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在北極的海洋上,常年覆蓋著厚重的冰山和薄薄的浮冰。其並不是在短暫的時間內形成的,不消說冰山是在遠古脫離大陸架的冰山,而浮冰則是在海洋下降至冰點以下後,在海面上緩慢形成的……來,托比亞斯,你看,這就是浮冰的樣子。”
溫柔的母親將圖畫書上面的資料指給他看,托比亞斯瞇起眼,盡自己可能地看著書上那白白的一片,隨後,他放棄了。
“媽媽,講騎士和公主的故事書吧。”他哀求道,以小而軟的手抓住母親的衣角,“我想聽那個故事。”
他母親躊躇了一會兒,似乎是在思考要不要嬌慣孩子,但還是放下了手中的地裡書,她從暑假上拿了另一本,封面上的彩色模糊成一片。托比亞斯憑著自己熟悉那本書封面的顏色,推測出那是他最喜歡的書。
“托比亞斯,坐好了。”
“嗯。”他騰出座位來,等母親給他講那個故事。
“很久很久以前啊,在一個國家裡,有位正直的騎士——”
騎士的養父因恐懼預言,而讓騎士去尋找一個寶藏,那便是被侏儒化成的龍,所看守的戒指。就這樣啊,騎士帶著劍上了路。等他到了巨龍藏身的地方,便吹響了號角,被號角聲引來的巨龍從洞穴裡鉆了出來,騎士便將刀劍刺入巨龍的心臟。就這樣啊,巨龍的血濺到了騎士的身上。
騎士因而可以聽懂小鳥的語言,在他們的叫聲裡,他知道在遠方有位被火焰囚禁的公主,騎士被小鳥們的請求打動,便去解救公主了。騎士將阻止他尋找公主的人打敗,而後在火焰中喚醒了公主。啊,那是他所見過的,最為美麗的人,金色的長髮如同黃金的瀑布一般,她醒來後唱起了好聽的歌,隨後問騎士她的英雄是誰。
“是我。”騎士回答道,隨後他們在太陽下立下了永久的誓言,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
托比亞斯聽完了這個故事,想再纏著母親給他講一次,但女僕來敲門了:“夫人、少爺,老爺正在客廳裡會見親戚。還請您不要與他們發生接觸。”
“好的,放心吧,我們不會出去的。”母親這麼說道,她們又說了些別的,托比亞斯靜靜聽著,直到女僕合上門。
“親戚是什麼呢?”他小聲問道,母親聞言笑了笑——只是那笑容裡,帶這種違和感罷了,而托比亞斯還不懂其中的含義。
“親戚啊,就是有血緣關係的人哦,可以是爸爸媽媽的叔叔,或者爸爸媽媽的姐姐弟弟,堂兄表兄也是哦。”母親溫柔地摸起他的頭,“還記得美和堂姐吧,那孩子也算是托比亞斯的親戚哦。”
“美和表姐……”托比亞斯搜索起記憶來,他確實記得有個語氣很溫柔、摸過他的頭的姐姐,“親戚都是好人吧?”他輕聲問道。
“……不是哦,親戚裡面也是有好有壞的,我們家很不幸的,有很多壞人親戚呢。”母親這麼說著,托比亞斯歪了歪頭,表示不理解,但也只是得來母親的擁抱而已。過了會兒,他從母親的懷裡掙開。
“媽媽,教我怎樣像爸爸那樣下棋。”他說著,母親聽後從書架上拿出黑白相間的棋盤,還有形狀各異的棋子。托比亞斯摸索著棋子上面的小型雕刻,主教和城堡各有各的特色,在那些棋子裡,他最喜歡騎馬的騎士。
“上次已經說過,棋局裡,一旦國王的棋子被吃掉,棋局就結束了哦。”母親把他的手放在其中一個棋子上,讓他感受那人頭上的皇冠與其他人的不同,“國王的位置旁是女王,女王啊,是整個棋盤裡最為強大的棋子。”
“他們是夫妻嗎?”
“是啊。”
“就像爸爸媽媽一樣嗎?”
“嗯。”母親輕柔地答道,托比亞斯聽後懇首,好顯示他聽懂了,“剩下的棋子裡,城堡只能橫豎走,教皇只能斜走,騎士的走法是這樣。”她抓起托比亞斯的手,讓他拿住一個騎士,隨後再在棋盤上反復重複一個跳躍的動作,“這樣就是騎士的走法了。然後這些,”母親讓他摸放在棋盤前列的、較小的棋子,“這些是士兵,只有第一步的時候,可以走兩格,在棋盤上,他們通常只能向前走一格。”
“哎?那那樣其他的棋子,都是在欺負弱小了吧。”托比亞斯說,聽到這評價,母親搖了搖頭。
“不一樣哦,士卒並不弱小,在戰局的最後,也可以通過走到敵陣的最後,而獲得無論哪個方向都可以走的能力。僅僅只是能力上,與其他的棋子有些許不同罷了,但是這並不代表他們就是孱弱的棋子。身為棋士,是要理解每種棋子的優點和特質的。”
“優點……”托比亞斯用拇指摸索著那個棋子。他母親隨即讓他比了一盤,托比亞斯就毫無懸念地輸了。事後,他母親安慰他,並說明天會再下棋,他也就點頭答應了。過了會兒,母親說要去看看他妹妹睡得如何,讓他乖乖待在房間裡。
托比亞斯翻動著自己看不懂的童話書,玩著白色的騎士棋子,他想象它是活的,如馬一般的四蹄,能跑動起來,背上的小人會舉起劍,衝鋒陷陣,拯救他的公主。他把棋子舉過頭頂,在自己的頭腦裡上演又一出童話。他想象馬背上的騎士將巨龍殺死,利劍刺入龍的心臟,他站在那裡,為騎士助威。
如此一來騎士和公主一定能獲得幸福。
他滿心期待地想著,知道有人又敲響了門,他踮起腳打開,看到女僕手中拿著茶壺和茶水,面色沉鬱。他剛想說些什麼,卻被對方用食指按住了唇。
“少爺請小聲些,老爺正在會客。”
托比亞斯那時還不懂女僕眼中所劃過的一絲猶豫,只是疑惑為什麼要如此戒備“親戚”。
“可以帶我去拿茶點嗎?”托比亞斯問道。
“在那幾位出去前,還請您忍耐……”姓為左左村的女僕拘謹地說道,向他呈上一杯帶著玫瑰花香氣和水果酸甜味道的茶,“畢竟,櫻庭家木宮分家的那些人,簡直和暴徒沒什麼兩樣……”
“暴徒是什麼意思呢?”
左左村略微一滯,隨後猶豫地說道:“就是壞人的意思吧。”
“哎……這樣嗎。”托比亞斯看著手中的騎士棋子,“也就是,會被好人懲罰的傢伙們吧。”
“……嗯,是這樣沒錯哦,少爺。”女僕輕聲說道,她將窗簾拉開一小條縫,托比亞斯感到陽光的灼燙,便換了個位置,“車子……還沒走。”
遠遠地,在走廊裡,有爭吵的聲音。托比亞斯指了指門,想打開它,卻被女僕阻止。隨即,他聽到門被踹開時發出的巨響。走進來的人身材高大,踩在地上步子很重,他起先以為是父親,但之後意識到那人的腳步比起他爸爸要更為拖沓些。
然後是更多的人湧入的聲音。
“怎麼了嗎?”他問,迎來的是那男人的破口大罵。
“看看你們兩個不孝子孫做的事情,老頭子在天有靈,肯定要氣得暈過去,櫻庭這麼大的家族,哪有兄妹相奸的道理?就是分家在外也臉面無光了!畜生!畜生!”那個素不相識的成年男子喊道,“我們可是名門望族啊,這就要被你們兩人毀於一旦了!你怎麼負擔得起!”
“還請您不要在孩子的面前講這些……”在男人憤怒時阻止的聲音正是托比亞斯的父親。
似乎是經這麼一說,男人注意到了托比亞斯的存在,隨後冷笑了起來:“早就聽說你們倆生下兩個小畜生啊,這個模樣,是有病吧,全身一片白……嗯,怎麼,還眼盲?還是弱視?這便是報應啊,報應哈哈哈哈哈。”男人的語氣令托比亞斯感到不適,對方卻並沒有停下來,而是湊近他的臉,“聽好了,小鬼,你的父母就不應該相愛,你就不應該生下來,你們所作所為,就是帶給整個櫻庭家不幸——我這麼講,你聽懂了嗎。”對方的語氣咄咄逼人,內容則讓他聽不大懂,唯一能懂的,就是那句‘你的父母不該相愛,你不應該生下來’。
孩子被這番話刺激,是會立刻掉眼淚的。男人見狀,像從訓斥一個孩子中生出了快感,繼續罵了下去。托比亞斯原本就模糊的視線裡,變的更為難辨。
“像你這種生來就有缺陷的孩子,大概不懂都是自己父母的錯吧,你聽好啊,要是你父母沒有生下來你反而更好……他們原本就不該在一起!道德何在!法律何在!就是因為這種人,我們櫻庭家才會變成這個樣子啊——”
“您不要再說了!”打斷男人的,是父親幾近哀求的聲音,“他不過是個孩子而已,怎麼會懂這些。托比亞斯,我和你媽媽,都愛著你,我們也很相愛,請不要擔心。”
隨後是,女僕左左村移動的聲音。似乎是被打中了吧,方才還氣勢凌人的男人,發出了一聲哀鳴,然後被拖了出去,臨走之前還在咒罵著。
終於走了。托比亞斯跌坐在地上,直到父親把他扶起來。
“剛才那個人說的都是真的嗎?”他問他父親,後者只是沉穩地摸了摸頭。
“我和你母親確實是兄妹,其餘的事情,都是他在瞎說,托比亞斯不用去想那麼多,爸爸媽媽愛你。”
“這樣啊。”聽到父親這麼講,托比亞斯便生出了安心感,眼淚也止住了。大概是因為方才哭過的緣故吧,他感到倦意,左左村帶他去洗臉,冰水打在臉上,意外得讓人感到安心。這時,母親走過來抱住他,安慰他。
“沒有關係的,其他的事情我不知道,只是我和你父親彼此相愛,也愛著你們這件事,是無論發生什麼都絕對不會改變的。即使別人否定了一萬次,也絕對不會改變。”女人輕柔地摸著他的頭,安撫他道。
托比亞斯聽著女人的話,感受到對方掌心裡的熱度,然後問:“我長大以後也要和櫻子結婚嗎?”
這樣的問題迎來的是母親噗嗤的一聲笑,但是她還是回答:“不是啦,不過,我想說的是,托比亞斯喜歡什麼人都可以,愛誰都可以,這並不是什麼有錯的事情,喜歡那份心情,是不可能輕易改變的。還記得我剛剛給你讀過的故事嗎?即使隔著火焰,騎士也仍然要拯救他的公主,這便是愛情啊。”
“愛情?”
“嗯,在唸的時候輕輕捲舌的lo,然後是牙齒摩擦嘴唇的ve,L-O-V-E。”
“愛(love)。”托比亞斯學舌道,母親似乎很滿意這個發音。
“就是這樣哦,托比亞斯,這個世界上,愛是可以跨越所有的鴻溝的。無論什麼都無法阻擋,這就是世界上最厲害的東西。”
“嗯……”他躺在母親的懷裡,瞇著眼看眼前那團溫暖的色塊,在那片怪異的氣氛中感到疲倦,最終睡著了。
二
在稍年長之後,父母便開始教他成為滅卻師的技巧,并另聘了老師教他識字學習,雖然看不清遠處的東西,但讀書這種事情,還是能做到。但也因此在學習如何成為滅卻師時,總也無法掌握拉弓射箭的要領,因此就放棄了這種武器,而改用佩劍。大概父母是希望有朝一日,自己也能有自保的能力吧。雖然做的不好,但也要學習怎樣畫陣。慢慢地,身為滅卻師的第六種感官覺醒,代替了原本就沒什麼大用處的視覺。或許是錯覺吧,但是托比亞斯能從空氣中靈子的流動,來分辨每個人。自從意識到能感覺到靈子的位置,便慢慢有了這種能力,好像在水邊可以通過觸摸水面,辨別漣漪,來確認船是往哪個方向、什麼位置行駛的一樣,是萬千種觀測世界的方式裡其中一種。
在十二歲生日那天,托比亞斯收到了“劃破靈魂之物”作為自己的武器。對於父母就好像贖罪似的舉動,托比亞斯只是覺得悲傷罷了。
明明不需要這樣做也可以。
偶爾,也被父母帶去,在遠處安全的地方,“看”左左村與虛們作戰。遠遠地,能感受到一種令人不舒服的靈子。
單單是感知到,都會感覺自己的全身被那種靈子玷污。
托比亞斯站在高處,聽到在下方左左村的弓箭劃破空氣的聲音,疑惑著為何是那位腳步聲輕柔的女僕負責這種事情。隨後他被父母解釋,因為左左村是混血滅卻師的緣故,只有混血滅卻師能討伐虛,這是為了防止滅卻師純血者的血統遭到虛的玷污。
因為虛無縹緲的血統,所以要讓混血滅卻師們戰鬥。這樣的系統,讓托比亞斯感到不可思議。
“那麼,混血滅卻師們要更為強大嗎?”他小聲問他的母親,婦人聽後只是笑笑。
“純血滅卻師的天賦和力量,都要更強些。”
“那為什麼還要讓混血做這些危險的事情?這樣不是很奇怪嗎?難道不是身為強者的人,保護弱者要更好些?”托比亞斯輕聲說著,等待著回答,這次,卻沒有得到答案,只是母親歎了口氣後,用這些事情你還不能理解而一筆帶過了。左左村還在和那種擁有令人會生出雞皮疙瘩的怪物們搏鬥著,好像這就是她的生存意義。
在托比亞斯的觀念裡,父母都是開明的人,卻在這種地方固守著過去的傳統,不知為何,令他感到違和感。
當晚,左左村端來睡前的牛奶時,他聞到被香水掩蓋的腥味。女僕將熱好的牛奶放在他面前,托比亞斯才意識到那人的手上纏了繃帶。
“手,沒事吧?”托比亞斯問道,左左村愣了愣,似乎為這突如其來的關心而嚇到了,隨後才說道:“啊啊,沒事的,並沒有被虛傷到,要是到了那種地步,才是沒法救回來了。”
“啊啊……為什麼是混血滅卻師在戰鬥呢?你知道嗎,左左村?”托比亞斯拿起攪拌勺,輕輕地攪動起溫熱的液體。
“您是在擔心我嗎?”
說是擔心也不盡然,更多的是為身為純血滅卻師卻無法保護弱小者的自己感到惱怒吧。托比亞斯想著,左左村笑了笑,卻沒有答話。
“怎麼講呢,保護櫻庭血統的潔淨,就是左左村我一族的使命,還請少爺您不要擔心,這就是我們所有混血滅卻師必然會踏上的道路。怎麼說呢,這種事情,是類似進化之類的東西吧。”
“進化……?”
