德,我要杀了你!她愤恨的尖叫刺得连她自己的耳膜都一阵生疼,他一手捂住更靠近她那侧的耳朵,边用力去掰她的手,他说了什么她都没听见……雷纳德、雷纳德,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今天、必须是今天,我要杀了你,永永远远地杀了你。   

   

海水已经没过了腰,她的下半身都没有感觉了,前进也变得愈发勉强。好几次,她自己整个人就那么凭空跌落进水中,没有任何落脚点,刺骨的咸味一股脑涌进她的鼻腔、耳朵和嘴巴,他不得不改为抓着她的腰,以保证自己能一直看到对方。当然,她肯定毫不领情,只知道被从水里捞出来多少次就多少次的重新伸手去抓他的脖子,用已经断裂出奇怪形状的甲片在他脸和颈侧都留下鲜红刺目的抓痕。够了、够了!他反手一掌打在她脸上,在她片刻晃神时直抓起对方扛在肩上,大步朝回走去。如果你想,那就杀了我。西尔维娅,杀了我、杀了我吧!她不安分的脚一次次踢向他的肋骨,在他把她扔到沙滩上以前,她用牙扯住他的左耳,在轮廓上留下一串同样淌血的咬痕。   

   

她摔在沙滩上,被他扼住了喉咙,空气在瞬间被截断了。她的脸涨成了不自然的红,两只野兽的鼻尖紧贴在一起,嘶吼出的话语泛着淡淡的酸意,环绕在周围——杀了我、杀了我!脱力的手指在无法动摇的铁箍表面蹭下无数可以作为证据的指纹,她抬起终于重新有了感觉的双腿,从两侧同时撞击上他脆弱的腹部。快把她勒死的手终于松开了,她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扬起左手再次劈向他的太阳穴,但在中途就被拦住,重新摁回到地上。她疲惫到绝望了,自甘堕落地望着漆黑的天空开始放空大脑,想:夜里的沙滩真的好冰、好冷、好坚硬。彼此粗粝的喘息声交融在咸腥的海风里,他的手撩开她睡裙的下摆、探了进去……哪怕现在能抓到一个贝壳她发誓自己都能用那玩意杀了他,可从指缝间流走的除了时间就是悲哀的细沙。在她蓝色的眼睛里……多么冰冷、多么绝望……他把沾满淫秽气味的手指垫在她上下两排利齿间,在粗暴的撞击裹挟着满是生腥味儿的撕裂痛、把她从下到上的劈开时,她终于忍无可忍、握住一大把沙子砸在他头上。他们的吻里除了血与汗还多了沙土的味道。   

   

35岁时,她变成了颠簸的船,在野蛮起伏的大海中央伸长胳膊、五指大张,迷迷糊糊的想好可惜,看不到星星。他拉下那只三心二意的胳膊,胡乱地吻在她总刻意避开视线的眼皮上。杀了我……西尔维娅……你不是说要杀了我吗?说呀,说呀……她的腰痛得都快断掉,最后那点力气全用在了维持生命的呼吸上,早没了力气和疯子乱吵。连骑在他身上都直不起身,整个人像只蜗牛蜷缩在他的胸口。说啊……西尔维娅……说你要杀了我……他用手轻捏住那暴露的后颈,任凭她夹在自己腰侧的大腿耻辱地颤抖。   

   

最后一次射精结束后,她忽然恢复了前所未有的力量,一把推开他、站起了身。毫不在意还有什么东西仍在向下流动,她原地跺脚两步,捡起奇迹般地冲回了岸边的睡袍。被水渗透的衣物和沉重的水草无差,她便只能勉强地拖着它,头也不回的朝家的方向走去。远去、远去、远去,她一次头也没回过,判断距离的方式是用耳朵捕捉愈发遥远的海浪声。沙滩远去了,大海远去了,他也远去了——她站在超8mm胶片感光区的尽头,被火焰燃烧成黑色的泡沫。   

   

第二天,他飞去了北美洲。   

   

   

   

   

   

   

                                                           (她回答)   

   

安珀尔·奥斯汀问她究竟什么爱他时,她给出的答案是:因为他在她8岁那年,送了她一只坩埚。   

   

铁质容器敞口的深渊里藏着两个答案,分别是他肯定她作为巫师的身份,和他为自己定义了她的生日而实现的承诺。   

   

所以她说:我爱他。   

   

可惜安珀尔·奥斯汀没有听见她人生中难得一次语气坚定的回答,在写下信的第二天就去世了。她是霍格沃茨大战后过了很久,偶然路过霍格莫德村时被巡逻的费格斯拦下才得到这份遗产的。奇怪的是在读完这封信后她第一个想到的,并不是在人生中充当了母亲的奥斯汀,而是曾经成为过她父亲的魔药老师。   

