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柳枫的情绪急救安全包——其实他已经没有一直把它带在身边了,毕竟枫已经可以比较稳定的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但一般他还是会从这个陈旧的儿童包里摸出来一样小玩意,作为自己今天一天揣在口袋里的小玩具。在与别人聊天的时候,他将手放进口袋中,指腹轻轻蹭着玩具的表面。
羽毛收藏、棉絮外泄的布球、灌满混杂亮片的油的玻璃饰品,用来划出刺耳声音的小石子。
……
羽毛收藏,枫喜欢毛茸茸的东西,也钟情于羽翼的手感。赵溪楠第一次在孤儿院遇见这个不合群的孩子时,他将死掉的麻雀握在手里,温软的小小尸体躺在少年的手上,枫屏住呼吸,用食指去摸鸟儿的毛,甚至没有注意到身旁来了什么人。没有怎么被打理过的枫红色的头发贴在他脸颊两侧,柔软,融入了夕阳黄昏的颜色,少年只是盯着鸟儿,不含嫌恶、也没有什么所谓少年罪犯的狂热欣喜在其中,他只是抚摸着鸟儿的羽毛,仅此而已。赵溪楠看着那个少年停下了动作,但视线仍然没挪开,在半响后,他将手举起,试图用脸颊去蹭那句柔软的尸体。——赵溪楠叫住了人,这对任何一个常识人来讲都会阻止吧,少年惊了一下转过了头,与他对上了视线,笑了起来。
领养了一个患有阿斯伯格的孩子,赵溪楠先生只能摸索着人的喜好,将他所喜好的小玩意塞进了有着卡通图案的蓝色小包里。枫最初是想要一只翅膀,他用蜡笔在纸上涂画着,一边指示着表示自己希望这个东西。没有育儿经验也没有面对特殊儿童经验的赵溪楠先生连比带画,才让对方理解了翅膀标本会变硬(也许对方没有理解,但起码那个孩子注视着养父的眼睛,认认真真的点了点头)于是最后枫喜欢上了柔软的羽毛收藏,有着鲜艳色彩的更棒,他能够抚摸着纹路去观赏很久。
棉絮外泄的布球,原本是完好无损的,枫最初并没有多么喜欢这个玩具,只是把它拿在手里捏着,看它变化出各种样子。赵溪楠不知道是哪一天他弄坏的——枫不是一个容易破坏东西的孩子,那棉絮外泄了出来,缠绕着枫的手指,有些奇妙的感觉,他像是发现了什么更新奇有趣的东西一样,将棉絮塞回到布球里面,手指也一并塞了进去搅乱里面的填充物。
枫将这个本来应该很快被扔掉的小玩具拿在了身边,在有好几天里,他甚至得包裹着手指才能睡着,在歇斯底里尖叫导致的呼吸抽搐时捏着小布球,将拇指塞进去放在自己的眼睛上,让眼泪把它打湿掉,安静了下来。赵溪楠曾经想过这么纵容这个孩子使用这样小玩具,来操纵对方情绪的话,这个孩子反而看上去只是一个被操纵开关的娃娃一样——有点可怜。于是在减少这个小玩具使用次数的同时,他试图用拥抱来安抚对方的动作。歇斯底里状态下的少年的幼儿退化特征意外明显,加上粗大感官的迟钝,这样的情况下,他不免有时候会被对方打到。安静下来轻轻抽啼的少年一边说着对不起之类的话,一边接过了人现在才递来的布球,在这几乎是反复刻板训练中学会了不去依赖这个小玩意。
“犯罪!审罪!接下来就是赎罪!”
有着语气夸张的人在大肆宣扬着话语,擅自给本来就是无趣的人作出了更无聊的定义。艾路西塔坐在商会的大厅,也是这个城市所有人祷告的地方,这里代替了教堂——人们说宗教应该存留在心中,而鼓励人们用艺术去表现自己心中的宗教、去祈祷,而这样的结果就是“一份祷告2000元”“以大胆的色彩让祈祷活泼起来吧!”“祷告文发布集”之类的东西。
艺术。
人们热爱着艺术,艺术便是这座城市的血液,而商会便是这座城市的血管。
他无法理解这些东西,只是困惑一堆文字或者颜料为何能表示出一个人的心,为什么又能卖上那么高的价钱。有人欣赏着祷告文微微啜泣出了声,艾路西塔听见了咔嚓声——是拍照,或许这祷告时一瞬间的动容在那个人的心中也是美吧,拍照的人无心去欣赏文章,只是用着镜头贪婪得在人群中寻找着下一个情感迸发的瞬间。
那个人突然停下来了,艾路西塔感到疑惑,视线顺着那个人的目光看到了那个少年。
“有些人的神明是个少年。”
是血液,刺眼,他晃了一下神,才察觉到是红色的帷幕落在了圣水里,像血一样。不,这并不是让他失神的原因,而是在角落处坐着的男孩。那是多么漂亮的一个孩子。他的外貌仿佛耳边的声音都安静了下去。长发散落在肩上,是纯白色的,从那男孩气的背带短裤(这也是艾路西塔没有认错人性别的原因)下伸出两只过于纤细的而白皙的脚,没有办法够到地面的轻轻晃着——他好像也在发呆,没有把商会的“祈祷”听进去,嘴里似乎轻轻哼着什么,开始用脚打起来节拍,眼神涣散着盯着地面。在进行了一小段创作后,他眼睛开始有神起来,而总算停下了脚上的晃动,恬淡的笑了——抬起了头,与艾路西塔对上了视线。
那是他们的初遇,也是他们友谊的开始。那个孩子比想象的更加活泼,他在人群散去后搭在了艾路西塔的椅背上,把艾路西塔吓了一跳,自己弯起眸子笑了起来。“——那个时候你看见我哼歌了吧。”
“啊……嗯。”没有什么人会和艾路西塔搭话,他的父母也早就离开,只是让他在晚餐前回家而已,他本来想要在这里安心的坐一会儿数字演算,却被人这突如其来的搭讪给打断了思路。其实他不应该和我搭话的,艾路西塔在心里暗想着,我和他的话,看上去我应该更像是去迎合他的人。脑子里比说出来的话更多的少年支支吾吾,他似乎看到了少年的父母在身后稍微有些不耐烦的与自己对视了,心情沉下去,艾路西塔没有再做什么友善发言。
少年笑了起来,只是轻轻拉起了艾路西塔的手,他察觉到了对方的手比普通要凉一点。“太好了——我想要找一个听众,能听我唱歌吗?我怕我回家就忘记了呢。”
艾路西塔的神明是一位少年,他的亲友仿佛什么都会一般。无论是音乐,绘画,诗歌,他的造诣都无以伦比。在慢慢熟悉起来后,他似乎也在商会吹捧中越来越高人气,但始终他总会把第一份初稿来找艾路西塔分享,“这样会让我安心一点了,我很依赖你呢。”即便询问为什么,也是这样的答案。
于是,艾路西塔坐在自己单独搬出来的屋子的椅子上做图纸绘画,对方则靠在椅背上,与他背对着哼唱着新的旋律,就如他们第一天在商会大厅时一样,他转过身与艾路西塔背靠,艾路西塔感觉到对方的体温隔着轻薄的布料传过来,他的歌声在自己的耳边回旋着,艾路西塔由衷的感到宁静。
天使是美丽的象征,最终也会回归到天上,回到上帝的怀抱之中。过于单薄的那个孩子也有着预兆,他总是不停的咳嗽,打断了歌唱时的声音。有些无奈的少年缩在了艾路西塔的大腿上,胸腔起伏着平复自己的呼吸,试图再次调整好自己的声音。艾路西塔手悬在空中,最后还是轻轻摸了摸对方的头,听着少年开了口。
“西塔,你能做出药吗?”