“這是生物學上的一種理論,舉個例子來講,就是有對兄弟,在長大後,其中一方選擇放棄生育,轉而用自己的力量去幫助自己兄弟的子嗣,結果上,就是更少的後代可以享用到更多的資源……雖然對少爺您來講,可能很難理解吧,但是,這就是混血滅卻師與純血之間的規則運作的方式,我等貢獻力量,保持你們血統的純淨,你們不需要去戰鬥,單單是維持那純血,對我們來講便已經是報答了,而換來的是整個滅卻師族群的昌盛……”
“那樣……也太奇怪了吧。”
“哈哈,果然您還是沒有能夠理解這種事的能力吧,不過。等您長大後大概就會明理解。左左村一族原本也是櫻庭的分家,所以兄弟的例子,也算不得奇怪……”左左村笑笑,收起了托盤,“等您享用完牛奶後,再叫我吧,屆時我會將用過的杯子收起來的。”
“嗚……”托比亞斯點了點頭,女僕關上了門,視線裡,室內的色塊一下子昏暗了很多。他處在一片安靜的黑暗中想到自己身為純血的意義,那就是純血扎根於混血之上,吸取同類的養分似的,將那些混血壓榨至枯萎。但是被壓榨的那方卻心甘情願,口口聲聲地說是為了滅卻師的昌盛。果然很奇怪啊。如此一來,不如說滅卻師這個種族本身有種奇特的病態,以植物來比喻,就是從根部開始,便被鐵圈縛住、畸形地生長的盆栽。
這就是身為滅卻師,無可奈何、不得不去面對的事情吧。
“不公平。”生來就擁有比別人更加優渥的環境,此生除卻生來的疾病並未受過多少折磨的托比亞斯,頭次生出了這種想法。他無疑是明白自己才是這不公的受益人。但是心緒裡好像有什麼在作祟,讓他無法容忍這種事情,“無論哪邊都有問題啊……”體制從一開始就出了差錯,所以才會導致整個制度產生扭曲。要是能以自己的力量……稍稍改變哪怕一點就好了。
那時他還未意識到,上百年建立的體制,是不會在一朝一夕間被瓦解的。
隔日,與家教練劍時,托比亞斯在外庭裡聽到有鳥兒的叫聲。對鳥兒不甚了解,他只是意識到原來現在已經是鳥叫的季節了。抬起頭時看向四周,雖然模糊,卻也能看到濃郁的綠色色彩。
隨後他便被擊飛了手中的劍。
“給我認真……認真啊!”家教大聲喊道,托比亞斯回過神來,這才意識到對方在說什麼,“你才不只這樣而已吧!把劍拿起來!”
“剛剛掉到哪裡了……啊,在腳邊嗎。”托比亞斯回過神來,低下頭看到自己那把擦得銀光閃閃的劍,他把劍舉起來,看向那片銀色上,自己朦朧的肉色倒影。不知道是原本就很模糊,還是自己的眼睛有問題,恐怕,兩者兼而有之吧,“是您很厲害的緣故吧。”
“喂喂,就算你再怎麼會看人臉色說話,在我這裡也是行不通的哦?我可是會罰你跑十圈的!”家教這麼說著,但語氣裡面能聽出來,似乎有些開心。
看人臉色嗎。托比亞斯在腦袋裡想著這個情況,不知道為何感到好笑。明明只不過是隨口說說、發自真心的言語,卻被當做奉承的話。如果自己是會看人臉色的人倒是好了,這樣就能明白什麼時候可以說奉承的話,什麼時候不可以吧。
教官是分家椎名家的人,不過似乎因為滅卻師的血統過於單薄,早在一世紀以前就已經放棄了身為滅卻師的那部分,似乎是受到了家人的推舉,姓椎名的男人才過來做自己的教練的。雖然已經成為了局外人,卻還是對櫻庭家的事情有半分了解。
“給,左左村凍好的綠茶。”男人拿過來一個筒形的茶杯,托比亞斯道著謝接了過來。綠茶似乎是很早就泡好後再放入冰箱的,裡面並沒有茶葉,喝著的時候,有種並不是在喝茶,而是在喝什麼其他的液體的錯覺。
“噗哈——”椎名將茶水喝掉幾口後,這麼歎了口氣。
“為什麼椎名的家庭放棄做滅卻師了呢?”
“嗯……你問一百年前那麼久的事情做什麼啊,都過了四五代人了。”男人這麼說著,短促地笑了一聲,“作為滅卻師血統太單薄啦,而且,本來我們這一系就是去為其他姓氏的事務決斷的中立人……可以說是不需要插手太多滅卻師的事情,所以才自己選擇淡出的。像我,就只能聽到那些傢伙的聲音,連看都看不到。”
“……哎?”
“對我來說,我倒覺得放棄做滅卻師挺好的。每天都要冒著生命危險,多不值得啊。啊,好喝,不愧是左左村泡的。”男人大口吸溜著茶水的聲音,不知為何總讓人覺得很失禮。
“請您不要這麼做,聽起來很像電影裡面的豬。”
“哈哈哈哈,你這小子,意外的也有嘴巴不留情面的時候啊。”對方好像絲毫不在意似的,不留情面……但也只不過是說出來自己想說的事情罷了,“明明剛才還那麼誇我……”
托比亞斯決定不去在意椎名說的這些話,只是問道:“冒上生命危險,幫世界除害,保護普通人,這不是很好嗎,如果有像你這樣靈力高,卻不懂得自保的人,就需要我們了吧。”
“哈哈,你小子對滅卻師這個職業的理解還真是錯得離譜。”椎名笑著,卻並沒有半分笑意,好像只是單純地用氣流掃弄喉嚨發出那樣的聲音來,“才不是那麼簡單的事情呢……滅卻師從來就不是伸張正義的職業啊,要說是正義的夥伴,明顯是死神更合適吧……嘛,也無所謂啦,無論是勝者還是敗者,都有書寫歷史的自由,哪怕是毫無道理的強辯也是可行的,只要讓自己的孩子相信自己這邊是正義的,就好了吧……”
“為什麼這麼說……就算是滅卻師的問題,死神也不應該發動戰爭吧。”
“所以說,不懂啊,托比亞斯。”椎名不知從什麼方向伸出了手,彈向托比亞斯的額頭,托比亞斯捂著額頭,繼續聽對方說了下去,“滅卻師之所以要消滅虛,只是因為生來就無法接受這個種族而已,啊,以普通人類的角度來講,從石器時代至今,過去兇猛的豺狼已經成了自己的夥伴,雀鳥過去危害農業,但隨著城市的拓建,卻慢慢成了籠中的玩物,虎豹之類的猛獸被關在動物園裡面,不成威脅,反而成為人類充滿力量的象征……只有蟑螂、老鼠、蒼蠅,從過去開始,就是被生理性厭惡的,到了現在也依然如此,因為他們確實地搶掠了人類的資源,傳播疾病。說白了,就是人類和這些種族之間,生來不對盤吧,而滅卻師對虛也是這樣啊,如果不把他們殺死,被虛傷害到一點的話,就會充滿痛苦的死去……身為滅卻師的一族,從頭到尾所考慮的,不過就是自己這個種族的安危罷了。”
“……難道,不是因為襲擊魂魄的虛是邪惡的存在嗎。”
“你這孩子,還真是天真啊。”
“哎?”
“感性、好騙得不可思議。大概是因為從小時候開始,就只在這個小小的庭院裡活著,從未見過外面的世界的緣故?到了你這個年紀,其他孩子再怎麼愚笨,也會稍稍開始思考起這個世界吧。”
“……唔。”被對方這麼評價,托比亞斯不知為何並不生氣,而是繼續聽對方說了下去。
“你有見過虛吧?”
“嗯……昨天……”托比亞斯回想起昨夜跟父母在遠處觀摩左左村戰鬥的情景,那股自遠處而來的不寒而慄又回到了身上。
椎名把空了的茶杯仍在草地上,隨後說道:“那你應該也能感覺到吧,那種不舒服的氣氛,就算我的血統淡薄,也能感覺出來啊。這就是滅卻師為何要和它們戰鬥的根源。”
“……原來如此。”
“哈哈,你應該是不會相信我說的話吧,”被說中了的托比亞斯,盯著視線裡面一點漂浮著的綠色點看著,似乎是隻鳥、或是昆蟲,“畢竟,讓你放棄十二年來所建立的價值觀和世界觀,也太困難了點。”
“你真的認為你是正確的嗎?椎名先生。”
“我只是站在旁觀者的角度,以自己的鏡頭來講話罷了……我的眼睛就是鏡頭,傳達所看到的東西,原封不動地還原。因為椎名這一族必須要做到立場上的絕對中立。”
“……啊啊。”托比亞斯歎了口氣,“可是,脫離滅卻師只是這個原因的話……”
“也太淺薄了點?”椎名問道。
“嗯……”
“你知道你父母的事情吧。”
被這麼問到,托比亞斯打了個激靈,他常常聽到別人充滿惡意的、或是好奇地問起這件事,原來椎名也……
“你不用在意。我對你父母是親兄妹也好、是表兄妹也罷,或者是陌生人……我都不在乎,只是覺得周圍的傢伙們,對你父母身上發生的事情,也反應得太過了點。明明幾代以前也有過因為金錢或是其他關係,無法迎娶外界的名門純血滅卻師,而在族內通婚,沒想到到了戰後,卻成了這個樣子……哈哈,也是很可笑呢,明明之前的所作所為,都和配種沒什麼兩樣,包括你爺爺沒有任何感情,只是為了優秀的後代而去迎娶國外的純血滅卻師來壯大櫻庭一族,周圍的人都在支持,到了你父母那件事……他們卻表現得天塌了一樣。真是的,明明做的事情要惡劣得更多倍,把人當成種豬也不在乎的傢伙,也敢用道德去綁架亂倫常的傢伙……不過彼此彼此罷了,或許還要更惡劣些呢。”
“……啊。”托比亞斯輕聲答道,他聽到耳畔有微風吹動起庭院裡的枝葉。正如那人所說,縱使這言語如同刀鋒一般刺入心臟,他也仍保持著十二年來的想法。
畢竟,要相信自己不是正義的,對一個十二歲的少年來說也太難了。
“什麼才是正義啊……”他喃喃著道,椎名並沒有回答。對托比亞斯而言,他的正義大概就是家人都能獲得幸福吧。
那麼既然如此,所有人的幸福,就是普世價值觀的正義。
三
“到了這個年紀,也該出去上課結識同年的朋友比較好。”
被椎名這麼說了,父母便給托比亞斯安排了補習班,那也是他十四歲的時候第一次接觸那麼多人,周圍都是同齡的孩子,他拘謹地坐在席上,第一次意識到世界上原來有這麼多與自己不同的人。大概是因為自己的樣貌很顯眼的關係吧,儘管看不見,卻能意識到別人刺眼的視線。
總之……先專心看看教案吧。托比亞斯低下頭,在那些人小聲的議論中低下頭去,萬幸的是大家很快就轉移了話題。隨後,他意識到有什麼人踏門而入。
那是與自己相似的某個人,彼此間能感覺到對方身上靈子的波動。托比亞斯抬起頭來。
“啊。”“啊。”
——對方的名字名叫林飛鐮,這是在日後對方帶著自己逃課時,托比亞斯知道的。原本就不怎麼喜歡人群的托比亞斯,對此事並無過多的負罪感,而林似乎是其中的老手,無論是翻墻還是躲人,都做得很快。相比之下,托比亞斯就略顯笨拙了。
“請等我一下……”托比亞斯撐著墻體,頭一次為自己那只能看到狹窄的視野而感到不安,對方催促著他快點跳下來,他試著跳下來,卻因為左腿沒有調好,而擦破了膝蓋。接著他跟在對方的身後,“請問您要做什麼啊?”
“嗯?去狩獵虛唄。”
“哎……以前沒做過呢,要拿武器嗎。”托比亞斯向著那人模糊的黑影問道,對方無聲地回過頭來拍了拍他的肩膀,緩了一會兒才再開口。
“你姓什麼?”
“敝姓櫻庭……”托比亞斯回答道,對方聞言再度沉默,然後又拍了拍他的肩,“在下是第一次做那種事……抱歉。”
“有帶武器嗎?”
“有……是靈魂劃破之物。”托比亞斯答道,林這才好像稍微放心了點。
“那等虛找來我們之後,我用弓把它殺死,那時候若是它還留著口氣的話,你來最後一擊?如何。”林晃動著十字架,問托比亞斯,後者聽後拘謹地點了點頭。說是如此,但是少年控制不好力道,放出去的箭矢總能一擊擊殺,弱小的虛很快便被殺死了。於是場面便變成托比亞斯跟在林身後,在結界之外,虛似乎會被滅卻師高濃度的靈力吸引,而自主找上門來——托比亞斯一整年都如此度過了,直到現世爆發了介於虛、死神和滅卻師之間的戰爭。
大概是永遠沒法忘掉那天的景象了吧。
原本只是與林在補習班外數十米的街道上尋找著虛,卻在那時突然感受到了之前從未意識到的龐大靈子波動,靈子好像洪流似的,在空氣中湧動著,在那裡他意識到,那是數十、數百乃至數千的死神、虛、滅卻師所發出的。
這是他從未遇過的場面。
“啊,請問怎麼了嗎?”托比亞斯問林,對方只是支支吾吾,他意識到空氣中多了他曾在負傷者身上聞過的氣味,他踩在什麼滑膩、粘稠的東西上。血與肉塊洩了一地,接下來是最為糟糕的死的氣味,其惡臭混合著陰水溝和血味兒。父母保護得很好的托比亞斯,是頭一次問道那種味道,其劇烈地攪動起他的胃,全身上下所有的細胞,似乎都在抗拒著面前發生的事。
“嘔……”他忍了會兒,隨後終於受不了,在尸體旁邊吐了出來。等他緩過神來時,林已經不見了蹤影,大概在剛才離開了吧。他在旁邊佔了會兒,忽然明白過來那尸體背後,也都有著各自的故事,也有各自的家庭,會有人在某處等待著他們回去。肯定不會有人想死吧……他掐了掐自己的掌心,好讓自己不要產生那樣的感覺。
然後在那片戰場上,他感受到另一種奇特的靈子流動。那無疑是滅卻師從外界提取,再散發出來的——只是那人,身為滅卻師的“器”,比他所見過的任何一位都要龐大上許多。托比亞斯在感到怪異的同時,又覺得他似乎很懷念那人。
血管裡的液體開始奔騰,似乎是在為那個無上的存在而沸騰,本能的,他意識到那個人是他必須臣服的對象,接著是什麼奇特的、撥弄心弦的聲響。恍惚間他又回過神來,踩在尸體上跑了起來。
到底是怎麼回事啊。他克制著那種反胃的感覺,向著沒有尸體的方向跑去,在路上被什麼奇怪的東西絆倒了,但他仍跌跌撞撞地向著前方走去,直到跑不動為止,眼前的色塊一片漆黑。
“啊……”他坐下來,瑟縮在那裡,等待著有人來找他,手中的劃破靈魂之物好像什麼用都沒有,明明在比試裡操練了千遍,卻連保全自身都做不到。意識到這點後,他展開了那東西,淡藍色的靈子不知緣何在視野中意外的清晰。
與其說是武器,不知道為何對他來說更接近“玩物”。大概,這便是沒有接觸過死亡的他,所能想到的有限的事吧。
不知緣何,他終於意識到了自己過往的天真。明明不過是接觸尸體而已,就已經有了這樣的念頭。
“真奇怪呢。”他想著,然後合上了眼,恍惚間他聽見左左村叫他的聲音。
四
整理好衣衫之後,托比亞斯向家人告了別,隨後走出了庭院。加入無形帝國,大概是他能為這個家族所做的唯一的事情吧。大概是目不能視的緣故,路程漫長得無以復加,等到了目的地後,輕輕吻過了十字架,才安心走進了無形帝國的王殿。
不能忘記禮儀,不可忘記身為臣下,再默念遍父母告知他的事情,他抬起頭來看向王座上的人影。
王,似乎又兩位,視線裡,能看到紅色的地毯和金黃色的王座上,一黑一白兩個人影。
“請問……是……無形帝國的滅卻王嗎。”他小聲問道,王發出銀鈴般的笑聲,從聲音上聽來,不過是比他妹妹櫻子還要小上幾歲的孩子罷了。但是與之相對的,另一件讓他無法忽視的東西,王身上那令他無法忽視的“器”。
“正是。”“我的子嗣!”
