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秘宝猎人,舞台3已公布。具体请移步http://elfartworld.com/works/9215025/
感谢玩家【本不是喵】的一章言弹整理!
地图/死者档案:
非日常:
http://elfartworld.com/works/9213435/manga/#manga1
地图:
http://elfartworld.com/works/9211742/manga/
巡逻鲨鱼放置室:
【巡逻鲨鱼排班表】by 才波 朝阳、彩泽 弦乐
每个鲨鱼每隔20分钟交接一次(需要进行充电)
每一只鲨鱼充电15分钟,巡航20分钟,充电完毕的鲨鱼会在一旁进行5分钟的睡眠待机,睡眠时间结束则会再次开启巡航。
【巡逻鲨鱼使用说明书】by 才波 朝阳、彩泽 弦乐
巡逻鲨鱼是鲨ki社畅销的产品。仿真的外观,冰冷坚硬的内心。只会执行程序的死脑筋和从不插队补充能量的好品质,以及配备咬合力超强的上下颚,则是本产品的最大卖点。这么完美的巡逻保安鲨鱼产品在这里可找不到第二个!顺便一提娇小可人的嘴是鲨ki社长别出心裁的设计!
【近几天的巡逻鲨鱼巡航显示器】by 才波 朝阳、彩泽 弦乐
鲨鱼巡航的记录会被保存在时刻表上
第一天的巡航时间记录
00:00-00:20 01:00-01:20 23:00-23:20
00:20-00:40 01:20-01:40 ~~ 23:20-23:40
00:40-01:00 01:40-02:00 23:40-00:00
案发当天凌晨的排班表:
00:00-00:20 01:00-01:20 (无显示)
00:20-00:40 01:20-01:40 (无显示)
00:40-01:15 (无显示) (无显示)
【鲨鱼充电装置】by 羽海野 奥罗
装置在距离出水口非常近的地方,很明显是巡逻鲨鱼用来进行充电的地方。只要想象成自动扫地机器人充电的地方就很好理解了。充电完毕的巡逻鲨鱼会从这里出发巡逻。每次充电的时候只能容纳一只巡逻鲨鱼。
【废弃的充电装置】by 羽海野 奥罗
干净的和对面充电装置一样。
【备用鲨鱼待机位】by 羽海野 奥罗
放置了许多备用机械鲨鱼的地方,每一只的背鳍上都写着数字。分别是一号备用,二号备用,三号备用,并没有被启动过的痕迹。
巡逻鲨鱼附近:
【三号巡逻鲨鱼】by 须弥山 尸罗、伊佐木 欣弥、飞鸟井 白哉
已经失去行动能力的巡逻鲨鱼,发现的时候嘴部呈张开状,看起来是因为电源耗尽,将死者的头部拿出来时,可以发现机械鲨鱼嘴里有着类似充电接口的装置。
【三号巡逻鲨鱼身上的痕迹】by 伊佐木 欣弥、飞鸟井 白哉
表皮上的有一个很浅的孔。
【三号巡逻鲨鱼嘴部】by 须弥山 尸罗、三千院露利
发现的时候嘴里含着死者的头部,尖牙上有着肉屑和鲜血的残留。
【三号巡逻鲨鱼充电口】by 三千院露利
位于上颚,已被肉屑堵塞。
【一号和二号巡逻鲨鱼】by 须弥山 尸罗、狮子原 清隆
由于被三号堵住充电口而挡在外面的两只巡逻鲨鱼,均电源消耗完毕并丧失了行动能力,身上没什么特别的,嘴部有着和三号一样的充电装置,发现时嘴部紧闭,稍微用一点力就可以打开。
海滩:
【尸体情报】by 黑田 梦、師走 坂鳥
死亡原因为颈部断裂,失血过多。衣服已经被海水浸湿,身体和衣服完整,并没有挣扎的痕迹,皮肤有些泡出褶皱来。
死者档案上写的时间为清晨,尸体颈部血肉模糊。 除了颈部,身体上没有其他伤口。
虽然有一些血肉模糊,但脖子断面的血管呈现的样子,确实是被锋利的东西一下子切断的。
检查胃部残留着一些面食,肠道的情况是食物刚进入食道。死亡时间不超过六个小时。
胃部没有其他明显残留同时也没有积水。
【海滩上的模糊讯息】by 秋田 阿卜杜拉
在刚到海滩上的时候,第一眼看到沙滩上有字“xxxxx”,只能依稀辨认出笔划看不太清楚了。
【残留的灰烬】by秋田 阿卜杜拉
在燃烧殆尽的灰烬里用手去触碰,似乎有一根未烧尽的线头
【捕鱼装置】by秋田 阿卜杜拉
位于巡逻鲨鱼放置室最近的装置里的鱼叉少了四根,其他的装置鱼叉数量正常。
【建筑物上残留的痕迹】by秋田 阿卜杜拉
有一些细小的荆棘被折断了,落在了地上,朝上面看,有一些残留的线挂在那里。
其他(塔内):
【厨房记录】 by 黑田 梦
八千代 绢色
花山院 香绪里
黑田梦
山鹿 伊织
三千院 露利
湖湖
叶山 根子天
羽海野 奥罗
黑田梦
【犬伏伸司】个人房间的言弹及额外信息 by 新谷 蓝市
【一份报纸】:知名探险队雪山遇难,十九人丧生,超高校级的探险家,是否名不副实。
全篇内容均在批判这位探险家所做出的抉择害死了一个团队
【犬伏伸司的日记】:
1. x月x日x年 考试日
考试,虽说是疗养院的常规目的
但自身并不是为此而进入的疗养院。
必定无法通过的考试……不过院长会在意这个吗?
完全不了解治疗师,火鸟同学能通过吗,她已经完全是个合格的治疗师了吧?
。
黑板上的字改变了,变成了超常规的离奇的内容。
还冒出一个玩偶鲨鱼,说什么自相残杀,意义不明。但以这个鲨鱼的灵活性看来,制作者应该很不了得,为何会绑架一群人做这种无聊游戏。
教室确实是考试场地,但其他房间却不是。
建筑物没有出口,周围的房间看上去也是普通的建筑。
这样的大工程,有官方参与的可能性吗……?
八千代的茶会……或许能安抚大家的心情
。
有自动贩卖机,至少基本的饮食在这几日内能够保障。
虽然这么想有些糟糕,但专程绑架一群人过来,大概率不是为了让人饿死。
2.x月x日x年
大脑有些混乱
想比起前一日的鲨鱼玩偶,今天的内容着实有些夸张。
海天逆转……
怎么想都不是现实能存在的场景!物理上都不会允许,总不会是被外星人绑架了吧。
这里的生活设施很齐备,看来需要长期生活。
……
又是杀人游戏
(一行小字)鲨鱼玩偶有了制衡玩家的手段,看来游戏的进行是必然了。
作为被“外星人”观赏的“斗兽”有什么办法改变这个境地吗?
(一行小字)无论是外星人还是虚拟空间或是梦境,这超现实场景……常理来看无法逃离吧?
破坏鲨鱼玩偶的手下也许是个办法。
【温泉混浴】by 叶山 根子天
在温泉有过洗浴痕迹,但没发现衣物,厕所无异常。
追加询问鲨ki清洗频率和清洁剂用量的答复:厕所一天一次,浴室三天一次,清洗剂鲨ki说它每天都有在用,消耗状态是鲨ki一早就在用,用量无法分辨
【死者包内物品】by 火鸟 歌桂
小型氧气瓶,应急食物(含自热袋),水瓶带水200ml,防滑手套,安全带*1,锁扣*4,绳子少许(有被切割过的痕迹),滑轮*2,纸笔,液体创可贴。
【绳子长短】by 火鸟 歌桂
绳子比之前短了许多。
突发事件相关言弹
【突发事件-预备计划】 by 须弥山 尸罗
预备计划附近的沙滩上放置着大块生肉·、金枪鱼等
【海滩上的讯息】by 安乐城 他祭【陈述3】
在你们来到海滩上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字“如果能够成功,我希望你们逃出去”
作品链接:http://elfartworld.com/works/9214360/
亲爱的布莱恩:
有段时间没见了,你还好吗?新工作如何?希尔达说你走的很匆忙,真遗憾我们没能当面道别。
不知道我们的交流会还能否有机会继续,要知道,我真的怀念那段时光,虽然你的故事都有那么点儿可怕,但我从不否认它们很吸引我。
虽然交流会不再举办,我和希尔达也还在继续写故事。我把它们附在信里,希望你能读一读,至少给我些感想吧!
人鱼节结束以后,我决定把更多精力投入到学习里面。我的力量还太过弱小,实现不了自己的愿望,因此,我要到更高的地方去。我想学到更多的东西,关于人鱼,关于这个世界,我有太多不明白的地方,也许继续向前走,某一天,答案就会浮现在我的脑子里了。我准备申请一所女子学院,据说他们的入学测验难度很高,真希望我能通过!
你也许会关心珀儿。她很好,甚至学会了自己的名字,还有我的名字。但每当我问起她,是否想要回到大海,她仍然无法给我答案。我可爱的小人鱼,一想到五年后她就不再属于我,我就替她担心。她的下一任主人,会是一个米切尔先生那样的混蛋吗?说到米切尔先生,他的所作所为已经刊登在上周的晚报里,真是让人狠狠出了一口恶气。不仅如此,他还要缴纳罚款,作为虐待人鱼的惩罚。我也不再和希洛约会了,虽然我相信他不知道米切尔先生的诡计,可不管是我,还是他,都觉得我们需要分开冷静一段时间。
事实上,我仍然认可希洛是个不错的结婚对象,前提是他的父亲不是这样的混蛋。也许我应该把这件事加入我的小说,写一个富家千金被欺骗的故事,我现在意识到,有些事情只有亲自体验过,下笔时才更加真实可信。
好了,关于我的事情就说到这里,我也想知道你的近况,所以请早点给我回信吧!
你的 克里斯蒂娜
布莱恩:
为什么过了这么久,都一直没有收到你的回信?你也没有给希尔达回信,她很担心你,差一点儿就要去找你了。是工作很忙碌,没办法抽空写信,还是新的生活让你忘记了我们这些老朋友?我无意责怪你,只希望得知你平安无事的消息,否则我认为希尔达很快就要动身出发了。
请早点给我们来信吧。
克里斯蒂娜
布莱恩:
也许你打定主意不回复我们了,好吧!我来信只是想告诉你,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明年春天,我就要去女子学院读书了。要离开家到那么远的地方,对我来说这还是第一次,我有点紧张,希望到时不要出现什么太棘手的情况。
父亲说会替我好好照顾珀儿,我相信他一定会的,以后我无法经常陪在她身边,希望她不会感到寂寞。
布莱恩,你现在一切都好吗?希尔达已经开始收拾行李了,希望在她真正动身之前,你的回信能够先一步来到我们身边。
克里斯蒂娜
克里斯蒂娜:
抱歉,一切都好,也许吧!
请不要再寄信到这个地址了,也不要寄信到新的地址,因为我很快会离开这里。
我不确定自己能否把最近经历的事情告诉你,也不确定那些似有似无的证据是否是我的一种被害妄想。最近我对一件事情深有体会:过剩的想象力只会给自己招来祸患,知道的太多,有时并不是什么好事情。
因此我只打算提醒你一点:小心人鱼。
祝好。
布莱恩
又是一个春天来临,克里斯蒂娜启程的日子也日益临近了。她无缘今年的人鱼节,因为在那之前,她就要离开人鱼之都,前往遥远的地方开始新的生活。克里斯蒂娜紧张不安,却又对此充满了期待。
“你最近有收到布莱恩的信吗?”
“偶尔有一封。他打定主意不再回来了。”
“为什么?”
“也许是因为他的母亲,你知道他们关系一直都不好,哦,他还说,因为这里是‘人鱼之都’……我不是很能明白他的意思。”
希尔达和克里斯蒂娜坐在人鱼的房间里,身旁的鱼缸中并没有人鱼,珀儿通过水道游到院子里的泳池去了,只给人类们留下一缸清澈透明的水。
“我至今都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我小心人鱼。”
“我也不明白,珀儿明明是如此无害的生物。我猜测,布莱恩是被人鱼伤害了,可他却又不肯说出细节。”希尔达摇了摇头。
“也许他是为了我们着想。”
“我想也是。”
“真不敢相信,我们的交流会今天就是最后一次了。”
“我会想念你的,克里斯蒂娜。”希尔达不舍地拉过克里斯蒂娜的手。
“我保证会给你写信的,至少我不会像布莱恩那个混蛋一样让你担心。”克里斯蒂娜笑着说。
她与希尔达道别,保证自己会好好照顾自己,在送希尔达离开后,又去赴下一个约。希洛邀请她共进晚餐,这是他们时隔许久的再度约会,也大概是最后一次了。
许久未见,希洛仍然是从前的样子,风度翩翩,脸上带着温和的微笑。他绅士地为克里斯蒂娜拉开椅子,两人面对面坐在餐桌前,寒暄了几句。精致的菜肴被端上桌子,他们享用了一会儿美食,说了些无关紧要的话题,花了好长时间才终于进入了正题。
“我没想过,你会下决心去读女子学院。”
“因为我有想做的事,所以非得去学习更多东西不可。”
“你要去学习如何写作吗?”
“除了写作,我还想学习更多东西。”
“那之后呢?你还会回来吗?”
“嗯……我想我会的,因为我想要为人鱼做点什么。也许我不会立刻回来,但总有一天,我还是会回到人鱼之都来的。”
希洛点了点头,似乎是放下心来。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领带,正色道:“这段时间,我想了许多。父亲的事情,我很抱歉,他受到了惩罚,这也是理所当然的,我不会因此迁怒于你,我们的事,和我们的父辈没有关系。虽然我们之间已经没有了婚约,但没有见面的这段日子,我也对你的事念念不忘。所以,可不可以给我一个机会,让我等你回来?我向你保证,如果你成为我的妻子,我会尽我所能,让你过上幸福的生活。”
克里斯蒂娜看着希洛真诚的眼神,心中微动。
“那你所认为的幸福的生活,是怎样的?”
希洛微微抬起头,为她描述起一个又一个场景:“我们会搬到一起住,和你的人鱼一起。我会为你和人鱼准备一个房间,就像你在家里那样。我会赚到不菲的薪水,你也可以继续在家中写你的小说,或者参加太太们的茶会,做些轻松的事打发时间。我们会有孩子,两个,或者更多,周末的时候,我们带着孩子们去野营,看他们在草地上欢笑,他们一天天长大,我们也一天天变老,就这样一直生活下去。”
“就这样?”
“这对你来说,不够好吗?”希洛诚恳地发问。
“也许这是很多人梦想里的生活,但不是我的。”克里斯蒂娜摇摇头。
希洛面露失落:“可是,这已经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生活了。我能问问,你理想里的生活是怎样的吗?如果我能做到的话,我也会为你实现。”
克里斯蒂娜微笑着站起身来:“我理想的生活,不需要别人来为我实现。至于它是什么,我还不太清楚,可是,我无论如何也不想像一条人鱼一样生活。”
“我没有那么说……”
“在我看来,是一样的,”克里斯蒂娜掏出钞票放在桌子上,“这是我的份。抱歉啦希洛,希望你能找到一个更适合你的人。”说完,她便迈着轻快的脚步,离开了餐厅。
“明天我就要走了。我可以给其他人写信,可是却没办法和你联络。”
克里斯蒂娜坐在缸边,抚摸着珀儿的头发。珀儿温顺地任由她抚摸,用漂亮的眼睛看着她。
“我觉得父亲不喜欢你,可他既然答应了我要好好照顾你,就肯定会做到。杰弗里也答应我说常来看你,他会带着他的孩子一起来的,我想你们肯定会成为好朋友。至于布雷迪,希望他永远别进这个房间。”克里斯蒂娜愤愤不平地说。
“如果你被谁欺负了,等我回来的时候,一定要告诉我,好吗?”
珀儿似乎听懂了她的话,点了点头。
“我想为人鱼做点事,不仅仅是为你,也为你的更多同胞。我希望它们都不再遭受虐待,也不再被强迫去参加残酷的比赛,可是我自己能做的,也就只有去学习更多的东西,期待着这些知识能在某天发挥作用。也许等我能够做到这些事的时候,你已经不在了,可是,那一定不是没有意义的。父亲说,人鱼会为自己找到出路,可是我怎么看,也看不到人鱼的出路到底在哪里。珀儿,你知道自己的出路在哪里吗?你会想回到大海吗?”
珀儿不回答,只是似懂非懂地看着克里斯蒂娜。克里斯蒂娜笑了笑,这没有出乎她的意料。
“好吧,再见了,小人鱼。我会想你的。”
她本想吻一下珀儿的脸颊,又想起父亲的嘱托,只是伸手拥抱了珀儿。在她将头靠在珀儿肩膀上时,却听到几个模糊不清的音节,像是“谢谢”和“再见”。
“哈哈,也许我听错了,但如果你已经学会了讲话,那该有多好啊!”克里斯蒂娜亲昵地蹭了蹭珀儿的脸颊,松开了手臂,“再见了,珀儿,我们还会再见的!”
她依依不舍地走出了人鱼的房间,却很快遇上迎面走来的布雷迪。
“你来做什么?”克里斯蒂娜警惕地问。
布雷迪的语气很不耐烦:“我只是恰好走到这里,你不会以为我还想进那个人鱼的破房间吧?”
“你最好不是。别以为我走了,你就可以随便进出这里,更不要想着对珀儿做什么坏事。”
布雷迪对妹妹怒目而视:“你还把我当做哥哥看待吗?都过了那么久了,你还在对那点小事耿耿于怀?我本来觉得你要走的话,应当对你和善一点,现在想来,完全没那个必要。”
“是啊,没有那个必要,”克里斯蒂娜冷笑,“看来,我也没有必要和你说再见了。我要去读书了,希望我再回来的时候,能够真的看到你的玩具公司,而不是那些卖不出去的小零件。”
她转身,朝着与布雷迪相反的方向走去,身后响起布雷迪愤怒的声音:“反正,你也还是会回到这个家里来,然后随便嫁给哪个没用的男人!就算读了再多的书,也没有任何用处!”
克里斯蒂娜把烦人的声音甩在脑后,走向父亲的办公室。费尔南迪仿佛等待了很久一般,默默地示意她坐下。
没有太多的话语,她只是说:“我明天就要走了。”
而父亲只是回答:“好,祝你一切都顺利。”
所有的告别已经说完,为了明天启程,克里斯蒂娜早早入睡,却在深夜醒来。想到明天就要离开家里,她难掩兴奋和激动,在床上辗转反侧,无法再度进入梦乡。
她索性下了床,走出房门,从她十二岁那年以来,已经再也没有这样的夜游。她走下楼梯,穿过走廊,来到人鱼的房间门口。
令她诧异的是,人鱼的房间虚掩着,蓝色的光像水一般从门缝中流出。她明明记得自己锁上了门……克里斯蒂娜凑近门缝,悄悄打量门里的光景,眼前的景象让她忘记了呼吸,脚下生根一般定在原地。
摇曳着的,海蓝色的光,摇曳着的,海蓝色的水。
男人跪在水池边,抚摸着人鱼精致的,如同瓷娃娃一般的脸颊。他的嘴唇凑上她的嘴唇。
恍惚间,克里斯蒂娜似乎回到很多年前的蓝色夜晚,相同的舞台再度上演了相同的剧目,但演员却不再是同一人。
她的哥哥布雷迪,正在深情地,忘情地,亲吻着一尾美丽的人鱼。
正如他们的父亲当初做过的那样。
“小千,这是今天的份,别忘了分给你的队友们哦。”
一个保鲜盒出现在了小林千景的面前,还没来得及打理的辫子很自然地被身后的人拉起、拆散。
漱口的茶水呛进了气管,小林千景拍着胸口咳嗽着,“……咳,谢谢……可以放到今晚吗?最早可能也要下午才会见得到小队成员他们。”
“嗯……”随着对方的思考,头发被拉扯着卷了好几圈,千景只能仰着脖子,小心翼翼地保持上半身不动,将书包拉了过来,比划着该怎么安置这个保鲜盒,“今天做的是烘烤制品,应该没问题,不过如果要放比较久,吃之前最好加热一下,让它恢复蓬松,不然口感可能就不够好了……你们那边应该有地方可以加热的吧!”
发觉书包无法装下这个保鲜盒,小林千景将其放进了装便当的袋子里,而身后的人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终于放弃捣鼓他的头发。
千景得到了暂时的自由,站起身想把头发绑起来,就看到了还围着围裙的姐姐有些不服气地叉着腰,仰头对着楼上喊道,“小玛丽?有空过来帮个忙吗?”
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逐渐清晰的“来啦!”向餐厅逼近,一个穿着鲜艳张扬的女孩带着她一手的工具冲到了餐桌前,与外表不同,清淡的茉莉花香缓缓地飘入了千景的鼻腔,“姐姐今天想给小千弄什么样的发型?来!小千,快快坐好!”
“百濑姐,万理江,真的不用麻烦了……”已然放弃纠正妹妹对自己的称呼,千景在姐妹两那仿佛可以刺穿自己的注视下老老实实地做回了椅子上,放弃挣扎,“那么,辛苦你们了……”
“哼哼!放心吧,你妹妹我出手绝对又快又好!”肩膀遭受了来自万理江的重击,千景叹了口气,把眼镜摘了下来,开始擦拭。
“今天他算是和队友第一次正式见面,我已经多做了甜点希望能帮他和队友们打好关系,有什么办法能让小千看起来更好相处一些……”
“小百濑真不愧是好姐姐——我想想啊……”
身后的两人嘀嘀咕咕,对着头发上下其手。
千景自认为并不是什么不好相处的人,虽然有可能是因为在家人面前太好说话,从而显得自己对外人没那么友好,但是姐姐这样为自己着想也不好开口反驳,只能在心里叹了口气。
擦完了眼镜,千景决定放空大脑休息一下,结果就看到了收拾好碗筷的父亲正笑着看着他们。千景向其投向了求救的眼神,但父亲只是点了点头,与准备出门的母亲做了个道别后,就直接走进了房间。
「算了,随她们去吧……」这样想着,小林千景决定闭目养神。
“……锵锵!弄好啦!看看怎么样吧!”