“你的身体还得好好休养吧,医生们也是那样说的。”艾路西塔不是没有尝试过,但他终究还是个孩子,攒着钱去买药,然后分析药物做下记录,就算小有成效,也没有办法超过现在的药物。
“他们只是想治好病啦,我呢……想要不会咳嗽的药,这样就能流利的表演了。”少年笑起来,闭上眼睛手指晃晃的。
“……但那样病并没有好起来,也没什么意义吧。”艾路西塔失笑,却对上了对方睁开眸子过于认真的眼神,少年支起了身子凑到他的面前,十分认真的重复了一次是有意义的。
“……画画的时候倒没什么啦,要是演奏或者唱歌的时候咳嗽会很难受吧!”
但是明明最难受的只有你吧,艾路西塔别开了人的视线,却听着对方有些期待话。
“因为是西塔的话,肯定会帮我实现愿望吧。”……当然。
他真的做出来了类似的药物,有些孩子气东拼西凑的产物,比起药物更像是润喉糖之类的吧。少年咽下了糖果试图发声,眼睛亮亮的说着真的有用,一边抱了过去轻轻蹭着艾路西塔的脸颊,夸奖着不愧是西塔真的很厉害。他常常在演奏前吃上一颗,来维持整场表演的状态,没有人发现这件事情,是属于两个孩子的秘密。
表演完的少年在白皙的脸颊上难得出现绯红,他快乐地跑到后台拥抱住自己的朋友——艾路西塔一般都会提前在后台来,没有什么艺术细胞的他注视着舞台上灯光的中心,看着他的微笑却产生了“美丽”的想法,他为对方鼓掌,说着今天也很棒。比幼年时期稍微成熟的少年便依旧是腼腆的笑了,在激动劲缓下来后开始剧烈的咳嗽起来。
“……没事吗?要喝水吗?”有人询问着他,这些事情轮不到艾路西塔插手,毕竟对方身边总是围满了各种各样的人。少年松开了抱着艾路西塔的手,避开了自己的脸,勉强的挥挥手说自己稍微休息一下,在走向椅子的几步中摇晃了一下,倒在了后台上。
——“咳嗽是免疫系统的警告,如果抑制住了的话,人甚至可能会在察觉不到危险的情况下死去。”
听到这句话的艾路西塔脑中一下子炸开来,他站在诊室的一边踉跄了一下,靠在了墙上。少年的父母站在一旁,似乎不理解这个孩子为什么会跟过来,但仍然当做是朋友一般默认了对方在这里。医生向少年说着话,少年只是笑着摇摇头的,并没有说自己有做什么抑制咳嗽的行为。会死去……艾路西塔在心里念着,他突然前跨了一步,动作大得将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我做了药,是我给他的,我想要他不咳嗽……是我给了药。”说着,艾路西塔难得呜咽了起来,他跪在地上,伏在少年的膝上,从衣侧的口袋中拿出了一小袋药片,“这里,这是我的罪……我的家里还有……我会全部丢掉……。”
艾路西塔明明都做好了一切被惩罚的准备,却没有一个人责怪他。事后,医生只是收下了药,慈爱的摸摸他的脑袋,让他比起这些事情,更加体会一点人类生老病死原本的生活的美妙比较好。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医生别开了视线,眼镜映出了灯光,艾路西塔没有办法看清他的表情。
但是,最开心的事情还是自己亲友的父母没有生气,也没有禁止他与对方继续来往。艾路西塔想着,也许自己应该对对方严格一点,毕竟他好像不怎么珍惜自己的身体——自己得好好地管好对方,他拿着一捧花,准备去出席人的某次钢琴演奏会,在推开准备室门的时候,却稍微愣住了。
少年显得有些手足无措,像是做错事的孩子一样——他似乎刚把药片放进了嘴里,手里正拿着一瓶矿泉水……同时攥着自己熟悉的药袋包装。一句“西塔”还没有说出口,艾路西塔便冲上前撞到了人,捧花掉了下来,矿泉水洒在了地上,少年有些痛的唔了一声,含糊不清的喊着西塔冷静一点,却没有办法抑制住对方的动作。艾路西塔脑中只有着他可能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死去,有些粗暴捏着人下巴,用手指撬开人嘴唇,将他含在嘴里还没有咽下的药片给取出来,对方被这一动作吓到了,不知是因为情绪激动还是呛到的咳嗽起来。
艾路西塔的手指上是药片,混杂着对方的唾液,他无法对自己的行为解释什么——这看上去近乎是在施暴,却在成功的阻止人吃药后有些开心的笑了起来。少年的母亲进了房间发出一声尖叫,有人把自己拖走到了另一个房间,无论那些大人再怎么询问,他都没有再开口。
总算是过了一段时间,少年走进了房间里,对其他人稍微点了点头——他确认自己的朋友是没有危害的,大人们走出了房间,只剩下了他俩。
“对不起……西塔。”他先开口道了歉,看上去像是不知道怎么办好的样子,只是垂下脑袋,静静等着艾路西塔开口。“……不要吃药了,明明我已经全部交给医生了。”“……因为,那样的话演出能够更顺利,更加没有瑕疵一些。”
“……但是你会死呀。”
艾路西塔突然太高了音量,他看上处于什么歇斯底里的边缘,颤抖着手抱住了自己的脑袋。“……那个药也是我给你的,我不应该做的……”
“西塔是实现了我的愿望了……”艾路西塔听着人的脚步声靠近,对方将自己抱住了。“……爸爸、妈妈、医生都觉得……只要能够好好演出的话,平时吃一下也无所谓了?我也想好好地表演呢。”
啊,夜莺呀,直到你胸口最后的血液流淌完前,都为我而歌唱吧。
艾路西塔抬起了头,看向了那个少年,他依然是瘦弱的孩子,美丽,带着温和的笑。
他回手抱住了人。
他绝对不会让人死去的。
End。
那个时候的她看上去像是什么神经质的流浪猫,被粗糙纤维的手套擦得脸颊发红也没有擦干净脸上脏脏的泥渍。菲菲娜挣脱自己父亲的手,狠狠地瞪了对方一眼,足以用眼神把对方身上的肉剜下来一块。
这是菲菲娜作为货物被拉出来交易的一天,坐在地面塑料布上的她盯着来来往往的人群,摊直了腿有意无意的晃着,一副她才是摊主,而旁边那个男人才是商品的样子,不讨人喜欢。
所以,她也不明白为什么那个男人会看中自己这样的人。一双不应该出现在这种地方的漂亮长靴,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香味,什么人站在了她面前——伊芙洛维亚,她以后的养父。但在当时的菲菲娜看来,眼前这位似乎应是那种永远不会和这个地方有关系的人,不过会来买人,多半是什么器官贩卖或者色情行业吧——当时的她确实是这样想着,于是在父亲推销自己的时候打断了他们谈话。
“不要用称重的方式来定价,我太瘦了。”她的口气甚至听上去有些傲慢,抬起瘦弱的胳膊又将手放在自己的腹部。“我会盯着你的出价呢。”菲菲娜加重了音却被自己的父亲狠狠的拍了一下后脑勺。
但是那个男人却笑了,这个时候菲菲娜才抬起头与对方对视了。阳光有些晃眼,但不妨碍她看清对方的外貌。明明看上去也不是什么多大年纪的男人,却干练的梳着背头,有些像是装成熟的小鬼,她也忍不住的笑了出来。伊芙洛维亚便收敛起笑,偏头挑了挑眉去问菲菲娜笑什么,菲菲娜没有回答她,只是用眼神撇了撇身旁的男人,表示自己再说什么只会继续挨揍。
不知道伊芙洛维亚是对答案好奇,还是出于什么其他目的。他买下了这个女孩子,在交易的过程中忽视了男人那表达友好或者说出于感激的握手,这个时候菲菲娜才察觉到对方几乎是把自己包了个严实。而回程的路上,他也是有些刻意的与菲菲娜保持着距离,麻烦男人,菲菲娜听过一些富贵大少爷好像接触到肮脏的东西会立刻过敏,甚至死去,真是脆弱到不行——这是她坐在自己并没有意识到的奢华车上所考虑的事情。在远离了那个“市场”后,伊芙洛维亚有意无意的向她开了口。
“如果你再有点商业头脑的话,你可以让我用更高的价格买下你。”
菲菲娜抬起头,看着车内后视镜里照出的人的表情,伊芙洛维亚似笑非笑。
在那之后,她便被正式给予了菲菲娜这个名字,没有什么想象的手术台或者红灯区,睁开眼睛的她始终睡在柔软的床上。养母是个温柔如水的女人,伊芙洛维亚将自己交给对方,却并没有与人有什么过多亲密的接触——换句话说,他甚至不怎么在家里过夜。也许他身上的味道是什么其他女人的香水味?菲菲娜觉得不是,她有在将自己课程作业成果交给人时悄悄从后面嗅过对方,那不是什么香水可以调出的味道,让人安心。也许是被她的鼻息蹭到,伊芙洛维亚调整了一下后领,避开了与她距离过近。
他今天也没再笑。菲菲娜重新站直了身子,而且他的洁癖真的很严重。内心活动比自己的外表多了不止一倍的姑娘盯着人,琢磨着自己的养父那个时候为什么会对自己笑,而为什么平日里又意外的刻薄。
“从那个地方出来的家伙,做到这种程度就想要夸赞了吗。”
伊芙洛维亚的口吻像在说什么摇尾乞怜的狗一样。他将作业拍在了菲菲娜头上,力道不重,与他的口吻一样轻飘飘的。菲菲娜站在原地,却不敢接这份作业,语塞了半天想要请求对方让自己重新做一次,最后也只是在开口前被对方打断,让自己下一次交作业的时候再过来。
咬着笔的菲菲娜思考着,或许他对自己期望过高了?她调整了台灯的亮度,因为长时间未睡眠的困倦感让她甚至有些想吐,明晃晃的人造光源打在纸上,有些晃眼,她又想起那天买下自己时伊芙洛维亚的笑。因为一个又脏又瘦的嚣张小女孩好笑?