黑白之王一應一和,語句裡聽不出絲毫地不協調,如果不是聲音的語氣有微妙的不同,大概會以為是一個人吧。
“在下是櫻庭,為滅卻師的正義而來,還請您多指教。”
“正義。”“正義呢。”
“在下認為……正義便是所有人得到幸福。”托比亞斯繼續說了下去。
“聽啊,白,他這麼說耶!”黑色的王好像聽到了什麼非常有趣的事情,用了興高采烈的語氣。
這是說明自己的價值觀被理解了嗎?托比亞斯心生困惑,那兩位好像抱著有些許興趣的樣子繼續說了下去:“但是,在下一直有疑問,那便是如果為了保證大多數凡俗者的幸福,那麼少數處於塔頂的人,應該做出犧牲嗎?還是大多數者為了那絕對的少數,而放棄自我的存在?”
王者聽完了這句話,只是輕輕笑了笑,嘴中所答的,卻是另一件事:“櫻庭,疾病讓你頗為受苦吧。”
“……是。”托比亞斯生來便是弱視,加之純白色的外貌,多數的出門時間,都是在別人的視線和小聲議論聲中度過的。
“能看出來,你的父母一定很愛你。”“感覺是個好孩子呢!”
……好孩子嗎。不知為何托比亞斯總覺得這個評價讓他感到怪異,這樣的自己是好孩子嗎……或說,父母真的是愛著自己的嗎?他們是真的沒有片刻,為了想贖罪的心情,而做出那些溺愛似的舉動嗎?自己除了想幫忙的那份心情,也有想要讓他們不要再想那麼多的意圖,才會來無形帝國吧。王的話語明明毫無棱角,一塊被磨得平平的石頭一樣,卻不知為何刺痛了他的心。但同時,他又意識到眼前的王,有著一種奇特的天真的殘忍。
不知為何,好像能理解椎名那時所說的話了。這種奇異的天真,似乎很吸引他的心。
“那麼……屬下……”他輕聲說道,卻被王座上的雙子制止了。
“成為星十字的一員,要和我喝下交杯酒。”
“……是。”托比亞斯點了點頭,走向那王座,在模糊的色塊裡,滅卻王遞給他一個鮮紅的酒杯,杯中瓊漿散發著甘甜的味道,他一口氣喝了下去。
不知為何,視野清晰了起來。有生以來第一次,托比亞斯能看清眼前的事物了。
“……這是。”他遲疑地抬起頭,看向眼前的少女們,白色的少女有著捲曲的雙馬尾,黑色的少女則是男孩子般的短髮,不知為何,她們那身影好像使他產生了印隨的心理,約莫是因為人生中第一次能清晰看見的臉龐,托比亞斯為那種天真的美產生了憧憬之心。
“剛才給你的酒杯中,有我的血液。”“所以櫻庭將會獲得身為星十字團員的字母哦!也就是能夠戰鬥的能力!”
“……感激不盡。”他單膝跪下行禮,謝過滅卻的王,“在下該如何報答……”
“既然你已喝下了我的血,那麼便在戰場上戰鬥吧。”“作為報答,為我拋下熱血哦!”
他連忙將手放在心臟上,向那二位一體的王宣誓,初次得到視覺的托比亞斯,在謝過王之後,便快步走出了殿堂。陽光亮得人感到雙眼發痛,能看到浮雲遮掩著太陽,不知道為什麼光線能穿透雲層,把原本沒什麼色彩的地方照得好像教堂。托比亞斯再看向身後的宮殿,雖然在此之前從未見識過建築的美,他卻知覺無形帝國的王殿便是美的。他看了好一會兒外面的景色,才感到心臟那處狂亂的跳動停歇下來。
在他身後的王殿裡,少女模樣的王者發出一聲輕輕的嘲笑,這是他未能所聽所見的。
“吶,白,櫻庭那孩子還真無趣啊。”黑色的王者端詳著空了的酒杯,隨後隨意地將其摔在地上,杯底殘留的液體肆意地濺撒於紅地毯,王絲毫不在意這幅景象,只是任著自己的性子做出這些事。
白色的王者聞言笑了笑:“是個愚蠢的孩子。”
“竟然覺得會有所有人都能獲得幸福的景象,應該說真是沒見過地獄的天真啊。”黑色的王者說著。
“無趣。”“真是太無趣了啊。”兩人異口同聲地說著。
END
似乎也不是什麼人都能在商場裡迷路的。
“啊……請問……您知道這個地方該怎麼走嗎……”托比亞斯只要能看見人,就會上去問路。不只是因為問法的問題,還是自己的相貌過於可怖,無論問到誰,得來的都只是搖頭或是一句簡短的我不知道。他輕輕拍向一個栗色頭髮行人的肩,然後向對方問道:“請問您知道怎麼去車站嗎……”
對方聽到這話後愣了愣,隨後指了指商場裡的商標,隨後指了指商場上懸掛著的牌子,往有那個標記的方向走就是了。
“原來如此,實在是太感謝您了。”他鞠了一躬,小雞啄米般不停地道謝,等那人離開了才起身,向著懸牌上的標記走去,隨後,又在車站裡研究了一番怎麼換零錢,才終於上了車。
列車的車輪咬合著鐵軌,發出咯噔咯噔的聲響,他走上去,看向窗外的風景。因車速的緣故,植物的綠色模糊成一片
少女从天台上跃下之后。
红色的鲜花飞散开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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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亡者幻境
又一次。
又一次见到了。
那个“幻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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妇女的尖叫声在房间里砰然炸开,一声一声撞击着耳膜,被掩盖的是玻璃互相碰撞的回响,看不清脸庞的男人狞笑着,举起了手——
“求求你!放过孩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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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又重归于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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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第一次逃课,但如此一般近乎逃掉一整天的课实在少见。
在逃避什么呢。
这么想着,少女抬起头,仰视面前高大的书架,一排一排似乎要直通天穹的书架矗立在这一方小小的世界里。
封闭的屋顶,浓稠的空气缓慢的沉降下来,压得人透不过气来。
不要再浪费时间了。
这么想着,少女低下头,恍然间却看见了躲藏在柜子底下的、小小的眼珠正在盯着自己看。
真恐怖呢。
这么想着,少女移开了视线,寻找起自己需要的书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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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指依次扫过书架上的书本,最终停留在一本《圣经》上,小心翼翼的抽出来,打开后却看到里夹着一个书签,上面写着“最靠里的书架。”
在书架里面找到了一本《About Magic》,里面的内容都是一些魔法的种类和介绍,其中的“精神系”被用记号笔涂着。“……精神系魔法是比较高深的魔法之一,使用该魔法的人可建立精神结界,让魔法范围内的所有人进入结界并不被察觉。也可精神控制等。”
真是奇怪的话语。
少女歪了歪头,最终决定还是把书本放回去,继续找自己需要的资料。
走到某一处时意外看到一扇门。
或许里面会有自己要的资料也说不定。
少女伸出手去想要打开门,门上的纸条上却写着“禁止进入。”转了转门把也是锁着的。
回过身,却看见其中一个书架后面刻着什么。好像是不认识的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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陷入了怪圈之中呢。
虽然自己一直试图躲避这样的事情,但似乎越来越无可避免了。
这么想着的少女,打开了手中绣着金色玫瑰的笔记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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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的故事是犹太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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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好这里是不知道自己在写什么鬼的中之人。
随手保命。
标题有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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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通考试的打卡时间照常。
“万里小路……你对这个感兴趣吗?”
被人似笑非笑的问及这种问题,到底应该怎么回答?
或者说,被一个上午才刚刚吓唬过你,看起来好像知道些什么但是又什么都不说的人似笑非笑的问及这种问题,到底该怎么回答?
面对金发青年的询问,结菜迟疑了一下,才颇为谨慎的轻轻点了点头。
“因为调查中好几次都看到了这个姓……”
看了一眼对方没什么变化的神情,她眸光闪了闪,索性反问,“伊织先生听说过这个姓吗?”
“知道哦。”
伊织向后仰倒,重新靠在软垫上,眼睑微垂透过仅余的一条缝隙觑着少女的反应。
他如愿看到对方的蓝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但是立刻又有些踌躇的退缩,抿着嘴一副想问却不敢问的摸样。
结菜的确十分犹豫。
在多处都出现的这个姓氏,可以说是现在他们疑问的核心之一。如果有机会能弄明白其中的意义的话,对于他们的脱出一定大有用处。
但现在,她面临的不仅仅是因为想要问的太多反而不知该先问什么好这样的烦恼,更是由于对面前这个人的警戒和淡淡的不信任……连她自己也没有注意到,伊织朝阳这个名字下面已经被她贴上了危险人物的标签。
磨蹭了半天,结菜还是试探性的开了口。
“之前伊织先生有说过,这次来凝津是想见一见老友的吧?”
举出了之前谈话的内容,对此伊织爽快的点了点头。
结菜受到了他这种配合的态度的鼓舞,立刻接着问道,“难道说那位老友就是姓万里小路吗?还是说……是有其他这个姓的熟人?”
如果能打听到相关信息的话,那可真是一大进展……!
她眼也不眨的紧盯着金发青年。
“嗯,这个嘛……”
在少女的猛烈盯人之下,伊织摸摸下巴做回忆状,拉长音吊了好半晌,才慢悠悠的偏头朝她笑了笑,“是秘密哟。”
“………………”
结菜感觉到自己的双拳蠢蠢欲动!
蠢!蠢!欲!动!
“哈哈。”似乎是从结菜期待落空的表情上充分得到了乐趣,伊织不顾对方难看的面色毫不隐藏的哈哈笑起来,待到他笑够了,这才伸展四肢伸了个懒腰,从沙发上站起身,漫不经心的拍了拍双马尾少女的肩膀。
“加油吧,远坂小姐。”
“……不用伊织先生说我也会的。”
结菜仰着头看向对方,胸中一口闷气尚未平息,突然心中一动,在心底谋划许久的一个请求不禁脱口而出,“伊织先生,可以占用您一点晚上的自由时间吗?我想……再去某一个地方看一看。”
伊织朝阳歪了歪头,面上犹带笑容,却像是图画上的脸谱一般,看不真实。
“当然可以。”
他这么回答。
*
虽然说一时冲动直接定下的晚上的出行计划,但事后结菜却越想越觉得心里毛毛的,毕竟她提出的请求是去早上看过后就一直让人在意的太平间,要说就她一个人去……还真是有点不太敢。
至于伊织此人……很难说这个人站在身边,她是会放松还是危机感更重。
总之还是希望能有更多的人一起去看看……吃过晚饭,结菜就开始募集起同行的队友来。
遗憾的是,不知是不是因为下午在医院见到了太多血腥且阴森诡异的画面,当她提出要再去医院时,除了拉着她大声表示结菜到哪她到哪的阳菜外,其他人都纷纷摇头。
“如果无意出门探索,各位有时间的话可以来听我的布道。”
一边的路德维克笑着对剩下的人发出了邀请。
说起布道,昨天晚上远坂家的姐妹倒是出于好奇心去听了听,对宗教并不热衷的双子听着路德维克同叫做洛可可的游客女孩的热烈讨论听得头晕眼花,对于信教者的可怕又有了全新的认识……
“路德维克先生的话,想必各种教典倒背如流也不是问题吧?”
结菜一句玩笑,却换来了路德维克认真的思索。
“倒背啊……因为没有尝试过所以不清楚。”
他想了一会,颇为严肃的澄清了一下,“不过普通的背诵我还是可以的。”
没有料到会得到这样正经的回答,远坂姐妹瞠目结舌,目瞪口呆.jpg。
“……什么都能背?”
“和我主相关的话。”
“…………”
双子默默的为这位信徒献上了膝盖。
“德国佬也就在背书上脑筋好了。”
一边的桃生幸世嗤笑一声,挑衅似的斜眼看向他的这位同行,“死板又话痨,说起话来烦得要命。”
结菜看到路德维克的面色清楚明了的阴了起来。
灰发青年嘴角还挂着笑,脸上的表情却颇为阴沉,他毫不相让的笑着回复了桃生的攻击,“嗯?你说什么?脑筋不好的桃生先生?”
桃生立刻龇起了牙。
“拜托!我可是沉稳可靠的纯爷们!”
“是吗?没有看出来啊……”
灰发信神者仗着自己比对方高出十多公分的天然优势,居高临下的俯视桃生。
运动系的黑发青年看起来像是被这个动作点着了一般,炮仗似的蹦了起来。
“你、你这每天碎碎念的死宅男!”
“哼……你这无脑运动的矮子。”
“居然有人能忍受听你布道!难道没有被逼疯吗!”
“不劳你操心。呵,跟着你出去探索才是,不会被你的蠢吓到吗?”
两人完全抛弃平常人设的互相攻击引得周围的游客们都偷偷笑得捂着肚子,阳菜笑得过了头,朝后一仰翻倒在了沙发上。
已经准备妥当了的伊织从后面伸手搭上笑得弯下腰去的结菜的肩,感觉到对方立刻浑身一僵,笑声像是被猛然掐断似的止住了。
“可以出发了哟。”
他提醒了一句,就看见双马尾少女浑身僵硬咔吧咔吧直起身子,捞起倒在沙发上的同胞姐妹,深吸一口气摆出了一张大义凛然,沉声道,“好的,我们出发吧。”
……天知道她其实现在只想找到时光机回到中午怒抽自己两巴掌……
没事做为什么不多读书!!大晚上的去什么太平间啊!!
伊织朝阳身陷一片黑暗之中。
眼前的一切都模糊不清,在暗中似乎有人影浮动,悉悉索索,悉悉索索,如虫般在暗处蠕动,兀自进行着不为人知的骚动。
不知在这片黑暗中前行了多久,前方出现了一片微光。
他并不很感兴趣,但还是走了过去。
展现在眼前的,那是什么样的景象?天空和大地是一片血色,天边暗沉朦胧的微光分不清昼夜,面前是他熟悉的小城,一如既往的无趣至极……
……不、也并不全是如此。
他突然注意到了某些异样。
土壤被污血浸透,白墙之上印满血色的手印,他脚下踩着红褐发黑的异物,鼻端嗅到腐臭味。
有人一边哭一边笑。
一边笑一边笑一边笑一边笑笑笑笑笑笑呵呵呵嘿嘿哈哈哈哈哈哈烧死它们烧死它们嘿嘿嘿对不起救命救救我对不起杀杀杀杀杀——
吱啦——吱啦——
这是指甲在门板上绝望的刮过的声音。
嘶嘶——嘶嘶——
这是重物被拖拽着从地上擦过的声音。
滴答——滴答——
这是不知何处滴下的水滴砸落的声音。
为什么?
他听到有声音问。
在哪里?