被万理江摇晃着上身,小林千景的思绪终于从远处飘了回来,眼前一边是端着镜子期待反应的百濑,一边是玩着发夹等待评价的万理江。
千景看着镜子里自己被编成麻花辫的后发,辫子被打理地很精细,披在身前,没有毛毛躁躁的地方,就像动画漫画里插旗的温柔角色……但发尾的马卡龙发夹却格外显眼。
「绝对是万理江的主意吧。」千景这么想着,打算出门之后就把它卸下来,不过嘴上依旧对妹妹表达了感谢。
“万理江真的很擅长这些……”
“那是当然!哼哼~”万理江显然很受用,开心地晃着梳子转起了圈,一旁的姐姐也露出了安心的笑容,拿起千景的包,递了过来。
“那么小千,今天的学习和训练这都要加油哦!”
“我会的。”小林千景用微笑回应了姐姐的叮嘱,正准备出门,结果看到了打算偷偷溜走的万理江。
“万理江?也该准备去上学了哦。”
被逮住的万理江扭过头,吐了吐舌头,露出了“不用你管!”的表情,一蹦一跳地往房间跑去,“打扮好就走——”
“呼呼……我会督促的,小千就放心吧。”百濑姐姐笑了,轻轻拍着千景的肩膀,把他往门外推去,“一路顺风。”
“嗯,我出发了。”
太阳透过还未散开的稀薄云彩,吝啬地散出光线。千景没有撑伞,就这么走在落雨后清新的空气中。
「看来,今天会有个好天气……」
作者:格子
评论:笑语/求知
男人在躲雨的屋檐下遇到了一位少女。
细讲起来,是他单方面地为了避雨冲到屋檐下,又擅自对少女投入了过分的关注——无论是与娇小身躯形成了鲜明对比的硕大手提箱,还是对方过分挺拔的站姿、微微下垂的杏眼,都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显得格格不入,仿佛逼着人把视线投过去似的。
少女大约二十岁出头,穿着深蓝色的长裙,戴着与身上裙子同色系的宽檐帽,一把黑色的折叠伞放在一旁的地上,裙摆上还沾着不少溅上的水迹泥点,不过手里的手提箱倒是一尘不染。
也许是男人的视线太过有存在感——这是难免的,毕竟这个屋檐下只有他们两人,而女性总是会对视线格外敏感一些。
“您有什么事吗?”透过口罩传出来的声音温柔中带一点沉闷,略显沙哑。
“啊抱歉,”男人立刻道歉,“我只是在想,这个手提箱对你来说,是否有点太大了,一个人出来,拿着它很不方便吧。”
“多谢关心,不方便的话是有一点,不过,不把它带在身边的话,我会不安心。”少女的眉眼不像方才一样戒备,“具体来说就是,这里面装着我的人生。”
“人生?”男人被这个像小说里中二病一样的说法勾起了好奇心,挪到了少女旁边。
“是的,这位……”
“我姓安。”
“安先生,你有想过吗,你的人生是由什么组成的?”
对于刚认识的两个人,这种话题该说是太轻率还是太沉重呢?
这样想着,男人清了清嗓子:“突然被这么问的话,我一时也……呃,大概是记忆和身份吧,还有对未来的规划期待之类的?”
尽管问出了这个问题,少女却看起来对答案完全不在意,自顾自地讲下去:“我啊,曾经被人偷走了人生。”
“很多人找朋友的时候,跟自己有共同点都是必要的加分项,而我说不上是运气好还是运气差,遇到了一个跟自己共同点很多的人。”少女像是回忆起了过去,摩挲着手提箱的把手,“她叫刘琦,王字旁一个奇怪的奇,我叫刘琪,沙琪玛的那个琪,我们名字发音一样,长得又有几分相像,刚上中学的时候,老师同学都经常叫错。”
“渐渐熟悉起来了,我的朋友很多,性格也比较外向,她呢,比较孤僻,只说自己是个没人要的孩子,各种意义上的没人要。她从不提起家里的事情,也没有以前的朋友。我开始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跟疯了似的喜欢她,把她带到家里,跟她形影不离,送她好多礼物,现在想来,我喜欢她什么呢?”思考的时间没有很长,像是自问自答一样,她很快得出结论。
“可能就是喜欢她有点像我吧。”
无端的,男人从这句话里听出来了一些温柔之外的情绪一触即碎。他仔细摸索着里面的情感变化,应和道:“人对跟自己相似的人总是更有好感的,我猜这就是同性相吸吧。不过之后很快还是会想有些区别。”
“安先生果然是很敏锐的人。其实,如果仔细分辨的话,我们原本并没有那么像,她五官不像我这么狭长,个子比我矮半个头。但是渐渐的,先是老师会弄错,后来朋友们也会对着她喊我的外号,一开始我觉得怪有趣的,还会跟她偷偷换了座位打赌对方的同桌什么时候能反应过来,后来……后来,她甚至剪了跟我一样的头发,穿厚底鞋,背着我送她的同款书包,再加上当时学校管得严,要求所有人都穿校服,有的时候,连我也会觉得分不清。”
少女握着手提箱的手紧了紧,面色不虞。
这已经超出对好朋友的模仿范畴了,哪怕是从局外人的角度,也感受到了明显的不适。男人不认同的眼神有些明显,倒让少女的脸色更缓和了:“开始奇怪了是不是?我也是这么感觉的。我想要的是朋友,不是另一个自己。我开始换新潮的发型,带手表或者发箍之类的小玩意儿”
“有人开玩笑说,‘双胞胎里的一个抛弃了另一个。’安先生,你心里一定也在说我幼稚吧。”
“啊,没有没有,”男人隔着口罩摸了摸鼻子,局促地回答道,“我觉得这是人之常情。”
“我其实也在心里责怪过自己,毕竟互相扮演的游戏是我提出的,又是我先单方面没有通知她终止了这个游戏,就好像,体育课跑步,大家约好了一起,我跑着跑着却独自加速把她一个人丢下了……”在男人来得及开口安慰之前,她语调一转,“然而,问题没有减少,反而变多了。同学的确能分清我们的外表了,但她的神情、语气、甚至是笔迹,都越来越像我。老师会偶尔把她的作业本当成是我的,同学会学我们俩说话,像是在照镜子一样……”说到这里,少女停顿了片刻,深深吸了一口气。
“再后来,我开始弄不清他们说的事是开玩笑还是真的了。周日的早上我会被电话吵醒,他们说我答应了要去野餐,然而我自己根本毫无印象;会有同学夸我唱歌好听让我唱两句,可是说出的曲目我根本没有听过;我开始写日记,日记上却总是出现我不记得的事情。我生气地质问他们,会被他们一脸莫名其妙地指责小题大做,我反复确认细节,会被他们不耐烦地拒绝。我弄不清他们说我做的事是我真做的还是小琦做的,还是听小琦说是我做的,亦或根本是跟我开玩笑的……”少女瞪大眼睛,细密的汗爬满了额头,呼吸也变得粗重了起来,闷在口罩里回荡出沉重的声响,男人踌躇地抬起手,又放弃了,从口袋里抽了一张纸巾递过去。
少女低声道谢,并没有伸手去接,而是狠狠闭了闭眼:“刘琪病了,很多人都这么说。很长一段时间,我睡不着觉,整夜整夜地回味当天发生了什么,每个细节,每一分,每一秒能不能衔接起来……生怕自己又遗忘了什么。但我的记忆力越来越差了,甚至有的时候,被提醒了之后,我会惊恐地发现,自己真的有模糊的记忆答应过,只是当时忘记了……”
男人讪讪收回手里的纸巾,摆正了自己作为一个听众的姿态,这个故事已经远超少女的青春期烦恼这种小事,他语气有些不平:“你觉得这是刘琦在报复你吗?”
“嗯……有一天晚上,我依旧睡不着,我躺在床上,又回忆起了那个跑步的比喻,非要说的话,当时我的恐惧就像是,在加速向前跑的路上,自责让我扭头看小琦跑到哪儿了,结果发现,她正趴在我的背上……我觉得这是她的警告,或者惩罚。因为我逃开了,我丢下了她,她不能允许我背叛这段感情……
“我认输了,我去找她道歉,你知道她说什么吗?”少女肩膀猛烈地抖了一下。
“你永远别想丢下她……之类的?”男人揣摩着之前的事情,猜测到。
“不,她说,我昨天来找她道过歉了,她已经回答了自己并没有放在心上,还笑着问我,怎么今天又来了……那种笑容,跟我有八成像,我一瞬间真的有自己在照镜子的错觉……”少女喉咙深处发出了一声呻吟,“更,更可怕的是,我回去翻日记本,真的看到了关于昨天道歉的记录……”
男人皱了皱眉:“我记得你说过,她的字迹跟你的越来越像……”
“可我的日记本放在家里,她又是从哪里得到,偷写,然后又怎么放回去的呢……”少女摇了摇头,像是在说服自己从那些恐怖的记忆里抽离出来,“这已经不重要了,是的。初二的那个夏天,我转学了。”
“不管是她的报复也好,还是同学们约好了对我的整蛊,都不重要了。”
在渐渐变小的雨声中,两个人一齐叹了口气,然后又互相对视了一眼,笑了起来。
“对不起对不起,回忆起那些事,还是,呃,有些不适,让安先生见笑了。”
“人们对于小孩子的恶意能有多大,一向是缺乏概念的,但如果实际体验,校园暴力和各种越界的玩笑都到了让人细思极恐的地步,你经历的应该被归为情绪上的校园暴力了……”男人看了看外面连绵不断的雨线,感觉一时半会雨也不会停,于是继续问了下去,“转学之后,事情应该好起来了吧?”
“嗯……”少女爽快地点点头,“尽管还要吃一些药,也会偶尔忘记一些事,但整体都在好起来,在新同学眼里,我应该只是个少言寡语的普通人,没有捉弄的价值,事情少了,我也慢慢地好了起来,我读很多书,努力把注意力放在学习,健忘的毛病也在改善,整体来说,的确是好了很多。”
“那你之前说……”男人欲言又止,目光再一次落在手提箱上。
“因为,事情还没有结束啊。”
“我平淡地度过了中学,努力地忘记过去认识的所有人,考上了外地一所还算不错的学校,在一切都在向着好起来发展的时候,我发现……”
“她也跟我上了同一所学校。”
男人也跟着倒吸了一口冷气,脑海中不受控制地已经进行了一波怒涛展开。
“不,什么都没发生。”传入耳中的声音略显沉闷沙哑,“是的,什么都没发生,只是我们已经与当初的样子大相径庭。她自信、快乐、被朋友们前呼后拥,而我,孤僻地一个人上课下课,没有朋友,也不提起自己的事情……”
“跟开始很像是不是?只是我们的位置,完全对调了。”
“这就是偷走人生的意思吗?”
“不止如此,坦白来说,这种落差虽然难以接受,但对当时的我来,说能够平静地生活已经足够了。
“只不过,事与愿违这个词,大概是为我量身定制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原本跟我关系一般的同学更加对我敬而远之,无时无刻不在出现的窃窃私语和眼神让我感到不安,直觉告诉我某种可怕的事情发生了,但我却不知道到底是什么,那种压抑、低沉的氛围,我想要上去询问,但回忆起之前同学的指责我大惊小怪的样子,又不敢去问,感觉自己好像又病了……
“不过这次的解密来的很快,同宿舍的另一个姑娘悄悄告诉我,同学里不知为何流传着我去援交的消息,还时间地点有模有样的……对象包括了许多人,甚至有带我的老师和辅导员……而那个时候,我想要解释,澄清,已经来不及了。”
男人颇为震惊地看着她:“难道她为了……可……”
“很震惊吧?我也是。她真的为了报复我做到如此地步吗?老师因为传言对我不假辞色,辅导员专程与我谈心,话里话外都是不信任,甚至还给我看了面部打码的色情照片,言说已经在校内论坛上传开了,删都删不干净。就是这样,我的过去是失败的,我的未来也没有任何希望,我的记忆充满了大段的空白和不确定,这样的情况下,说我的人生被人偷走了,不为过吧……”
“是不为过,可是……”
可是你该如何把偷走的人生拿回来,更具体的,如何把它装在这个手提箱里呢?
“至于说为什么讲这里面装着我的人生,”少女双臂用力,将手提箱抱在怀里,温温柔柔笑了笑,“因为,我终于下定决心杀死刘琦,这里面装的就是要处理的最后一部分尸体。”
“开玩笑的。”在男人惊恐不定的注视下,她俏皮地歪了歪头,立刻解释道,“我只是把这些年所有的日记,和论坛上流传的图片,送去做笔迹鉴定和PS鉴定了,哪一部分是被篡改的,哪一部分是恶意诬陷,法律总会给我一个答案。这样,能够让我的过去变得有迹可循,不再真假难辨,也让我的未来,有一些希望,说是装着人生不为过吧?”
“那当然,能够想到用法律的武器解决这一切,你很理智。”男人擦了擦汗,但仍旧觉得,那一瞬间,少女身上爆发出来的恨意,仿佛预演过千百次一般让人心惊。
渐渐变小的雨声终于归于寂静,少女也拿起了伞:“谢谢您愿意听我讲这些,对着陌生人反而没有那么多顾忌,说出来也的确开心多了。再见,安先生。”
“如果能帮到你就好了,毕竟躲雨的时候,能有机会跟人聊聊天,还挺好的。”男人冲她挥了挥手,阴云散开,阳光悄悄探了头出来,男人缓缓舒了口气,不知道是口罩让自己感到憋闷,还是刚刚的故事让自己心头郁结。
但总之,一切都向好的方向发展了……吧。
他不确定地想着。
虽然,他连自己遇到的,到底是谁,都不能确定。
空调坏了。
这件事是那须野小队的攻击手松谷水木率先发现的。虽然战斗时基本没有什么用处、以至于很多人都不记得,但他的的确确拥有着名为“温度感知强化”的副作用。
“怎么突然升温了……”休息室里,松谷皱了皱眉头,停止有一搭没一搭地小口啜茶,把正捧着的保温杯放回了茶几上。
“停电了吗?不对,显示器还亮着。那可能是空调故障。”那须野祈爱闻言从桌上一堆训练资料里抬起头,开始从浩如烟海的纸张里刨空调遥控器。这可是个大工程,训练计划、队伍资料、地图详略、模拟方案等一大堆资料层层叠叠地码在一块儿,危楼高百尺,牵一发动全身,简直被她翻出了摇摇欲坠的势头。高幡久己从终端里一抬眼就看见这场面,赶紧起身帮忙扶着资料,俩人一块忙活起来。
操作员三枝真夜转头瞧了瞧窗外,阳光大好:“虽然现在还没什么感觉,但松谷都说温度变化了,那应该没错。”
边境基地的墙体隔热做得很好,哪怕室外正是艳阳天,室内的温度也暂时还没有非常明显的变化。但在这方面松谷一般都非常靠谱,所以三枝未雨绸缪地把外套脱了下来,以应对待会儿的升温。
那须野和高幡两人翻找半天,终于在叠在一块的«兵道镜»和«五轮书»(为什么休息室里有这两本书啊)底下找到了险些被压扁的空调遥控器。按一按开关,遥控器正常工作,但空调毫无反应。完蛋。
休息室空调完蛋后的第十五分钟,夜海百慕脑袋上搭着毛巾,大汗淋漓地推门而入。他身上还带着训练室空调的凉气,止不住的汗珠顺着脖颈的肌肉曲线一路滚落到衬衫里。一看就是刚和谁痛痛快快地打过一场,眼睛里兴致昂扬的战意还没消退,金瞳熠熠,仿若流火。生龙活虎的攻击手拽下毛巾抹抹脸,有点嫌热,于是随手从书堆里拽了个本子扇风,大马金刀地一屁股坐进沙发。
大力扇了两下风,他感觉屋里气氛好像不太对,一抬头看见沙发上松谷水木的死鱼眼,不明所以:“?”
松·有气无力·奄奄一息·谷:“你是属大火炉的吗,像个人造热源,坐远点,我要热死了……”
“啊,好——怎么回事,空调坏了?”夜海下意识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哪里不对,回头看看安静如鸡的空调,又望向旁边倚着桌子的高幡,得到微微点头代表肯定的答案后大声哀鸣。“完了完了,离下班还有两个多小时,休息室一共就这么大,外面更热还不能开窗,这种天气不可以没有空调啊啊啊——”
“我要回店里,让我回店里,店里有空调…啊救命啊为什么回去也要顶着烈日,这热浪根本没法出门…”
那须野祈爱刚想开口笑着安慰一下鬼哭狼嚎二人组,一抬眼发现松谷已经着手开始扯他脖子上的夏季薄丝巾,不由得怔了一下:这是真热到一定地步了。围巾作为松谷水木的本体,春夏秋冬款式常新但不可不戴,就连感受不到温度的触力能体都设计着围巾元素,只有真的受不了了才会主动拆下来。今年夏天确实是热得离谱了,松谷作为温度感知的副作用者比常人还要辛苦得多。欸,等下,刚才想到什么来着,触力能体感受不到温度…对啊!
“我们去训练室加训吧!夜海刚回来,说明那里的空调是好的,而且导入进场景之后感受不到温度哦!”队长晃晃因为暑热扎起来的粉色长发,兴致勃勃地提出倡议。哪怕训练非常辛苦,但没有什么艰难险阻的攻击力比得上没有空调的夏天!一呼百应,大家纷纷涌出休息室冲向空调。
…
……
啊,怎么回想起前几天的事情了。不过触力能体感受不到温度确实是好事,要不然在这雷暴雨夜里作战的话,还得花费时间精力考虑保暖的情况。如果这是现实场景的话一定会很快失温吧…松谷水木紧了紧身上的蓑衣虫,轻巧地踩上薄薄一片蚱蜢翻过临近的建筑,在漆黑雨夜里向地图中左侧迅速奔袭。
“这里是松谷。队长怎么样,青仪那边有追击吗?三枝,这次指挥归我,辛苦你把地图信息实时同步给我的终端。夜海继续最大速度突围和队长会合,然后一起往东面去。久己和我机动,闪电时注意隐藏自己,最大功率搜索视野内穿蓑衣虫的其他人。
“本次战术不变,依然是游击为主,注意古池的狙击,防范背后所有的高楼。过小巷时注意脚下,完毕。随时更新。”
信息流随着三枝的导入在眼前仅自己可见的终端上蓦然铺开,像是展开一条璀璨的银河。他被地图上过亮的标记晃了一下眼,皱着眉把终端的亮度调节至半透明,这样能够在兼顾地图动态的同时注意自己这边的变动。好,中下部没穿蓑衣虫的两位青仪队成员在接近,青仪刚才没有揪着队长直接发起强攻,他们队应该是要会合后再组织攻势;小林队的队长是相当优秀的辅助型控场角色,在团战中能够发挥成倍的作用,他们的战法优先选择配合的可能性也极高。那么就是,三队应该都会采取会合的办法…格外适合游击的事态呢。
那么,我去做什么呢…松谷继续奔跑的同时开始盘算。去找一找另一位狙击手吧。高点是所有远程都需要率先占领的地方,而放眼四顾,整张地图中最高大的那座建筑正矗立在辐射四周街道的正中央。那里是最高点,而且能同时支援东西南北四个方向。我要是狙击手的话也会第一反应选择那里。但地理位置优越也就意味着大家都会盯住那里,众目睽睽...所以古池会不会在那座最高的大楼上呢?
攻击手拽拽围巾,再次踏上蚱蜢。黑暗中灰扑扑的蓑衣虫斗篷飞扬,他抄直线冲向地图正中央的高楼。
#2036
1
“……那么,关于接下来这轮排位赛的情况就是这些,如果有什么疑问的话可以提,没有的话就可以离开了,各位要好好准备哦。”
得到了排位赛分配,小林千景端着平板,踏上了返回小队作战休息室的路。这次交战的对手是B1的青仪队和B3的那须野队,两队都很强势,各有各的特点,其中青仪队中还有两位是从A级退下来的队员,虽然小林队现在能身居B6,但和B级前三的队伍排上难免还是有些压力。
「混进了上位的比赛……不知道该说幸运还是不幸呢……」
斟酌着该如何和队友们沟通这件事,小林滑动着平板,青仪队和那须野队的成员名单映入眼帘。身为对手的两队都是满编,有四位战斗员,且各有一个狙击手,而现在的小林队只有三人,且没有狙击手,在这一方面已是漏洞,只得庆幸这次拥有了地图选择权,还能有周旋补救的余地。
“小林同学?”
突然被人叫住,小林停下步伐准备环顾四周寻找叫自己的人,却一抬头就看到了身前近距离的,正疑惑回头的那须野队队长,那须野祈爱。
“啊那须野前辈,不好意思刚才在想排位的事,请问……?”
“这个啊,没什么。”那须野转过身,摇了摇头,“倒是小林同学,走路的时候还是不要太专注于思考比较好哦?”
听那须野这么一说,再注意到两者之间那几乎要撞上的距离,小林恍然大悟连忙后退,“不好意思……应该没撞到你吧。”
“没有没有,还差一些。”那须野笑着比画了一下那几个手指的距离,随后指了指小林手上的平板,“这么快就开始思考怎么对付我们了?”