或许不应该这样对买下自己的人,但她第一次对人碎碎念了一句该死的家伙,在心中涌起了什么不甘。
伊芙洛维亚的衣服始终熨帖,指甲修得整齐,似乎整个人都一尘不染。菲菲娜也有看过人再次笑起来,对着什么所谓的商业伙伴,假得甚至没有办法让对方放下戒心。而在不是伙伴的人面前,甚至不愿意施舍一个眼神。伊芙洛维亚就是这样的人,在菲菲娜结束课程的那天也只是说了一句恭喜便打算匆匆离去,菲菲娜叫住了人。
“总裁先生。”那个时候的菲菲娜已经不再是枯瘦的小姑娘,变得有了曲线,长长的头发披在了肩上,顺从、却有些戏谑的叫着人的职位称呼。“也许我现在可以讨要我当时因为知识缺乏而没有提出的那部分钱了”伊芙洛维亚转过了身,她稍微颤了一下身子,屏住了呼吸。
男人笑了起来,像是看到好玩事一样无奈,说着他那令人讨厌的刻薄话。
“还真是把知识用到了不应该的地方呀,菲菲娜。”
做作的家伙,从来不说好听的话。菲菲娜在心里想着,却也抿嘴笑了起来。
伊芙洛维亚依旧刻薄,从不给人什么好脸色。菲菲娜继续顺从,在心里咒骂着人没有人情味。结束课程的她从养母的家里搬了出来,那个女人没有挽留,表现得就像是伊芙洛维亚寄放在这里的东西寄放结束了一样,但也轻轻拍了拍孩子的脑袋,说了些让人不要太勉强自己之类的父母话。独居的菲菲娜开始正式与商业打交道,一边发展着自己的事,一边帮伊芙洛维亚打理一些事情,在早期也有在人办公时去给人泡一杯咖啡之类杂物,被一句“你想谄媚我吗”抵回来后,她将写字台上那盆盆栽当做伊芙洛维亚的脑袋狠狠的浇了下去。
脑子里只要谄媚的家伙,除了想攀爬自己的人其他就都是可利用的人?这么高高在上真是不愧是总裁大人伊芙洛维亚先生呀。
高高在上,始终那么一尘不染,不会对什么人露出真的笑容。
他喜欢观赏鱼类,不惜大价钱投资了一个水族馆作为自己的游乐场,将其交给了菲菲娜来打理。但毕竟现在海洋表演抵制热潮,天天对着赤字收入没什么钱赚的她只当这个是什么慈善事业——给没有什么娱乐方式的伊芙洛维亚先生一点点消遣吧。只是在人走海底隧道的时候平静的陪在人身边,也算是难得的自己的养父大人愿意花出时间的时候。当水族馆真的收购到人鱼时,她也只是因为收入上升而愉快而已,或许伊芙洛维亚会喜欢,菲菲娜想着,但她绝对没想到那个男人甚至为此主动打电话来了。
他的语气是难以抑制的激动,甚至向她控诉了馆内的管理设施,将她叫到那条人鱼的饲养房间内,有些鄙夷的斥责菲菲娜居然如此对待这生物。伊芙洛维亚拥着人鱼,他摘下了手套,去触碰到人鱼的尾部,低下了头,是菲菲娜从来没有看过的笑。
是菲菲娜从来没有看过的。
菲菲娜突然被周围的鱼腥味熏得想要呕吐,她不明白为什么对方会露出那样的表情,仿佛曾经的高高在上都只是假的而已,但气味重仍然混杂着人身体的清香,她不可能认错,明明仍然是那以前让人安心的味道。她提高了声音去解释饲养并没有什么意外。
“别和我说那些铜臭味的话,反正你只是个商人吧,只是看中钱的话给你就可以了。将他给我吧。”伊芙洛维亚摘下了手指上的戒指,抛在了地上,闪亮亮的戒指在地上滚动了一圈,停在了菲菲娜的面前。
“我拒绝,先生。”菲菲娜的声音听上去像是强抑制住的歇斯底里“我拒绝,反正你都说了商人不是?我不可能放弃可持续的资金来源吧。”
伊芙洛维亚不屑的笑了,他回过头才将正眼放在菲菲娜身上,语调没有什么起伏。
“还真是把知识用到了不应该的地方呀,菲菲娜。”
我们大概是发生了争执,菲菲娜想着,所以他把枪丢下在了这里。伊芙洛维亚拿枪对准了自己,即便是自己强烈反对了人睡在人鱼饲养室里,他也是花了一个晚上把人鱼带走了——在自己的监视下,她该想到的。没有被子的工作室让她有些发冷,只是走到了饲养室里捡起了剩下来的那把枪,浑浑噩噩的回到了自己家里。
小型手枪意外的精致,在现在有些混乱的世界里求生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很适合伊芙洛维亚。菲菲娜躺在床上把玩着这个小玩意,看它泛着黑色的光泽,将枪口对准了自己。
扣板上已经没有人指尖的温度了,只能嗅到金属的味道,也没有对方的香味,喃喃了几句没有意义的音节,她眯起眼睛去亲吻枪口,用舌尖舔过金属的外层,用唾液打湿枪管,发出有些黏糊的声音后用另一只手去触碰自己。
伊芙洛维亚,她思考着,那个人就像是个疯子一样,明明对什么人都一副了不得的样子,其实从骨子里就已经烂掉了吧。菲菲娜有些眼神迷离的轻呼了出声。
明明对谁都没有那样笑过,明明对什么都能为他做的家伙都没有,哈?他觉得那是理所当然吗。她将身子蜷缩起来,唾液打湿了她的手指。
只是谄媚而已,只是贫民窟出来摇尾乞怜的家伙,掉进钱眼里,无法美丽的事物。什么是美丽的事物?那条鱼?菲菲娜还记得最初的那天的阳光,或者某个时候伊芙洛维亚对她不经意流出的笑。
菲菲娜从床上坐起身子,将手枪上了膛,对着墙壁开了一枪。
——随后的她看着那被子弹射击的地方的痕迹,在满脸泪痕的情况下放声大笑了起来。
随便什么奇奇怪怪的魔法把他们的身体交换了。于是那个原本面容清秀的少年——现在用着女性的身体,一脸惊悚的扭捏着拉低自己的裙角,看着自己脸上出现从未出现过的戏谑表情。
“哦吼——♪”听上去比自己自信了不止一倍的少年音,自己面前的自己笑眯眯的过来搭上少年(现在应该说是少女)的肩,借着身高优势凑过了脸。这个时候瑞菲利斯才发现以前自己在与对方相处的时候,对方总是稍微悬空了一点拉近两个人距离。
但是现在这具身体里的是瑞菲利斯,瑞菲利斯是个老实孩子。他感觉到对方的鼻息甚至打在自己脸上了,对方用手捧起自己的脸,甚至有些诧异的说了一句“我居然会脸红……怎么说也是对着你自己身体吧。”有些羞愤的被戳到自尊心的少年打掉了对方的手,赶紧后退了半步。
轻浮般的自己摊了摊手,又吹了个流氓哨,熟练得仿佛男性身体才是那个女人的真实身份一样——虽然她平时也是这样。
“别这样嘛,谁年轻时还没玩过什么性转撸过几次。”
“……!?人类不会的?!”