孩童的声音问他。
为什么是我们?为什么要死掉?为什么出不去?好痛好痛好痛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在哪里在哪里在哪里爸爸妈妈妈妈妈妈妈妈爸爸爸爸在哪里——
伊织朝阳突然笑了起来。
从微笑到大笑,捧腹、难以自禁的弯下腰,勾起身子,发出刺耳的笑声。
他像是触电似的身子抖了抖,猛然间停下了动作。
半晌,金发青年才缓缓的直起身来。
他黑色的眸中尤带着几分狂意,嘴角高高的扬起。
“有趣。太有趣了……”
没错。就是要这样才行。
在这个满是无趣的世上,就是要有这种程度的趣事,才能够让人真切的感受到自己的存在,他确确实实还活在这个世上。
伊织朝阳有时甚至会带点淡淡的期望,如果有人能够杀了他——
他毫无掩饰的对自己发出了嘲笑。
他清楚的认识到自己陷入了这奇妙的梦境,且同时察觉到了即将回归现实的征兆。
……现实又比这梦好多少呢?或许对于那些游客们来说,还要更糟……
金发青年嗤笑着任由四肢五体的感官逐渐落到实处,感到现世的一束阳光照射在脸上,他眼睫颤了颤,终于睁开了眼睛。
入目的是熟悉的休息室,以及身边黑发蓝眸的少女。
“万里小路……”
他听到对方喃喃自语。
伊织朝阳再一次勾起了嘴角。
*
老板娘纱萝走进公共休息室时,只有远坂家双子中的妹妹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手边放着一本书,对方却似乎没有打算阅读,而是怔怔的在发呆。
老板娘的出现似乎让她吓了一跳,却也一下子回过了神来。
“纱、纱萝小姐……”
双马尾少女看上去有些慌乱,不过她很快便控制住了自己,再度冷静下来。
“……午安,纱萝小姐。”
她重新向老板娘问候,而被问候的对象一如既往的有礼却冷淡的回礼。
“午安,远坂小姐。”
红发的老板娘回了礼,皱眉看了看结菜仍留有两分莫名情绪的面容,不由得抿了抿唇,顿了顿,忍不住张口又补了一句,“……远坂小姐的脸色不太好,哪里不舒服吗?”
“……”
对于老板娘少见的关心,结菜沉默了片刻,动了动唇,反问了另一个问题。
“纱萝小姐和伊织先生……是熟人吗?”
这个问题没头没脑的古怪问题遭到了老板娘毫不犹豫的皱眉否定,“我和他不熟。”
这样的回答显然不能使人满意。
“但是伊织先生说他是回来探望老友的……”
结菜依旧皱着眉头,“似乎已经见过了对方,但是这里,不是只有纱萝小姐和佐久间医生吗……”
“……”
这一次轮到老板娘保持沉默了。
“……也许他只是随口一说。”半晌,结菜才听到对方低声这么说道,“这个人的话不可全信,远坂小姐最好记住这一点。”
这是一句真心的劝诫,但少女咬了咬唇,不知何故心里突然冒出些许不甘。
为什么呢?是一个接一个的谜团让她心生烦躁,还是导游也好司机也好甚至是老板娘他们模糊笼统暗藏玄机的说话方式点燃了她的探究欲望?
也许全部都有。也许……
结菜很快便收拾好了自己的心情,对上老板娘在她看来多少有些担忧的视线,抿唇露出了一个同往常一样的笑容来。
“我知道了,纱萝小姐……多谢关心。”
见到对方有些害羞似的移开了视线,她不禁真心实意的笑了起来,然后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伸手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根棒棒糖,不由分说塞进了老板娘的手中。
“来……这是阳菜拜托我找机会送给纱萝小姐的。”
自从路德维克说漏了老板娘对草莓的偏好,对老板娘很有好感的阳菜就一直抓着她的棒棒糖,却苦于找不到机会将草莓口味的都塞给对方。
连结菜都被她塞了一根,嘱咐说‘见机行事’。
“呃……那个、谢谢……”
有些无措的愣了愣,纱萝到底还是没有拒绝,收下了结菜塞过来的糖果。
“阳菜很喜欢纱萝小姐,虽然她有的时候有点烦人……其实也不是很烦人……不如说还挺可爱的……啊总之还是请纱萝小姐多容忍她一些……”
“……好的。”
面对着说起自家姐妹来满脸无奈却又带着笑容的少女,老板娘微妙的有些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点头应了下来。
结菜偷偷看了她一眼,轻轻咳了一声。
“总、总之,我和阳菜都很喜欢纱萝小姐……平时有需要帮忙的地方的话,不用客气直接喊我们就行了。”
她急匆匆的说完,自己先有些不好意思的觉得面颊发烫,因为迟迟等不到回音而有些忐忑的悄悄看了看老板娘,这一看,让她忍不住愉快的偷笑起来。
在原地呆站着的老板娘,难得的露出了些微无措的神色,在白皙的两颊上,不容错辨的浮起了一丝淡淡的红晕。
三叶最后到底还是被劝说着放弃了停尸房的那两把钥匙。
不过他看起来依旧对那钥匙不太死心,一路上颇为耿耿于怀的念了许久,不知道为什么,女装的少年似乎一定会有人妨碍他们的调查,因此而很是惶惶。
结菜沉默不语。同司机伊织的对话令她陷入了比之前更加深层的不安之中,对于被困于凝津这片土地这个现实,她忽然间异常的慌乱起来。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暂时将对方意味不明的话置于脑后,转而琢磨起在医院发现种种线索来。
信件和种种血迹不必说,自然相当可疑,但结菜却对桃生随口的某一句话有些挂怀。
当时他是怎么说的?
‘虽然医院已经不再营业了,不过佐久间先生可能会出入哦。’
据说是为了回馈社会而自愿来到这座小山城的东大毕业生佐久间,平日里总是一副温温吞吞的模样,但是现在的结菜却因为之前的刺激,一下子对所有的人都产生了一种戒备心。
为什么这位高材生会自愿留在这座死城?时常出入医院的医生,难道没有发现他们今天看到的种种异常吗?
回想着自己看到的佐久间此人,她微微眯起眼睛,做出了一个决定。
*
这一天的晚些时候,佐久间的房门被远坂家的妹妹轻轻敲开。
医生放下手中的书,看向正带上房门的少女。
“打扰了……佐久间先生,请问您那里有安眠药吗?”
对方鞠了一躬,开门见山直白的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这样一来,佐久间反倒有些束手束脚的踌躇起来,略略皱起眉,带着探寻问道,“有是有……你有什么事吗?”
“其实是看书看得有些头痛,又不怎么睡得着……”
双马尾少女露出一个带着些许羞赧的笑来,随即状似不经意的接着说道,“本来还想在医院找一找有没有能用得上的东西的,结果却发现安眠药全都不知被什么人拿走了……”
她一边说,一边紧盯着对方的反应。
“……这样吗,让我找找……”
听着她的话语的医生面上却毫无异样,只是淡淡的这么说着,起身在自己床头的小柜子中翻找了一下,取出了一个小药瓶来。
他从里面倒出了四粒小药片,将之递给结菜。
“一次四粒就绰绰有余了。”棕发的东大毕业生看了少女一眼,忍不住又皱了皱眉,叮嘱道,“还是少吃一点安眠药为妙……”
“好的……太感谢了。”
结菜点头称是,看着佐久间拧好瓶盖重新将之放了回去,她按照自己之前的打算接着说道,“……佐久间先生真是了不起啊,明明是东大的高材生,却在这里工作。”
棕发青年微微顿了顿,才回道,“全是为了回报社会。”
“那也相当了不起。”
这夸赞说得毫不费力,不管怎么看,医生的选择都是大多数人做不到的。
只不过结菜的心中还存有疑虑……
对于这句毫不犹豫的夸赞,佐久间却显出了一丝无奈,只是苦笑了一下,截住还想继续问些什么的少女的话头,抢先问道,“远坂小姐还有什么事吗?”
这清楚明了的逐客令将结菜所有的疑问都堵回了腹中。
她只好有些不甘心的摇了摇头。
“没有什么了……谢谢佐久间先生的药。”
医生的表情似乎有些茫然,并没有立刻理会结菜的道谢,直到少女收起药片拉开房门,才听到背后传来他有些飘忽的声音。
“……希望这四颗药能帮助到你。”
门轻轻地合上了。
结菜收起安眠药,一时间有些分不清佐久间的真意。
她在楼梯道口站了一会,突然觉得那几粒药有些烫手,左思右想却还是没什么头绪,不免有些失望的叹了口气。
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结菜收拾了一下心情,还是决定到休息室节本感兴趣的书来放松一下……似乎从昨天开始,她就一直太过紧绷了。
中午的时间,可能是由于大家都在各自的房间午睡的缘故,旅馆中显得静悄悄的,结菜走进休息室时,有些惊讶的发现在她之前,这里已经有了先客。
就算是在白天,休息室似乎也显得比其他地方要更加昏暗一些,老式的留声机中播放着不知名的和风女声歌曲,那位先客微微蜷着身子靠在沙发上,头歪枕在靠垫上,胸膛安静的上下起伏。
对方的金发因为熟睡而软软的垂落在面颊上,结菜悄悄凑上去,忍不住盯着他看了一小会。
那是不久前才说过一些令她不安的话的司机伊织朝阳。
像这样安静的闭上眼睛时,他身上平日里的疏远似乎也散去了不少,这么一个古怪的人物,现在倒看上去既单纯又无害了。
结菜强忍下了揪住这家伙的脸拉一拉的冲动,在书架上随手挑了本书,蹑手蹑脚的在伊织的身边坐了下来。
休息室的光线并不太适合阅读,在随手翻了两页之后,她伸手揉了揉眼睛,将书放在一边,闭了闭眼深吸了一口气。
她无言的整理起了自己的思路。
从他们被困在凝津这片土地起,所看到的事物就处处都透着古怪……废弃的商店街中被撕下的杂志,花店里卡片上似乎是个女性名字的‘凉子’二字,衣服口袋里07这个数字,警局中被裁掉一脚的报纸以及监狱里的骸骨……
想到今天早上在医院看到的病历,似乎有几个名字反复出现在他们的视野之中。
万里小路、凉子、还有森下……
最让人感到费解的是,在这个基本荒废看不到半点人气的城市中,旅店的老板娘纱萝小姐以及佐久间医生,到底是如何照常生活,并且为什么看起来丝毫没有离开的打算……?
“万里小路……”
结菜无意识的自语。
一边却突然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万里小路……你对这个感兴趣吗。”
金发青年不知何时醒了过来,正单手托着下颔,双眼一眨不眨的注视着她。
这个梦已经过去了很久的时候,但是直到现在我还一直记得的原因,是梦中那份仿佛真实的震撼和恐惧,以及鲜明的景象和细节。明明并不算是什么多么可怕的梦,连续梦什么的也并不稀奇,但是这个梦中的真实感却可以说是独一无二的了,因而说到梦,我总是第一时间想到它。
或许有朋友有听我说过,希望我的文笔能够描述出这梦的情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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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幕-第一日]
空旷又黑暗的墓穴,这是很久以前梦境中前往山中石狮子墓穴的时候的场景,但是现在的这里,既没有错综复杂的道路,也没有到处乱窜的怪物,只有空洞洞的,由黄色泥土所堆砌的方形房间。
左方两个房间中一片漆黑看不见,而正前方的房间中亮着灯光。
昏黄色的灯光,从自天花板上吊下来的旧式的灯泡上发出,让人十分安心。
房间中什么也没有,甚至大小也只能放下一个大的双人床的而已,但是这样就好。
但是门外是怎样的呢,借着灯光能够看清吧。
......
门外仿佛有着好多个扭曲的,让人害怕的黑影在移动着。
但是,还好,至少他们是进不来的。
于是移开了目光不再看向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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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幕-第二日]
-
这是一个炎热的夏天,吵闹的蝉鸣声与太阳照射到树叶与对面楼房上的光线都十分熟悉。我回到了熟悉的老家,因为窗户的贴膜把客厅映的一片蓝色,阳台上的小树也一如既往的立在那里将光线挡住了大部分,家人从身边穿过,自厨房去到另一个房间。
“真是和平的一幕”我这样想着。已经很久没有做过这样纯粹和平的梦了,不如说最近已经很少有记得做了什么梦。
感到安心的我径直往大卧室走去。这并不是我的卧室,因为我的卧室已经很久没有用而没有打扫,平常回来居住的都是这间大卧室。
大卧室比我的房间要大上近乎一倍,进门后右前方是白色的衣柜,正前方是铺着玫瑰色的牡丹花纹床单的双人床;左手的方向有一个被白色床单罩着的躺椅,上面堆放了一些诸如玩偶和枕头一类的东西;左前方阳台的阴影里是一个标准的白色梳妆台,台子正面有面椭圆的镜子,镜子外围还有着荷叶版的花边,但是这个梳妆台已经很久没用了,几乎积起了一层凝固的灰。
顺手将房门关上。
而最左手边的是阳台,一般来说有着铁质生锈的防护栏,没安装好的纱窗和贴着蓝色贴膜的黑边窗户组成。但是今天却没有看到防护栏和纱窗,只有蓝色的窗户被推到两边大大的敞开着。
“我要往阳台去”这样想着。阳台下正对着院子,而梦中经常会有什么有趣的事是由院子里活动的居民来传达的。
但是今天却有一种微妙的不和谐感,随着我越往阳台那边走去越加明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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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有人在我背后,有人跟着我进来了,但是进来之前我明明有确认过家里并没有谁要进来这里,不如说这个梦中根本就没有人和我搭话。
这种不妙的预感实在是太熟悉,每次遇到危险与绝路时的预感。
但这种有人跟在后面的奇妙场景就像以前看过的那些鬼故事一样。
“该不该回头?”心中思念纷杂根本无法做出选择,最后在梳妆台的镜子面前停下了脚步。
“镜子里应该看得到吧”这样想着,偷偷用余光往镜子里瞟去,连头都不敢扭动。
在目光的缓缓移动中,心中的预感越发的强烈,像黑白雪花一样的杂音充斥着脑海。
......
灰色的
...
模糊的
...
混乱的
...
人型的东西,向我扑来。
|
这时不回头反而更加危险,我猛的转过身去!
“什么也没有?”
空旷的房间仍然是熟悉的样貌,扑过来的黑影就像是不存在一样,但是不安的感觉并没有结束。
我看不到他,这真是太糟糕了。这种无能为力的景象,就算是梦中也一点都也不想遇到。
既然是怪物,被它杀死的话这个梦就结束了,但是被杀死而结束的梦感觉太差,而且这么真实自然的梦结束了未免太可惜,如果可以的话还是杀死它会好过一些,实在不行的话登出*1也是个办法。
精神的高度集中,使得周围的景象越发清晰起来,但是视野却反而狭窄了不少,变得与现实中更加相似。
“!”