“毕竟对手是你们和青仪队,如果不赶紧准备的话,有点对不起这个难得的机会。”小林放下了端着的平板。
“能被这样认真对待我也很高兴哦?不过对上你们两队,我们也不会轻松的,不用这么紧张。”
「这算是被前辈安慰了吧……? 」小林这么想着,对那须野认真地点了点头,“谢谢前辈,我们会努力让你们不觉得这场比赛无聊的。”
“是嘛……这边也是,那各自加油哦。”那须野摆了摆手,笑着回答道,“我就先走了啦,小心别撞上什么了。”
有些抱歉地点头回应着,小林目送那须野祈爱的离开,这才松了口气。正打算重新端起平板准备继续确认信息,脑海里却闪过刚才差点撞伤人的场面,小林歪了歪嘴角,默默放下了拿着平板的手。
「算了,还是先赶紧回去吧。」
祈祷着不要再发生刚才那种尴尬的事,小林加快了前进的脚步。
2
现在是大家一起做作业的时间。
就算成为了边境的一员,小林队的大家也依旧是学生的身份。因为队长曾经强调过“最好不要耽误学业”,大家也基本都是好好读书的孩子,所以对此进行了协商,得出了——下课后来作战会议室做作业,提前一周安排好未来一周的每日训练任务,在学业和训练任务都完成的情况下如有余地再考虑加练——这样的结论和约定。
考虑到接下来这一周要准备排位赛,这周的每日训练时间增加了,但学校的作业还是那样,所以大家都在抓紧时间。“我们作战会议室学习气息还挺浓的。”大竹前辈曾经这么说过,不过这也算是一件好事。
在奋笔疾书之余,樱井麻友注意到了因为收到通知而有些遗憾地停下作业进程的小林队长,正缓缓起身准备离开。队长似乎注意到了麻友的视线,点点头,用手指了指支部会议室的方位,看样子是收到了排位赛的通知。于是麻友也跟着点头,随后就将视线重新挪回了桌面,只听到了很轻的、门被开关的声音。
大竹前辈和北原君似乎没有察觉队长的动向,毕竟一个正生无可恋地看教材,而另一个正面目扭曲地做数学。麻友的思路已经被打断,就顺理成章地转为思考排位赛的事宜,“这次不知道会怎么样呢……能维持现在的排位已经不容易了,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排位上升,或者,和更厉害的小队交手?”
麻友在脑海中充满干劲地挥了挥拳头,惋惜了一下自己没办法下场揍人,便晃着脑袋把思考内容从排位赛中拔出来,毕竟桌面上还有造型精美的甜品盒——来自队长的“百濑姐说可以给我们作为写完作业的奖励”。
“好!为了可爱的甜点!”麻友重新拿起了笔,开始了她与作业的搏斗。
好在作业本来就没有剩下多少,樱井麻友顺利地解决了最后一道题,便急不可耐地打开了甜品盒。今天的奖励是拥有各种动物造型的牛奶布丁,麻友轻手轻脚地取出了被独立包装的猫咪形态的布丁,眼神紧紧锁定着它,似乎不肯放过布丁每一次细微的晃动。在看着“猫咪”微微弹动直至在桌面的托盘里稳定后,麻友满意地端详着摆在自己眼前布丁,缓缓掏出手机,进行例行拍照。
“那么,我开动了!”为了不打扰还在醉生梦死的大竹和北原,麻友只能在心中念叨着,放下手机双手合十,这才拿起配好的勺开始享用。
很不巧的,作战会议室的门在此刻打开了。
樱井麻友看到归来的队长,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为排位赛信息公开而激动还是改为悠闲时光破灭而难过。小林比了个手势示意麻友可以继续吃,但因排位赛而起的情绪一时半会儿消散不了,并不是一个享用甜品的好状态,于是麻友还是将勺子放下了。
“大竹前辈?北原同学?”麻友坐在桌前,看着小林把北原和大竹的魂从作业里招了回来,两人都是一个激灵,然后纷纷坐正。
“啊队长!”
“是排位赛信息嘛!”
“嗯,现在就先暂停手中的作业,开个会吧。”在小林坐回位置上的时候,麻友感受到了大竹和北原对于她已经做完作业开始享用甜品的羡慕眼神,麻友眨巴眨巴眼睛,转动眼球避开与两人对上视线,决定向小林提问来转移他们的注意。
“那么队长,这次的分组情况如何?”
3.
从进入小队作战会议室到最会位置上,小林千景目睹了一场眼神的追逃。本想让麻友同学继续享用她的布丁,但看起来现在的她没有这个心思,于是小林决定接下麻友的话,毕竟正好也要和大家说排位赛的事,“B1青仪队,B3那须野队,地图选择权在我们。”
“B1和B3……?”这是震惊的北原,还未放下的笔在指尖摇摇欲坠。
“呀!遭遇强敌!”这是激动的大竹,手上的教材被卷成筒状,按耐不住地挥舞着。
“……我现在就去找资料!”这是突然紧张的麻友,“嗖”地一下站了起来,作势要走向电脑。
小林点头,将平板上对手们的基础资料导出方便大家一起看,随后对着已经移步到电脑前的麻友交代:“把他们以前的比赛资料整理出来之前,能麻烦麻友同学先把几个可选地图的资料调出来吗?趁着现在分析对手的基础特性,也顺便把地图考虑一下吧,早点决定好也方便背图……我这边还存着一些其他队的比赛资料,等会儿把青仪队和那须野队的发给你。”
“没问题!”
看着麻友迅速回应、认真工作的模样,小林让北原和大竹先好好确认对手的基本信息,接了一杯茶水,与布丁一同端到了麻友身旁空着的电脑桌面上。
“队长队长!我发现了一个问题!”大竹突然举手,在得到了小林的示意后,她一脸严肃地开口,“我们是不是三队中,唯一一个没有狙击手且不是满编的……来着?”
随着话语的进行,大竹像一根草一样蔫了下来,“啊那这,我们怎么办呀……”
“这确实是个问题,青仪队和那须野队都有狙击手在,我们在和他们交手的时候就不得不腾出心思来注意和防御狙击手的射击。”听着一旁大竹的嚷嚷,北原认真思考着说道。
“所以这次选图,我想尽量往不给狙击优势、影响视野的方向来,你们觉得如何?”小林喝了口茶水,而身后电脑前的麻友举起了一只手回应道,“地图的平面图和3D模型资料已经导入并投屏了,你们可以看大屏幕,需要切换的话直接用平板控制就好了。”
大竹和北原点着头,转身一起看向了墙面上的屏幕。
安装在墙面上的屏幕清晰地显示了这次的三张可选地图。这次提供的都是城市地图,从平面图只能看出建筑密集程度和主干道的走势,小林从位置上站起,走到屏幕旁,开始切换平面和3D来确认地图具体情况,一旁的大竹和北原继续在平板上翻阅着信息,大家都没有说话,而麻友敲击解盘和拖拽鼠标的声音就理所当然地成为了现场唯一的背景音。
“都看得差不多了吧?”一段沉寂之后,小林开口了。
看到大竹那有些恍惚的眼神,小林明白自己和麻友终究是逃不掉给大竹口头讲解的命运,但好在接下来的内容目前还不是文字资料。
“那这边就稍微说明一下……这次可选的三张图都是城市地图,地势都较为平坦,不用担心因地势而产生的、不可避免的狙击手优势区,但城市地图就会出现高楼。”
随着小林的示意,麻友调整屏幕,将三张地图的旋转立体模型整合在同一画面。
“这张是高楼集中在东侧,建筑分布零散,对于狙击来说,一是高楼提供了高地,二是空地提供了视野,也不利于我们借助建筑隐藏身形,所以这次就不考虑这张图,这一点大家没有异议吧?”
小林顿了顿,等待着队友们的反应,一旁的麻友则是在看到大竹和北原双双点头后,迅速地将屏幕中的这张地图删去。
“那么我们的选择就变成了二选一,一张是旧居民区与新建设地带杂糅的城市地图,一张是比较标准的新城市开发区。
“我们的对手机动性都很好。在这样的情况下,建筑普遍较高、道路又较为横平竖直的第二张图,在我们需要追击或者逃脱的时候,就大大失去了通过绕道来提高成功率的可能;而在第二张图中,虽然说是旧居民区和新建设地带杂糅,但仔细观察后可以发现,旧居民区主要分布在南部和东部,这里的建筑分布就比较散乱且基本不超过三层,道路混乱度高,也有很多小路,所以如果在这个地方发生刚才我所提到的行为,成功率就会有多提高。”
说着,小林触碰屏幕,将地图放大来更好地展示旧居民区的情况。
“那队长,这张图的新建设地带应该也是像第二张图那样的,建筑较高且道路较直的吧,那在这些区域岂不是……”
面对北原的提问,小林无奈地点了点头,“是这样的,这张图的新建设地带的除了有高层办公楼,住房也是新式小区的高层建筑,而且是建造完成的,没有工地遗留,道路也明显是有做了很好的规划,基本是大直道。”
“不过和第二张图比起来,这张图起码还有旧居民区让我们来缓解劣势,如果像第二张图那么规整,也不好办呀……”大竹嘟囔着。
“这时就要做一些取舍了……中高楼遍地道路规整的新城区和留有混乱的杂糅地图。”
“啊我插一句,”在小林说完一句话后,电脑后传来了麻友的声音,“杂糅图的中部除了高楼还有空旷地带,又毗邻旧居民区,如果在中部交界发生冲突,中部高楼绝对的高度和视野优势,这让靠近中部建筑群的南部和东部的旧居民区反而更加危险……”
“正如麻友同学所说,同时,在这张图的西南角也有一块明显的空旷地带,风险还是很大的。”小林微微点头,调整起了屏幕,又恢复成了同时显示两张地图的画面,“但我们必须做出选择……那么先说说我的看法吧,我主要是想要寻找能弥补我方劣势的地图,我们的劣势在哪里呢?首先就是我们人数少且没有狙击手,其次就是他们的机动性都比较高。第一张图在新建设地带和旧居民区的交界处有明显的高度断层,对于避免狙击来说是一个不利的因素;第二张图并没有明显的高度断层区,普遍楼层都不低,某种意义上反而令人安心。
“但是第二张图作为新城区,这里的楼层高度,再加上此类建筑之间基本没有围墙等阻拦,就算不用太担心狙击,我们在这里与对方交战也很难找到合适的掩体,而横平竖直的道路其实对狙击来说也是一个优势,这也会更方便他们在交战中推测我们大致走向从而让狙击蹲守;而第一张图的高度断层主要在中部的南侧和东侧,西北部与第二张图类似,但东南部的旧居民区由于没有很好的规划而道路混乱度较高,在与中部保持距离后,两三层高度和非规整布局的配合下,对于我们躲避狙击和移动是有利的,除非我们被击飞至空中。
“所以我比较倾向于第一张图,这张图起码还有我们能拿来弥补劣势的地区……”说得有点口干,小林停了下来,给自己接了一杯茶水,边喝边看着队友们。
“……说的也是,毕竟我们也没有装蚱蜢,中高层对我们来说也不是很方便。”北原思考了一会儿,表示了赞同。
一旁的大竹眨巴着眼睛,遂即突然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懂了!那我们要不要试试黑夜图,这样能更好的阻碍狙击和其他人的视野!”
“黑夜……确实有理。不过这样的话,大竹你们要好好背图啊!不然到自己都晕头转向了,我还得给你们提醒前方怎么走,反而增加了工作量……”
在听到麻友这么说后,大竹像是踩到了自制陷阱的猎人,一时沉默,嘟起了嘴,“知道啦……我会好好背的,你说是吧北原。”
北原正在下载地图资料,被大竹这么一招呼没反应过来,就点着头说着“嗯我会好好背的”,大竹看着这样的北原,乐了。
“……那就先定这张图,黑夜,还有什么别的吗?”麻友无奈地叹了口气,看向了喝茶看戏正开心的小林,“如果是黑夜的话,还能增加一些什么来提高我们的优势呢?”
“这个……我有一个大概的设想,但还没有确定,晚些时候得麻烦你帮我开一下类似的模拟场地,我去试试。”小林放下茶杯,思索着。
“什么什么,会有新战术吗?”大竹立刻来凑热闹。
小林笑了笑,又给自己接了杯茶,“说不定会有吧。那现在地图也暂时有了定论,今天的会议也可以先结束了吧。今天的训练内容先不变,按照之前定的日常来,作业……也还没做完吧。”
北原听话地收好了平板准备继续做作业,麻友也逐渐收拾收拾去享用布丁,大竹虽然也表示赞同,但还是不忘嘴贫,“是哦,作业还没做完,可是已经有人做完开始享受了,大学生好羡慕……”
当然,这样的表现收获了麻友亲切的手刀。
晚上十二点,小林收拾好了明天要带的课本,躺在了床上,他并没有闭眼,毕竟脑海中大量的信息还需要整理。
在今天的日常训练结束后,自己拜托麻友开了一个和拟定地图环境一致的模拟房间,在那样的视野环境下,在旧居民区的小路里,确实可以做到用护城盾封路且短时间内不被察觉。这样的尝试能获得成功也许是个好事,说不定能达到一些出其不意的效果,但这就要麻烦麻友同学及时同步地图信息了,虽然以前也有过蜘蛛网的信息同步……明天得和麻友谈谈这件事。
小林侧过身子,借助月光,看向了贴在小黑板上的几份信息整理,回顾着已知的青仪队和那须野队在排位赛曾用过的触发配置。
蓑衣虫已经快成了人均配备,蚱蜢、护城盾、蜘蛛……这些触发配置让那些自身实力本就强劲的对手更加地难对付,再考虑到还有可能会出场的变色龙……小林看了眼窗户,月光从没有拉紧的窗帘缝隙中渗进了房间。
「得给他们做一个针对训练啊……」
4.
今天的课程和社团活动都结束了。
北原夏背着装有作业的书包来到小队作战休息室,刚打开门就听到了麻友桑和小林队长的谈话声,似乎是关于青仪队和那须野队的作战风格。
正打算抬头打个招呼,却发现桌前只有麻友一人。
“麻友桑下午好……队长呢?”
麻友指了指身前的平板,“队长他还在学校,今天估计会迟点来,就先用视频通话交流了。”
屏幕中是穿着校服的队长,背景看起来应该是一间机房。北原对着平板挥了挥手,“队长好哦。”
“北原君,抱歉我得迟点到了。”屏幕中的小林点了点头,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听声音应该是在敲键盘,“你先去做作业吧,我这边把信息整理好再拜托麻友同学打印好发给你们。”
“好的,队长辛苦啦……”来到自己常坐的位子上,北原熟练地取出作业,今天的数学已经在学校解决了,看来能轻松不少。
一旁谈话的麻友则是压低了声音,似乎是为了防止打扰到这边做作业的自己。
「真是贴心啊……」北原这样想着,顺便畅想了一下几天的点心,这才写起了作业。
不知过了多久,谈话声似乎停止了,取而代之的是打印机的嗡鸣和整理装订的声音。北原抬起头,看到麻友正守在打印机前,装订了几份文件。
似乎是注意到了北原的视线,麻友抽出一份,示意北原来拿,“这是队长和我整理的,关于青仪队和那须野队曾经在排位赛中的触发器配置以及使用表现,后面几页是对青仪那须野两队作战风格的推测和归纳,你可以先看看。”
北原点了点头,停下笔,起身取回这份有些份量的文件。
“感觉像是对了份阅读作业呢。”这么说着,北原回到座位上取出了记号笔,「大竹姐估计要看得够呛吧。」
“也可以这么说吧?不知道大竹姐能不能好好看下去……”麻友一手叉腰,一手揉着太阳穴,“北原君在这方面还是很省心呢!”
“不过大竹姐这样也不是一两天了……麻友桑和队长都辛苦了。”
文件非常贴心地配上了目录,每一部分也都有做好标题和分点,甚至已经有了重点的标注,北原拿着记号笔在这些重点中挑挑拣拣。
麻友抱着一踏的文件回到了桌边,正要说些什么,门被迅速地打开了,“我来啦!”
“大竹姐……”麻友似乎是被吓到了,但她很快就整理好表情,露出了微妙的笑容,缓缓递上了信息整理文件,“来,这是队长和我细心整理的文件噢,大竹姐,好好看。”
一手拍开门的大竹就像被铅弹击中了手脚,一时动弹不得,脸上的表情也逐渐扭曲,“……文件?”
“是的呢!加油吧大竹姐!”麻友掰开大竹的手,将文件塞了进去,然后拍了拍她的肩膀,“给我们减少点工作量嘛!”
「看来麻友桑的巴掌有很好的解除控制的效果。」看着灰溜溜来到座位前的大竹,北原这么想着,在麻友的视线死角给大竹比了个加油的动作。
麻友拉开了大竹身边的椅子,摊开作业,做出了要和大竹耗上的架势。旁边的大竹也只能老老实实地开始翻阅这份有些厚度的文件。
「大竹姐说不定会很适合用来做漫画中夸张表情的模特……」当然,这话没有说出口,北原一边欣赏着大竹的变脸技术,一边继续阅读起手头这份文件。
“队长!你终于来了——”随着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再次响起的开门声,大竹那真切地呐喊立刻就这么盖掉了所有的其他声音。
门口的队长还背着包,似乎是没想到会受到大竹这么热切地欢迎,嘴巴微张着,一时梗塞。
“嗯,不好意思我迟到了,你们应该已经都看到了麻友给你们的文件,那么接下来我们就继续讨论……”
5.
虽然被小林队长的到来解救了,但今天开会的主题是对青仪队和那须野队的分析。
虽然这是很令人在意的事情,但是严肃认真的讨论配上这份沉甸甸的文件……
「我果然不适合阅读啊……」走神的大竹朝加这么确信着,开始畅想自己和青仪队那须野队交手的画面。
正当脑海中打得难舍难分,头顶的一阵疼痛击破了这精彩的画面。
大竹眨了眨眼,看到了面带和善微笑、举着手刀的麻友,以及麻友身后投出祝福眼神的北原酱和淡定喝茶的队长。
“……不好意思,”自己这样虽然已经是常态,但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大竹露出了“哎呀,不小心”的表情,随机立刻真诚起身鞠躬,“对不起!之后还是麻烦你们给我补个课了!真的晕字!”
“我知道,队长之后特地有安排这一项……但你好歹不要露出这么呆滞的表情呀!”
“我知道了……话说刚才讲到哪了?”麻友的话说的在理,大竹只得想办法尽快把话题转回去。
“讲到是否要对地图的天气环境进行增改。”队长非常贴心地提醒道。
“这个啊……”小脑筋飞速转动着,大竹突然回忆起了自己昨天就想到的奇妙内容,一拍手,回答道,“对了我昨晚想了一下啊,就有了个想法,要不我们搞成台风天吧!风啊雨啊的,会不会更有氛围更有效果?”
“你确定吗?”麻友站在大竹身后,刚放下的手刀缓缓抬起,“台风天,几级?虽然确实能影响其他队伍,但你别忘了我们也是在场上的啊!”
大竹仰头看向身后的麻友,做了个无辜的表情,“啊呀……那,那我们退而求其次?”
“……也不是不能考虑。”
“队长……?”虽然被麻友戳了戳大竹的眉心,但似乎是得到了队长的肯定,大竹一脸期待地歪头看向了在屏幕前踱步的队长。
“不用台风那么严重,但暴风雨确实是一个挺好的想法,对于没有准备的人来说,这种情况下进行移动也必须谨慎一些,但我们毕竟是选图方,可以先开始练练,尽量减少影响。”
“好哦!”大竹开心地在麻友眼前比了个V字手势,顺手就用用空闲的手拍了拍一旁的北原,“再加点什么?诶痛!”
翘起的头发被麻友拽住,刺痛的感觉直冲天灵盖,原本开心的表情皱成一团。大竹老老实实地收回了自己得瑟的手。
“那……”被自己随口问到的北原居然在好好思考着,“既然是暴风雨,那要不再来点打雷闪电?啊我随便说说的。”
“感觉也挺合理?打雷闪电的时机是随机的,说不能对其他人造成一些影响……”
“麻友酱……”看着麻友赞同了北原,大竹想了想,故意露出了非常做作的委屈表情。
“但也要注意让我们这边习惯一下打雷闪电呢。”队长看起来并没有反驳的打算,看来这也不是一个坏想法,
“说的就是你,竹没两个丿。要是因为打雷闪电空枪了,我不会饶了你啊!”麻友轻轻弹了一下自己的的委屈脸。也罢,大竹配合地变成了认真脸,郑重地点点头。
“没有问题,绝对不会空枪……啊不对,不会多于三枪… 嗯五枪!”
看着麻友渐渐眯起了眼睛,大竹感觉自己小命不保,但好在,队长温和的声音响起了。
“麻友同学,麻烦你给他们开一下模拟场景,大竹前辈和北原君从今天起就要开始习惯这样的环境了。”队长对麻友这么说着,麻友放过了大竹,只留下了一次恶狠狠的眼刀。
大竹露出了舒心的笑容,毕竟实战训练可比文字舒服多了。而队长又看向了大竹和北原,继续说道,“你们两可以先1v1熟悉一会儿,晚点会有一些小特训。”
“好哦。”这是三人难得的齐声回答。
6.
看着大竹拉着北原兴高采烈地跑去训练场,小林千景从微波炉里取出了热好的芝士吐司——百濑姐今天准备的点心,配好了叉子和奶茶放在正用电脑进行场景调试的麻友手边。
“这次麻烦你的内容估计有点多,提前辛苦了。”
似乎是闻到了香味,麻友吸了吸鼻子,空出一只手比了个大拇指,“没问题,包在我身上!还有,感谢百濑姐的投喂,真的好香哦!”
百濑姐做的点心似乎一直很符合麻友的胃口,这也可能和刚组队时大家就被投喂了百濑姐的点心有关。
“百濑姐如果听到你的食评一定会很高兴的。”留下这句话,小林回到了桌前收拾起了大竹北原还没来得及放好的文件和作业。
「通过这次排位赛对手这么强,说不定能逼出大竹和北原之间一些新的配合方式,然后我也能更好地辅助大家……」这么想着,小林打开了已经不知道看了多少遍的对手资料,翻阅了起来,「除了训练,也只能祈祷到时候能尽可能顺利一些吧,毕竟这可是难得的上位战斗,新战术……希望能不让青仪队和那须野队感到无聊呢。」
“您别那么小气嘛!”约拿先是提高声音,接着又讨好般地将语气放缓,他坐在桌子前,两个胳膊肘都搁在桌上,从黄铜钟摆和装着奇怪标本的瓶瓶罐罐间探出头来,尽量小声地问道:“……您看,我可是实在没办法才来找您的吧?您是工会的医生,您的职责就是关心每一个工会猎人,是吧?那么您就帮帮我,我实在叫折磨得不行,家里那婆娘总阴阳怪气地嘲笑我——”他又凑近了一些,那些瓶瓶罐罐上人类面孔的倒影全都变了形,使得猎人约拿的头颅眼球凸出,像大大小小的肉色青蛙,“您就给我点能一展雄风的药嘛!”