“诶这样说呀~”
瑞菲利斯举起手捂住自己的眼睛,避开了对方甚至装作要去解开腰带的动作,一边在心里祈祷着心里发凉的等着人下一句调侃。但是没有声音,反而有什么咯咯吱吱的动静。瑞菲利斯愣了一下放下了手,才发现是僵在原地的对方将牙冠咬紧的声音。
“……你他妈。”自己的身体发出了不同于那个女人口吻的另一个极端脏话,看上去快要气炸了。
“从他的身体里滚出去——!”
其实法媞拉雅并没有感觉到寂寞过,她的能力是操纵记忆。如果无聊的话她随时可以调出以前的记忆来解闷,如果自己的过去稍显无趣的话,她大可以在人群中挑一个人出来,像是看一部漫长的电影一样。
所以她更喜欢开阔点的地方,会有人经过。于是在那个家伙邀请她进入一间狭小而窄的屋子时,法媞拉雅微微皱起她漂亮的眉毛——她很难得的出现一些表情,然后果断的拒绝了眼前的人。她想,那样估计会无聊吧,太漫长的日子的话,她讨厌无聊。但是那个家伙却是不厌其烦的跑过来,聊着一些与自己认知完全不同的话题,又笑着带来一些小玩意。那个逗乐小玩意理所当然的缩在自己的怀里,略显警惕的看着眼前的青年模样的恶魔毫无形象的气得跳脚。有些聒噪的那个人贴过来,有些委屈的说你明明不会和人类签约的,她随手轻轻摸摸怀中孩子的头,说他只是来找我而已。
再之后,那个小玩意长大了。倒是成为了人类口中良好的绅士,着一身西装,眉宇间却仍有些小时候使唤恶魔的趾高气扬。接下来了26280个小时中,她听着两个人如同玩闹一样的喊着“小少爷”“不要叫我小少爷要叫我少爷!”这样的重复着的游戏,却与无数不同的记忆来讲更让人不会厌烦。在那个人总算是嘟囔着人类明明无论多大都是小鬼的坐在自己身边后,法媞拉雅很轻的笑了。
那个人就傻愣在了原地,似乎不太懂自己现在这副模样到底哪点讨了对方的欢心,和他想建立的帅气形象也不太一样,于是他只是挠了挠后脑勺,继续用余光看着夕阳中的恶魔,她的头发垂在足间,如同夜幕的瀑布将星辰作为点缀,现在却看向了远方,仍有人间的夕阳将她的眼眸烧的火红,嘴角轻轻上扬。真的很漂亮,他一边想着一边顺着人的视线看去,那个与自己契约的小鬼在街道上被拉长了影子——他以前也不会去注意自己的契约者,只需要完成契约,拿到灵魂而已。他从没感觉那样的生活寂寞过。
他向她开口了:“要和我一起回家吗?”
法媞拉雅从来没有感觉到寂寞过,因为她是操纵记忆的恶魔。她好像听说过人类有过这样的话,在一个人去世后只要存在于另一个人的记忆中,他就是永远活着。……听这句话的时间是什么时候,她已经不记得了,只是在另一个时间点突然想起,双唇微启叨念了一句话——“只是脆弱生物的自欺欺人。”
如果接受不了眼前的话,既然能够操纵记忆,那么只需要把过去再次放映在眼前就可以了。她眯着眼睛,躺在自己丈夫的尸骨边,装作自己也死掉的样子,去看那些过去。她以前也是这样,有过与自己交际的人再也没来了,想念时翻看一下记忆便可以了。然后法媞拉雅记住了那个人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回应,在放过那个孩子灵魂时的故作轻松,在最后一刻还强作镇定的对自己说了一句爱语。那么长的记忆,却再也没有新的内容了。法媞拉雅突然感觉到了一种不甘心,那种感觉并不强烈,却一直充斥于自己的心中。
寂静,空洞。她突然觉得自己滋生出了一丝寂寞。
他仍然还记得那年的圣诞节,好像无数个故事的开头都是在那个日子。外面的世界被皑皑的白雪所覆盖,家中的壁炉却发出噼噼啪啪的代表着温暖的声音。他踮着脚,擦掉窗户上的水雾向外面窥探——想看看自己的父亲什么时候回来。
那个令他们全家人所骄傲的人,虔诚的信徒,甚至温柔得不忍心伤害一只虫子的人,在这样寒风凛冽的天气为他准备圣诞礼物而上了街。圣诞树上挂着五彩缤纷的装饰,那个人会把自己架在肩上,让他在树上放上最顶端的星星,然后就是一阵欢声笑语。
与无数个圣诞节一样,大餐的香味,温暖的房间。父亲匆匆忙忙的推开了门,却带来了一个不一样的礼物。在他的大衣下是一个男孩子,看上去比自己小上几岁,身体瘦弱得让人怀疑他是怎么在这样的天气下活下来的。父亲解释道他在去商店街的路上的小巷旁边捡到这个孩子,无论什么问题都回答不上来——他没有办法,只有把这个孩子带回家里。随后,父亲轻轻摸了摸他的脑袋,对他抱歉说没有带回来圣诞礼物。他其实并没有太想要礼物,反而有些快乐的看着眼前的男孩子,说着我们可以让他住下来,我想和他成为朋友。
父亲笑了,又拍拍这个小男子汉的肩膀。
“是成为兄弟才是。”
他本来以为这个圣诞节来到他们家的孩子,自己的弟弟,会是神赐予的礼物。明明年幼却很快学会读写的孩子,得到他们全家人的宠爱——也包括他的,他始终也搞不明白到底为什么事情会变成最后那样。只不过他能记得,也是在哪一年的圣诞节,父亲紧张的拉扯着母亲与自己,向着房间的角落推去。爆炸的轰鸣声贯彻他的耳膜,他感觉自己被气流甩在了墙上,然后便失去了意识。
他的兄弟只把他从地狱里拉了回来,伴随着诅咒。少年从自己家里的废墟中醒了过来,身体疼痛得没有办法思考现在的情况,手忍不住的拽紧那已经冰冷了的尸体,指甲陷入了尸体的肉中,黑红色的血垢弄脏了他的指缝。口腔中的血腥渗出嘴角,他的兄弟看着他:带着一丝不知所措,带着一丝恐惧——一丝看见自己醒来后的安心感。可笑的是,那个孩子不是在自己身边,而是扬起那对黑色的翅膀悬浮在空中。
父亲没有任何错,他是出于好心把那个孩子接回来的。
他不应该死于他的好心。
也许在那个时候,他的兄弟就已经变成了他仇恨的源头。冬季的雨很少见,却在父母的葬礼上淅淅沥沥的下起来。他拒绝了所有亲戚带着伪善的邀请,最后变成了没有家的孩子。像自己小时候读过的骑士故事一样,他踏上了寻找恶魔的旅途,但是却没有一个与自己同行的人。
他习惯了去到某一处的教堂,跪下来祷告,在寻求一些水与食物。有被接受的时候,也有被拒绝的时候,无论如何他还是活了下来。
这次是一次不太幸运的旅行。这个地方的信仰似乎已经垮塌了,教堂成为了老鼠们欢聚的地方,不过好在也没有什么人管,自己可以在这里作为稍微歇脚的地方。他的斗篷是他从家里带出的最后一件东西,穿了这么久依然不合身,当他坐在高阶边晃着双腿时,斗篷的下摆甚至轻轻的撩过他的小腿,一个孩子穿着不适合自己的斗篷,说实在的,看上去有些可疑,也有些滑稽。