镜子中映出的是在我背后,正准备掐住我脖子的人型怪物的形象。
“梦中的能力总是随着精神的坚韧度来划分的,这样集中的精神状态,就算手边什么也没有应该也能将它杀死。”
但是当手握住怪物的手臂的时候才发现事情并没有想象那么简单,梦中的力量就像与现实中那样脆弱,即时使出全力也只能堪堪抵挡住它的手臂不再前进。
“这样不行”我的耐力几乎没有多少,不管是梦里还是现实中都没有多少,就算要胜过对方也必须要靠爆发取胜才行,如果这样持续下去,要不了几分钟我就会支撑不住,而对方的力量反而慢慢在增强。
“登出吧”只有登出了,没有办法,虽说有些可惜,但即使重新开始的是恶梦也比这样的状况要好的多。
然而闭上眼睛强制意识脱离这片梦境的时候,却什么反应也没有,反而是怪物趁着我注意力分散的时候使我后退几步压到了阳台上。只差一点,只差一点,只差两拳的距离,那双手就能钳住脖子。
“为什么不能登出”这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以前无论是怎样的困境,总是还有最后这一个办法,但是如今这个办法失效的时候简直无法想象会遇到怎样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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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力气一点点的消失,怪物的手渐渐靠近脖子。几乎半个身子靠近窗外的情况,这个时候只能想想能不能与对方同归于尽的办法。
但是随着它的手逐渐的靠近,对方的目的,对方的想法,以及“它”是谁这样的信息就像侵蚀一样进入了脑海。
“它”是我的影子,是另一个我,是另一个世界的我。因为灵魂的脆弱,因为精神的动摇它才能出现。是昨天的梦,昨天的黑暗中,我一无所知的将他带了出来,将他带入了我的房间。
它将杀死我,并取代我,但是就算这次杀死它,下次他还是会在我的梦里出现。
它不会被杀死,而我却会消失。
脑中的声音尖啸着,怒吼着,不断重复的说着“这是真的”
不甘心
不甘心
无法接受
不能忍受
却无可奈何
我没有它的力量,甚至精神也因为最近的状态而确实脆弱。
但是即使无法杀死它,也决不能让它得手。
硬撑着最后的几分力气,准备拉着怪物翻出窗户。而此时却有一只忘记是蓝色还是绿色的小动物向着它的手冲撞了过去。
那是刚才的梦境中因为简单的恻隐之心救下的小动物,在两相抗衡之中,即便是这样微小的外来力量,也起到了难以想象的巨大作用——怪物的一只手因为被惊吓而暂时放松了力量。
趁着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来不及细想为什么之前梦境的角色居然会出现,用起还剩下的所有力气将怪物扔出了窗外。
却又担心怪物并没有摔死,而往楼下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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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面的居民楼仍然是熟悉的居民楼,但楼下的院子却不知何时消失了,或许自这个梦境开始就没有存在过。巨大的,无法计数的,每个都有着一个房间大小的镶满尖刺的黑铁牢笼在同样颜色的锁链的拉扯中移动翻滚着,偶尔有一个什么生物自哪里掉落出来立刻就会被铁笼上的尖刺撕碎。
那就是一个巨大的绞肉机。
谁掉进那之中都无法活着回来。
但是我却并没有能够肯定怪物不会回来的信心。
|[第一幕完]
*1登出:强制性离开梦境的一种办法,因为有些梦境的后续实在太过糟糕黑暗自然而然的就学会了,因为很像退出游戏而被称呼为登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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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序]
虽然因为昨天晚上做的梦触感太过真实而有些在意,但是我并没有放在心上,甚至没有用笔记下来,毕竟梦也就是梦而已。
平凡的过完了一天,普通的睡下,意外的很快就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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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幕-第二日]
中午稍微有些困顿,虽然没午睡的习惯我还是决定在床上休息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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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回到了那个房间,那个由黄色泥土堆砌的,似乎还有着老式电灯泡与昏黄灯光的房间。
但是这次却不大一样,墙壁被漆刷成了普通的白色,也不再是空旷的什么家具都没有的模样。精致古典的西洋式深棕色木质家具重重叠叠的摆在墙边,也不再是老式灯泡而是不知道哪里来的模糊光芒照亮着房间。
这些东西都是在我的梦境中从未出现过的东西,可以说实际上我对家具没什么审美观,因而梦境的非现实场景中几乎都是很现代简约的风格或是粗狂古老的部落王国风格。
我似乎是坐在沙发上的,也没有看看坐着的是什么颜色的沙发,倒是对面的大红色的绒布沙发十分醒目。
对面沙发上的人的人翘着二郎腿,面带微笑非常自然的坐在那里。他穿着我很喜欢的黑色高领毛衣,留着黑色长发,因为发质太硬而自然的翘了起来。
“ ”
对方喊了我一声,我已经忘记他说了什么,只记得抬起头望向他的一瞬间看到了一张非常熟悉的面孔——留临咎,是真正由我创造的角色中我特别偏爱的人之一的面孔。但是就算再怎么喜欢偏爱,我也明白他们并不存在,即时是梦中他们也从未出现过。
但是我的面前却明确的出现了一位有着留临咎的面孔,却明显不是他的人。发色,发型,瞳色,穿着风格,甚至是行为气质,都有着明显的不同。
就在我思考这些无聊问题的时候对方半眯着眼睛微笑着做出了自我介绍,说他叫做心像,是选择了对方心中最熟悉的形象来到这里。
原来如此,怪不得是这幅形象,最近是好像关注留临咎有点多...
然后他又说,他是为了取代我到这里来的,因为我把那个怪物丢了出去,将自己的一半弄死了,灵魂不完整了。
噢!太好了,那玩意死了。不合时宜的我反而高兴了起来。不过如果弄死就不完整,得不弄死的情况下天天和它搏斗吗,我又打不过。
又说因为不完整,“你正在渐渐消失”
“等到消失的那一刻”我会来接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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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感想,我普通的接受了这个事实。
|[第二幕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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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幕]
接下来的几天,偶尔能够断断续续的能够去到那个房间,看到顶着熟悉的脸的敌人坐在沙发上自言自语,总是说着“你正在消失”“你就快消失”一类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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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倒现在他也并没有再来。
“喂喂……德国佬,你看你出的什么主意。”
“嗯……?”
山上面似乎只有这两个人的声音,拉进一点就可以看见两个人在树林里面穿行,走在前面的是一个穿着白衬衫的人,长着看上去就很严谨的五官,胸口挂着一个十字架。走在后面的年轻人似乎在不停地说着什么抱怨,有时会得到前面人的回应,再激起更大声的抱怨。
“什么要出来找食物啊,你看看迷路了吧?!”
“……可是照顾游客也是神赋予导游的职责啊。”
“可是为什么就我们两个人啊!我不想和你呆在一起啦!!”
“最熟悉这块地方的不是你我吗?”
“所以万一出不去游客们不是更加惨吗?!”
“神明自有他的安排。”
“哈哈……你走开!”
如果问起桃生幸世在导游界最讨厌谁的话,马上就会回答道“当然是路德维克!”。
如果说一股在他看来是假正经的气派再加上似乎每次都很受女孩子欢迎的奇怪现象不够让人讨厌的话,那么一起搭档导游五次就一次会遇到什么很奇怪的是就会让人不由考虑是否真的是两人体质问题。如同正物质和反物质在一起会湮灭一般的遇见就会出事。
比如带一个正常的旅游团进山,却发生了地震,虽然人员没有伤亡但是出路被完全堵死,两人便想在山上碰碰运气找食物,野果或者野味。
但是,很抱歉似乎迷路了。
“别乱走吧。”路德维克将手中的果子放下来“等天亮了再行动好了,夜晚走路反而更加危险。
“哼……白天也不见得安全到哪里去。”虽然每一句话都要不甘心的反驳一下,但桃生幸世还是坐了下来。
之后就放下包去树林里收集了一点枯树枝打算生火,回来后就看见路德维克坐在远处的一块石头上,接着小小的手电筒光看圣经。桃生看了看在远处的包,咬咬牙还是把包拎到了路德维克身边,然后开始生火。
“……?”
搭档多年的作用除了互相看不过眼,似乎还有慢慢培养出来的默契。路德维克一抬眼就知道他要说什么。
“看什么看,看你书去!这么大个人了出来就带了一本圣经一把儿童伞一个手电筒!你到底在想什么啊!”
“只要神在我身边,我就……”
“闭嘴!”
所以这次拿到去往某个温泉小镇的游客名单,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再往下看,导游列表明显填了自己最最讨厌的名字。
……还真是,讨厌呢。
等发现车子正在驶向一个不正常的地方的时候,桃生幸世不由拍了拍司机的肩膀“伊织先生,真的是这条路吗?”
开车的金发青年看着前面的路,却无奈的说道:“桃生先生,您也看见了,我们并没有走岔路。”
玻璃上面隐约映着伊织的脸,似乎带着一点……心满意足的微笑?
桃生幸世没在纠结下去,坐回路德维克身边:“如果这次再发生了什么,不是你辞职,就是我辞职!”
路德维克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似乎疑惑为什么会这么生气:“工作是主给我们的恩赐,我们……”
“你再说一个字我真的掐死你啊啊啊!!!”
桃生先生:先不说那个德国佬,我可是一个很好的导游啊。
路德维克:我拒绝帮桃生先生加班。
桃生先生:老板娘,晚饭可以炖了德国佬吗?
路德维克:也不指望你的智商能提供什么帮助。
两人似乎在不停挤兑中又关系微妙的和谐相处。
误入凝津市后,一行人便开始了调查。再有一次调查无果后,桃生先生突然问道:“要不我再琢磨一下台词……和德国佬学学?”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他便学着路德维克板起面孔:“看起来……什么特别的地方,也没有呢?远坂小姐,还有什么需要调查的吗?”
远坂结菜愣了一下,然后暗暗捏紧了拳头:“你模仿的这种方式让我更像揍你了。”
“欸……不像吗?”桃生幸世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完了,被德国佬传染的不会说话了。”
“……”结菜叹了口气“不要再模仿路德维克先生了。”
“远坂小姐,像您一般温柔如月的女士,轻易动怒可不好呢。”
“……”果然太早放弃揍他的念头是个完全错误的决定吗。
这时在边上观望着的布里萨克突然插了一句:“桃生先生,您多喜欢路德维克先生啊?”
桃生拉开一间废弃病房的门,漫不经心的回答道:“我对他啊,好感负值呢。”
准备进去的时候才看见后面游客的眼神都变得意味深长,终于回过神意识到刚刚自己无意间回答了什么,一字一顿的再重复一遍:“真的,关系,完全,不想,你们,想象的,那么好呢。”
为什么呢?
只是想普普通通的当个导游,却每次都能遇到像这样离奇的场景。也许任何一件拎出去都可以让别人吹嘘一辈子的经历在他这里却只是所有经历中最平淡的一个。
每次陷入困境,着急的人只有自己一个。
每次陷入困境,纠结的人只有自己一个。
每次陷入困境,担心的人只有自己一个。
如果说是讨厌对方,不如说是讨厌对方那种什么都不在意的态度,至少是……对我的事情完全不在意地态度吧?
每次对方带队去调查,自己真的有很担心。很担心。很担心的啊。
反而他每次都是在房间里面看圣经,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出去和回来。
所以才讨厌呢。假正经的德国佬。
“喂。”第二天带队的早上,桃生幸世起床后就看见严谨的德国人已经按照标准的时刻表在看圣经了,犹豫了半天还是问了出来。
“你最后一天……真的不出去吗?”
他放下圣经“桃生先生,我们要装作不知道七天的事情……您忘了吗?”
“可是。”他烦躁的吧背包甩到背后“你真的不去吗?这么重要的事情。”
“周日是不可工作的。”
“那你……”
“我会在旅店等你回来。”黑发青年再次拿起了书,平平淡淡地撇过来一句却瞬间让他无话可说,犹豫了一会便直接出门。
只要见到就会拌嘴。
只要远走就会担心。
只要提起导游,想到的肯定是对方。作比较的话也是“先不说那个德国佬。”和“与桃生先生不一样。”
洛可可趴在吧台上,看着两人斗嘴然后气冲冲的分开来。突然冒出来了一句:“桃生先生和路德维克先生……看上去有很多故事?”
“哼。”桃生幸世没有好气的说道“和他在一起哪里叫故事,叫悲剧。”
“欸……”棕发少女表现出极大的好奇心“真想把它们写出来看呢。”
“……”
“……诶?”
“写个什么鬼啊……这么无聊的故事你都想写……真的很无聊的,你听不下去的……可是…你真的想听吗?”
黝黑的皮肤上莫名的出现不正常的淡粉红色。洛可可愣了一会,然后低下头去把脸埋在手臂中间,抑制着肩膀因笑而带来的忍不住的颤抖。
“喂……”
桃生先生,这就是口嫌身体正吗?
从第二章开始开放团战,对战可能会有几种不同的形式,对战剧情胜负由对战双方自行商定,与企划计分规则没有关联。企划中计分规则如下:
(感谢@神崎秀二 帮忙整理)
个人战:如果A投稿所值分数大于B的投稿所值分数,则判定上企划游玩意义的A方胜出,双方阵营在各自加上A、B的投稿分数后,A所在的阵营获得额外的50分作为奖励;
团体战(人数对等):如果A团的投稿所值分数大于B团的投稿所值分数,则判定企划游玩意义上的A团胜出,双方阵营在各自加上A、B团投稿所值分数后,A团所在的阵营获得额外的50分作为奖励;
团体战(人数不对等):如果A团人数(x)大于B团人数(y),此时则将A团的投稿所值分数总和乘以y/x后,再与B团投稿所值分数进行对比。若A团的投稿所值分数大于B团的投稿所值分数,则判定企划游玩意义上的A团胜出,双方阵营在各自加上A、B团投稿所值分数后,A团所在的阵营获得额外的20分作为奖励。
自己是为了什么而活着呢?
袏总是在不时地用这句话问着自己。
在通关某一次有失去生命危险的游戏真人秀后,袏获得了一大笔奖金,能供自己的弟弟妹妹衣食无忧好一阵子了。他也终于能轻松了一些,选择了学费便宜的公立大学,却没想到一同参与过游戏的某个公子哥,因为家里是学校的赞助商,而理所当然地也进了这所大学就读。
没错,那个公子哥,就是花钱大手大脚得全校闻名的龙少。说实在的,对于金钱上极度节俭的袏来说,他是很讨厌这样的人的。然而他却是没想到,孽缘会让他和那个人再次面临必须同生共死的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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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天空刚是鱼肚般蒙蒙亮,袏便已经醒了。长期的打工经历,已经给他留下了无法改变的早起生物钟。
瞥了一眼身边裹在睡袋里也能睡得七歪八扭、睡相极其糟糕的龙少,袏走出了帐篷。远处的山还是昏暗的墨色,晨雾环绕着整片山林,宁静中隐隐传来似鸟似虫般微弱的鸣叫声。
袏和龙少目前所处的地方是大学附近的自然保护基地。袏并不知道龙少干嘛闲着蛋疼跑过来跟自己一起行动,不过原本为了应聘基地保护员的他也是计划泡汤了——因为前晚的事。
前晚是他们来到基地的第一个晚上。除了袏这样的应聘者,大部分都是大学的学生来游玩露营的,嘻嘻哈哈的气氛好不热闹,更有一对对情侣卿卿我我,趁着在夜色中篝火照不到的地方,进行下一步“活动”。
“啊——!!!!”一声堪比女人的尖叫声却将沉沉入睡的大家吵醒,一个估计是出来上野厕的男生在一个帐篷面前瑟瑟发抖。
“哈哈你也太胆小了吧,什么事把你给吓的——”一旁准备打趣他的人也看了一眼帐篷,却发出了和他一样惨烈的叫声——帐篷里凌乱不堪,东西散落得满地都是,最可怕的是.......血。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这个帐篷里进行了“人体鲜榨果汁”一般的工作,大量的血溅满了整个帐篷,仿佛要将这个原本明黄色的帐篷染得红透了,像个西红柿。
太骇人了,那是多大的出血量啊,至少得两个人以上.......等等,两人?大家惊恐地想起来,住这个帐篷的是班上的一对情侣啊!他们去哪里了!?他们........不会.........