兹米亚·伊万诺维奇·斯塔夫罗金医生端坐在那方拿来充当问诊台的破桌子后面,绿眼睛合乎礼节却毫无关切意思地落在他鼻梁上,温声柔语回答:“您对您的妻子不忠诚,因此这种药是没有的,很遗憾,很遗憾,亲爱的猎人,我没有什么能给您的。”接着他又亲切补充道,“不如我替您割了那胯下的摆设,从根源上免除痛苦如何?”
猎人约拿噎了一下,正待继续说些好话时,诊室的门帘被呼啦一下掀开,红头发的洛多维科·里奇和肤色较深的帕拉提·兰斯·沃兹华斯两人一左一右架着个年轻人闯进来。还没等医生说话,他两就像马戏团里扛着梯子的熊那样,摇摇摆摆,轻车熟路地越过门口等候座椅上的两个人及四条腿,合伙把手里那可怜年轻人怦一下丢在了诊室的床上,行为之粗暴使得老铁架子床都嘎吱乱晃。而那年轻人自进门才刚哀嚎了一声腿疼,脑袋就让毛手毛脚的同僚这么呼啦一扔给磕在了硬床板上,响声之清脆活像个椰子砸在石头上,好悬没晕过去。
干完这活后,沃兹华斯苍蝇一样兴高采烈地搓了搓手,让他直发痒的干涸血污簌簌往地上掉。他环顾一圈想为自己找个座位,却发现门口等候长凳上大马金刀地坐着只切利城进口火药桶,这会儿正挂着一脑袋血瞪着他。于是独眼的沃兹华斯满脸堆笑,一声没吭,鬼撵了似得越过四条腿逃出去,扛梯子组合就这样只剩下一个洛多维科还在原地瞅着椰子脑袋。猎人约拿觉得这场面更有意思,暂时把药剂的事抛在脑后,拧过脖子刚想看看是哪个倒霉蛋躺在床上,那边等候长凳上的火药桶就轰隆炸开一声响:“——里奇!你没长眼睛是吗?敢插老子队!”
洛多维科倒不畏惧他,抬起头来嬉皮笑脸地怼道:“怎么啦?这可是一楼,小斑鸠又不在这儿待着,没地下室那么多规矩,你装什么正经人哇,谁急谁先看呗?帕弗这腿闹不好得锯掉,不比你脑袋上的擦伤紧急?”他说着拿下巴指指床上那人,对方脸上狼狈得很,又是血污又是泥土,确实像颗在土里滚的椰子,只有一双眼睛很亮且警觉,每眨一下都显得格外突出。不过观其身量只有十六七岁,还是个少年,脸皮大概是有点薄,听了洛多维科和旁人的话就撑着身体想爬起来去排队,腿却不利索,难以着力,因此在床上蹭了半天也没什么用。猎人约拿留神看了眼,发现对方右腿上确实插了个东西,半截杆子已经折了,和肉没在一起,很难判断是什么玩意。不过伤口做了简单的应急处理,又有异物堵着,倒没流多少血,因此只显得狼狈,并未让人觉得伤情紧急。他正打算说两句公道话好挽回一下自己在医生面前的糟糕形象,一只腕部血管有疙疙瘩瘩瘤状凸起的手伸出来按在人高马大的火药桶肩膀上,没太用力,火药桶却老实巴交地缩了缩,露出身后鬓发斑白,胳膊上着夹板的老猎人来,这老猎人一团和气地笑道:“……杜克,别乱发脾气,让我和里奇聊聊。”
洛多维科·里奇听声音就认出了说话人,脸上笑容变淡,态度立刻端正许多,甚至斜叉着的那条腿都站直了,接口回答道:“我刚刚没看见您,不知道您也在这呢,弗拉索夫大爷。”他从椰子脑袋帕弗那儿两步挪开,转到说话人的正面去,略一低头:“您是讲道理的人,我全听您吩咐。”
事情到这地步原本就该完美解决了,可这会又有个不速之客闯进来——阿比西奥右手搂着个姑娘,左手拎着大半瓶子龙舌兰,满身酒气,和怀里那姑娘亲着嘴就转进来,好悬没一头撞到洛多维科。姑娘那亮闪闪缎面裙摆刮出来的风全扑到洛多维科腿上,让年轻人打了个激灵,忙挪远了点。看他们的移动路线,这难分难舍的两人本打算直接倒在等候长凳上,却因长凳上坐满了人而生生刹住势头。满头红发从鬓角处染上灰白,胡须像流浪老狗的背毛那样硬挺凌乱的老猎人阿比西奥单手把怀里的姑娘一扯就止住了对方往后倒的动作,身高腿长的丰满女性在他手心里像绢布做的娃娃一样轻巧。
杜克被这贴在眼前慷慨放送的浪荡场面骇地差点弹起来给阿比西奥下巴一拳,幸亏弗拉索夫搁在他肩膀上那只手还没放下去,火药桶屁股刚一离开凳子面,那只手就强行把他摁了回去。红头发老猎人转而把手放在姑娘屁股上摩挲着,拿醉眼荡秋千似得挨个瞅过在场的人,他老当益壮,喝酒喝的晕头转向,胯下的东西却精神不减,鼓鼓囊囊堆在那里,伤风败俗,有碍观瞻。那惊人的高大身躯站在原地轻微地左右摇摆,简直像坐落在海边,顶上涂着红漆的老钟塔,结构层岌岌可危,稍遇到点震动就会整个儿倒掉。
这老猎人在工会内部名声不好,虽还不到人人喊打的程度,但也是树敌甚多,可偏偏这人没什么自觉,向来高调行事,从不知收敛。弗拉索夫不喜欢他,但仍然略微向前探身,心平气和地招呼道:“阿比西奥,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红头发老猎人晃晃悠悠定睛看了看他,居然记得先问候了一句:“弗拉索夫,你来拆板子啊?”接着才一指帕弗躺着的那张铁架子床,咧嘴回道:“看看!这小崽子,我当儿子一样疼呢!今天干活时腿被捕猎吸血鬼的武器给搅合咯,听说洛多维科和帕拉提把他弄到这儿来了?我过来看看。”
躺在床上的帕弗原本没吭声,听到阿比西奥竟是专程来看望自己,那泥泞里亮闪闪的眼睛瞬间迸出希望来,他放开嗓子嚷了一声:“——阿比西奥,我腿疼!剧疼!”引得洛多维科·里奇饶有兴致地看他,怎么看怎么觉得那泥泞的椰子脑袋越来越像颗狗头。这小猎人自从阿比西奥进来后,眼珠子就直跟着酒气熏天的老猎人转悠,瞅着阿比西奥和妓女搂搂抱抱地挪近,简直连小狗尾巴都要竖起来。红头发老猎人顺势往伤者躺着的病床床头一歪,用手将捆缚病人用的皮带扒拉到一边,胳臂搭在交错的小钢柱上,把身体重心全压了过去,从正上方瞅着仰躺在床上的小猎人。那简陋的铁架子与其说是张床,不如说是个老旧镂空的框架,原本应该挂着白色床帏的地方只剩下空空的铁环,虽说还算是结实,但叫他一米九多的身躯一靠便吱嘎作响,两三个铁环颤巍巍往钢管另一头小幅度滑动。老猎人倒对这张床的质量很有信心,灌了口酒,笑容满面地冲着帕弗叨咕:“别慌,这庸医手艺不错,一会儿只要没把锯子给掏出来,就保你的腿没啥大事。”
老猎人阿比西奥说完这话,抬头冲坐在约拿对面的医生抛了个飞眼,他面相端正,五官轮廓优秀,上了年纪后脸上皱纹连着髭须显得更有男子气概,于是在十分的讨人嫌行为上平添了两分可爱,让人很难在听了好话后仍对他抱着全然恶意。斯塔夫罗金医生却在坐诊的这么些年里看了太多次阿比西奥的把戏,竟产生了免疫性,对老猎人的医闹行为望其项即知其背,十分明白阿比西奥滚刀肉的脾性,因此一句话都懒得多说,只是平实合礼地请他不要在诊室喝酒。老猎人却像条满脑袋坏水的杂毛流浪狗,认为不反对就是默认,默认就是允许,若是有人拦着它不让从前门进,它就绕道由后门走,越是不让吃的偏想尝尝,给它的它倒觉得缺斤少两,总之医生说了不算,凡事就得自己高兴。于是他挥了把手里的龙舌兰酒瓶子,慢条斯理地回道:“这可不是我喝的,您看看!这可是我特地给帕弗带来的——孩子多可怜哪,就应该喝得酩酊大醉睡过去,这不就能把什么腿疼都给忘了嘛。”说完还邀功请赏地冲医生眨巴眼睛,“大伙儿可都看见了啊,瞧我多为你操心哇,这不还想着法子给你省麻药嘛。”接着不给医生哪怕动一下眉毛的机会,他又紧跟着把脸转向床上的伤患,脑袋低垂下去,脖颈后边凸起的疙瘩像流浪狗的脊梁骨,试探一波底线接着翻肚皮的技术炉火纯青,猎人约拿坐的不近,耳朵还是清楚听见红头发老爷子就这么冲着小猎人大声指教:“除了喝酒又能怎么办呢?咱爷俩过了今天没明天的,嘿,干这一行的哪还能有别的指望哇?”
“喝啊!小子!喝啊!”
接着便抬手一拍姑娘屁股,像磨坊主催促母驴似得,那女人就着他的手灌了口酒,笑吟吟地扒拉着床架俯身就要去亲口喂椰子脑袋,骇得少年人直往后缩,动作激烈拖着了伤腿,登时嗷一嗓子喊出来,额头出了细密一层冷汗,脸色又红又白,看上去非常可怜。
斯塔夫罗金医生被患者这一嗓子喊触动神经,唇线往下压了些许,从问诊台后面站起来时竟看上去有点生气。阿比西奥打着滚折腾了半天他都只当作没看见,效果反倒不如帕弗凄凄惨惨喊一声疼。他身材高挑,站起来后令猎人约拿感到些许压迫,好在医生很快挪开,移动到铁架子病床前。现在那儿可谓是前后都竖着墙一样密不透风。小猎人帕弗蜷缩在硬床板上,前有狼后有虎,十足可怜。
“阿比西奥。”诊室的主人粗略看了眼病人,随后发话道,“要睡女人就出去,这里的床只给断手断脚的人躺,你要是实在想躺,我倒是可以临时帮你锯点东西下来。”
“嘿,你当我是来捣乱的吗?多让人伤心呐!”老猎人一动不动,甚至故意用胯下的一大包东西蹭了蹭床柱子,就怼在帕弗脑袋上面,“我可是来探望病人的,我还带了礼物呢?正大光明!”
于是医生的眼珠滑动一下,落到他怀里的姑娘身上,面无表情地问道:“好啊,亲爱的老猎人,你来探病,那么这位女士呢?”妓女被红头发老猎人在腰上拍了一下,立刻心领神会,依偎在老猎人胸口,顺着阿比西奥编造的理由接着往下胡扯,娇滴滴的长睫毛冲医生掀掀,业务娴熟无可指摘:“——医生,我也来看病呢。”老猎人对此大加赞赏,在女人细白的脖颈上落下一吻:“看看,人家也来看病呢。多优秀啊还相信医学,这不得夸一声女中豪杰是不是?怎么啦宝贝儿,快告诉医生你哪儿疼啊?”妓女扶着床头横向遮拦的杆子,从床架底下钻出上半身,把腰搁在床头横档上,另一手扯了下领口,一对雪白漂亮的圆润胸脯立刻从闪亮的缎子间跳出来,这女人就保持这种姿势笑吟吟道:“医生,我心口疼。”
猎人约拿见了这场面差点没从椅子上跳起来,只是理智上觉得应该在老猎人弗拉索夫面前保持一点可靠形象而强自镇定,但他生理上仍然没忍住对女中豪杰的大胆行径吹出声欣赏的口哨,恨不得把眼球丢出去贴在别人胸脯顶上,因此形象最终只是进行了一个寂寞的无效维护。
阿比西奥对他怀里的小美人顿时充满欣赏之情,赞叹之意溢于言表:“多可怜哪这娇滴滴的美人,这不得让医生好好给看看?那就这么着吧,我俩先插个队啊。”
火药桶杜克原本就和阿比西奥有私怨,看见他那满脑袋红头发就脑壳突突乱跳,全靠弗拉索夫摁着他,听到这话后可实在是一点也忍不住了,甩开弗拉索夫那只生着血管瘤的手就要站起来揍这放荡老猎人:“——阿比西奥,你他妈讲不讲道理!”他嗓门大,说话像炸雷,这一下把外面工会大厅里的猎人也吸引住了,嘈杂噪声骤小,有人探头进来看好戏,还要假模假式地问一句:“出什么事啦,医生,您需要帮忙吗?”杜克站在那,原本要伸手去抓阿比西奥,可老猎人弗拉索夫伸手拦在他腰间,若是他直接冲出去,对方准得被他带倒摔在地上,杜克遂不敢动弹。弗拉索夫眼神示意杜克留神看热闹的其他猎人,想提醒他不要当众和阿比西奥起冲突,这浪荡猎人虽然名声差劲,但论实力可是极不好惹的家伙,杜克莽撞地顶上去反倒会被教训,还是不要冲动,免得便宜其他人。
医生倒是早已习惯此类冲突,从帕弗腿上收回手来对看热闹的猎人说道:“没什么事。”接着他将脸转向杜克,温声柔语道:“您头被砸破了?坐下,我先为您处理。”
可年轻气盛的猎人梗着脖子,大血管凸出来,腮帮绷的死紧,后槽牙咬的嘎吱响,倔牛一样拧着性子不愿意低头,也不接医生的话,只是瞪着阿比西奥嬉皮笑脸的脑袋,听不进其他人说话,只想亲手把老猎人头颅拧下来。弗拉索夫只得也跟着站起来,和气地对斯塔夫罗金医生说道:“噢,那还是帕弗的腿比较紧急,让他先看吧,我们晚点再来。”接着单独向阿比西奥点了点头,费劲拿一只手将杜克生拉硬拽着拖走了。
探头进来的猎人又瞄了几眼屋里,只有洛多维科·里奇这么个乐子人冲他笑眯眯地招了招手,约拿眼睛黏在妓女身上,帕弗胆战心惊地盯着医生扯过皮革束缚带在他四肢上逐一固定,阿比西奥在饮酒,每个人都好像很有事做。弗拉索夫和杜克拉拉扯扯地路过他,上着夹板的老猎人不太高兴地瞄了眼这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家伙,但一个字也没多说。见委实再没什么新鲜可看,他便跟着缩回了脑袋。
医生将束缚具依次固定在挂钩上,帕弗四肢便被拉伸开,像上了解剖台的小狗,把内脏最集中的柔软腹部暴露出来,小病人显然就是因为这理由才不想看医生,奈何让两个路过的热心同僚给发现了,一人搬胳膊一人架腿,容不得他选择就给他整个人丢上了刑台。这会儿帕弗满心害怕,胳膊也哆嗦,腿也哆嗦,皮带撞着铁环嘎嘎作响,刚还因为阿比西奥到来而欢腾的小狗尾巴瑟缩在两腿间,医生回头去拣选合适的工具,那背影动一下他就跟着一激灵。阿比西奥见状又不满意起来,明摆着要替手底下这孩子壮壮胆,什么庸医害人不浅,既不敬老也不爱幼,收费昂贵态度屌差云云,涛涛不绝于耳。医生对他的插科打诨早好几年就已经耳朵起了茧子,听了阿比西奥越说越起劲的胡言乱语后反手竟然抄起了锯子,在帕弗腿上比划了一下,吓得小狗脑袋变回了椰子脑袋,连带着面孔上那对闪亮的眼睛都啪一声熄灭了光彩,汪汪直叫,一个劲央求阿比西奥替自己向医生说两句好话,让他别锯了自己的腿。老猎人咂巴咂巴嘴唇,不太当回事,但还是宽慰帕弗道:“嘿,他吓唬你玩呢你也信,傻孩子真好欺负,这不就让庸医抓着你的把柄啦,一会儿上下嘴皮子一碰就给你翻倍收费你信不信?也就是我才好心在这儿帮你盯着咯!”
洛多维科原本正跟个红毛松鼠似得窸窸窣窣在玻璃立柜边上翻找药瓶子,听了老猎人这翻倍离谱的振振有词登时噗嗤一声乐出来,被医生扭头刮了一眼支棱着的小耳朵,看上去面无表情,不怒自威,这年轻人马上举起双手说:“——我没啥大事,就是手臂上划拉了两口子,再不处理就得好了!几位有大伤大患的先忙着,我自己上个药就行。”说罢他就放下双手,溜达到另一个斗柜跟前,自己轻车熟路地在里面淘换起来。猎人约拿坐在原地尚未挪窝,眼睛还盯着阿比西奥怀里妓女那摇摇晃晃的雪白胸脯,听了洛多维科的话猛地回神,嘴上问道:“洛多维科!帮我找找柜子里有药没有啊!”
洛多维科·里奇明知故问:“您要什么药哇?我可不敢替医生乱开处方。”
约拿知道他拿自己取乐,也不太介意,费劲把目光收回来冲他笑笑:“你还能不知道?别拿我寻开心啦,小道消息你可是一清二楚。医生是工会的医生,平等地关心每个猎人,怎么真的忍心看我为难呢?你说是不是。”
医生没回答,只是哐啷一下把手里的锯子丢进床尾收纳用的空铁皮桶里,动作之粗暴看的帕弗直打哆嗦,仿佛他扔的是自己的大腿骨。接着他言简意赅下了指令,请阿比西奥怀里的妓女立刻离开诊室,毫无怜香惜玉的绅士情怀,话语里甚至也没什么不满的感情,反而令人觉得不可不执行。妓女更擅长察言观色,立刻收敛了笑容,上下打量起医生来,阿比西奥却还在唧唧歪歪,指责医生道:“怎么连这样的大美人都要赶出去!有没有点儿男人的基本素养啊?哟喂我说庸医,你该不会真的硬不起来吧?都说性无能的人比较暴力,像你这样成天只知道拿锯子锯人的家伙问题大了去了!”老猎人看上去痛心地十分认真,“你呀你,每天这么死气沉沉就是因为下面那玩意儿不干活,知道吗?”洛多维科·里奇没想到留下来还能见识到这种精彩纷呈的发言,听得连装样子找药都忘了,傻站在斗柜前面,攥着一只养了蚂蝗的玻璃瓶,恨不得把耳朵支棱成兔子,阿比西奥震撼人心的发言却还在继续,“你看看,为了治你这毛病我多操心啊?吃饭睡觉都不香了,你还不知道感恩?赶紧叫声阿比西奥医生来听听?”
医生听了这话终于抬起眼皮瞄了瞄阿比西奥,挤出个温柔似水的笑容来,只可惜皮在笑而肉没动,一双绿眼睛依旧暗沉无光,否则倒还算得上有几分重彩油画的意思:“——亲爱的阿比西奥,我最最亲爱的老猎人,请您把欠的医药费补上,然后马上和您的娇柔美人一起滚出去。”
阿比西奥闻言点了点头,从善如流地放开怀里那漂亮姑娘,冲对方摆摆手:“听到没有,我们好医生叫你滚出去。这是哪儿啊?这是医生给人看病的地方,你在这待着干嘛,能有你什么事,惹得医生不高兴,还不快出去?”妓女脸上笑容彻底消失,本想一巴掌扇在老猎人脸上,但畏惧于对方腰间挎着的枪斧和那高大个头,又想起对方能够单手把自己拎起来四处转悠,最终只是翻了个不痛不痒的白眼,拧身昂着头离开。约拿见状登时站起来叫唤道:“——洛多维科,你找到药没有啊?”
洛多维科方才继续在斗柜里翻腾了一下,从贴着标签的瓶瓶罐罐间翻出来一瓶没贴标签的东西,直接越过桌子丢进约拿怀里,这急色猎人抬腿就要去追那亮眼的缎面裙摆。谁料才迈了一步,阿比西奥反而呵斥道:“看看现在的年轻人怎么回事,你还白拿我们好医生药不成?要给钱的知不知道!”
约拿遭了指责却不生气,咧嘴一笑便丢了钱到问诊台桌面上,他便得以顺利经过阿比西奥身边,这老头子还冲着他乐:“哟,好小伙子品味不错,下次跟我出去狩猎怎么样?”猎人听了这话笑容却淡下去,瞟了眼还躺在床上听天由命的帕弗,连连摇头:“那我可消受不起,不过上帕斯卡街区狩猎姑娘时您倒可以带着我,老爷子您品味好着呢,我信您。”这时他已到了门帘边上,身体一矮就掀开门帘钻了出去,追他这连名字都不知道的雪肤心上人去了。
阿比西奥注意观察了医生几秒钟,见对方只低着头利落清理帕弗腿上受伤处的布料和血污,似乎已经没兴趣跟他纠缠上一个话题。这才整个人放松地歇下来,从床头晃悠悠地走到刚刚弗拉索夫和杜克坐着的地方,两腿一伸就整个人歪在等候长凳上,大摇大摆地把一条腿架在另一条腿上。由于身量太高,长凳几乎躺不下这么个人,但他还是奇迹般地把自己安置好了,惬意地撑着脑袋絮叨:“杜克这臭小子人还是这么轴,当年他还在我手底下干活儿的时候就不听人劝,那脑袋瓜子跟个石头一样又臭又硬,老子说了不让他往前冲,还非要往前冲,你看他那左边眼珠子就这么丢的!量他也成不了大事,我撂下他就走啦!嘿,现在跟着弗拉索夫干活儿啦?要我说,也就这没脾气的老窝囊能忍受他。”
洛多维科忍不住好奇问道:“您也领杜克干过活儿啊?”