饥肠辘辘的他思考着或许今天只能够直接一睡了事,看着远处的夕阳逐渐被地平线吞没。与此同时远处的钟声被敲响,惊起的鸟群掠过天空,在地面洒下碎碎的影子。像是风一般拂过他的面颊,什么东西从他的身边窜过,与飞鸟一起从楼梯的最高层向外跃去。
他看见那个人被太阳模糊掉轮廓的侧脸,而那个人也似乎注意到了他一样,在踩在地面后踉跄了几步,回过头看向自己。一个叼着面包的女孩子、野孩子,看上去没有怎么经过打理的头发乱乱的披在肩上,也没有穿着什么华丽的服饰,她似乎思考着什么一样的又风风火火的噔噔噔的跑上楼梯,伸手拉下他的斗篷,去端详他的脸。
然后女孩子笑了起来,将面包两三口的吃掉后,向他搭了话。
“你不是这里的人吧?这里的人我都认识,大家可都是我的顾客。”她的口气里似乎带着对自己的自豪。“你是——旅行的?吟游诗人?但是年龄好像太小了一点。”
他有些慌忙的想拉起斗篷的帽子遮住自己,却有些狼狈的肚子咕了起来。女孩子显然听到了这一声,咯咯的笑了起来——他觉得自己在脸红,说实在他在这以前也没有和女孩子有过这样的相处,在他的印象里,她们是穿着漂亮的衣裳,相互鞠躬行礼的孩子们。但是对方似乎并没有在意,她干脆坐在了人旁边。
“啊你今天想要住在教堂吗?这么晚了还不回家的话只有这个选择了吧?我也住在这里哦,但是我今晚有工作,XX街的那位女士今天要去见她的……我必须帮她看家。”她一边在自己破烂的小挂包里寻找着什么,突然顿了一下,抬起头咧开嘴对人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这件事大家都不知道哦,你要保密哦。所以呀,你可以住在这里,而且啊。”
女孩子仿佛自己拥有这个教会的使用权一样随口的允许了这位小客人,总算是从包里掏出了一个纸袋包裹着的东西,有些被油浸出的痕迹。她带着一种使命感,将其放在大腿上,然后一层一层的将它揭开,是一个还算完好的三明治。然后她从将三明治塞了他的手中。
“这个,给你吃。明早我做完工作的话,也许还能得到一块面包,到时候也许也能分你一块。”
他仍然没有跟上对方的节奏,有些发呆的眨着眼。身旁的人站起身子,又一次风风火火的下了楼梯,在最后回过身子对自己笑着挥了挥手。——他好像很久没有人与自己如此对话了,在夕阳下被镀上柔和的光的女孩子,对自己笑了起来。他觉得那一瞬间,似乎这太阳的光芒也照入了他这一侧。
但是第二天他们没有等来面包,女孩子有些一瘸一拐的回来,躺在教会的椅子上就开始骂骂咧咧的说自己那家的男主人发现了,那个人本来想打死自己,但是又怕这个小镇少了个可以做事的人——做过各种事,包括知道一些他的事情。她又嘿嘿笑起来,似乎对这样的事情已经习惯了。
他听着女孩子说话,某种意义上,他们的交谈更像是对方的自言自语。他并没有在这里住下很久,他仍然需要去寻找恶魔——在走之前,他也试着邀请对方。女孩子却拒绝了,这个小镇也许给予她的事情是诅咒,但也是她为了活着而必不可少的事情。然后她又塞给了他一个被油有些浸过痕迹的纸袋,不由分说。
后面的故事很无趣,他继续踏上旅行,开始发觉自己一些与他人不同的能力——关于魔法,这让他想起了那次圣诞节的事情……他并不喜欢他得到的能力,却在对付其他他逐渐能清晰看见的小恶魔上是很好的办法。一开始他以为会是什么能力,他似乎永远在最初会把诅咒当作是一次希望的开端,最后却被那绝望压得无法呼吸。
他从镜子里似乎看见了自己的兄弟。有了能力的他在驱魔这一方面变得小有名气,终于能够住下旅店后,他在洗漱的时候从镜子里发觉了这一点,最开始他以为不过是错觉,但是最后却无法从自己眼前抹去那张脸。——他开始失去自己的样子,他看见自己一点一点改变,贴近一个恶魔,这让他的恐惧升到了极点。
于是他的选择是什么呢?
……
他本来以为自己能够过得非常幸福,但是好像事与愿违。几乎是要揉皱到不成样子的纸上写满了他不熟悉的字迹,他明白也许这是什么时候他所写下的东西,却始终读不出上面的字。于是他最后放弃了,说实在,做出这样的选择反而十分轻松。
于是那天晚上,他亲吻了熟睡的妻子的脸颊,从对方的无名指上轻轻摘下了在某一天在教堂里为对方带上的戒指,接下来呆坐在椅子上,看着天花板发着呆——也许抱着一丝侥幸的心理,妄图人可以醒过来阻止自己去做什么傻事之类。在时间滴答滴答流逝声中,他最终还是站起身子,向外走去。
离开了一切。
没有人想要前去的城市,日落的阳光如同金子一般洒满了整个街道,光线落入了喷泉之中,被溅出了无数水珠打湿了地面,落在了少年的斗篷。他轻轻扯过布料避免沾湿,捧着一些刚出炉的面包,散发着诱人的香气——是和这个城市这个时间相称的金黄色。
他推开了自己家的门,优雅的绅士和他的女士正在坠入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河,腐烂在了这个豪宅之中。瑞菲利斯忽略了女人的娇吟,拉开椅子坐下,去嚼那些面包,小麦的香味扩散在自己的舌尖,却完全尝不出香甜味。他不能发出什么声音,不应该影响父亲……不应该,一边想着,他一点点吞下了剩下的食物。
那个女人在他收拾盘子的时候走出来,看上去满面春风——父亲好像尤其喜欢这样浪荡的姑娘,好和平淡无奇的母亲区别开。那个女人甚至在离开时想要给他一个吻,他避开了,父亲却笑着迎上去,又是一个及其甜蜜的吻。父亲的笑容一直保持在女人离开后,面对他却摆出了一副刻薄的模样。
父亲、或者说那个男人有些粗暴的拽起他的衣服,把瑞菲利斯从椅子上拉起来,他的拳头悬在了空中,没有落下来,半响却咬牙切齿的挤出几个字——“怎么这个时候回来?”这里是他的家,瑞菲利斯不敢这样回答,黄昏已经褪去,这座被称为日落大道的城市陷入了黑暗之中,原本闪闪发光的金子不过是一些漆黑的石板,只留下了几座小房子中的灯光闪闪。“我为什么还要养那个贱人的孩子?”那个男人高喊着,将人摔到地上,少年嗫嚅着对不起之类的话语,却让对方更加暴跳如雷。“你们毁了我的生活,你得赔偿我,继续去赚钱,他娘的别出现在我的面前!”