胆小的几个女生已经忍不住闭眼小声哭泣起来,也有人根本忍不住跑去一旁吐了。
周围的人都不忍再看这红帐篷,纷纷不自觉地都远离了,此刻袏却几步上前,不顾别人惊疑的表情,拿着手电筒走进帐篷里细细打量起来。
洒在帐篷顶上的血迹已经干了,开始隐隐发黑,说明离二人出事已经过了一段时间了。就在大家刚刚入睡的时候吗.......如何做到这么残忍的手段,却不造成任何被人听到的声响呢?袏一边思考,一边用带着手套的手翻看遗留的物品,却不经意间,在一个杯子底下,看到了一个用血迹写得歪歪扭扭的字——逃。
逃。
在一个这扭曲的字迹里不知道包含了死者多少恐惧。
即使是袏,此刻也感觉额头微微沁出一些薄汗。
再细细一看,逃字的旁边,快要和别的血迹合到一起的部分,有一个模糊的箭头。
箭头指的方向是大家露营空地后面的森林。
“一般回学校才安全吧?!”“这么模糊的记号,怎么信得过!”“快走吧!我一刻都不想待在这里了!”所有人都匆忙收拾行李,一部分人背起背包急急往基地大门——也就学校的方向走去。
如果那个红色帐篷不过是个连前菜都算不上的点心,那么接下来发生的一幕,或许是大部分人一辈子都不愿尝到的主食噩梦——“啪叽”小腿断了。“咔啦”头颅碎了。“哗啦”血洒了满地。
所有刚刚踏出营地一步的人,都仿佛被抓在孩子手里无力的玩偶,被无形的手扭毛巾似地整个拧成了无数碎片。
在这个银河浩瀚的野外天空下,却正在上演着如此令人恐惧发狂的一幕。
第一批人就这样现场死了,剩下的人无不呼吸沉重、一声冷汗,惊恐地没有一个敢动的。只剩快燃尽的篝火偶尔发出“噼啪”几声。
袏也整理好了叠起来的帐篷和睡袋,连同一起背起身上的背包,转身朝着反方向,也就是森林的方向走去。
“诶,等等,你怎么就走了?”因为被吵醒而顶着一头乱发的龙少刚刚才被吓得惊魂未定,看到袏就要这么走了,赶忙随便收拾了一下自己的东西,急忙跟了上去。
深夜里的森林如墨般浓重,即使努力眯着眼睛也很难分辨清楚几步之外的事物,仿佛一张无底的大嘴,将要进入的人吞没。
龙少回头望了一眼已经有些遥远的营地,那些大片血迹在夜色里也是那么显眼,人已经死的死、走的走,只剩几个瘫坐在地——然后龙少惊恐地看到那几个人仿佛被无形的手提到了空中,然后........
他猛地一闭眼,不再愿意回头看了。
“呯!”因为闭着眼睛走了几步,龙少一脑门儿迎面撞在了树干上。
“疼死我啦!”他痛得猛吸气,却看见袏快要走得看不见了,所幸背包上贴有夜光的标识,龙少追了上去。
龙少揉着额头,看着走在前面的袏沉默的背影,问道:“我说,袏,你怎么那么肯定就往森林的方向走了啊?万一这边也和那些........那些人一样的结果.......”
“因为他很害怕。”中间隔了几秒,袏终于回答了。
“他?”
“写那个逃字的人。”袏边走边打着电筒,把前面碍事的草木都拨开了,即使如此,龙少也有点跟不上他的步速,开始有点微喘,“能看得出来,那个逃字里包含了多少恐惧.......还有求生的欲望。”他啪叽掰断了一根树枝,“所以我相信那个箭头。相信那个箭头所指的方向是存活的出路。”
------------------------------------
又是血迹。
前晚看到袏和龙少进入森林后,几个人也通过他们开的路跟了上来,并请求一同行动。而在昨晚的露营之后。
凌晨。在袏刚踏出自己的帐篷的那一刻,他立刻看到离他不远的一个帐篷的异样。和第一晚的那个情侣帐篷一样,一个同行的女性成员也遭遇了不测,帐篷里一片凌乱,满是血迹。
袏走回来喊醒了龙少。
再这样看下去,或许之后看到血也没什么感觉了.......龙少在内心吐槽道。
考虑到之前被帐篷里留下的线索救了一命,两人开始查看起帐篷周围的情况。“咦,这半瓶水,感觉有点奇怪。”
袏走到龙少身边,看他指着一片血迹的地上,倒着喝了半瓶的矿泉水。
在满是血迹的地上,这半瓶水却是过分干净,瓶身上没被溅到半点血点,已经十分奇怪了——就像水瓶是被人刻意放在地上的,在血溅到地上之后。袏还在思考的时候,龙少却拎起水瓶,扭开盖子,往他的裤腿上洒了一些水。
“你.......!”袏还没说什么,龙少先开口了,“啧,原来没有腐蚀性吗?这里面装的是不是水啊?”
有腐蚀性能拿塑料瓶装吗!有没有常识!袏一把夺过瓶子,趁龙少还没反应过来,猛地往他嘴里灌去。
“唔——咳咳?!”龙少狠狠地呛了几口水,“啊——我要被你毒死啦——!!!!诶?”他擦了擦嘴角:“好像没啥事啊?这味儿,不就是普通的水吗?”
袏放下瓶子,不顾龙少“你这是在报复我吧?是吧?”的眼神,问:“你还记得刚刚瓶子在地方摆放的位置吗?瓶口指的是哪一边?”
“嗯......没记错的话,是那边吧。”龙少一指,跟着手指的方向放眼望去,视线的尽头里一片波光粼粼——那应该是森林里的一个大湖吧。
瓶中的水......和森林里的水。
水是生命之源,一切求生的前提。原本过来露营的人也并没有携带太多水,对于此刻被迫在森林里逃生的他们来说,水迫切需要补给重要的资源。
“走吧,朝湖的方向。”
#01 关于勇者,关于我,关于时间。
时间是今天下午的自习课,地点是校长室。
手指跟着钟表移动的声音敲着桌面,指甲在硬木表面上留下声响。
一秒,两秒,三秒。
就在第二十八声响起的同时,那等待已久的敲门声如约而至。
“好久不见。”我坐在椅子上,看着到来的两人,摆出了微笑。“迟到了28秒的两位勇者大人。”
接下来的对话出人意料地顺畅。我不曾想到自己会和人类谈得如此愉快,我是说,我个人单方面的愉快。以往被家族前辈灌输的知识过于杂多,现在甚至记不清人类到底是何种生物了。正义?邪恶?不,这种东西完全无所谓。
两人的问题咄咄逼人。还没等我把我要说的话说出来,就开始向我提问他们所疑虑的东西。我将暧昧不清的话语丢给他们,让他们自己去推断,去思考这几句话中所包含的信息。我相信对于现在的勇者,这是最好的回复。如果突然间就把所有真相,所有责任丢在他们身上,那些勇者也许会被这沉重的负担闹得不再前进。
虽然我并不确定这些勇者是否可以承担此事……但也要姑且一试。我现在所做的这件事情,如果没有成功的话,代价真的很大的啊。
“您曾经许诺过会将真相告诉我们对吧,距那时候还有多久?”
思绪被这句话打断。
我看着向我提出问题的这位勇者,沉默了几秒。
“……那一天快到来了。”
是的,快到来了。我的力量,已经支撑不了多久了。果然这世界对于我来说,还是个不能承担的东西吗。这样的话,到底如何……
“我会等到那一天。”
他神色坚定,对我说出了这句话。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人类,不同于书上所说的那般愚昧,反倒有股我佩服的精神在内。不,或许这只是无知的愚昧而已。他连他将来要面对的东西都不清楚,还谈何来的精神?无知者无畏,当他真正要面对的时候,会因为恐惧而移动不了吧。
不过,面前这两位勇者,都是十分有故事的人。
比如名冢千名旁边的这位勇者,出言不逊的爱月爱人。
我把他们叫过来的目的是说明今晚的危险性,而不是听他们向我质疑,逼问我一系列以后便会直接告诉他们的问题。更不用说直接威胁——这种令人不爽的话语。
“闭嘴。”
我说出了这句话。
相信现在他们已经生气了吧。两人的表情正在迅速扭曲着,看来对我的好感度已经下降了不少。不过原本我可没有打算说出这般失礼的话,只是,真的有些着急而已。不,不。我到底在想些什么?我以前是这么感情用事的人吗?这种思考方式是我以前最不认同,最鄙夷的。但我现在,甚至连那最基本的道别中也充斥着感情充沛的味道。是因为希奥薇尔那孩子的缘故吗?是她屡次挑衅,我又无法打败的缘故?还是因为,和人类接触太久的缘故?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当我从思绪中脱离,返回现实世界的时候,那两位勇者已经离开。
只剩下我,还有那恼人的钟表声。
“如果魔法真的什么都能做到的话,那二十八秒的时间,足以让人类被救赎吧。”
-
下面是企划主的废话时间。
我不做写手啦!!!!x
选取了一部分和千名爱人的互动,不得不说那两个小子说话倒是挺冲。
这章实在是太丰富了我实在不知道总结该怎么办...就拿这个来凑数实在是很抱歉(鞠躬
大家加油肝呀我期待着你们的作品!
可能是一个序
*很短
赫尔斯森林在大陆的边缘,跨过森林就是大海。
有许多旅行者曾经试图穿越森林到达大海,但只有一个人成功地回到了城镇。
她是一位勇者,现在似乎没有什么人记得她的样貌与名字了。她出城时还是个少女,回来时只待了两天便走了。记得她的老人们缄口不提她的事迹……谁知道是为什么呢?实在是过了太久了。
不过她的背包上有一个R字,那是城镇里的老人回忆起她时留下的唯一信息。
以提交人设为准。如有遗漏或失误请及时联系我们。
GN:
01 IO(特)
02 Joyce Landi(特)
03 道(特)
04 徽(特)
05 唐图(特)
06 DIGO(特)
07 Lauta(特)
08 乌尔姆(特)
09 李允墨
10 Hart Anderson(特)
11 神崎秀二(特) 【已换阵营】
12 顿关(特)
13 梓涉(特)
14 田中英沢
15 左拉(特)
16 囚鸟(特)
17 单军
18 angust·pennyworth(特)
19 葉花凉(特)
EP:
01猎水(F)
02 维·霍克(F)
03 卡利特(F)
04 蔻
05 Bei(F)
06 零
07 White Black(F)
08 Brynhild(F)
09 刘程砚(F)
10 悠(F)
11 Dewar(F)
12 Knife(F)
13 上官柏纪(F)
14 Silverster Mark(F)【已退出】
15 西 145.7
16 Gallent Sharp(F)
17 流歌(F)
18 Sea(F)
19 Schnee(F)
20 神崎秀二(F)
【字数:1625】
山间下着非常大的雨。
平常一向平静的地方,忽然变得有些喧闹起来,凯拉斯探出头看到的是几个手中举着火把的人类。他们一边走着一边说道:“妈的,这鬼天气!要不是这雨下的太突然了,我们就可以更清楚的看看那个地方的地形了!”
“算了,等着鬼天气好可能就是两三天后的事情了,我们还是趁着这两三天多找点人手到时候又去那个地方。”一个身材比较瘦小的男人,“这件事情比较重要,咱们还是去酒馆问一下那些人吧。”
“就这样——”
所谓的那个地方,说的是什么呢?
凯拉斯不清楚,但他只是在心里隐隐有一种十分不好的预感,他觉得无形之中有什么在改变。
——
“小——娅——!”
就算是站在很远的距离,莉莉那响亮的声音都依稀在耳边回响。瑟诺维娅转过身,看见的却是一群脱缰野马般的人偶直直的朝着她那边冲过来。大脑在反应了0.1秒之后迅速意识到这是莉莉做的人偶暴走了,再不跑就来不及了,于是立刻朝着有很多遮蔽物的树林里面跑去。
莉莉紧随而来,因为暴走的人偶数量非常多所以她一一回收有些时间不足,瑟诺维娅就暂且躲在一个小树丛里面,默默的观察着现在的状况。莉莉手忙脚乱的用符纸将那些人偶的灵给吸附回来,但还是有些来不及。这时,有几只看起来非常暴走的人偶朝着莉莉的方向直直的冲了过去,而莉莉正在专心的给那些人偶吸灵。
如果不管的话,这么冲上去估计受到的伤害也不小啊。
怎么办……
瑟诺维娅就这么看着,其实她现在也什么都做不了,就算自己摘下口罩唱歌的话也没有什么效果,她自己并没有学什么有伤害的歌谣,最多也就是催眠而已。
“嗷呜——!”
突如其来的一声鸣叫让瑟诺维娅不由得一惊,还没有反应过来,就看见一只体型算不上大的豹子朝着那几只人偶扑了过去,很快将那几只人偶咬成了碎片。
但是一般的豹子是不可能这么做的吧?
瑟诺维娅四处看了看,莉莉却惊呼了一声:“咦?!凯,凯拉斯……?”
凯拉斯是谁?
在瑟诺维娅的记忆之中并不存在这么一个人,莉莉收回了自己的符纸之后朝着前面的树林里面看去,道:“凯拉斯,你在那里吧,我都已经感觉到你的气息了。”
“唔……”
从草丛之中有什么动了动,瑟诺维娅紧紧地看着那边,渐渐的露出一绰绰棕色的短发,没一会儿就探出一个小小的头……看起来,年龄似乎比莉莉都还要小,还长着一副正太脸。
瑟诺维娅指着凯拉斯看着莉莉:“这是什么东西?”
“这不是东西啦……”莉莉苦笑着,来到凯拉斯的身边,笑道,“小娅酱,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个人叫凯拉斯,年龄挺小但非常懂事,小娅酱不要欺负他哦。”
凯拉斯微微笑着,道:“姐姐好。”
瑟诺维娅依旧面无表情的看着凯拉斯,道:“你……会召唤术?”
“啊……”凯拉斯楞了一下,“虽然说只会一点点……”
“……”
瑟诺维娅没有再多说什么,她四处看了看后,对莉莉说了一句“我先去买点酒”就头也不回地走了。莉莉并没有拦住她,凯拉斯出现之后,她就被分心了。
直到瑟诺维娅消失之后,莉莉问道:“你今天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凯拉斯一听,瘦小的身体抖了一下看着莉莉道:“今天,我看见有几个人说他们发现了什么地方,现在正准备去那个酒馆里面和其他人商量。”
“地方?”莉莉微微皱眉,“你还听见什么吗?”
凯拉斯闷闷的摇了摇头。
地方?
不知道为什么,莉莉感觉到自己的头有些微微的胀痛,那种感觉就像自己的面前有许多的线,如果掐错一条,可能就会引爆整个身体。
凯拉斯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近了莉莉,关切的问道:“莉莉姐,你……没事吧?”
莉莉回过神:“啊,没事。”
凯拉斯看着莉莉心不在焉的样子,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我,是真的很喜欢莉莉姐笑起来的样子,很美丽,很耀眼,可是,她却从来不对我真心的微笑。她似乎……失去了一段记忆,她想不起“三月梦境”之前的一些事情了,但就算这样的也没关系,不如说,忘记了更好。
但是没想到。
——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啊混蛋——!!!”