阿比西奥冲他啪嗒一眨眼,怡然自得:“你还跟着你那老爷子的时候我带过他,脑瓜不行,尽知道莽!不过我看你小子鬼主意倒是多,怎么样啊洛多维科,要不要跟我一起干一笔。”
洛多维科还没回答,那边帕弗突然就嚷嚷了一声,没头没尾地反而把医生吓了一跳,原本打算下刀的手硬生生刹住,绿眼睛转到患者面上来回扫着。小猎人嗫嚅着嘴唇,喊过一嗓子后被医生一盯又成了个怂包,他读不出医生的情绪,时常觉得对方像个精致的假人,认为对方治病时也不是真的关心病人,又不巧见过医生如何把猎物大卸八块,因此实在对这医生怕得要命。刚刚听了阿比西奥夸奖洛多维科便感觉嫉妒,脑子还没想明白就先嚷了出来,这时才意识到洛多维科几乎是医生看着长大的,他这话要是惹了医生,事情似乎更加麻烦。小猎人又害怕又着急,慌得一个劲拿眼睛往老猎人那瞟。阿比西奥一躺下就把大半瓶龙舌兰喝的见了底,这会儿醉眼蒙眬,却依然奇妙地知道什么时候该给手下人找回面子,顿时劲头十足地冲着医生喊道:“哟庸医你下手可得轻着点,这可是我当儿子一样疼的宝贝蛋儿,当年他哥哥跟着我的时候,那可真算是个好苗子,这么多年就他哥哥哈弗最聪明,那股子劲儿啊——你一个眼神他就知道你要干什么,最好的猎狗都比不上!好小子……好小子……可惜啪一下就折了,该死的吸血鬼把在场的人全给撕成碎片……只有老子成功跑啦,在外面转了大半夜,天亮了回头去想给他收尸,在地上七零八碎的肉块里翻了半天,但是那小子连根毛都没让我找着……”
他没说完,因帕弗突然提高声音问道:“什么?阿比西奥,你告诉我哥哥是你亲手收的尸啊!”
阿比西奥猛地顿住,酒意朦胧的脑子里突然有一根冰锥插了进来,冻得他一下子醒了八分,整个人从躺着的状态弹坐起来。他想解释,但是巧舌灌了铅,被酒精蚀毒得一动也不能动。危险的沉默顺着钟摆晃动开始蔓延,秒针每走一格都在大肆嘲讽老猎人阴沟里翻车的窘迫。
帕弗到底遗传了他哥哥的脑子,并非是个不可救药的傻东西,他马上把眼神转向在场的另外两个人——先是号称八卦小王子的洛多维科·里奇,结果毫不意外发现对方一脸茫然。不要紧,洛多维科过于年轻,虽然比他大上一茬,但究竟和阿比西奥的过去没什么交集。老猎人虽满口胡言乱语,可到底本性狡猾,不会让随便什么人抓到把柄。接着他又把目光落回到医生身上,他和阿比西奥是十年的老相识,帕弗直觉里认为对方肯定知道些什么——但他刚把嘴张了条缝,医生抬手就把根裹着厚厚棉布的树枝塞进了他嘴里,紧跟着便是一刀戳进皮肉。他确实技艺高超,腿上那异物原本是个枪头,倒钩上挂着一圈血肉,医生只是在周边摸索了一番便精准地给全数切掉,快地帕弗都没反应过来,而多余的皮肉一点也没碰着。问题出在对方一声招呼也没打,不使用麻药就直接下刀子生剜,令帕弗疼的整张脸扭做一团,脑子里电光石火间成型的那些推理一下子就全散了。只有疼,钻心蚀骨的疼,满头满脑前胸后背顿时全在往外冒冷汗,呼啦啦浸透了衣服。那短树枝原本防止他咬断自己的舌头,同时不巧也堵住了发声的渠道,便让帕弗只能呜呜乱叫,眼泪和着剧痛一起决堤般地往喉咙里倒灌。
即使没法出什么过激惨叫,帕弗四肢被束缚的情况下剧烈挣动还是使铁架子床哐啷啷响得骇人,诊室没有锁门,只一个门帘隔开大厅,自然是没有什么太好的隔音效果,猎人们因职业特殊性,对异常动静非常敏感,诊室外面慢慢地鸦雀无声。更多人探头进来观察情况,一眼就瞅见斯塔夫罗金医生把带着肉沫的那半截枪头丢进床头的木桶里,木桶本身够沉,当下稳得很,倒是没什么晃荡,只是发出咚一声闷响。医生背对众人,沉默着清理帕弗血淋淋的大腿,他们便看向洛多维科,见他背着手站在斗柜跟前,这时眼睛咕噜乱转,但一声也没吭,于是判断大概是医生心情不太好,随后阿比西奥又跳起来护崽,嚷嚷斯塔夫罗金纯粹是个狠心庸医,不麻醉便敢下刀子,生剜患者全为了自己高兴。
“——不给钱了!”老猎人中气十足地总结,叉着腰态度理直气壮。医生这才有点反应,毫不客气地回怼道:“臭老狗,你欠我的诊费一两次麻醉药可填补不上,劝你最好还是不要受伤,否则下次你躺在这儿,也是生剜。”
阿比西奥极不服气,反过来质疑:“上上次的钱不是才给了嘛!这次怎么能生挖枪头呢?!给孩子打晕再挖能花你多少力气!我呸!黑心庸医!”
洛多维科·里奇这时完全恢复过来,笑嘻嘻地帮腔道:“哎——我说老爷子,这可是您的不对啦?干嘛找我们好医生麻烦哇,不是您自己说过的嘛,欠钱也不能欠医生的哇。”
猎人们恍然大悟,噢,原来是阿比西奥又在医生底线上大鹏展翅,那没事了,这些个脑袋纷纷缩回去,唯恐自己被迁怒,下次躺在床上时也被连坐摁着无麻手术。阿比西奥见糊弄不过去,顿时喜笑颜开地伸胳膊勾搭住医生肩膀,仗着自己身材高大把对方拎起来箍在怀里摇晃:“瞧洛多维科说的,好像我占您便宜似的——我是那种人嘛!好医生,诊费您找帕弗要去,我就是来探病的,您看咱俩这么多年的关系了,您怎么还问我要钱呢,多奇怪呐!亲爱的好医生,您跟我喝一杯酒,咱就把这事翻篇了。”
兹米亚·伊万诺维奇·斯塔夫罗金医生扒开阿比西奥揽在自己肩上的手,并不搭理他,只是向他的患者俯下身去,飞快地包扎伤口。洛多维科·里奇在旁边瞅着,手臂上划拉的那两口子果然已经快没了,这年轻猎人纯粹是找藉口混在诊室里看了一出好戏,这会儿心满意足,积极主动过来帮忙,手里拎着个嗅盐瓶子兴致勃勃地问道:“医生!现在要给帕弗弄醒吗?”
医生瞅了一眼这看戏看得兴奋不已,满脸红光的青年,眼神里只有一种长期习惯于此类混乱场面导致的超脱平静,凭良心阻止了洛多维科叫醒帕弗的想法:“不用,等他醒了再喝点鸦片酒。”
阿比西奥立刻提出抗议:“你还有鸦片酒呢?干吗不给我啊?我替你喂他。”
“那就全让你给喝了。”医生这会儿面前没有三四个猎人来回吵吵,也没有莫名其妙的缎面裙子姑娘抛媚眼,情绪直线稳定,说话语气都逐渐变得温柔可亲,“您的弗拉索夫还要回来拆夹板,杜克像他养的狗一样寸步不离地跟着,我建议您现在转身出去溜达更好,否则今晚就得享受无麻手术服务。”阿比西奥冲他眨眨眼睛,这会儿解读能力倒是超凡脱俗,眼珠子骨碌一转就飞了个吻出去:“哦,你怕那杜克找我寻仇?原来你这么关心我啊,好医生!以后我保证少叫你几句庸医。”
他那飞吻飘出去砸在绿眼睛医生不解风情的铁脑瓜上,立时烟消云散,还得了一句夹枪带棒的讽刺:“是啊,亲爱的老猎人,您在这儿总惹得我担惊受怕,尤其打起来会特别妨碍我做生意。”阿比西奥倒也不介意,向来只听自己爱听的部份,于是显得挺快活,这就站起来扯一扯衣领走出去,一边在大厅里溜达,一边拿鼻腔哼唱着拦路打劫的强盗歌谣,兴致上来便作势冲路过的矮个子小猎人虚虚一咬,把对方吓得拔腿就跑。他那荒唐歌声还未消失,医生就转向洛多维科·里奇:“我这里没有壮阳药物,您把什么东西给了猎人约拿?”
洛多维科正拿手指提留着帕弗的头发丝搓着玩,听了这话便欢快地回答:“那当然是泻药哇!”
他仗着与医生相熟多年,受其宠爱,因此回答起来清脆有力,十分自信不会受到任何惩罚。果然猜的不错,医生只是过问一句,对约拿的艳遇会不会被毁一点追究的兴趣也没有,紧跟着就嘱咐洛多维科去帮自己跑腿,要他去老地方找个夜莺猎人过来。洛多维科·里奇出门后时钟还没走上半圈,弗拉索夫就被杜克催着来了。杜克那脑袋其实只是叫砖石砸破,委实不是什么大问题,皮肉伤而已,清洗后包扎便好。从医生清理伤口直到将绷带缠好并剪断的整个过程里,杜克一直盯着病床上的帕弗看,剪刀咔嚓绞了最后一截,杜克憋了一路,这时唐突蹦出一句话来:“您还是不要与阿比西奥走得太近,医生,他看上去仗义有趣,胸膛里装的全是石头,会在狩猎中利用你,抛弃你。你与他走的近,就会变成他的垫脚石,情况失控时保命的手段,最后跟这小子的哥哥一样丢了命。”
医生扶着年轻猎人下巴将他的脑袋从帕弗那方向转过来,力道不重,却让杜克觉得不能违逆。接着又用手指托着轻轻把他的下巴抬起来,每个指尖都像结了霜的蜘蛛腿一样冷。杜克像牲畜一般受着医生查验,本能认为若是回避对方的注视便是一种怯懦,于是他拧着脖子直视斯塔夫罗金医生的面孔,进而顺利望进对方双眼。这是少见的,医生的眼神总是合乎礼节又漠然地落在他人鼻梁中心,甚少叫人直视。于是杜克第一次从那双幽暗无光的绿色眸子里看见自己的倒影,像透过翠色深潭反射出画面。他那捆着绷带的脸被既懊恼又惋惜的遗恨情绪一圈圈拧紧,像头眼睁睁看着同伴被厨师砍断脖子的公牛。当杜克意识到这点后,医生眸子里倒映出来的复杂面容上立刻揉进些被震慑与惊诧的情绪,使猎人不敢再看,最终还是怯懦地移开目光。
“好了,好了,您的问题已经解决。”医生仿佛对他的情绪无所察觉,亦对警告置若罔闻,只用标志性的温哑嗓音宣布治疗结束,杜克的好意提醒像往潭水里丢了一枚硬币,层叠波纹平息后就连一丝痕迹也没留下,反而是弗拉索夫和气地回应他:“你搞错了,小子。你受伤是因为把阿比西奥当做父亲看待,你信任他,因此才会上当——医生与你不同,并不信任阿比西奥,你的经验与他并无作用。”
“阿比西奥既没家人,也没朋友,他是刀口舔血滚过来的那一辈老人,旧相识不是死于狩猎,就是死于采血导致的各种后遗症,现在过一天是一天罢了,你和他这样的人谈高尚精神未尝不是种傲慢,要是看不过眼,离他远些就好。”杜克耳朵里听了这话,心里觉得有几份道理,脸上的表情却只显露出不服气,引得弗拉索夫笑骂一声,正想继续教训他,兹米亚·伊万诺维奇·斯塔夫罗金医生却抬手拍了拍杜克没受伤的那半边脑袋,手掌抚在对方短而粗硬的头发上,像安抚躁狂的公牛。这不明不白的抚摸令杜克整个人愣在当场,连抬杠都一时给忘了,他连忙又抬起眼睛去瞅医生,疑心只消那么一会儿对视,自己所有的拧巴情绪在医生眼里就被拆了个干净,犹如赤身裸体大笑大闹。可医生似乎只是随手摸摸,像牧人摸一把路过的牲畜,这时已经放了手去和弗拉索夫交谈,并且也不再看他:“您说话的口吻像名教师,过去是否从事这类工作?”
手腕生着血管瘤的老猎人原本正活动刚拆夹板的胳膊,听了这话便和气地冲医生笑笑:“您猜的对,十五年前我当过几天老师,不过赶上了疫病大流行,学生一届也没带出来就转而干了这行当。倒是不巧,染上了爱教育人的毛病,这么多年了也没拗过来。要是我刚刚的话冒犯了您,还请您原谅我。”他确实受过教育,这么说完后礼仪完备地顺手抬了抬帽檐以示歉意,医生本也不在乎,便略略点头回礼,嘱咐道:“胳膊有其他问题再来工会一楼找我,倘若我不在一楼的诊室,那便是在地下室。”
这当下天色已完全昏暗,弗拉索夫与杜克两位离开后,诊室里便只剩医生与躺在床上昏睡的帕弗。工会大厅到了夜晚便人群寥落,大部分人都出门开工去了,只少部分人留在厅里交谈,饮酒,研究交易板上的内容。收拾残局的夜莺猎人就快来了,斯塔夫罗金医生看了眼老座钟,上紧发条,接着打开玻璃柜,从里面挑出一瓶子鸦片红酒,斟出一杯来放回去,空着的那只手顺便抄起一方瓶子白兰地。他端着镇痛用的红酒悄无声息飘到病床边,由于两只手都拿着东西,就伸腿踢了一脚铁制床腿:“别装睡,起来把这杯喝了。”
帕弗咕噜一下睁开眼睛,先瞟了一眼医生,对方的面孔在昏暗诊室里逐渐模糊,盯得久了甚至爬出黑斑来,还是那么令他不自在,不过现在可没有阿比西奥为他撑腰,于是小猎人坐起来老实巴交喝了那杯镇痛药酒,动作中明明扯到了腿上的伤口,却没有像白天那样大呼小叫,看来并非无法忍受痛苦的脆弱之人。
医生忙了一天,这会儿多一个字也懒得说,帕弗等着医生就白天的事对他兴师问罪,他还记挂着阿比西奥欠了医生钱,心里也并非不愿意为其承担债务。他是尊敬和深爱这老猎人的,对方的花言巧语总是令他深信不疑,即使有时察觉事情不太对劲,也不愿意深究。可苦恼的是对方却总拿他当个毛头小子,一只软骨头的狗崽,除了听命做事便只会摇着尾巴打转。高兴了就摸两下,不高兴就一脚踹开去,从不与他谈论心里话,只是夸耀自己的光辉事迹。
阿比西奥对他糊弄了事,哪里知道帕弗成长过程中抽开的不止个子——狗崽转圈,摇尾,讨他欢心,心里却主意套着主意,决心摞着决心,只觉得自己抱着世上最伟大的感情,像勇者一样将其投射到老猎人身上。
但帕弗等了半天,什么也没发生。医生走来走去,有条不紊地点亮灯芯,挂好玻璃灯罩,擦去地面和桌上的血渍,依次为各种器械消毒,最后从角落里翻出拐杖靠在他床头,跪下来检查他腿上的绷带,确认他的病人按照既定程序被治疗,并且也会按照既定程序康复。这红头发医生将身躯矮下去后倒是不再可怕,也许是少了身高这么个令人感到压迫的理由,令帕弗又增长勇气,想继续打听白天那关于兄长哈弗的话题。但医生做完了手头上的事,只拿绿眼睛凉冰冰地在他脸上滚了一圈,没漏出什么特殊情绪来,却压住了帕弗的话头,也许是暖色灯光较为暧昧,小猎人竟幻觉般倒错地认为对方几乎温言软语地说话:“你在这躺一晚上,阿比西奥欠我的诊费,既然他不愿意付,就由你来出。你要是拿不出现钱,就替我干两周活,自己打算。”
随后他接过帕弗喝干的酒杯,把它放在一边的床头柜上。就在这当儿,一楼诊室的后门处传来一阵响动,一名腰间挂着熏香提灯的猎人探身进来,吓了小猎人一跳。他身后敞开的门外停一辆载着棺材的破板车,由一匹瘦骨嶙峋的黑马拖着。牲畜发灰的眼睛呆望着后门处刚点燃不久的玻璃灯罩,拿尾巴左右驱赶恼人蝇虫。医生背过身对着帕弗,用空着的右手和来者简单握了握,言简意赅道:“晚上好,艾德蒙阁下。没有家人朋友,照老规矩办,钱放在胸口了。”那猎人松开手便略一抬帽檐,眼角全是笑纹,看来惯于做出此类表情。等他利落地走进屋子里,行走时带动气流,一股子奇怪熏香溢散,弄得帕弗鼻腔发痒,只想打喷嚏,又觉得不太礼貌,因此只好强行憋着。令他不舒服的不止是这些气味,提灯猎人背后所代表的不详寓意也让小猎人胃里酸液翻涌。他本就觉得斯塔夫罗金医生像个没感情的怪物,白天遭了一番粗暴对待,晚上又看见医生与这些颂唱死亡歌谣的夜莺熟稔,到底忍不住猜测自己会被打包论斤卖出去。在他的小狗脑袋转动明白之前,先摸了几把自己的胸口,确认上面什么值钱的东西也没放,于是略微安心,觉得这两个形迹可疑的家伙所谈及的可怜人不是自己,最终,他犹豫再三还是没拧过好奇心,哆嗦着问道:“医生,您什么时候和‘夜莺’也有生意往来啦?!”
医生整个人却停顿住,这流畅的精致手工艺品卡了壳,像既定的轨道上横亘了异物,诊室里一时只有破钟摆咔嗒响着,随后一切又冰消雪解,他寡淡地回答小猎人:“亲爱的,并非所有来这里的人都有幸能被治愈,难道尸体和你们身上掉的那些肉都得我自己吃了?”
艾德蒙乐了,探头来想看一眼究竟是什么样的傻瓜宝贝蛋能让医生说出这种话,他那兀鹫般凉冰冰且不怀好意的眼神令小猎人喉头发紧,觉得自己的所有胳膊腿儿正在对方心里待价而沽。
帕弗虽脑袋里全是疑问,但身体还有对危险的感应能力,因此不敢动,也不敢说话。
“您别吓唬他。”斯塔夫罗金医生抱着最后一丁点保护病人的职业道德开口道,“这孩子付不起诊费就得替我干活,您说不定这两周都得和他打照面,还是友好点吧,夜莺。”
那夜莺笑道:“怎么可能有人付不起您的诊费呢?您对待工会猎人们已经足够好说话啦。”接着他又脱帽,慢悠悠揶揄道,“不过这是您的请求,医生,考虑到这点——我们总是乐意为好客户分忧。”语毕,他便闪身钻进屏风后面,帕弗听见通往地下室的活动板门被拉起,那夜莺轻车熟路地顺着梯子爬下去,不一会儿,下头传来重物被拖拽的啪沙声,以及裹尸布窸窣的响动。夜莺哼唱起歌谣,声音隐隐约约从地下室那狭小洞口里冒出来,用不了一会儿,涂抹尸体用的香膏那特殊气味强烈地挥发出来,和艾德蒙腰上的提灯熏香混合在一起,变得愈发刺鼻。地下室的倒霉蛋应当是昨夜或者今晨才断了气,在冰冷的地下待了不多久,还很新鲜,没发出腐臭,室内只充满着这种不吉利的芬芳。
帕弗虽然已经猎杀了几次吸血鬼,但那些怪物死后都会化作灰烬,他鲜少真正接触尸体,习惯了血腥气,却没习惯防腐的香膏,这些算得上芬芳的气味令他心理上难受得要命。他一扭头想跟屋子里唯一的活物说几句话,竟看见医生拎着一方瓶子白兰地打算离开,但他无论如何也不想被和夜莺猎人单独留在一起,便伸着脖子问道:“这么晚了,您上哪儿去啊?!”
医生却并不搭理他,只一语不发地出了门。
他穿过猎人工会厅堂,幽灵一样流淌过稀落的人类影子,沿着被马车轮胎碾压到坑洼不平的砖路往前走。先左转进了小巷,两个孩子赤着脚踢几只小羊蹄子,在一起玩跳房子游戏。他一语不发地越过他们,再往左转,是几个穿脏裙子的女人倚着门框削一筐土豆,互相讲荤段子,数落她们的男人,时不时哄堂大笑。他一直走到巷子尽头,接着穿过新的巷子,越过木板隔断的水沟和破席子遮挡的门户,路过黎黑苦力,脂粉流莺和破烂乞丐,在杳无人烟处登上一座已废弃数十年的城中哨塔。
阿比西奥半拉身子跨在坍塌的石质哨塔护栏上,看着晃晃悠悠,岌岌可危,马上就会掉下去,不过他倒是出人意料地像卧在垃圾堆上的狗王那样怡然自得,还在那荒腔走板地唱着歌。
“——呼呜别回头!
呼呜野兽在狂吼!
呼呜躲过之后——
别在原地逗留!”
兹米亚·伊万诺维奇·斯塔夫罗金走上前去,拍掉肩膀蹭着的蜘蛛网,看见老猎人手里握着穷苦人家私酿的烈酒瓶子,脚下横七竖八丢了一地的酒瓶,有新有旧,但无一例外全都是空的。
他沉默地将手上那方瓶子白兰地打开,将其塞进阿比西奥手里,这老猎人醉眼蒙眬地扭过头来,不知道还认不认得出人,只伸手一捞就把自己挂在了医生肩膀上,没骨头的醉鬼硬把对方坠地弯下腰来,最后只能顺势坐在他身边还未坍塌干净的护栏上。
老猎人兴致高昂地接着唱道:
“——假如你落入他手中
就把你榨成灯油!