噢,其实瑞菲利斯忘记了,上个星期父亲刚把他的房间改造成了狗舍——没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是一个不一样的女人站在父亲旁边,抱着一只他说不出品种名的狗,被精心装扮,似乎比更多的人要高高在上不少。“噢,我们的小瑞菲会生气吗?”“他?他不会啦。”女人甜蜜的娇嗔似乎很受父亲的喜好,事实上,瑞菲利斯确实没有生气,只不过被当时房间的狗毛弄得浑身不舒服而已,于是很长一段时间,他都住在旅馆。其实挺好的,旅馆的老板娘很温和的称呼他为“勇者大人”甚至会在晚上送上一杯热牛奶。
他很喜欢这个地方,尤其是在冬天的雪落下时,遮掩住了所谓日落大道的噱头,和其他地方并没有什么区别——纯洁的白色,飘飘洒洒的把一切都覆盖住,最终也只剩白色。
所以就算不是被推选,他也会接下那个除去魔王的任务——其实无论什么称号,如果威胁到这个地方的话,他都会去除去威胁的。
……但是稍微有些不习惯,他试图挺直自己的脊背,但环视着周围的女孩,又稍微的蜷缩着一点自己的身子,好在他本来就比较纤细,看上去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仆姑娘而已。瑞菲利斯感叹着这是多么的惨无人道,居然让其他人去作为奴隶帮佣,坐在运送魔王城女仆的车辆上,他在角落悄悄的擦拭了自己的匕首——银质的,加上了一点魔法,在没人发现的情况下,他撩开自己老式的女仆长裙,将匕首别在了大腿的吊带袜口处。过程中不乏有些耳尖发红,但他轻咳了一声,告诉自己这只是因为任务的伪装而已。
一切都应该很顺利,如果没有那个女人的骚扰的话。她很轻松的护住了那个还尚且年幼的君王,有些轻薄的对他吹了个口哨去用风撩开他的裙子,瑞菲利斯有些羞愤的压下裙子,稍微在地上滑出几步稳住了自己的步子,下一秒拿着剑向着对方要害砍去。也许是实力的碾压,风刃本来是冲着他面容来的,却割破了他一直覆盖在脸上的面具——瑞菲利斯失了神,来不及听人嘲笑居然是混进来的小老鼠之类的话,竟匆匆的逃离了城堡。
他很难得的失败,他甚至不敢立刻回到那个城镇,只能够随处找了一家旅店试图修补自己的面具——或者换一个新的。坐在床上的瑞菲利斯有些沮丧,他想刚才他一定很狼狈:穿着裙角破碎的女仆装,还一直捂着自己的脸,假发也滑落了一半。他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摘下了假发,镜中有着大海一般蔚蓝眼睛的人也同样注视着自己,白皙的皮肤似乎有着一丝透明的模糊感,漂亮得不像是人类的孩子。瑞菲利斯停顿了一下,有些痛苦的闭上了眼。他已经很熟练使用魔法来伪装自己了,那个家伙也没看见自己的真面貌,他还能再去一次……换成更为普通样貌的瑞菲利斯想着,用斗篷裹住了自己,陷入梦乡。
——只是他没想到那个家伙会卑鄙到光明正大找去自己家乡。
他们称呼被遗弃的孩子们为安菲尔的孩子,这座城市的孩子。
谁也不知道到底多少女性用奶水把他们养大,直到这些少年少女可以光着脚在街区到处乱窜为止。人们对待他们是仁慈的,但谁也不是圣人——说实在,甚至他们被养育下来的理由,都只是因为那场宗教动乱中,新生信仰想要彰显出自己的善良而已。但是在教会被砸坏,塑像被推到,神父被拿着农叉的农夫轰出的时候,他们就失去了那层意义。
安菲尔的孩子明白这个道理,于是他们学会了在这个城镇讨食,如同瘟疫一般乱窜在所有的街道之间,同时与野狗争夺食物、向不给食物的人家吐口水,因为身上脏兮兮的并且行为粗俗,人们往往驱赶着他们,就算再好心的人也是将他们当做空气一样存在。
因为细菌,因为疾病,也许是抢不够野狗而被撕扯得破破碎碎。如他们所愿,这座城市曾经象征天使存在的孩子们总算开始减少了。——她总是吹个口哨,将存活下来当做一件荣幸的事情。这座城市让她不至于在婴孩时期作为野狗的食料而死,所以,接下来要怎么活着得依靠自己。
于是她始终用水清洗着自己的身体,保持干净整洁以及最美好的笑容——即便是饿了第四天,狼狈得不成样子的时候。没有人想要被恶心的生物取悦,这是她生存准则第一条,有些过于利益主义而不人道?谁管那些呀。在她看到某位看似愁云满面的先生时,她知道机会来了。
那位先生犹豫了一下,嘀咕着什么“这么小、啊……不,这个年纪才好……好。”他从身后拿出了一束鲜花,让女孩交给某个住户的小姐。“记住,千万、千万不要和其他人说。”他的面色看上去有些紧张“哈哈,叔叔只是记得那个姐姐喜欢花而已。”那间屋子里传出了饭菜的香味,里面有温和的女性声音在呼唤着男人。那个男人一下子支起了身子,装出一副很开心的样子应了一声亲爱的,又给被饭菜味吸引而发呆的她一块面包,赶着人快点离开。
她在离开的时候瞥了一眼屋内,有两个男孩,快乐的跑向了大概是餐桌的位置。一位手上带着隔热手套的女士捧着热汤,笑着叮嘱两人要在餐前先洗手,男人合上了门,从门窗上可以看见他迎上了那位女性亲吻了一下。——小小的姑娘一手拿着鲜花,一手拿着面包,楞在了原地。
但又有什么所谓呢。三两口将面包塞入口中的她舔掉了嘴角的面包屑,向城的另一个方向去了。
收到鲜花的女士是一个精致妆容的小姐,她头戴羽毛帽,在阅读情人系在花束上的名片时忍不住咯咯笑出了声,面颊绯红。跑腿的姑娘觉得无聊,甚至在人读信的期间打了几个哈欠,却突然被对方拥住轻轻亲吻了一下面颊。
“你真是太可爱了!”那位活泼过头的小姐笑到,附赠香水味的拥抱弄得她有些头晕。教会的修女们在她们长大后就不再抱她们了,需要晚安吻是孩子的行为,而教会倒塌后就更别提这些事情了。但这位与情人私通的小姐却给了她一个甜蜜的吻。
……她明白的,他们会选择什么,他们是什么样的人。
一开始只是在一对情人之间传递幽会的信息,在被人问起做什么事时,她也便做出孩子的天真模样甜甜的说一句帮忙跑腿换面包而已,不久之后她的业务就逐步的扩大了起来:普通的工作,认为孩子不会理解含义的工作,她偶尔会坐在礼堂还算完好的桌子上,读着一些大人的情话笑得不行。无论什么工作,对于她来讲只是一块夹着黄油或夹肉面包的区别。
生意最好的时候,甚至连她走在街上,都会有人唤住她,分给她一些残羹剩饭。他们说:毕竟她是安菲尔仅存的孩子了呀!她便笑眯眯的接下,什么也不说。这便是生存准则的第二条,不要拆穿你知道的谎言。
而第三,不要抵抗,呼吸,放松,他们不会杀掉你的。咬着牙想要停止因为哭泣后呼吸抽搐的女孩子,蜷缩着缓解自己身体上被殴打的痛觉,她本来也不应该哭的,但是疼痛确确实实是落实在身上。她闭着眼睛,毕竟花心而被抓包的人渣总需要一个发泄的对象,一个知道他秘密的人。他们不会杀掉自己的,他们还需要自己。在被殴打的时候她始终闭着眼睛想。她的脸上沾着混着眼泪的泥巴,左脸又是红肿的掌痕,在躺着半响后,摇摇晃晃的支起了身子,狠狠的骂出了一句不符合年龄与性别的脏话。
但她依然活在这个城市,也许她并不清楚正常的生活方式该是什么样子。那位痛殴过她的绅士依旧是她的老雇主,只不过在写卡片的时候换上了假名,而她也依旧提供着服务。
那个少年带着不同于这个病态城市的气息,却始终对自己的过去绝口不提。初见对方的时候,她以为对方是什么吟游诗人,却年级太小了一点,见对方又呆愣着半天,着想着莫不是个流浪的哑巴少年,就又把自己的晚餐分给了对方。但事实证明,他只是话太少而且不擅长聊天而已,甚至在自己被抓包痛揍后的第二天早上,半天居然憋出了一句“对不起”或者在听到年龄相近的女孩说出一句流利的脏话后吓一大跳。他的面容很干净,清秀,斗篷下是略显华贵的衣服,袖口上有着亮晶晶的金属小球,在对方驻留在这里的一段时间里,有时因为挨打而休息的少女就躺着用手指勾动小球作为消遣,而少年则略显腼腆的去听对方八卦城镇的消息。
“你有什么想做的事吗?免费效劳哦~”她在话题中突然提出了。
少年愣了一下,她能察觉到对方有着什么想要做的事情,但最后对方只是选择了摇了摇头,扯出了一个比哭好看不到哪里去的笑容。
“不,没什么。”
01.