“莉……”
“闭嘴啊!!!!”
——8727字,都是战斗哦w【。——
——其实BOSS并没有文中那么强啦,企划主没有给出具体强度,战斗流程也没有具体跑,只是自己在疯狂时髦w【。——
——好久没写时髦战斗文了,好畅快www——
风在嘶吼,风在悲鸣,风在驱散云朵,风在席卷天空。
圣山的尽头,等待着迦楼罗之羽一行人的,是他们在一直苦苦追击的邪恶法师,以及——此刻被他彻底驱使的,被冠以‘流沙之主’之名的六足巨虫。
巨大得即使高壮如零,也不得不抬头仰视。
“这是我的世界……”
抬起头的法师,以他那充血得几近彻底染成红色的瞳孔怒视着追迹而至的六人。
“就算将它彻底毁灭,也不会让你们染指一分一毫!!”
几近声嘶力竭的嘶吼,法师的双掌狠狠拍上地面。刹那间,法师周遭的空气无形地震动起来。
他在施放些什么——弗雷亚正在思考该如何应对时,本应待在他身旁的身影却早已空余下抽身而去的残影。
“迪诺!”
后发的劝阻并未能止住先行者如鬼魅般的闪击身法。以速度见长的迪诺踏着闪身的瞬步,毫无悬念地越过了巨硕的沙虫,在即将接近法师之际猛然抽刀。
一击必杀。
这是有着丰富杀人经验的迪诺所推演出的最佳结局——再坚硬的门板,只要能够越过,就只是自己砧板上的鱼肉而已。
只是,这件鱼肉并未能让他得逞。
刀在空气中止住了,犹如砍在了看不见的墙壁上,被活生生地卡在了法师脑袋的前方。
可怕的法术造诣。深知不妙的迪诺正欲及时抽刀,抬起头的法师却报以他狡黠的一笑——空气再次震动,无形的障壁以粗暴的反震直接弹开了迪诺的身形。一瞬间,被弹飞的迪诺在地上接连翻滚受身后,才堪堪缓过身形。
但真正的鱼肉已经躺上了早已预设好的砧板。
阴影掠过,巨虫的巨足已然降临至迪诺的顶上。一瞬间,迪诺仿佛看见,那划破空气的足鞭,变成了一把自顶上降下的断头之刃,彻底断绝了自己的生存的念想——
直到弓箭的脱弦之音响起。
巨足在利箭的冲击下稍微偏移,给予了抓住机会的迪诺抽身而去的空隙。不再保留的闪身步伐,以更快的速度迅速回归到队伍当中。
同样惊讶的还有刚刚射出一箭的伊格。自己全力射出的一箭,竟然仅是让巨虫的利足稍微偏移,那到底是坚硬到何种程度的甲壳?
“要击破法师的屏障,似乎要先消灭这只大虫子喵……”
不自觉地微微颤抖的喵萝拉,联想到了以前自己见识过的学习经验,给出了当前要解决的首要目标。
“掩护我。”
未等众人定下妥当战术,零已经沉稳地踏前一步。
肃杀之气无声弥漫。众人第一次见识到的,从零身上散发的无形斗气——那是只有在面对强者时才会出现的,只属于零的决斗模式。
零很清楚,对手很强,而且明显强于此刻的自己。
但这只会激起自己更强的斗志,那是求道武者在挑战强者时才会激发的澎湃热血。
“喝!!”
一踏步,已欺身至巨虫近前的零猛力击出直击巨虫足部甲壳的沉重正拳,骨壳的碰撞徒然发出清晰的巨响——纵然被击中的足部甲壳丝毫无损。
惊讶得瞪大了眼睛的零,并不是为着对手甲壳的硬度而动容。自己所击中的巨足背后,另一条巨足却以恰到好处的角度同时冲击被击的巨足。二力相抵,一只虫子竟会通晓这等技巧!
暖光沐浴全身,刚刚消耗掉的体力瞬即得到补充。早已在零出击之前,喵萝拉已经及时地给他补上了一个恰到好处的预治疗。
不可能后退!零绷紧肌肉,再度击出威力更甚的正拳。本应凌厉撼上甲壳的硬拳,却在即将命中前被巨足狠狠扫过拳背,以一阵几近将拳头弹开的剧力偏转了零的拳势。同一瞬间,再一只巨足挟势横扫,直指零已然失势的肩膀——
横扫之势被木制剑刃及时阻截。
“别太突出了!”
横在零和巨足之间的伊格颤抖着勉强稳住身形。巨足的力量巨大得完全超出了伊格对于虫类的最大认知,只要此刻稍一松懈,自己就必如螳臂下的蝼蚁,会在瞬间被压下,压垮,直至溃不成形。
然而,伊格并不是一个人在战斗。零及时的回身勾拳,以纯粹的强劲冲力直接崩开了压制住伊格的巨足。与此同时,喵萝拉的预治疗神术再次绽放出温暖的淡薄微光,让被光芒环绕着的伊格得到及时的体力恢复。
另外两个攻击点并未于此刻闲着。已经吃过亏的迪诺神色越发严峻,正在和两外两只巨足缠斗的他,已经在闪躲不停以速度极快的交叉连斩确实地命中甲壳。但无论斩击多少下,利足的甲壳却始终未能展现一丝裂痕。
“啧,这怪物……”
清脆的刀刃碰撞,空翻瞬间侧身挥出的正手高速竖刺,也仅是徒然制造无损的声响。落地的瞬间,两只利足似是嘲讽迪诺刀法的华而不实,以交叉之势左右高速劈向迪诺的脖项。
如果不知火能伤及它的皮肉……咬紧牙关的迪诺在怒意中俯身规避,又复以更为猛烈的攻势继续缠斗拖延。
这是绝佳的形势。雾化后一路漂至巨虫背壳上的弗雷亚如此坚信。
四人正面缠斗,自己则可以利用雾化的空隙天衣无缝地瞄准巨虫背上看似是弱点的存在,那一颗结实地镶入在巨虫皮肉里的闪亮碎片。
“结束吧,丑陋的傀儡。”
显形的一瞬间,弗雷亚悍然挥出了泛着慑人寒光的锋利镰刃。
一切看起来都那么地天衣无缝。
直至巨虫的身躯突然的大幅度挪动。
刀刃在触及碎片前被突然隆起的甲壳猛烈顶撞,巨大的力度让弗雷亚手中的镰刀轰然脱手——
不仅是镰刀,就连弗雷亚的身躯,亦被这淬不及防的冲撞恰恰命中,犹如被车轮撞飞的卵石,堪堪飞开至猛然撞上树干后戛然而止。
这到底是怎样的家伙!在弗雷亚即将命中的一刻,它竟然及时拱起背部,犹如捕猎自作聪明的觅食鸟雀,一下子给予了确实的撞击伤害。
幸运的是,一直在后方支援着大家的喵萝拉,在察觉异常的瞬间及时给弗雷亚施放护住正面冲击的护盾神术,让圣光之盾在千钧一发之际抵消了大部分的撞击力量。
但即使如此,已经吐出了一口鲜血的弗雷亚还是不能否认偷袭失败所带来的伤势。已经开始喘过大气的喵萝拉,更是因为接连施放各种神术且高速赋予护盾,而渐显疲态。
本是沉稳的零突然怒目圆睁,咬紧牙关的双拳以出海之势同步击出,以爆发般的震击逼开巨足的同时,稳稳扎住下盘,深深呼吸一口。
瞬间的转息给了迪诺和伊格缓身的机会。没有放过这个机会的迪诺瞬即给伊格抛出一个暗示的战术眼神。
巨足再次扫袭的下一刻,零的马步猛然前跺,内敛的劲力暴然迸出,劲道自丹田上提至肩,身躯以刚正之势侧肩硬撼,贴身的铁山靠击似是瞬间唤起了逐风的狠劲,竟在风涌云动的冲击间逼得巨虫连躯带足地被动后退。
至今为止最为有效的一击,确实地逼退了敌人,但依然是没能造成有效的损伤结果。
可是,这是另外两人绝佳的反击机会。伊格在大家接连的攻击中终于察觉到了巨足某处的甲壳迸裂之痕。要抓住这个机会,掏出短匕的伊格径直猛冲向露出裂痕的足部。在以前滚翻闪躲掉另一条利足的横扫后,提起手中的匕首狠狠刺向了甲壳的裂隙之处——
还没完。单手紧握匕首的伊格再次抽出另一柄同样坚实的铁化木匕,狠狠插上了已然撼上甲壳的匕柄柄底。双重贯穿下,甲壳破碎之声似是隐隐可听——
最后一击。一手抽出弓箭的伊格在松开匕首的同时,以足拉弦,以手提箭,在小跳中瞄准了只是浅浅镶入甲壳的匕身。几近零距离的射击,脱弦而出的箭矢狠狠击上匕身,强劲的力度竟在这一刻硬是撬开了巨足甲壳的碎块,露出了足以称为破绽的肉身。
“不知火。”
甲壳破开的瞬间,一道身影瞬即闪现。燃烧着的刀刃狠狠插进了外露的肉身,似是在吞噬受击者的灵魂般熊熊燃烧着。直至……
迪诺瞪大了难以置信的眼睛。
火焰,熄灭了。
蔓延至心脏的燃烧,本应是这把噬命血刃所带来的必然结局。
到底发生了什么!是这东西并不是单纯的生命?还是……思虑霎然而止,巨足已然扫至眼前,提刀抵挡的迪诺在硬接之下被强劲无匹的力量强行击飞。并不以力量见长的他虽然勉强稳住了落地的步伐,但鲜血依然不争气地自嘴角溢出。
在前方同时对抗三只巨足的零也在硬撼的对击中渐显下风。终于,在连番的刺拳猛击下,击出最后一击的零借势后退一步。这一举动却在瞬间给了沙虫攻击的空隙,失去牵制的第四只利足迅猛扫出,却在最后仅是扫散了代替了目标位置的雾气。
“我还没死呢,冷静点。”
已经缓过气来的弗雷亚以雾化将零带出了对手的攻击范围。他们对抗的时间给予了她足够的恢复空间,在重新拾起镰刀后又再次回到了战场。
“够了,够了!!”
显得比众人更加暴躁的邪恶法师,更以双拳猛捶自己亲自布置的防御障壁。
“我已经看够你们死不甘休的嘴脸了!杀掉他们!!用你的风沙将他们彻底埋葬啊!!!”
话语间,巨虫的攻击停止了。
本是席卷天空的风沙,却在此刻更加猖獗,以更为暴躁的去势不断狂卷涌动。周遭的树木在风沙中摇曳狂摆,更是激起了无数的飞沙走石。
名为‘流沙之主’的恐惧,终于在此刻彻底展现在了众人的眼前。
六足和巨躯同时刨动身下本应不属于流沙之地的圣山土壤,这看似并不能造成任何杀伤的动作竟让天边的风沙越吹越急,越吹越盛。与此同时,风沙形成的包围圈也在逐渐收窄,直接将交战双方彻底圈死在完全无法逃离的狂沙死地。
被喵萝拉恢复了部分状态的众人正欲上前接击,一道道汹涌袭来的风沙却在顷刻间截住了所有人的去势。
“莉芙,不要离开我身边喵!”
在开战时就被伊格要求了不要祈祷神术的莉芙,此刻正被喵萝拉包裹住两人的护盾紧紧护住。
那些风沙似是有着自己的眼睛般,竟一股股地分别扑向尚未紧密凑成阵型的六人。不仅是无法挪动脚步,还必须得架起各自的防御架势,以防风沙在侵袭中夺去各自的视力。
然而,水滴石穿,即使是并没有杀伤力的热砂,也始终能在持久的侵袭中无声损耗掉被侵袭者的所有生命。意识到危险的零,凭借着最为强壮的体质,在沙暴中强行拖动保持着防御姿势的身躯,挡到了受伤的两人跟前,尽可能为他们承受更多的风沙。
但是,这仅仅是拖延队伍的败亡节奏而已。
无尽的风,无尽的沙,无尽的肆虐暴动,化作绝望的炽热,一颗颗地打上众人的肌肤,打进众人空有余力却没从抗争的心里。
即使闭上眼睛用感知去进攻,那些风沙也未必会让自己顺利到达主人的跟前。即使到达了,也未必有击破目标的信心。
已经沦为猎物的众人,绝望在无声蔓延。即使没人在此刻放弃,但始终找不到解法的现状,依然会在持续的侵蚀中一步步地将心理防线瓦解。
要放弃吗?无法继续维持笑容的莉芙,紧紧扶上了喵萝拉开始颤抖的肩膀。她在害怕,胆小的她,甚至在脑海里预见了在沙暴中败忙的最终画面。泪水不自觉地,缓缓溢出眼眶。
“喵萝拉不要哭!”
幼小的身躯被狠狠拥进怀里。
“不要放弃!”
脸上早已划出清晰泪痕的喵萝拉,抬起头时瞥见的,是莉芙坚定得完全不会预见败忙的虔诚目光。
“我们是勇者哦!”
环过喵萝拉的双掌,终于是在此刻紧紧相握。
【你曾经想过放弃吗,莉芙。】
【没有哦,莉芙是绝对不会放弃的!】
【为什么呢?再厉害的人,也会有自己尽全力也无法办到的事情啊。】
【因为……莉芙放弃了,爸爸就一定会不开心!哥哥也会不开心!大家也一定不会开心的!】
太阳,再次升起了。
自莉芙的掌中,从小小的掌心暖光,一直成长至足以驱散风沙的明亮旭日。
唯一不被寄予厚望的人,唯一没有被染上绝望的人,以最虔诚的祈祷,换来了驱散的绝望的希望之光。
本是侵袭众人的风沙,在光芒的映照下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暖光温柔地环绕过被绝望侵伤的心灵,逐渐地以希望的光明驱散本应已在内心植下种子的黑暗绝望。
突如其来的和煦温暖让众人不禁愕然回头——映入眼帘的是抱住喵萝拉闭着眼握掌祈祷的莉芙。取代她笑容的是虔诚得似是不可能沾染上一颗尘埃的洁净神色。刹那间,众人隐约看见春之女神瑞图宁的闪烁残影,以和莉芙完全相同的祈祷姿势具现于莉芙的身后,似是张开了洁白的羽翼,默默地守护着祈祷的女子。
“这不可能!!!!”
眼看着本应遮天盖地的风沙被暖光彻底驱散,焦躁得将下唇咬出鲜血的法师大手一挥,一道由热砂构成的厚重沙炮自沙虫口中径直喷出,越过了还未彻底缓过的众人,直射向一动不动的莉芙——
一面铁盾及时架在了莉芙的跟前,硬撑住沙炮所带来的强大冲击力。
“全队听令!围!”
发号司令的声音,来自于一名身穿着沙都皇室护卫制服的壮实男子。
下一刻,蜂拥而至的卫兵以无缝的死角全面包围战圈,直至将沙虫围在最中,纷纷挺起了手中明晃晃的铁枪。
意料之外的援军一下子抢占了前线的位置。卫兵们的铁枪虽然始终没能对巨虫的甲壳造成实质伤害,但那犹如蝼蚁般的包围攻势始终将巨虫死死困住。这支数量并不算多的卫兵团,却有着意外的有素训练,纵使不能杀伤巨虫,但进退有度的步伐在相互的掩护配合下,始终也没在巨虫焦躁的反击中有所减员。
“放手去干吧!拯救世界的勇者们!”