在提灯里燃烧没有尽头——”
他举起白兰地酒瓶猛灌一口,接着一皱眉:“庸医!舍不得给大爷我喝鸦片酒!”
医生平平淡淡地回答:“爱喝不喝。”
他任由老猎人胡闹,只转脸往哨塔正对的城内方向看。纳塔城曾经繁华,夜晚时城中剧院,流动马戏团和妓院的灯火一起点亮,彻夜不息,胜过星星。而今剩城中某一片区块依然张灯结彩,大量建筑物中只有衰败光点摇动。点着红灯的是暗娼,点着白灯的是人家,那些在塔楼和肋拱之间游移的蓝色灯火却不只是生人的痕迹,亦可以是吊挂死者身上逸散出磷光。
纳塔城瑟缩了,凋零了,变成千疮百孔的核桃仁,空有精巧的尖顶石质建筑和木头雕花,厚重大门不是丢了就是腐朽,高耸厅堂内放满染病者使用的床铺,一张接着一张,挤挤挨挨,像城市患了荀麻疹——剧烈地发病,最后全部变成烂肉。
流脓,淌疮,蛀成空壳。
阿比西奥不唱了,呆呆地握着酒瓶子。烈风呼啸,吹得他鬓发来回倒卧,浸透了寒意的狂风刮过两个人,连连倒灌入哨塔,每个破烂洞口都尖锐地响。接着好似一场重复发作的疯病,某种间歇性精神失常症状,这老猎人醉到了尽头,开始讲述郁结在胸口最深处的句子,像把陈年老痰咳喘出来,每个字都是秘密,因此布满有毒物质:“——该死的吸血鬼,老子真当哈弗是儿子,等到了天亮回头去想给他收收尸,结果在地上七零八碎的肉块里翻了半天,那小子连根毛都没让我找着……他妈的,我告诉你,他就是被活生生剁成三百来块老子都认得——这都找不着……庸医,哈弗那小子怕是变成吸血鬼啦!”
阿比西奥混沌地说道,接着响亮地吸鼻子:“哈弗帕弗兄弟俩个顶个的全是蠢驴!哥哥是他妈的一根筋,弟弟也是他妈的一根筋!脑袋该灵光的时候不灵光,不该灵光的时候见他娘的鬼好使!”
接着他把酒瓶口子往医生脸上一怼,移转过来的目光也挂着剧毒,只叫医生也喝,若是对方不顺从,他便扑上去咬断对方的喉咙,辛辣狠戾,嘴里还骂道:“他妈的,老子砧板上滚了几十年下来,半拉朋友没捞着,最后只能冲你个鳏夫发牢骚。你他妈的明明是个半路出家的医生,命怎么反倒硬的跟块石头一样!”
“哈弗死了,伊利娜死了,马尔坎和姆拉都死了,你怎么还活着。”
他接着说出许多名字,许多种死法,恶毒便徘徊在他嗓子眼里,从喉咙口能看到嫉妒的眼睛和滴涎水的牙,这些名字变成恶灵,黏着在老猎人肺叶之间,只有巨量酒精和一个沉默的药引子才能使主人将其咳出,和着血与眼泪腐蚀喉管。
医生被他强灌了一口酒,绿眼睛仍合规矩且尊重地落在阿比西奥鼻梁上,目之所见处堆满恼怒造成的褶皱。老猎人眼睛里为他的‘儿女们’含着泪水,愤怒亦沸腾其中,眼睛在黑夜里像两颗燃烧的融化铁球,要把医生脸上活生生灼个窟窿出来。但受着这怒火洗礼的医生却像壁炉里冷掉的残渣,熔铁倒进去也只是落在黑暗的洞里,无法点燃这一堆绝对安全的死灰。
绿眼睛医生伸手将这颗着火的头颅按在自己腹中,每根手指都像结霜的蛛腿,安抚言语犹如在梦境间游荡。
又是尖锐的狂风,又是嘲讽地吹哨,夜幕里的纳塔城内有人开了枪,冷火就在巷道里一闪,像纸烟火花被掐灭在手心里。
这一切都只是在黑夜里发生的情景,到了第二天,冷火,枪弹,泪水,愤怒的火花和剧毒咳喘又全都消弭。
哨塔只是废弃的哨塔,狂风也只是普通的狂风。
今日的纳塔城也没有新鲜事情。
照在奈杰尔·戈林身上的光渐渐被遮挡,黑暗爬上他的身躯、脸庞,最后在关门声中他被这间地下室吞入腹中。这像是一个黑暗和寂静织成的茧,他想起他的叔叔曾和他说过茧是毛虫的坟墓,现在他已逝的亲人躺在密封的棺椁中被埋藏在六尺之下。他躺在地下室的地板上,像是躺进了另一个坟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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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铲沙土被抛上墓坑将漆黑的棺木彻底埋进墓穴,人们站在墓碑前与文森特·戈林做最后的道别。今天没有下雨,也没有密布的乌云,万里晴空微风拂面,洛基·奥尼斯特不知道该说这个好天气是天公作美还是不合时宜。生活不是小说或者戏剧,没有什么悲痛万分的场景就会下雨的定律,至少他的衣服不会因为需要抬棺不能撑伞而被打湿,还不错。
过去的一年里他频繁出入医院照看文森特,不只是作为他的学生,也是受人所托。文森特临死前的话语如同方才压在他肩上棺木的重量挥之不去。
保守这个秘密,奥尼斯特。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中年人用尽最后的力气握住他的手,这位文学院的名誉教授年龄不到半百却已油尽灯枯,他的肺像漏气的鼓风箱一样徒劳地工作,无法凝固的血不停地从他全身细小的伤口流出,他的口鼻被血液堵塞但洛基仍清晰地听到了他最后的遗言,和我一样把这个秘密带进坟墓中去!
文森特·戈林最终不是死于失血过多,血液从破裂的毛细血管涌进肺泡使得他的肺被血填满,他是被自己的血溺死的。
人群渐渐散了,最后站在墓碑前的只剩下洛基和另一个男人,或许是因为眼镜也挡不住的黑眼圈,他看起来比洛基年长些许,稍长的黑发被整齐地扎起但仍有些许发丝落在他的额前,忽的他黑色的双眸注意到身旁的年轻男子,“哦,你好。”他先同洛基打了招呼,声音里满是掩不住的疲惫。
“你好。”洛基回应道。
“我看见你给他抬棺,”男人说,“你是他……”
“学生,”洛基微笑着回答他,“你呢?也是他的学生吗?”
“不算是,我只是听过他几节课,但是收获颇多。没有人像他对浪漫主义文学有那么独到的见解。”
“是的,但是他本人可现实多了。”
“当然,认清现实才能构筑浪漫,看来我们对这位教授的想法差不多,”他朝着洛基伸出带着黑色手套的右手,“伯特伦·莱尔德。”
“洛基·奥尼斯特。”他们的手握住后简单摇晃几下便松开。
伯特伦从外套口袋里拿出一个扁平的铁盒,他用拇指顶开铁盒,里面装着几根香烟,“你不介意吧?”
“你随意。”洛基抬手做了个请的动作。
他拿出一根叼在嘴里,接着把手伸进口袋来回摸索却一无所获。洛基只能从自己的外套内兜里拿出火柴盒从里面抽出一根火柴擦亮用另一手掩着伸过去,“谢谢。”伯特伦让烟凑近火苗直到被火焰包裹的一端变黑燃烧,洛基甩了甩手让火焰熄灭,伯特伦则用力吸上一口接着呼出,尼古丁似乎很快振奋了他的神经,他的眼睛里有了些神采,看起来比刚才清醒了许多。
忽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瞧我,只记得寒暄。其实教授还不算年老,可以冒昧问一下他出了什么事吗?”
“一种血液病,他的血液无法凝固,无缘无故地就开始流血,最后他的肺里全是血,他没办法呼吸……”洛基没有继续说下去,但伯特伦点了点头。
“那应该是一种……遗传病,最近几年才有初步研究,患者的血不能正常凝固,无法治愈,严重的话就会自发性的出血。说起来他的侄子也有一样的病症,当时我应该提醒他的。”他的声音里多了一丝懊悔。
洛基没有立刻接上他的话,过了一会儿他才开口,语气里充满了疑惑,“侄子?”
“你不知道?你是他的学生,我还以为你会知道。他侄子一直和他生活在一起,不过今天我好像没看见他。”
“……我没听说过,那是戈林教授的私生活,学业和那是两码事。”
“你说得对,如果不是他带着那个男孩来看病我也不会想到是他带着那个孩子生活而不是那孩子的父母。”
“所以那孩子也——”
“对,那个孩子也有相似的症状,他的膝盖因为磕碰产生了擦伤但是一直没办法止血,他后来转到了内科科室,听说他顺利出院了。”
“你知道的很详细呢,你是医生吗?”
“嗯哼,我才刚毕业不久,现在还在见习中。不过我攻读的是外科,对于这个病我也只是看过相关论文了解一点基本原理。当时我的老师接诊了那个孩子,我才认识了戈林教授,”他扯着链子从口袋里拽出怀表,上面的指针停在十上,他将怀表揣回兜里,吸掉最后一口烟将烟头丢在地上用鞋底碾灭了火星,“我等下还要赶回医院,和你谈话非常愉快,奥尼斯特。”
“我也是,谢谢你告诉我这些,莱尔德医生,”洛基朝着他摆了摆手,“再见。”
等到这里只剩下洛基一人他才离开这里。他路过一座座墓碑,沿着小路走到墓园的尽头,马车夫们坐在马车上等着吊唁的人出来给他们赏活,洛基满足了他们其中一人,他告诉那人地址,登上马车等待这辆车将他载到戈林家。
文森特·戈林的侄子,他当然知道,那就是他们至死都要保守的秘密,怪不得文森特宁愿让他就这么活下去,终生无法治愈的遗传病和永恒不死的生命,用一点光明作为代价进行选择,这就是他为他的侄子做出的选择并且也要他的学生也一同保护这个秘密。
洛基不后悔被卷进来也不责怪文森特,如果是他他也会这么选。
但是当事人却似乎并不这么想,洛基靠在车窗旁,外面的街景从他黑色琉璃般的眼睛中一一闪过。两年了,奈杰尔仍然对自己的血族身份耿耿于怀。他记得当他看向夜空中的弦月时的遗憾目光,如果他知道文森特也是死于和自己一样的遗传病他会改变想法吗?他又该怎么告诉他这件事?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现在他的目的地已经人去楼空,大门被粗暴地破开,文稿和翻译稿散落一地,奈杰尔·戈林已经不在文森特·戈林的房子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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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格丽诗·阿忒利亚紧张得手心全是汗,奈杰尔正躺在地上,她站在不远处等他醒来,。她刚一得到奈杰尔住在文森特·戈林家的消息便赶了过去,恰好文森特不在家,她才能带他回来。
等他醒来她该和他说什么?她其实不介意他是不是血族?还是她只想保护他这都是为了他?或许第二个说法比较好,她知道奈杰尔是个无法拒绝他人善意的容易心软的人,而且他自己也没有自保能力,听说文森特的身体也越来越不好了,没了文森特还有谁能保护他?
就在她还不知道该怎么办时,奈杰尔已经睁开眼睛,他呻吟一声撑起身体坐起来,抬手揉着后脑,那里之前刚被英格丽诗重击过,她移开目光,但是奈杰尔的声音却响了起来。
“英……格丽?”震惊出现在他的脸上,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没等英格丽诗来扶他便已经稳住身形,“你为什么……等等,”他看起来还没有从混乱中恢复过来,直到将这对于他来说尚且陌生的环境全部映入眼中他似乎才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这是哪?”
“这是我家。”英格丽诗深吸一口气,“尼尔,为什么这些年没来找我?”结果比起解释她还是更想要一个答案。
“……所以你已经知道了?”
英格丽诗点点头,那双绿色的眼眸直视着她的眼睛,但是紧紧握住左手臂的右手暴露了他强装镇定的现状。他不想在气势上输给自己,为什么?只要解释清楚他们就会和以前一样了不是吗?
“怎么知道的,凯蒂和你说的吗?”
“你总是这么聪明,那你为什么就想不到你消失以后我会怎么想!”她连忙捂住嘴,忽然拔高的音量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可她已经没有那个余裕去安慰奈杰尔了,这个男人总是在不必要的地方这么敏锐!她深吸一口气却只能勉强从牙缝里挤出像是低吼的声音,“说话。”
“那你告诉我你对我现在的想法还和以前我是人类的时候一样吗?”奈杰尔放下手臂,“你现在把我绑到这里又是为了什么?”
“这不是绑架!我是在保护你!那些猎人疯了一样的找血族卖钱无所谓他们喝没喝过人血,尼尔,求你……”英格丽诗的语气逐渐带上哀求。
“保护我?你要怎么做?”
“你可以藏在这所房子里,尼尔,这里很安全,你不喝人血的,对吧?这里离郊区很近,我可以给你买一些附近牧场里的牲畜的血,你在这里可以过得很好!”
奈杰尔张开嘴想说什么,但马上他又闭上嘴,他移开目光看向一旁,“所以你所谓的保护就是要监禁我?”
他本来想说的不是这个,那他为什么要这么说,伤害她他又能得到什么?天啊,他们只是分开了一两年英格丽诗却觉得眼前的儿时玩伴变得无比陌生,那副熟悉的皮囊里面装的究竟是谁的灵魂?“你怎么能这么说!我难道说的还不够明白吗,离开这里难道你还有那个力气自保吗?”
求你了,别再说了,只要像以前那样服个软我们都会有思考的时间。英格丽诗在心里乞求,谈话渐渐脱离了她的掌控,她本来也不想这样,她想像以前那样两个人平静亲密地相互倾诉安慰,可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终于,奈杰尔开口了,却只是让她的理智进一步走向崩塌。
“那就是监禁!”他大声说道,“我猜猜看,你接下来是不是要对我说‘你以后就呆在这个地下室里吧没人发现你非常安全’是这么回事吧!英格丽,文森特帮我保密不是为了让我过这种生活的……”
“好吧!我跟你真是无话可说!你就先呆在这里等过段时间你就会知道我是对的。”说完她转身走向不远处的梯子打算离开这里但是马上她的手被拉住,从皮肤上传来的冰冷的体温让她下意识地甩开了那只手,而奈杰尔则错愕地望着她。当她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时奈杰尔的脸上只剩下了无可奈何的苦笑,
“那至少今天晚上让我去看看文森特的墓好吗,他今天下葬,我连棺都不能去抬,至少要去看看他吧?”
“我会替你去看的。”不行,她要尽快离开这里,她觉得自己快要疯了,她必须在耗尽理智自己彻底变成被乱七八糟的感情驱使的怪物前离开这里。
“英格丽诗!”
“你就呆在这儿哪也别去!”她忽然从腰间拔出手枪,黑色的枪口对准他,她咬着牙说道,“不要逼我动手。”
但是奈杰尔没有如她所愿在这柄可怕的凶器前有所让步,他径直走上前握住手枪的枪管,“那你动手吧。”
他的冷静让英格丽诗感到退却,她想收回手枪但是奈杰尔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枪管被他紧紧握在手里她竟然无法拽动分毫,“我和你说过,放手!!”
究竟是她自己扣动了扳机还是枪械走火这种真相已经无从知晓,当枪声还在地下室里回荡时奈杰尔已经倒在地上,他染血的手抓着英格丽诗的衣服而英格丽诗毫无察觉,她带着那血迹挣脱奈杰尔,“这……这不是银子弹,你很快会好起来的,你会好起来的……”她声音微微颤抖,不知道这话究竟是说给奈杰尔听还是给她自己。当她回到一楼,她缓缓关上地下室的活板门,奈杰尔的身体被门一点点遮盖,在关门声中他的身影彻底在英格丽诗的视野中消失不见。
*rank1 赛前讨论与准备
一般来讲,整个那须野小队可以用“静如处子、动如脱兔”来形容。
队长那须野祈爱性格沉稳,松谷水木闲散温和,但这两个在训练场对练的时候可都是能把场景拆得七零八落的狠角色;其余三位里,电波系的操作员三枝真夜和认真靠谱的狙击手高幡久己负责静如处子,夜海百慕一个人负责全队分量的动如脱兔…
咳咳,开玩笑的,我们言归正传。
不管他们平时是怎么不动如山,此刻的训练室里也只能看到五位比脱兔还要上蹿下跳、几乎能出现残影的抓狂人士。究其根源,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肯定是那张先到达队长那须野手里、又经了每个人的手传过一遍,现在已经被反复擦拭确认搞得皱皱巴巴的B级排位赛对战名单。
【那须野队vs小林队vs青仪队】,白纸被反复磋磨来磋磨去,可惜黑色的印刷体依然坚挺地待在皱巴巴的通知单上,既定的事实再怎么戳也没法更改。
小小的休息室里充满了快活的,啊不,痛不欲生的空气:
“模拟赛成真,真的是小林队,这也太巧了...”
“B01?B01?B01?确定吗??”
“救命啊!!!”
“哪队选地图?我看看通知——完了,是小林他们选。”
“振作点、振作点...也算是好事,咱们两周前和小林队约了模拟赛,这还没开打就直接升格成正式对战了,相当于少打一场,省了不少事...”
“是啊救命啊,正因为约了模拟赛、提前研究了小林队的战术,才会头痛啊!!你看看他们常用的触发!(咔咔挥舞纸张的声音)蜘蛛,护城盾,铅弹!你看看他们队长的战术规划评分!再加上这次还是他们选图,有多烧脑已经可以想象了…”
“…”
“......”
(难以名状的惨叫声)
(此起彼伏的难以名状的惨叫声)
两岸猿声啼不住的状态大约持续了三分多钟,再嚎下去隔壁两间训练室想必都要来敲门看看是不是发生什么凶杀案了。不过如果真的有“凶杀案”发生,想必逝者也一定是平日里弧月蛋糕玫瑰牙膏的夜海吧……啊,又扯远了。
失意体前屈了一会儿,大家纷纷或快或慢地回归工作状态,训练室里回荡着翻找纸质材料的刷刷声和敲打终端的咔哒声。高幡久己打开厚厚的队内总结笔记开始顺着边缘粘好的便利贴翻找积攒下来的条目,从中检索出本次对手队伍小林队和青仪队的信息,并单独整理成一份文档。
夜海百慕和三枝真夜一块在终端上翻翻找找,挑选适合的训练场并爆手速预约——单人训练场的供应还是相当足够的,但好的多人训练场,那难抢程度堪比考试周的图书馆。更何况对战通知是同时发放到各队伍手中的,大家商讨完战术肯定都要用训练场来实践,正式赛前一两天的多人训练场简直堪称一座难求,因此预约当然要先下手为强,要不然根本抢不到合适的训练场地。
松谷水木和那须野祈爱各自抱了一摞白纸往沙发上一坐,两人对视一眼,双双露出苦笑:对手没确定和确定了,二者的战术规划难度根本没法比。战场上每多一个人都是巨大的变数,何况要同时面对两个队伍。研究对方、调整自己,并且根据天气和环境快速策划几套基础战术出来供一会赛前讨论时备选,这是相当需要脑力的工作。
从分组到选图再到公布触发器,流程中有一段时间的间隔。前几天里既不确定场地也不知道对手,没有什么特别好针对性训练的项目,普适度、性价比最高的训练就是对练。四个人打过来打过去,打到差点把训练室拆个五六七八次,每个组合都搭配了一遍以上,现在终于等到了具体地图和触发器配置表。B01和B06...不用想就知道一定是相当艰难的战斗。
几小时后,赛前基础的材料整理和系统统筹已经有序地处理完毕。夜海和三枝预约完场所就去帮高幡整理资料,效果提升了不少:高幡按按眼眶,把薄薄一小摞筛选好的材料在桌面上墩两下码齐,推到桌子中间。那须野揉揉脸去小冰箱里掏了几小杯果冻分发给大家,冰箱里的果冻沙拉便当盒都是松谷从店里带过来的,库存定期更新,用料绿色健康,保证训练后能及时补充体力:厨师本人则是已经躺在铺满了废草稿纸的沙发上,被长时间的高速思考推演累得连一根手指都不想动了。
整理整理衣装,把地上掉落的抱枕捡起来,众人窝沙发的窝沙发、骑凳子的骑凳子,各自在训练室室里找个位置待好,转转脖子松松筋骨,夜海一拍弧月触发器充当惊堂木——那须野小队赛前研讨会,开幕!
那须野祈爱在终端上放大地图,率先发言:“地形图外景中间看起来有点像大楼商场。大致辨认了一下,虽说还是有点太模糊辨认不清,但是右边黄色圈的那块,”她伸手在电子地图上画了个圈,“应该有很多纵横交错的小路。左边也有很多小路小巷,但是看起来似乎还是以大块地貌为主。”
高幡久己点头,“从俯视图的光影推断,我理解的比较高的建筑是这些。”狙击手非常熟练地几下点出四五栋楼顶,在上面加注星形。
“诶,要是有人被投放在高楼顶部,那岂不是位置大好……”
大家异口同声感叹:“上帝视角啊!”