踉踉跄跄跪在地上的男孩痛哭着,爆炸的烟尘呛入了他的肺里。咳嗽,眼泪,呕吐感与疼痛,他在废墟的边缘,抬头,看到了不应该存在于这个世界的黑色羽翼。
——————————————————
于是他醒了过来——被清晨的鸟儿唤醒,被几声无意义的啾鸣。鸟儿就像是一边说着“嘁,就是这样一回事。”般的冷淡话,却一边快乐的在树枝上跳跃,溅起至天空洒下的阳光,让斑驳落在了地面上。亚麻色的粗糙布料阻挡了光线,却也让它从那破旧小洞里流出来,闪闪发光,掉在了他的床上。
被窝还残留着温度,他也依旧在迷糊之中,脚趾蹭过了被子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半眯起眸子的男性试图再一次将脑袋埋入枕头里,却无意识的触碰到了自己面前的东西。同样有着温度,似乎有些柔软感,摸起来……像个人形?
……
于是他突然睁开了眼睛,看着自己面前的被窝里还塞着一个女性,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刚才的触碰而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唔了一声向下钻去,甚至将他这一方的被子给裹了过去。或许是因为这早上什么幸运色狼事件导致的心跳加速,或许又是因为单纯的惊吓过度,他一下子失去了睡意坐起了身子,在努力不吵醒对方的情况下把被子轻微掀开了一些。好的……自己还是有穿衣服,那么至少应该证明没有发生什么……好的,现在来理清一下思绪,到底为什么会是这样的情况。
到底为什么会是这样的情况?
他的动作突然停下了,感到困惑一般抬头看向天花板,又环视了一下四周,确认是陌生的地方——不存在于自己记忆中的任何一处,不,与其说不存在于记忆中,不如说……
他并没有存在记忆。
02.
他睡在心仪姑娘的腿上,听着壁炉里的柴火烧得噼里啪啦作响,这让他突然想起圣诞节的时候,大家都会围在圣诞树下的火炉边取暖。他抬起了手,试图去描绘那一场景,听着对方刻意放轻了声音的询问。
“你为什么要哭呢?”
——————————————————
就算是在当时也有着俗套的娱乐小说,不少悬疑故事也会以“他看着陌生的天花板”醒来作为开头,而如果自己还忘记了自己的身份,那么这个主角就从普通的主角变得可疑了起来。他看看自己的手,显得有些痛苦的抱住了脑袋,却始终没有办法回想起任何东西,一种焦虑感在他的心中涌起,这让他觉得自己有些左臂发痒——在他伸手去抓挠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的左臂已经有着浅浅的挠痕。
也许他这一动作过大,身旁的人被惊扰醒了过来。坐起身子的女人似乎也还是没搞懂状态的样子,不太检点的睡衣穿得松松垮垮,亚麻色的头发也睡得乱七八糟的蓬起来一团。姑娘打了个哈欠,认认真真的盯着对方看了一会,就在他在思考着要不要解释什么的时候,对方注意到了他的左臂处。
或许是因为这个时候的他脑子里已经没更多东西了,他对于现状的观察反而更敏锐了一些。那个姑娘的眼神有一瞬间变得有些悲伤,也只是一刹那,她轻轻在自己的脸颊旁落了一个吻,像是安抚一样的。
也许就是安抚。
——这个只是因为同情吗?他差点想要这样询问人了,却在脸颊的轻柔离开后与对方的笑容对上了。像什么街道里打架胜利的野小子,她表现得也像是刚才胜过了什么一样,半眯起眼的姑娘好像刚才一切都只是错觉一样。
“早上好,希苏切尔。”
03.
那天的阳光好像过于晃眼,他已经记不太清了,只是另一位男性站在自己的身前,好像转过头的时候笑了起来——他好像很难得的看见对方笑,温和得如同包容下一切的蔚蓝色眸子弯了起来。他却记不清对方的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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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称是自己妻子的女人抬起了手,给人看了自己无名指上的戒指,这个时候希苏切尔才发现自己的手上拥有相同的对戒。——希苏切尔,对方是这样称呼自己的。笑起来的姑娘一点也不见腼腆,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脸颊。
“……我们早就做好了你……唔,总之做好了准备的,所以不要感到不安,好吗?”
不,我没有不安。希苏切尔在心里这样回答,这确实没有在说谎,也许一开始有过些许焦虑,但他现在反而处于一种格外平和的状态之中。像是不放心一样,对方又添上一句——“现在的我们也可以过得很幸福的。”她的样子看上去也像是说给自己听,却在希苏切尔提问起过去的时候避开了人的话茬。
“怎么说呢,我们都是有着不堪回首的过去的家伙呢。”她甚至用的是“家伙”这样的说法……听上去就像是说什么不会给予其爱的对象,却一边哼着小曲一边整理自己乱掉的头发编成辫子。
“但是……你看——”她用床头的缎带绑好了头发,张开了手臂,又大字躺会了床上。“这可是家哦?是家哦!”她对希苏切尔笑了,闭上眼睛感受着围绕在自己身边的柔软。
于是希苏切尔也对人笑了,他停顿了一下,俯下身子留下了一个轻吻,蜻蜓点水,落在了人的额上。
“早上好,露娅。”
04.
教会的透明天窗能够看到夜晚的星空,那个姑娘说人们摧毁了这里,赶走了修女和神父们—就算那些曾经被他们收养的孤儿们哭喊着“妈妈们…请帮帮我…”之类的话,那些同样流着泪的大人们也只是把他们丢弃在了原地。她一边说,一边抬头看着星星——“当时,我也一样哭着,说能不能让我和他们一起回家的。”然后她看了看少年,询问了人“你也有家吗?”
——————————————————
希苏切尔的一天便这样正式开始了。他整理好了衣服,拉开了窗帘推开窗户,让阳光能够完全洒进房间里,暖暖的照在了人的身上。这让他的心情也稍微变得好了起来,闭上眼睛,他能感觉到到阳光轻轻抚过自己的脸颊,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种让人怀念的感觉。在享受了阳光半响后,他转过了头,却发现自己的妻子一直在自己的身后——让他吓了一跳。
“怎么了?”他和露娅两个人对视着,似乎两个人都对对方的行为有些不解,但最后那个姑娘似乎恍然大悟了一样,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又歪了歪头,突然嘀咕了一句这也刚好,便笑起来去拍了拍希苏切尔的背,让人坐在餐桌前等自己。
在半个小时后,希苏切尔明白了,那个时候露娅的意思是——嗯?为什么你今天还没去做早饭以及为什么这个家庭里一般是自己做早饭的原因了。她摆上桌子的是把水果切丁放入了鸡蛋里混合,放入了没过小半锅的油里——煎?炸?出来的东西。就算希苏切尔的脑子里没剩下什么记忆,也知道这样的食谱应该是不存在的,他看了一眼露娅,露娅别开了视线,开始吹口哨。
或许是整个沉默的空间里只有她拙劣的口哨声过于尴尬了,有些自己受不了的姑娘一下子拍桌站了起来——“虽、虽然做饭不行,但是我可以保护你啊!”像是总算找到了一点自信的她继续顺着说下去,对希苏切尔眨了一下眼。
“我也是被称为勇者的呢。”
05.