在发号司令的队长身后,两名卫兵已经妥当扶住了在祈祷过后陷入昏迷的莉芙。伊格一眼认出,他们就是曾经在皇宫中和莉芙交谈过的两人。
早愿意相信我们就不用这么辗转曲折了。不禁叹气的伊格却也不得不去觉得,他们愿意在此刻帮助自己,是因为莉芙耀眼的暖光。那道光芒的温暖,似乎真的有化解心中负面情绪的独特魔力。
“你们可以先行恢复调整,别小看皇室卫队的志气了!”
卫队长说着竖起了整洁光亮的阔刃长剑,着实踏前一步。
“全队听令!退!弓弦阵!”
吃力维持的卫兵在听令后整齐地划一后退,却在退至一定范围时将手中长枪倒插于地面,围成了由枪柄组成的将巨虫圈至其中的战阵。
这样的战阵只会被它一拍即散啊?就在伊格疑惑的一刻,如暴雨般的箭矢自四周蜂拥降落。那些潜伏在掩体后的弓兵纷纷挽弓激射,那个由枪柄组成的战阵,竟是为了引导弓兵的射击范围。
然而,即使是这般精确的箭雨,也依然没能给目标造成实质伤害。但此刻巨虫却被这密集的雨滴彻底拖住,犹如被困于池中的苍穹巨龙,无暇抽身向众人发动攻势。
还挺厉害的。不禁开始佩服起这群卫队的伊格始终没有在此刻闲着。恢复信心的喵萝拉正在以神术全力给大家恢复体力,并尽力治愈迪诺和弗雷亚所受的伤势。四人也尽力调息着自己的状态,尤其是零,此刻正闭上双眼专心盘坐,似是进入了无我的冥思。
“还差一点……再努力一点……喵……”
早已满头大汗的喵萝拉正在拼尽全力,尽可能地以最快的速度给予大家可靠的恢复支援。懦弱和半途而废,这是师傅一直劝诫自己的最大缺点。本以为会在沙暴中彻底崩溃的自己,在以最近的距离受到来自于莉芙的鼓舞后,终于下定决心要超越自己的极限,在彻底耗尽以前绝不言弃。
“辛苦了。”
重新站起的零再次散发出强烈斗气,重新睁开的眼睛有了更甚于之前的狠厉。
“我已经不会再对虫子抱有任何兴趣了,让它在这里彻底消失吧?”
弗雷亚的笑意带有几分往常未曾于众人面前展露的杀气,镰刀被倒提而起。
“不知火不能杀死的东西,就由我来亲手杀死。”
重新将不知火收于刀鞘,迪诺的眼神如猎鹰般将巨虫的身躯扫视得一览无遗。
“被一只大虫子耗到快要团灭,我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
抛下弓箭的伊格,全身仿佛在散发着属于野兽的野性气息。
并没有像莉芙那般昏迷的喵萝拉,一下子靠上了卫兵轻抚的肩膀上。看着没能完全恢复,却已经足够再次战斗的大家,她学着莉芙努力地比出了一个必胜的‘V’。
“祝诸位武运昌隆!”
伴着卫队长敬意的挥剑,如脱弦之箭的四人,再次奔向了决战的前方。
风沙的消退,迟缓了巨虫的动作。
车轮战的围攻,给巨虫的甲壳留下了或多或少的负担。
相反的是,四人的斗志有增无减。
“拜托了。”
就在即将接战巨虫的三尺前,零突然停住了脚步。扎稳马步似是盘根的大叔纹丝不动,紧握在腰间的右拳似是汇聚着逐风的气劲斗气越盛。
会意的三人对视一眼。
“一人两只,没问题吧?”
“你先上,我先准备一下。”
“我也是。”
“啧……”
箭雨止住了,自己提出来的建议自己哭着也要先打头阵。伊格抬手将压箱底的双头铁化木剑抛至半空,直至自然的力量自然汇聚,火焰彻底包裹剑身。
“茶砖,别再给我偷懒了!”
仿佛传出了野兽的低吼,匍伏在地的伊格身体全身渐变,兽化的皮肤包裹了原本已在接战中有所破损的衣服。黑犬茶砖也迅速扑至近前,摆出了和逐渐犬化的伊格相同的姿势,即使身形上整整小了一圈,也在主人兽化完毕的一刻同时吼出属于噬战野兽的野性咆哮。
在半空中落下的火焰双刃被飞扑的伊格一口叼上。两只毛色和体型完全一样的黑犬如同光如影般交差并排飞奔,就连被拖行的火焰轨迹,亦难以辨别左右。
恼怒的巨虫前足朝两道飞奔的黑影狠命一拍,拍到的仅是残留的火焰星花。第二只再一拍,换来的却是残留在足甲上的火焰斩击轨迹。
“尽情享用吧,不知火。”
咬破了手指的迪诺,任由血液滴落至嗜血的刀刃,直至刀刃上的火焰越烧越盛,几近取代本是单薄的刀身。一瞬间,自刀刃上浮现出的火焰轨迹,似是和以前的贪婪者截然不同的行刑者。
另一道拖行着火焰的轨迹,以丝毫不亚于两道黑影的速度瞬步闪击至巨虫的左侧。竟在瞬间感觉到威胁,巨虫立马划出两足向左方猛击。迪诺却抢在巨足锄下以前,先行踏上甲壳接连留下数道高速连斩的火焰轨迹。
“菲诺大人,这顿午餐满意吗?”
淡光轻泛,镰刀自弗雷亚轻抚在刀刃上的掌心贪婪地索取着来自于主人的的精华。给予欲望,回收力量;给予力量,回收欲望。透支着生灵的精力,弗雷亚的虔诚换来了和普通的附魔截然不同的异常锋利。
终于,在别样的紫光彻底包括镰刃后,一阵急雾无声飘至巨虫右方,在显形时抬起了泛着不祥气息的杀器。察觉到危险的巨足匆忙横扫,却仅是扫散了一片紫雾。
形势在逆转。三人的攻势彻底压制了巨虫的六足,失去了风沙的它只能越发暴躁地挥舞起空有杀伤力却始终无法命中的庞然巨足,在交锋中接连承受一波接一波的攻击。
“大家一定要赢啊喵……”
在喵萝拉疲惫的注视目光里,缺口终于在久攻下打开了。
【你不愿意去挖掘自己的内心深处,伊格。】
【……是么?】
【恩……我希望你不要否认,被自己所压抑着的一切情感波动。】
交叉飞扑的黑影如同在两足间飞速旋转的热风,在本已疲惫的甲壳上留下数之不清的火焰划痕。伊格和配合着自己步伐的茶砖,在地面、半空甚至巨足的甲壳之间来回飞踏,在无法捕捉的高速来回里不停斩击双头剑刃所及之处。
一直在提升的速度节奏,直至作为影子配合的茶砖达到体力的极限抽身而去,自己已经彻底兼任了影子的职务,竟凭借速度让肉眼误察成两道依稀存在的黑。
无法捕捉,无法反击。徒有躁动的巨足承受着伊格的攻击,直至达至最快的她直接踏上两足恰好形成的对壁角度,在左右间来回飞扑对击。
终于,伊格的速度在刹那的斩击间有所迟缓。绝不放过机会的巨足以最快最劲的气势狠狠扫下——
清脆的碎裂声。
故意在瞬间放慢速度的伊格,在攻击即将命中前迅速抽身。来不及止住的利足狠狠扫上了伊格原先所踏之甲壳,顷刻间,已经耗损严重的防守应声即破。
下一刻,后发制人的黑影瞬即扑上,失守之处被带有火焰的斩击狠狠掠过,应声而断。
初胜。
【被噬命之刃认可,或许只是不幸的开端。】
【无所谓。我需要它的力量。】
【即使它会在饥渴时渴求你的血肉?】
看似杂乱无章的斩击,每一道轨迹却都巧妙地经过着同一个斩击点。同样无法被捕捉的迪诺,回旋着轻盈的身姿,以堪堪擦过足击的身位,供养着从未停歇的刀刃舞步。
不知火在燃烧。
自己的血液似乎也在逐渐升温,似是在供给手中妖刀的活跃能源。
没有动摇的迪诺,嘴角反而划出自嘲般的蔑笑弧度。越发急促凌厉的舞步,刀刃所及之处皆燃起久久难以熄灭的零星火舌,交错的轨迹更是燃烧更甚。一时间,应对迪诺的两足在无数火舌的烘托下格外灼热耀眼。
开始意识到危险的是攻击者手中的刀刃,气急败坏的巨足抓住机会,朝刀刃斩击的角度挥足硬撼——
握在右手的刀刃在即将命中前脱手飞出。
继而被左手反手握上。
攻击被巧妙规避。并没有放过最大的反击机会,此刻暴露在迪诺眼前的,是承受了最重负担的突破点——
超高速的反手交叉十字斩,呈‘X’型破开的甲壳,皮肉在熊熊燃烧。下一刻,已然弱化的它便被干脆利落的直刺狠狠刺穿。
二胜。
【贡献自己来换取生存的资格,并非顺手拈来的欲望需要等价的交换。】
【这是您信仰的教义?】
【那么……你认同么,弗雷亚。】
雾无法被纯粹的物理攻击捕捉。化成雾的弗雷亚,根本不会畏惧巨足的连番侵袭。她在巨足之间不停持续着显隐交替的戏法,完全掌握了对决的节奏。
挥击,横扫,竖劈……无论巨足使出何种攻击,被击散的都只是一片无知无痛的紫雾。相对的,弗雷亚却不急于在显型时进攻,更多的是戏弄巨足般若即若离,所发出的攻击总共也只有一两下无关痛痒的镰柄敲击。
法力在消耗,但弗雷亚的神色依然从容。反观是被单方面牵上鼻子的巨足,攻击是越发急促,却只是徒耗体力,没有丝毫成效。
闪烁的紫雾在连成了隐约的圈形,久攻的巨足终于在一次竖劈中去势过猛,狠狠地击打上被激起无数尘埃的地表。
一瞬间,一阵阴影掠过了弗雷亚自雾中显现的脸。
同时显形的镰刀,刃上的紫光瞬间大盛,耀眼得几近冲散周遭的雾气。
一阵淡薄的虚脱感无声涌上全身,但并没有改变弗雷亚瞬间稳住后的窃笑弧度。
蕴含了灵魂精华的行刑利刃划空铡下,被瞄准的薄弱之处连壳带肉飞溅而断。
三胜。
【逐风劲所驱逐的,并不是凌厉的风。】
【那是……?】
【那是蕴含在武者灵魂中的,最炽热的斗志!】
六足已经分别被三人战胜了。
展现在此刻的零眼前的,是一条直通往巨虫头部的康庄大道。
气聚丹田,蕴劲直发。一脚几近踏垮脚下的起跳,零大步跃向了目标的正前方。
已经无法挪动的巨虫,头部突然绷紧,毫发无损的脑部甲壳此刻更是以无匹的迅猛之势向前硬撼。
正面对上最后的背水攻势,此刻的零却没有丝毫的慌张,也没有丝毫的杀意,无悲无喜,心如止水。
应对的,仅仅是看似平实无奇的一记直挥正拳。
杀招对接,却没有意料之中的闷响,甚至于本应被划破的空气,此刻也寂静得仿佛时间被整个停住。
只是,被正拳击中的甲壳,被整个拳势冲击得想彻底向内凹陷。
“极义·拏风跃云。”
陷进了巨虫脑壳的拳头骤然张手,一股无法预料的劲道瞬间如席卷大地的灭世飓风般喷涌爆发,所及之处,血肉皆被瞬间翻滚摧毁至不成形色。劲道从脑袋顺着脖项笔直贯穿,翻滚过巨虫的五脏六腑,直至彻底洞穿身躯,带着飞溅四散的血肉以巨响在虫背喷涌而出。
胜负已分。
长吁一口大气的零,在收回击出终极奥义的决胜拳头后,再次扎起马步原地调息起来。
“不、不!这、这不可能!!!”
伴着响彻天际的失声咆哮,立于法师四周的法术屏障被解除了。
那些本应在四周后退的卫兵,此刻纷纷上前堵住了法师的逃跑之路。
“哈哈……你们想夺走我的世界……你们都想夺走我的世界!!”
伴着血色的泪水,自脸颊滚烫划下。
被绝望彻底笼罩的困兽,在此刻高举了手中代表希望的瓶子。
没有人会预料到,希望,终究会在下一刻无情破灭。
给我亲爱的某某:
最近我在看书,这个世界已经逐渐开始崩塌,我从山上下来时,看见有些建筑像是黄泥一般,一阵细雨就能把它们统统冲走。我躲进了图书馆。
翻开封面时才发现这应该是隶属于私人的图书馆,扉页上夹了一朵我不认识的花儿,黑色的、花叶众多且浓大。再往下翻我才发现那是本散文集。整本书读来平平,只有一句话触动我。
“情人的许诺,他重复了二十次。”那作者这样写着,“他的诺言正如同我对他说‘我了解你’一样无谓,同是空话。”
同是空话。看着这样的句子我就不禁想流出泪水。哭过之后我在老木头上坐下,想着自己的泪水是为谁而流的。为谁呢?为你?还是为我自己?又或者是其他的很多人?
我有没有对你说过这样无理的空话?有,还是没有?你会如这敏感的诗人一般想那么多吗?我无法揣测你的想法,更无法当面问你,最糟糕莫过于我自认为自己已经伤了你。我是那会想起这话的人,我会承诺,而我觉得你也会说出“我了解你”这样的话。
多么悲伤!多么绝望!
问题还是回到原点。我连你的模样都记不起,又为何会深深相信这自己仍旧爱你呢。我追求你是否就像人们追逐阳光,是无可奈何的事?如果一切的程序都是计算之中,如果真的有某只大手在我所不知道的地方孜孜不倦地打下一个又一个的字,那我们究竟算什么呢?你是否还有着自己的生活,是否在旁人都忘却你时继续着你的故事?如果你发现,就像我现在所想的那样,如果你发现其实自己的生活是断续的,总有那么些时间不知被用在了何处,那么你是否就已经消亡了?旷野下的小花都能不停生长,我们却不可以。就在我写下这些句子时我已经几次三番地失去了意识,再醒来时时常日夜倒转,凭空多出来的几行字,跟我的上文完全搭不上边。
我觉得我是被操控着的。在某个地方,甚至不是这个世界,也不是你所在的世界的某个地方,有个其他的什么东西,而我们的故事却要依靠它才能够进行。
我讨厌这样,就像我之前,在“白色冰霜”时对你说的一样。我讨厌这样,我需要继续前行,我不能让旁人决定我的未来。
我的一意孤行是否伤害了你?你是否像我厌恶控制一样厌恶自由?你是从心底渴望外出,还是被某只手操纵着,从口中吐出了“我愿意”这样的语句?
为什么我又想起了过去?我看到一柄枪直对准我们,我看到那黑黝黝的枪管中吐出一颗长形的子弹,我看到那最后一次,你的金发飘过我的视野。
我又什么都不知道了。
这个过去的片段经常袭击着我,而我却永远都无法记起你的容颜。明明就那么靠近,我不相信我没有见过你的脸,我宁愿相信这是其他的力量阻止着我想起你,总有好事者在更高的地方喃喃自语,随后将你的样子用墨水涂黑。
我想不起一切,我又感觉到了那断续,再次睁眼,图书馆外的天又黑了下来。我看不见你的脸。
我又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