“大家兜里都揣一片儿瓦片,防铅弹。”那须野在白板上刷刷写下瓦片关键词,潇洒地画了个大圈当重点。
“优先处理小林队,他们选图,东道主肯定在地图上有想做手脚的地方,但我们没法提前预测是在哪里做手脚挖坑...最便捷的方式就是在最开始切掉,哪怕切不死也要给他们的后续计划造成影响。优先级的话,小林队三个人里把北原放最后,是因为他没带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放着一个蜘蛛携带者和一个榴弹炮铅弹使在地图上乱跑,想想都令人窒息……”
松谷水木把定稿的各队伍触发器表格往旁边一推,拎起手边的保温杯。“久己可能得不断换位置打游击。我们和小林队的模拟赛还没打,他们沿用模拟赛地图的可能性不高,但天气很有可能近似,六成以上可能性依然是和台风相似的天气。这种情况虽然不利,但是相对而言也方便久己你撤退和隐藏。我倾向于先把小林队的枪手大竹切了,她带了榴弹和铅弹,这种触发器要破坏地形简直易如反掌。”
“嗯嗯,”那须野点头在白板上简单勾勒两下权当记录,“应该根据我们的对策考虑一下我们的行动路线!然后看看三队的路线会不会撞上,撞上就有遭遇战了,现在应该先根据我们落地后肉眼能看到的人考虑一下怎么作战,但这个非常随机……”
松谷顺着她的思路往下接,“咱们揣摩别人,其他两队也会猜咱们的行动路线。考虑到天气,无论落地点在哪里,我都建议夜海避战,潜行直到汇合。小林队没有狙击手,选图必然会考虑到这一因素,久己这次要辛苦了…长距离狙击考虑到可见度的话不太可行,伪装信标、星形标记这种偏门的触发说不定有用。”
高幡冷静地举起那须野队的触发器表格吐槽道:“可是触发器表格已经定好交上去了。谁带了伪装信标吗?”
大家面面相觑——哦,没人带啊,那没事了。
那须野无意识地把长发在指尖绕了两圈,她思考时常会这样:“嗯…汇合确实会方便一些。那等到落点公布之后,真夜就把信息传给我和水木,视情况,条件相较之下轻松的那个做主指挥。我们主要往人数较多的一侧行动先汇合,如果遇到大竹则优先向其方向移动。”
松谷点点头,望向夜海的方向。“如果给你提供一个援护的话,你有信心和场上遇到的任何对手打一打吗,我们的主输出?”
“当然。”夜海毫不犹豫地回答,本次排位的攻击手能力都相当优越,金色眼瞳中灼烧的战意几乎能满溢出来。他手指不安分地上下抛接把玩着触发器,这动作大家都无比眼熟,是他非常期待的表现。“那就打!”
“有斗志是好事,以夜海的能力被集火也能杀出来,但是不能拖进持久战。”松谷给夜海人工降温,“青仪队在场,我们要非常谨慎小心以免被收割。战斗拖延时间太长会直接暴露我们的位置,到时候被包饺子可不是好玩的。其他人也会向你那边集合,能当场解决对手最好,打不掉就以‘造成流失足够多触力能的伤口’为目标。毕竟伤口造成的触力能流失也是实打实的,甚至流失到一定量还会把击杀者给到造成伤口的人、而非最后一击者,这样很大可能分数还能归我们,相比于硬战拿分合算得多。”
那须野认真点头,“援护的话我应该没有问题,夜海对战枪手这种高火力职业比较麻烦,我们两人尽快会合,配合先尽量迅速攻击周围敌人,然后再视情况会合行动吧。天气是黑夜雷暴雨,很不适合狙击手的天气,小林队应该是考虑了只有他们队没有狙击选的。我们之前研究过小林队,说起榴弹枪的话……很容易破坏地形啊。这样也确实可以缩小地图,方便枪手集中火力,毕竟在这种天气下瞄准目标所需要的精确度不低。”
粉发少女摩挲着触发器表格上蜘蛛一栏,比划了两下:“在这样的暴风雨天气,我觉得蜘蛛很难辨认。破坏地形…..如果是把大部分地形破坏了,只剩下已经布好蜘蛛的地方呢?”
”...那他们拆迁得也挺累的。”队内知名摸鱼人松谷谨慎吐槽道。
“僵持战的话,恐怕他们胜率比较高,我也建议是走骚扰路线。”队长点头肯定了大致作战方针,松谷放松下来,躺进沙发里补充发言。
“枪手难对付,那就冲着手砍,目标是削掉持枪惯用手。小林这种不好找又一不留神就丢了的,遇到就冲腿去,拦他们的移动。攻击手,对面也就青仪小林和泉,青仪…遇见就跑吧……”
大家一致露出了“我懂”的表情,纷纷痛苦面具点头。
那须野祈爱双手一拍,“那我们这次主要的作战方式就敲定啦!是以突袭骚扰为主,尽量削减对方战力的方针,具体细节场上随机应变,ok!”
“好耶——”
“辛苦啦!!”
松谷水木和那须野祈爱是两座岿然不动的默契指挥塔,一主一辅,无论是两人都在场上还是一人脱战,都能够确保全队的战术指挥紧跟变动并迅速传达向所有人。高幡定位灵活、枪法精准,远中近狙击都能够驾驭,夜海更是机动优越、本身作战技巧极强,几乎不用给他什么战术上的细节策划,他自己一人成军。这样灵活性极强的队伍战法飘逸奇巧,没有固定战术但成绩依然相当漂亮。
你一言我一语中,赛前战术被拍板敲定。说来有趣,整个会议的持续时间没超过十五分钟,堪比雷厉风行火花带闪电,放在所有边境队伍里横向对比都短得惊人。真的够用吗?答案是肯定的。敲定一个方向已经足够了:定一个大方针,然后随机应变——这是他们多次磨合后寻找到的,那须野全队最适合的战斗风格。
会议结束,夜海一撑椅子跳起来,拽着那须野风风火火地冲向训练室,争分夺秒地要在今天解散之前多针对射手练习两轮;高幡沉稳地做了一套单眼眼保健操,端起狙击枪抬手预约了单人训练室里的模拟黑夜场。松谷水木在沙发上缓了一会,爬起来把桌上已经化掉一些的属于他的那份果冻解决,站起来晃晃头伸个懒腰,拎起观察本往B级训练大厅的沙发走去。
距离排位开始,观赛厅人声鼎沸,光幕降下,众人载入场景仰首四顾,发现夜海的随机位置在包围圈里而松谷和高幡各自随机到地图最边角——还有两天一十八小时。
#4093
Vol.208「余辜」《地铁里的吸血鬼》
作者:舞舞纸
mode:随意
我的家族自古以来就以人类的鲜血为食,延续这一传统几百年后,我们终于遭到了报应。
人类用他们的武器攻下了我们一座又一座的城堡,我的祖辈、父辈都因为最日常的摄取食物被处以极刑。而我很幸运,在人类闯入我家时,我还没有直接咬破人类脖颈吸食鲜血的经历——那是成年礼的仪式,成年以后的吸血鬼要自己寻找食物——我还未成年,只知道鲜血是盛在杯中的饮料而已。
一些自以为善良的人类,认为我还有改造的机会,只要好好教育,就能与家族一刀两断,融入人类社会。我要活下去,首先要起誓,不得吸食人类鲜血;然后要和我的过去一刀两断——也就是亲手处刑我的家人们。
人类把我的亲族还有眷属关在了一个贴满了黑色胶布的透明箱子里。他们把箱子摆在一个广场,我要做的就是一条条地撕掉那些胶布。这样的箱子有几十个,每个箱子上都至少贴了六七十条胶布。我在太阳下,用被裁得比肉还平的指甲一点点勾起胶布的角,每撕掉一条胶布,就有一道阳光照进箱子里。
我没有时间和箱子里的亲族道别,必须争分夺秒地撕掉这些胶布——如果没有在正午前执行完刑罚,我也会被晒死在广场上。
我活了下来,我失去了家人眷属,也失去了住所和财产。为了继续活下去,我找了份地铁安检员的工作。
我自以为适合这份工作。吸血鬼的嗅觉非常灵敏,轻轻一嗅,就能从人山人海里嗅出火药、汽油或者麻药的气味。我不能让别人知道我吸血鬼的身份,只能在这些人经过安检的时候,我才能找个理由打开他们的包,从里面找出那些危险的玩意。
就算我和过去了断了,吸血鬼在人们眼中还是危险又邪恶的存在,我怕光、怕水,仍以血为食,我不能和我的肉体一刀两断,只能不停地压制自己的冲动和欲望,此外作为平衡,我在言行上,要比人类更加正直善良。
这其实不难。我的家族是住在城堡里的贵族,我自小就接受着严苛的礼仪教育,在品行方面,我只能说,人类的美德只是吸血鬼贵族平日里行为举止最表层的复制品。唯一的差别是人类在我们眼中的地位相当于人类眼中的动物,我只要把人类视为我的族人,就能成为人类道德体系中的“好人”。
基于以上原则,我和同事相处融洽。虽然开始时他们会在我拒绝和他们共进午餐的时候怀疑我是不是不喜欢他们,但在相处一段时间后,他们都觉得我是一个害羞内向的好人。在我找出一次炸弹以后,他们对我的态度更是热情了。
我喜欢这份工作,不只是我的嗅觉可以在这里发挥作用,以此向人类赎罪。更重要的原因是,这是少数几件可以让吸血鬼在白天上的班。
每次和同样幸存的吸血鬼友人提起这事,他们都会露出崇拜之情,好像我已经征服了阳光一样。其实呢,恰恰相反。虽然我不是那种晒到太阳就化成灰的体质,但在阳光下会也头晕恶心、浑身无力。那场处刑后,我多少落下了病根。如果在盛夏的烈日下晕倒的话,我无疑会在水泥地上化为灰烬。
地铁站的这份白班,天没亮就可以到岗,工作时都在地下,到下班的时候天也黑了,全程都晒不到太阳,所以我很喜欢。
再过两天,我的试用期就结束了,我可以自力更生,用自己赚的钱去买猪血、收购私人医院临期的血包,而不是和那些人形蝙蝠一样,靠袭击人类或家畜维生。
“哟,你还是到这么早。”现在是上午五点,人类同事打着哈欠向我问好。
“早上好。”我礼貌地回答。
“这个点站里根本没有人,真不知道为什么要我们到这么早。”
我苦笑着打开安检机器的电源,人类发明的机械比吸血鬼的法术精密而有趣。
“哇,好浓的香水味……”
我巡着香味往身后的出站口看去——是一名身穿黑色风衣、头戴黑色宽檐帽的高个女性。她一袭黑衣,黑色的面纱遮着她的脸,她一手抱着一束玫瑰,另一手拖着一只行李箱,裹着一团花香,高跟鞋踩得咯咯响。
“看来是一位上夜班的小姐。”同事做了个吹哨的口型,但没有吹出声,“口味独特的cosplay,是什么玩法?未亡人?”
我对人类女性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虽然这么说有些失礼,所谓人类的性吸引力,对吸血鬼来说只是食物的调味剂。
玫瑰花,玫瑰花,不只是玫瑰花,这个味道是,鲜花饼。
是浸泡过鲜血的玫瑰,是酥皮里包裹的甜美。不,包裹馅料的不是酥皮,是,行李箱!
我立刻发现,这女人是个杀人犯!
我几乎是条件反射一样,向那杀手奔去,那个杀手一愣,挥起行李箱就往我头招呼过来。我重重撞在墙上,如果是人类的话,头骨已经裂了。
还好我是吸血鬼,虽然几个月没有好好吃饭,但身体比人类结实得多。我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那杀手已经上了通向地面的楼梯。
楼梯的尽头是初生的太阳,和杀手匆忙离去的背影。
我一咬牙,化为一团红色的气雾,漫向楼道的出口,将杀手包围,照射到阳光的那一刹那,我一阵晕眩,被打回原形,在昏倒之前,我打开行李箱,用爪刺破里面的塑料袋,血漫出来流了一地,一具被压缩成肉饼的尸体缓缓膨胀。
我被解雇了。
因为地铁公司的员工只能是人类。
我的脖子、手腕,从这些被太阳直射的地方开始,灼伤像蛛网一样布满了我的全身。要不是我的同事及时把我送上救护车,我定会死在阳光下。
我躺在一家私人医院的病房里,这家诊所的人类医生曾做倒卖人血的生意,和我过去的家族有诸多合作。在我幸存下来后,他常常以赊账的形式给我一些临期血袋作为接济。
吸血鬼友人纷纷来探望我。
“原来你没有征服阳光。”
“地铁安检,哈哈哈……”
“你接下去要做什么呢,要不试试……打扫下水道?”
我还是想做那种不用累死累活就能赚钱的工作,比方说像以前在家里那样做爸妈的儿子。
但这是不可能的。
希望下一份工作吸血鬼也可以做。
岚夕:苍云
重渊:霸刀→阿蛊:五毒
遥音:长歌→陆哲:明教
姒许:七秀
风荷:藏剑
是【http://elfartworld.com/works/9214813/】的后半部分,小猪(x)视角
关于雷师傅是如何被糟蹋的请参考糖神的http://elfartworld.com/works/92127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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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莱亚看着周围享受节日的人们,总觉得自己有点格格不入。
他已经寻找年幼时失散的姐姐找了很多年,还是没有一点进展。
不过他并没想过要放弃,这次也是瞅准了节日期间的圣伯拉大教堂会聚集很多来自各地的人,或许能打听到姐姐的消息才跑来的。
当然,他也没忘记该去跟他的猎人师父,现在在大教堂照顾圣女的露西娅修女打个招呼。
但事实是,沉浸在欢乐气氛中的人们并不怎么在意这个别有目的的年轻人,露西娅嬷嬷更是忙着张罗节日相关的工作,根本没空见他一面。
尤莱亚对第一夜的舞会和第二夜的赦罪演武都没什么兴趣,既然两个目的都无法达成,本打算就这么打道回府,可舞会上发生的一件小事又偏偏打乱了他的计划。
就在昨晚,他在舞会上不小心撞到一位年轻的修女。从小到大都没怎么和“普通”女性打过交道的他面对那样一位温婉的少女,一时间不由得乱了阵脚。
可那位修女不知在害怕什么,匆匆忙忙跑回大教堂去了,慌乱中还不小心遗落了一枚水晶挂坠。
而尤莱亚此刻就对着着这水晶坠子犯了难。
“我应该给她送回去吧?可是我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不,别提名字了,我连她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就算想跑到大教堂去把坠子交给师父,请她转交给那位修女,也至少得知道她的名字吧!
尤莱亚坐在百合花广场上,情不自禁地长叹一口气。
说实话,我还挺想再见她一面,当面把坠子还给她的……
他也不太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想,正在纠结,一个声音突然在身边响起。
“我认得这个挂坠。”
尤莱亚吓了一跳,一抬头才看到一个小男孩正站在一旁,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躺在他掌心的坠子。
不,仔细一看就能发现这个“小男孩”竟长着一双尖耳朵,看来是一位只有外表年幼的血族。
血族?怎么大白天就出来了?
尤莱亚正疑惑,抬头看看天空才意识到,自己竟然纠结了一整天,天色都已经暗了下来。
“不好意思,我刚才不小心听到你在自言自语。”他笑了笑,一伸手就从尤莱亚手里拿走了挂坠,仔细端详了一番,“没错,这确实是露缇娅的。”
“露缇娅?你是说那位修女的名字叫露缇娅?”
对方笑着把坠子放回尤莱亚手里:“修女?她可不仅仅是位修女……不过没错,那就是她的名字。”
尤莱亚只顾着为知道了她的名字而欣喜,并没有留意到对方话里的深意。
总算知道她的名字了,那接下来……
“谢谢你告诉……我?”
等他想要道谢,却发现身边已经没有了那个血族的身影。
但不知为何,他耳边似乎还能听到那个人的声音。
“不,该道谢的是我。你帮了我一个大忙。”
尤莱亚一头雾水,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
难道刚才的一切都只是我晒了太久太阳产生的幻觉?
不过,“露缇娅”这个名字还留在他的心头。
“算了,不想那么多了。去大教堂把挂坠还给她吧……啊不过赦罪演武就快开始了,要不明天一早再去吧……”
他正犹豫着,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巨响,随后人群中更爆发出一阵尖叫。
“怎、怎么回事?!”
尤莱亚转过身,正看到一群惊慌失措的游客向这个方向——向他身后的大教堂的方向涌来。
“喂!出什么事了!”
他随手拉住一个正在逃跑的男人问道,对方看上去怕得要命,颤抖的手指向了刚才发出巨响的位置。
“有、有吸血鬼……吸血鬼袭击人了!”
还真有家伙敢在这种时候动手?!
尤莱亚没有半点犹豫,放开那个男人就逆着人流开始前进。
必须在造成更大的影响之前阻止那个血族!
可惜在惊慌的人群中穿梭实在不是件容易的事,他一路上还顺手扶起了好几个被撞倒的人,免得他们没遇到吸血鬼,却因为人类的踩踏受伤。
不知前进了多少距离,就在尤莱亚觉得自己差不多该抵达目的地的时候,他又看到一位一袭白衣的女性被人撞了一下,眼看就要摔倒在地。
尤莱亚眼疾手快,迅速上前几步拉住她的手,然后顺势让她靠在自己怀里稳住身体。
“你没事吧!”
说完他才发现,被自己撑住的竟是一位年轻的修女。淡金色的头发被梳成两根辫子,软软地垂在肩头,看着有些眼熟。而那张嵌着一双绿水晶般眼睛的脸上,此刻竟比那身白衣还要苍白几分。
没来由的,尤莱亚心中顿时确信,这就是自己在寻找的那位修女,露缇娅。
“你……”
可还没等他再说出第二句话,一声清脆的怒吼突然从天而降。
“给我放开她!臭小子!”
尤莱亚条件反射地抬头,却只看到一双脚正冲他面门飞了过来,然后不偏不倚地踹在了他的脸上。
在这突然袭击下连连后退几步才重新站稳,尤莱亚刚想气愤地问一声“是谁”,就看到一个娇小的身影取代他扶住了露缇娅。
“露露,你没事吧!那家伙有没有对你怎样!看我不把他大卸八块……!”
虽然那个大力把自己踹飞的人怎么看也只是个小女孩,但一双尖耳朵已经暴露了她的身份。
又是血族!而且来者不善!
尤莱亚一手刚摸到剑柄,露缇娅却突然插进了两人之间。
只见少女拼命拦住那位娇小的银发血族,还掏出本子和笔飞快地写了什么。
“雷涅和血族?原来如此。那这小子……”她突然探头剜了尤莱亚一眼,“好吧,他帮了你。我明白了。”
没等尤莱亚弄明白发生了什么,她已经气势汹汹地走了过来。
“我是教会猎人蓟草,接下来我必须先把露露送回大教堂。但是那边,”她指了指身后,“还有一位猎人正在应付一个不知死活的血族,你能去那边帮忙吗?”
尤莱亚看看自称蓟草的血族,又看了看露缇娅。眼神相接的瞬间,少女脸上顿时流露出恳求的神色,一双眼里已有晶莹的泪珠在打转。
对她来说,那个猎人一定是非常重要的人吧。
“我知道了。”
像是要让露缇娅放心,尤莱亚用力点了点头。
“很好,我把露露送到安全的地方就会回来,别的教会猎人听到骚动应该也会来帮忙,在这之前可别丢了性命,小鬼。”
尽管蓟草的口气实在算不上友好,尤莱亚也顾不上那么多了。确认她抱着露缇娅消失在视野中后,他也立刻冲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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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莱亚穿梭在一条又一条小巷里。附近的人似乎都去避难了,但从路边翻倒的小摊,散落一地的装饰品,被踩踏后残缺不全的花朵还能看出,片刻前欢乐的节日气氛并非幻想。
尤莱亚循着骚乱的痕迹前进,寻找着已经不知转移去了哪里的战场,但不久就看到了让他心一沉的东西。
地面上,鲜红的色彩清晰可见。
难道是那个猎人受伤了?!
想到这里,他脚下又加快了速度。
尽管忧心那位猎人的安危,但这些血迹也算是为尤莱亚指明了方向。沿着这红色的路标又前进了一会儿,他终于听到了一些声音。
对经常出入战场的他来说,那声音并不陌生。
那是血肉被撕裂才会发出的不祥之声。
尤莱亚立刻拔出长剑,冲过最后一个遮挡视线的拐角。
映入他眼帘的,则是一个倒在血泊中,已经快要失去意识的高大男子,以及正骑在他身上,双手染满鲜血的……
“是你?!”
想不到那个出手袭击人的,竟然是不久前告诉自己露缇娅名字的血族。
果然人不可貌相,明明外表只是个小孩子,却有着能把这么强壮的猎人打到毫无还手之力的能力。
但眼前既然有身受重伤,需要帮助之人,尤莱亚就没有后退的理由。
“哦?是你……”
那个血族也发现了尤莱亚这位不速之客,还滴着鲜血的嘴角微微翘了起来。
但他话音尚未落下,尤莱亚的身形已经从原地消失。
外表年幼的血族并未因此表现出一点惊讶,不慌不忙地抬起手,正好接下从后方死角袭来的一剑。
一击未曾得逞,尤莱亚并未后退,而是直接抽出腰间另一把短剑砍向正抓住自己剑锋的那只手。
这次血族没有硬接,而是如同瞬间移动般后退几步。瞅准这个机会,尤莱亚便挡在了他和那个受伤的猎人之间。
“你们人类难道都有打扰别人好事的坏习惯吗?”面对全身紧绷,警戒着自己的尤莱亚,血族叹了口气,甚至可以说优雅地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我准备了那么久的惊喜,全被你们搅黄了。”
尤莱亚自然听不懂他的意思,也不打算分心回话。谁知道这家伙会不会趁自己思考分神的瞬间动手。
不过这血族看起来好像真的在苦恼什么,还小声自言自语了起来。
这家伙到底怎么回事?
听不清他的嘀咕,尤莱亚也一时不知该怎么行动。可能的话,他很想尽快带身后的猎人去治他的伤,可那样就无法对抗眼前血族的攻击了。
“找到你了!浑蛋!”
尤莱亚正在纠结,一道清丽的声音突然从头顶传来。
片刻前被踹的那一脚迅速在脑海中复苏,他一抬头,果然看到蓟草从一旁的房顶跃了下来,手中两把利刃直取眼前的血族。
“啧,迟钝的教会猎人也终于反应过来了吗?”尤莱亚听到那个血族不满地咋舌,“算了,今天也不算是全无收获。”
没等蓟草再次挥出手中的刀刃,那血族已经开始飞速后退。
“给我记住,教会的走狗,我不会放弃她的。”
当这句狠话回响在小巷中,那个矮小的影子已经从他们视野中消失了。
“可恶!竟然跑了!”