他必须得杀掉恶魔,他必须得杀掉恶魔。本只是被这个念头充斥着脑袋的少年稍微找回了一点平时生活的感觉,却没有办法摆脱掉诅咒本身。从旅馆中醒来的他像是洗脑一般的询问自己:自己是由什么构造的?记忆?外貌?如果这些都变了,到底自己还是自己吗?——他必须杀掉恶魔、他必须杀掉恶魔……
——————————————————
最终的他们把那份水果炒蛋夹在面包里吃掉了,有些被油浸过的面包并不算得上美味,但也不至于难以下咽,希苏切尔对三明治这样的小零嘴莫名其妙的好感似乎中和掉了这早餐的莫名其妙——相比来说,露娅倒是三口两下把吞掉了早餐,好像她不在乎进到自己肚子里的到底是什么一样。
——因为是勇者所以吃干粮的原因吗?
“勇者?”餐桌上的话题继续了下去,遗忘掉了一切的希苏切尔对自己妻子过去的身份感到了一点好奇。露娅咽下了最后一口面包,说着就是帮人们跑腿干活的人,打架也在行。
“所以做饭交给你的话,我就负责保护你帮你打架了。”她冲着希苏切尔眨眼,像是在做什么交易的诱导一样,这让希苏切尔笑了起来——他也想要回对方一个玩笑。
“但是勇者,不是应该打到恶魔吗?”
风吹进了这个空间,挂在窗边的风铃叮铃叮铃的响起来,就像是小仙子恶作剧的窃笑一样。露娅的表情有着一瞬间的僵硬,她看着希苏切尔,男人不同于常人的白发被风吹起,温柔的抚过了他的笑——他在静静等着露娅的回答。格子布的餐桌上的玻璃器皿们闪闪发亮,倒印出男主人的外貌,希苏切尔的表情,希苏切尔的动作,希苏切尔本不应该拥有的竖瞳与尖耳。
希苏切尔没有注意到,只是微笑着。
tbc?
月光照射着地毯上扬起的飞尘,少年从外部推开了那座老宅二层的窗户好让自己能够坐在窗台的边缘。这是一个儿童房,彩色的地毯上放着几个毛绒玩具,天花板被粉刷成天空的颜色,垂下几个星星的挂饰,在地板上还有男孩子喜欢的小火车之类——这不是他的房间,像是彼得潘一样的男孩跃进空间内,带着一点羡慕的目光去观察这房间。
这里已经没有人了。到底过去了多久呢?是因为土地权所以至今没有人来拆掉这房子吗,他伸手去抚摸了一下有着灰尘的床铺,还是很柔软,他开始想象躺在这上面到底会有多么暖和,一定比自己现在暖和,也比过去躺在地板上的毯子上暖和。于是他干脆坐在了床上,被激起的灰尘弄得咳嗽——但他并不想放弃这个坐在床上的机会,比起棺材和地板,柔软更加舒适。
脚边的小火车一定是这个房间主人圣诞节的玩具吧,当孩子在圣诞树下伴随着赞美歌拆着圣诞礼物的包装时,身旁的壁炉燃烧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没有人会担心这些快乐的声音会不会被地下室里的小可怜听到,他也想要一个圣诞礼物,一边想着,地下室的小可怜努力的搭着椅子去接近天花板,好听清楚上面人们的谈话。
他拿起那个小火车摆弄,就这样突然陷入了过去的回忆当中。似乎自己之后也有向爸爸妈妈请求一个圣诞礼物,却被说那种节日的礼物如果被自己拿到的话,一定会因为诅咒呀,或者惩罚之类的事情而刺破自己的手指——那是神明的节日。但是现在自己手并没有被刺破,少年垂下眸子,指腹轻轻划过火车的轮子,听着发出咕噜咕噜的吱呀声……他想拿走这样一个小玩具。
但是最终少年还是放下了手上的东西,这不是属于他的礼物。但他也没有想什么下次再来之类的事情,毕竟他也知道,应该自己不会再来这地方了。
什么人也没有了的,过去的,自己那静悄悄的家。
end。
“小绘。”在自己记忆中的那个看上去过于单薄的在华丽大床上的孩子这样叫着自己,他穿着丝质的睡衣,用白皙到病态的修长手指去翻阅一本画册,指着上面画着落日的一页,对自己笑了。“你见过这个,对不对?”
这个房间没有任何的光源,但是好在他自己的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所以让他再一次回忆太阳时,绘变得有些不知所措。他眯起眼睛去回想,手指点了点绘本上的图像,说着比这个更大,更加温暖的。床上的男孩子将绘本收起放在了胸口,在思考了很久后对人微笑起来。
“我想去看看,好不好?”
他好像总是用很多的疑问句,对于绘来讲,甚至算是有些病态的再征求别人的意见。绘突然想起了那个他所见过最漂亮的阿姨,将黑色礼服的魅力展现得淋漓尽致,优雅中夹杂着一丝妩媚,当然这个是尚且年幼的他没有办法看懂的东西,包括那眼神后所带着的癫狂。绘对女王的印象只是停留在,她似乎在帮所有人做决定——包括她身旁的男性,包括他的孩子。所以,自己眼前的这位男孩也养成了这样的习惯,而且往往这样的请求会被拒绝作为结果。绘突然有些没来头的为自己的朋友打抱不平起来,于是他拍拍胸口。
“那去看吧,让我带你出去吧。”
他自然而然的扯下自己的袖子,将肩膀露出来。绘的肩颈处上面有着不容易察觉到的咬痕,显然这样的事情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他对上男孩变得亮亮的眸子,对人眨眨眼的。
“我们现在就出去吧。”
血族的婚礼并不是在教堂中举行的,但是仍然有着黑色的纱裙,男人牵着她的手将戒指戴在无名指上,顺势抬起在她的手背上落下一吻。她能够从头纱中隐隐约约看见对方的脸庞,依然是让她沉沦的双眼,含笑的嘴角。在她俯身在依靠在对方身上时,她自己都觉得她的心像人类一样跃动着。
“我爱你。”她在男人耳边低语,在脖颈边落下一吻后又是一句“我爱你。”
也许当时的她还不是这样疯狂,但是如今的扭曲的烙印已经刻在了她的灵魂之中,连同记忆一起腐蚀了。于是可悲的女人将夜晚镀在身上,缠绕着黑色的长裙融入了角落之中去停下脚步看墙上的挂画,烛光印在她的脸上,那个女人只是痴痴的盯着画像,收敛回视线在偌大的城堡里踱响了步子。
与自己相似的那个姑娘有着天生为统治者的果断,她会嘻嘻笑着去逗趣那个体弱的弟弟,担起了所有责任心。少女的步子带着轻盈,坐在阳光流淌的庭园中去——这个城堡的正中央有着这样的场地,镂空的天花板让阳光可以灌入,算是唯一吸血鬼领地中的特权,也是一种致命的吸引力。长男与另一个孩子搀扶着一起出来了,他是本身身体不太好,而另一个孩子则是因为刚刚被吸了血的缘故。少女没办法,一手拎着一个小男孩放在了庭园的椅子上。
毕竟也有着遮掩,他从来不知道这些亮堂堂的东西的源头是什么,长男询问到母亲,却被告知了是永远与自己无缘的东西。于是少年有些委屈的靠向自己玩伴,说到明明有小绘的话自己也没问题的,被称作小绘的那个孩子打了个激灵,说算了吧,阿姨很可怕的。身为母亲的小小代理人的女孩子便毫不留情的打算揭发他们的想法,最终也在男孩们千方百计下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电话/微信【150-1269-9761】【试管选性别】【供卵】【代孕包成功】
地中海贫血基因是引起地中海贫血的直接原因,地中海贫血是一组遗传性肽链合成障碍导致的血红蛋白异常性疾病。地中海贫血病人父母往往是轻型地贫病人,也可以说病理基因携带者,父母各自有一个病理基因,如果父母各自的病理基因同时遗传给子女,即子女有两个病理基因。在中国,a-地贫基因携带率为2.64%。夫妻一方或双方地贫,一定要做三代试管,筛选健康胚胎移植,切不可拿孩子健康做赌注。尤其双方地贫,50%轻度地贫,25%重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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