   

她问桑格斯,那个人还活着吗?后者摩挲着下巴想了很久,才终于点了头。啊,你说那个魔药教授啊,他其实很早以前就离开霍格沃茨了,直到大战开始前,魔药课还都是我代的呢。他辞职的说法是自己并不害怕死亡,但越留在这个地方他越心碎,所以决定离开了。我也有挽留他,但他说除非有冥想盆这种可以承载我们不想记住但又不得不背负的记忆的狡猾道具帮忙,否则一个人——不管是巫师还是麻瓜——终究是会垮掉的。   

   

“战争英雄”雷纳德·利特尔伍德一案的判决在1953年秋下达,明明不是当众走出魔法部大门的人,她却比所有人都迷茫。《预言家日报》的记者从前一天晚上就在利特尔伍德大宅附近的街道和车站蹲守,蓄势待发的样子让人觉得好笑。当他们拦住她,问她的态度和是否有离开利特尔伍德家的意向时,她只想问早知道他们这么热情,打仗的时候都躲到哪儿去了?当然,最后她还是什么都没说,因为在她看来这两个提问没有一个是需要回答的问题。   

   

往后无数次上诉和失败和被忽略的时间里,她都没有放弃过对魔药教授的寻找,好几次在七又二分之一车站上她都觉得自己真的看见对方了,但结果总是错觉。她迫切的想见到自己的老师,想从对方身上搞懂,一个心碎的人究竟该如何做才能在这个世界上活下去。但在她找不到答案的路途上,生命也仍公平地前进着,她渐渐长大、变老,活过29岁、30岁、31岁、32岁。只差被意识到的答案和爱的誓言一同,从遥远的未来看着她:   

   

   

   

                                                           (35岁的她说)   

   

                                                           她对他的恨意使他们存活了下来   

   

                                                           (18岁的她说)   

   

                                                           我想永远和你在一起。   

   

   

   

 

 

   

FIN. 

   

  

 

相关角色

  • 街边老狗 :

    无法倒流的时间,纠缠的命运,无力感,所有的痕迹深刻美好又痛苦,沉沦着,最后都破碎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写写看完全文的感受,有什么东西堵着但是又无处释放,老师写的好好……

    2023/02/09 22:59:04 回复
  • AYUR : 回复 街边老狗:

    感谢观影,因为1960就是有很多附加的历史背景,所以会放大这种时间残酷流逝的绝望呢。因为痛苦还未释放,所以现在还是堵塞,也所以人可以期待未来吧ww

    2023/02/10 14:22:52 回复
  • Archtophilist :

    看完之后让人很想截图(指画面感好强)!电影感太棒了…行云流水的分镜与不能再次踏入的历史之河…qAq太强了…(只能打出感叹号的程度‼)

    2023/02/11 16:40:48 回复
  • AYUR : 回复 Archtophilist:

    谢谢www很高的评价呢……能看得很满足就好了!

    2023/02/12 17:24:17 回复
  • 奶牛猫口吐人言 :

    这边看完又倒过去微博看了排版你说的没错感觉排版直接蹭蹭升华了我草啊爱死了、感恩伟大的阿歪又尔写出绿色圣母心……感觉雷西就是:她只是帮他做了他想做但不能做的。(双方都)西老师未说出口的愿望,未察觉到的期许。数字占卜中,不成文的规定让执念变成了纯粹的感情……格兰芬多都是是燃烧的火,互相吞噬的火……

    把十八岁的礼物和燃胶反复看磕鼠我了 18岁时年轻的她觉得这是命运的感召于是闭上眼睛顺从了 大脑磕得只剩下那个18岁和35岁的gif。此外战争时期的那种紧促不知何时就会下坠失去的感觉写的很好……下坠靠爱恨紧紧相握 就算离开了也作为心脏的燃料心碎地漂浮下去 啊啊啊啊。好喜欢 今晚将反刍一晚上。

    2023/02/15 22:08:19 回复
  • AYUR : 回复 奶牛猫口吐人言:

    命运般的横向排版都是由因为登不上e的某人强烈要求连夜催生的,无心插柳柳成荫x虽然写的时候就觉得果然还是要排但是懒了但还是排了(好纠结)嗯,做与不做的就义与牺牲嘛(抄一下)很适合殉情的精神状态但两个人都命硬不会死的type

    最爱战争背景上战场的人支离破碎在家的人更支离破碎的精神状态,小戴生错时候了不然我觉得从天文台上跳下去的肯定是小戴(干什么)雷西是好得不行的不懂得永别了xxx

    2023/02/16 09:40:37 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