蓟草愤愤不平地用力跺地,一转身走了回来。
“没用的家伙,有你跟着还会出这种事。”
看她一脸不满地俯视着伤员的样子,尤莱亚十分担心她会不会再给这人补上一两脚,甚至都准备好届时就出手拦住她,毕竟看这猎人的样子要再被踹一脚恐怕就真要一命呜呼了。
但好在蓟草并没再动脚,而是十分轻松地把那个受伤的猎人扛了起来。
“既然这家伙还有一口气,我也只能带他去大教堂了。”应该不是尤莱亚的错觉,蓟草的语气比刚才还要冲,“那里会有人教训……我是说治好他的。”
“至于你……”蓟草思索片刻,“你也到大教堂来吧,关于那个跑掉的浑蛋,我还有事要问你。”
说完,也不等尤莱亚回应,她就又自顾自地跳上房顶离开了。
尤莱亚傻眼看着面前的一片狼藉,思索片刻,决定还是照蓟草说的去做。
“说起来,我忘了问关于她的事了……”
那个看上去柔弱,眼里却有着意外强硬的光的少女,露缇娅。
也不知道去大教堂的话,还能不能再见她一面。
这么说来,刚才一片混乱,也没能把挂坠还给她。
“唉,真是没一件顺心的事……”
尤莱亚长叹一口气,拖着有些沉重的脚步向圣伯拉大教堂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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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到达大教堂后,他才从露西娅嬷嬷口中得知,那个受伤的猎人就是他的同门师弟这种事,和另一件事比起来,甚至都不够让他大吃一惊了。
毕竟他怎么也没想到,露缇娅并不是一位普通的修女,而是为了对抗血族,终有一天要奉献出生命的圣女。
听到露西娅嬷嬷这么告诉自己的刹那,尤莱亚突然觉得手中的挂坠有千斤重,而那重量仿佛全都压在了他的心头。
我们的目标是——搞事!【x
雷师傅视角请走这边:http://elfartworld.com/works/92158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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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缇娅的16岁生日,正好是舞会的第二天。
这些为了将自己献给神明而终日苦修的少女,一年中唯有生日当天,能得到些许的自由。
只要不是太过任性的愿望,她们的请求在这一天多会得到许可。
尽管每一个生日都意味着少女们离献祭之日又进了一步,但她们还是会尽可能去享受这特别的日子。
至少至今为止的每一年,露缇娅都是这样做的。
可是现在,她却有些犹豫了。
按照早早就定下的计划,雷涅今天会在城下町等着露缇娅,陪她度过这个生日。
曾经,是雷涅从吸血鬼的魔窟中将她救出。尽管他们并未同行很长时间,但她从未忘记这个不苟言笑的恩人。
所以雷涅也是唯一一个会收到露缇娅寄出的信的人。
作为一个猎人,他并无法经常抽出时间来见这个无依无靠的少女。就算说是给露缇娅过生日,今年也是头一遭。
所以露缇娅一直很期待今天的到来。
可偏偏在昨晚的舞会上,她感觉到了阿沙尔的存在。
不仅如此,当她匆匆逃回大教堂,才发现自己竟然在慌乱中弄丢了耳坠。
这么一来,就算阿沙尔出现在附近,她也无从得知了。
对阿沙尔的畏惧,和想要与雷涅共度这个生日的心情在心头纠缠,让露缇娅烦恼不已。
就在这时,一只手突然捏住了露缇娅的脸颊。
露缇娅吓了一跳,一抬头才看到蓟草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眼前。
今天负责担任她的护卫,却比她还要娇小几分的银发教会猎人指了指大门的方向。
“你在烦恼什么呢,小丫头?咱们该出发了。”
根据蓟草的嘴唇运作,露缇娅读出了她的意思。
她揉了揉刚被捏过的地方,叹了一口气。思考片刻才在本子上快速写道:“有很多来参加祭典的血族,我有点怕……”
关于阿沙尔的事,她并未和别人提起过,甚至都没有告诉过雷涅那个吸血鬼还活着的事。
“你怕什么,有我在呢!”蓟草看起来对露缇娅的担忧有些不满,“而且不光是血族,也有很多教会猎人和猎人在场,我倒想看看哪个家伙敢在这里造次。”
也对,就算是阿沙尔,应该也不敢在教会猎人的大本营门口闹事吧?
而且,我也得去把坠子找回来才行。
想到这里,一个身影突然浮现在露缇娅的脑海里。
昨晚的那个人,会不会捡到了我的耳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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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缇娅在蓟草的陪伴下来到大教堂门口时,雷涅已经等在那里了,露西娅嬷嬷正有些严厉地跟他说着什么。
嬷嬷大概又在数落雷涅的战斗方式太鲁莽了吧?
看到雷涅为难的样子,露缇娅的面部神经总算没那么紧绷了。
“哦,她来了。”看见露缇娅,雷涅简直像是见到了救星,大步走了过来,“好久不见,你有好好吃饭吗?”
“真是没情调,你对女孩子就没别的可说了吗。”露西娅嬷嬷用力拍了雷涅一把,“小蓟,这家伙要是没照看好露露,就让他吃点苦头,别客气。”
蓟草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似乎在说“交给我吧”。
还在揉搓被嬷嬷拍了一巴掌的胳膊的雷涅看了看那两人,长叹了一口气。
这次,露缇娅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
“嗯,这个表情才比较适合过生日的小丫头。”
蓟草点了点头,和露西娅嬷嬷打了个招呼就推着雷涅和露缇娅向外面走去。
百合花广场上依旧人头攒动。
昨晚的舞会带来的兴奋劲还未褪去,今晚又有赦罪演武这种大型活动,也难怪这里的气氛还是那么热烈。
要想在这里找一个小小的耳坠无异于大海捞针,不过听说了这事的蓟草拍着胸脯把这差事揽了过去,让露缇娅享受难得的外出就好。
知道她也是为了给自己和雷涅留出空间,露缇娅也就接受了她的好意。
“那么,我们从那边开始逛吧。”雷涅看起来倒是没想太多,指了指路边的一溜摊贩,“毕竟是生日,也该给你买个礼物什么的。”
露缇娅慌忙摆手,表示自己并不需要什么礼物,雷涅这次态度却很坚决。
“别跟我客气了。”他拉着少女就向那些路边摊走去,“不过我不懂你们女孩子的喜好,看中什么我来付钱就好。”
看这架势,如果自己不挑个什么东西,雷涅是不会轻易放过自己了。
露缇娅有些无奈,又有些开心地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小摊。
就挑个看上去便宜点的小东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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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平时没大有机会外出的少女来说,购物似乎并不是她想象中那么简单的事。
而且随便挑些便宜的小玩意儿,雷涅好像又不同意,结果逛了半天,他们还是没买到能令双方都满意的礼物。
眼看着太阳都渐渐西沉,两人暂时回到了百合花广场,找了个角落打算先休息一下。
雷涅正在一边嘀咕着什么,露缇娅读不出他的话,但大概能猜到他还在纠结送给自己的礼物。
明明只要像这样度过普通的一天,对我来说就已经是很好的礼物了。
可惜对不大识字的雷涅,露缇娅并无法顺利将这份心情传达过去。
要不要等小蓟回来以后,请她代我告诉雷涅呢?
也不知道小蓟有没有找到我的耳坠……
露缇娅正在胡思乱想,突然察觉有人正在向这边走来。
为了观看晚上的赦罪演武,人流已经开始向圣伯拉大教堂移动了,所以那个向着相反方向前进的身影格外显眼。
当然,那可以说完全挡住了那人上半身的巨大花束,才是他惹眼的最主要因素。
被这一大束花遮挡,露缇娅看不到来人是什么样子,只能勉强判断出对方还没有自己高。
可不知为何,看着这花束慢慢靠近,露缇娅总有种不安的感觉。
仿佛那些美丽的鲜花中,隐藏着什么令人寒毛直竖的危险。
这么说来,我好像见过这种花……
那不是在圣伯拉大教堂附近常看到的花,而是某种存留在记忆深处,来自遥远的过去的印象。
那好像是……经常和“他”一起出现的花。
露缇娅的身体顿时紧绷起来,不由自主地伸出颤抖的手,抓住了坐在一旁的雷涅。
那是阿沙尔每次拜访我家时都会带来送我的花!
“露露,怎么了?”
雷涅察觉了她的不对劲。
是阿沙尔!我们得离开这里!
露缇娅拼命比划着,可雷涅并没有看懂她的意思。
但至少,他看出露缇娅在害怕着什么。
就在这时,那个接近的脚步停下了。
花束微微倾斜,露出了一张有些熟悉,却感觉似是而非的脸。
“露露,我来接你了。”
出现在露缇娅和雷涅眼前的竟然是一个小孩子,但他尖尖的耳朵证明他毫无疑问是个血族。
而且那张脸,就算看上去比记忆里的年轻了很多,也仍能看出那时不时在噩梦中骚扰露缇娅的“他”的影子。
这个人绝对就是阿沙尔!可他为什么变小了这么多?
露缇娅有些混乱,但至少她还没有忘记要警惕眼前的“怪物”。
雷涅!他是阿沙尔!
她试图用肢体语言警告雷涅,可惜自己也清楚这实在没什么用。
但至少,她成功把紧张的情绪传达出去了。
“露露,你先离开。”
雷涅自然早就认出这个“小孩”是个血族,虽然这两天的百合花广场上并不缺少血族的身影,但他从阿沙尔靠近时就已经绷紧了身体,随时准备应对可能发生的状况。
只不过雷涅今天是来替露缇娅庆祝生日的,他并没有带着平时狩猎时用的各种装备。
露缇娅确实很想就这么扭头逃走,可她也很担心雷涅的安危。
“你还在等什么!快走!”
见她迟迟不肯离去,雷涅的声音少有的高亢了起来。被他的吼声吸引,广场上的人们纷纷扭头看了过来。
“你……”就在这时,阿沙尔眯起了眼睛,他的视线第一次离开了露缇娅,转而投射向了雷涅,“我说怎么有点眼熟。原来是你啊,窃贼。”
就连不懂战斗的露缇娅都能感受到,阿沙尔释放出了冰冷的杀意。
她浑身一颤,刚想拉着雷涅一起逃走,却眼见着他冲了出去。
雷涅一边扑向阿沙尔,还一边扭头对露缇娅喊着什么。尽管听不到他的声音,但露缇娅很清楚,他一定是在催促自己离开。
“你又要阻挠我了吗!愚蠢的人类,当年被你偷袭得手,该不会让你以为自己比我还强吧!”
阿沙尔毫不示弱,尽管他的身形只剩曾经的一多半,却游刃有余地接下了雷涅浑身的一击。
没等周围的人有所反应,阿沙尔已经反手把高大的猎人扔了出去。雷涅的身体落进了不远处的货车,带来一阵巨响。
广场上的人们这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纷纷尖叫着四散逃开。露缇娅却像是被定在了原地,愣愣地看着刚把雷涅丢出去的阿沙尔又转身向自己走来。
阿沙尔刚张开嘴想说什么,一道巨大的影子从他身后窜了出来。
身上已经添了几处擦伤的雷涅又冲了上来,这次竟把阿沙尔矮小的身体撞飞了出去。
“走!露露!”
他一边怒吼,一边向阿沙尔落地的方向追了出去,看来是想尽可能让阿沙尔远离露缇娅。
不行!这么下去雷涅一定会被阿沙尔给……!
露缇娅知道就算自己追上去也帮不上什么忙,但怎么也做不到把雷涅自己丢在这里。
她想要去找雷涅,但正试图逃向大教堂的人却化为一股巨浪,推挤着少女纤弱的身躯,让她根本无法前进一步。
露缇娅徒劳地与人流对抗,惊慌失措的人们却压根没发现这个想逆流而上的少女,互相推挤的身体不断撞在她的身上。
当又一次被慌乱的人流冲撞,露缇娅脚下一个不稳,整个人都向后倒了下去。
她忍不住闭上了眼,等待即将到来的冲击,一只手却恰在此时牢牢抓住了她徒然伸向天空的手臂,随后紧紧把她护在了怀里。
露缇娅惊魂未定地睁开眼,一时间却只看到一片炫目的金黄。
在落日的余晖都即将散尽,深沉的黑暗开始支配大地的这一刻,那金色却如同初升的太阳般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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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自踏上旅途后再未回过教会。
他固执地与自己订下了归去的条件,然后投身于零碎繁多的狩猎与委托中,只有像这样在难得的闲暇时间,读着书桌上整理好的一封封来自教会家人的书信时,他才能去细数那些被忽略的点点滴滴。
偶尔回去一趟怎么样?麽麽和孩子们真的非常想念你……
友人将信交于自己手上时的叮嘱再次回响在耳边,他叹了口气,放下手中有些发皱的牛皮纸,从身后的木箱里中翻出了那些不知准备了多久的礼物。
说来……这么些东西也不好意思拜托她帮忙带回去。
前往圣伯拉大教堂的路上格外热闹,这让他隐约地想起友人似乎在那句叮嘱后随口提到过什么内容。直到踏入城下町,面对布满整个街道的标志性装饰物件与盛开的百合花花坛,他回想起了那半句话的意义……又到了一年一度的那个时候。
阔别已久的重逢总是带着不舍与留念,他原本只是计划作短暂停留然而盛情难却,只得做下留宿的准备。考虑到今天是教会以外的血族也能自由出入的日子,将孩子们哄入睡后,他打算稍微出去转转。
倒不至于在这里还打算和教猎的人抢点活,只是单纯的有些坐立难安。不论是以何种身份,他也弄不明白教会举办这样一个性质的舞会意义何在,更不愿去做多余的揣测。只能用一直以来的理由说服自己:既然这样的传统能一直持续下来,那它或许对部分的人而言是有意义的。
青年拉低了兜帽,将作为护身的武器包裹好藏在了黑色的斗篷下。
他原本是打算去城下町的夜市摊打发一下令人心烦意乱的时间。记忆中有着做工精巧的各类物件也有着令人难忘的美食,在那里的寻宝总是一件令人无比放松而享受的过程。
淡雅的清香伴随着悠远缓慢的音乐涤荡着城下町,现在正是假面舞会的氛围进行最好的时候,裙摆与礼服相伴而交织,像似在纯白的百合之上又盛开起层层更加绚烂的花朵,缤纷而缭乱。
青年选择绕着广场的边缘前进,温柔的光芒渲染了广场的四周,他只是觉得这般梦幻的场景分外迷眼,不由得又向边靠了靠。
“呜唔……”
微弱的声音来自一个身材娇小的身影,她身着轻盈的礼服正面向舞池方向环抱而坐,银色的长发洒落在百合花丛中铺成一片。
他心想着这位少女或许只是在一旁休息,又或许是在等待自己舞伴……不论是哪种情况,这般氛围好的夜晚是不值得让一个不解风情的路人去插手的。他本不打算多做停留,然而少女断断续续的呜咽声却让自己无法挪动。
难道是与舞伴走散了吗?还是说遇到什么事了吗?
与其“善解人意”的离去,他果然还是无法放着需要帮助的人不管。抱着希望自己不会令对方觉得太多管闲事的心情,他重新看向了少女的方向。
“……你还好吗?”
“!!”
几乎是在他搭话的瞬间,少女立刻端坐在了花坛边。
“!”出乎意料的情况弄得他有些不知所措,只得连忙道歉“抱歉,我是想说有需要帮助的吗?”
“……”
少女仍旧紧闭双唇不发一言,身体因用力紧绷而在微微地颤抖着,似乎将所有力气都用在了维持端坐的状态。
糟糕,好像反而给她添麻烦了……
抱着对身旁少女的歉意,青年想着至少陪她等到赴约的人来接她再离开。他没有再靠近少女,而是选择坐在花坛的另一侧。
两人就这样在沉默中度过了一首又一首的舞曲,可所谓的“等待之人”却并未到来。
大约是觉得有些累了,少女不再像之前那般警惕着青年,整个人也逐渐放松了下来。恰好又一首圆舞曲奏响,不同于刚才抒情的乐曲舞池中的人伴随着嚣张地踏着韵律而舞。
啪嗒、啪、啪嗒……
小小的舞鞋轻轻地拍打着地面,少女伴随着节奏若有若无地敲出别样的旋律,专心到几乎一度忘记了在身旁还有位“不速之客”。
难道……
青年听出了节奏之外的音律,他不再去替身旁的陌生少女思考种种意外,但又担心再次贸然地搭话或许又会惊扰到她难得的雅兴。他闭上双眼思考了一会儿,在下个音拍落下时做出了决定。
“不知道这次又有多少人是冲着那个秘密来的……”他看向中心舞池,用对方也能听得见的音量自言自语地说道“要是真能实现的话就好了。”
“!”
少女小心翼翼地看向青年,巨大的兜帽将他原本的轮廓遮挡了大半,但对于她而言却意外地让人安心。
察觉到对方的反应后,他忍不住勾起了嘴角继续说道“嗯?难道有人不知道这个传说吗?我还以为早就被传开了。”
“……”
“不过这原本是教会内部才知道的传说,要达成传说的条件本身也很苛刻……毕竟是会有可能实现愿望的传说嘛。”
“唔?!”少女再次缩成了一团却不像之前那么害怕了,甚至往他的方向靠近了一些。
“据说……在百合花广场中藏有一朵泛着微光的百合,能找到它的话就能实现心中的一个小小的愿望。”
她下意识转向了身后的花坛,但那不过是在灯光照耀下绽放的普通百合花罢了。
“当然并不是那么简单就能找到。”他忍住笑意继续说道“要在享受舞会的中途发现它,这便是魔法的条件。”
“……那个传说…是真的吗?”少女用几乎听不到的微弱声音确认向他确认。
“当然,教会的伙伴们都这么说过,而且他们也确实多少实现了自己的愿望。”
“呜……”她再次低下头,纤细的手指在怀中相互交叠了好几次。
“不过,那终究是他人的说法,我也并未有幸去验证过。”他站起身在在少女的身边俯下身子做出邀请的动作“不知道现在……有没有这个荣幸,能和这位女士一起确认一下?”
事实上当说出这句话的时他心中也早已做好被拒绝的准备,他很清楚自己并不擅长做这样的事情。若不是那纤细的手回应了自己的邀请话,恐怕他已经开始重新思考如何向她再次致歉了。
“……一起”
她握紧了他的手从花坛中站起身来,另一只手捻着裙子的一角想要跳下花坛。
“就在这里吧,会更方便寻找。”
“可是……”
“别担心,我来引导。”他想了想将另一边无处安放的手背在身后“小步舞可以吗?”
“嗯”
下一首乐曲悄然奏响,在两人相互致礼后轻巧细碎的舞步也随之踏出。花坛边缘的宽度恰到好处地能容纳下一人的道路,对于娇小的少女来说仿佛是她专属的舞台。
少女显然被那个传说吸引,时而低头时而远眺,脚步随着韵律踏得越来越碎在以为就要踏空的瞬间,她感受到身体有一股向上的力量将她整个人托住一并带起,等反应过来时已经到了另一块花圃。她有些不可思议地看向舞伴,而对方却只是专注地看着她的舞步,他总是在少女决定好下一个方向前先做出引导。
在舞伴的指引下她变得更加大胆起来,再次捻起那透如蝉翼的裙摆似掩欲盖地飘洒着簇拥的百合花花团上,同时也掩没了朦胧的中央舞池,层层叠叠缥缈虚幻。她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随着乐曲的转折一度挣脱了他的手转向了另一个方向。青年随着她的性子做出了回应的舞蹈,然后再一次带着少女跃向了新的舞台。
“找到了吗?”
“再高一些或许能找到!”
不记得这是踏入的第几个花圃,不记得是第几次看向远处遥远晃动的幻光。她只是觉得自己的脚下越来越轻盈,每一次飞跃她都以更远的舞台为目标,不需要做过多的考虑只是顺应着炽热地回响在身体中的这份心情。
他们的舞蹈早已变得无拘无束,以整个百合花广场为舞池,一圈又一圈地使每一片百合也为之舞动。
上行的音阶倾泻般铺撒在百合花圃的尽头,在青年的帮助下少女有些念念不舍地停下了舞步。
“谢谢。”少女的声音不再胆怯,甚至抢在他之前致谢。
“愿你有一个美好的夜晚。”
然后他再次回到夜幕的怀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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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那种教会传说的,是莱茵现场编的一个故事,而且他自己觉得编得挺烂的……不过,再怎么说也不能让小姑娘一个人一直在场外就这么看着。
*其实莱茵不太会跳舞,他只会几个基础的舞步。其中小步舞是他难得比较熟悉的,以前也和孩子们跳过。小步舞本身不需要太大活动范围,在花坛这么窄的地方话还是能够跳出来的……不过之后两人还是跳乱了w
*大概是感觉到给予爱尔莲勇气后,觉得自己的使命达成了所以就离开了。
“同学们好——今天是我们来到DES夏令营的第一天。在出发前,先进行一个小手工活动吧~”
组织老师在讲台上很认真地向大家解释着。
“大家都需要制作一份学生卡,在夏令营的途中,随身携带这张卡,以表明自己是DES夏令营的一份子喔!”
“那么现在大家的面前有大家各自的照片,硬纸板,塑料卡套,胶水以及绳子。每一个小朋友用胶水把照片黏到硬纸板上,再装进塑料卡套,串上绳子就做好了!”
“那么完成任务的同学们到老师这里来领取一会儿午餐的兑换卷喔~”
玩家任务:
请用空白学生卡图片,制作一张贴有角色大头照及姓名的学生卡,并上传使用标签【玩家日常》预热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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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务时限:
即刻起至【起始站】发布前(即刻-8.01)
任务奖励:
完成任务的玩家即可获得一份特殊道具
【10点数-DES夏令营美食兑换券】
具体用法将在今后的主线【第一站】揭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