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慌,一瞬之间浑身上下都仿佛失去了力气,一种好似下一秒就会喘不过气来的感觉席卷了纳西的全身。此时此刻,只有两件事让他觉得自己大概还是个活人。
一个是胸膛里正激烈跳动着的心脏,另一个是右手正托着的略沉的袋子。
大约五分钟前,这个袋子还并不属于纳西。当时它正挂在上一任主人的腰带上,随着步伐发出一些金属相互碰撞、摩擦的声响。考虑到纸币被发明的时间,这种袋子通常会被人称作“零钱袋”,简明地描述了其功能的同时也告诉了人们里面拢共没有几个子儿。
不过,这只是除了这个地方之外的人们的“常识”罢了。在一个铜板恨不得掰成四瓣花的阿兰德贫民窟里流传着这么一句话:“不管是多是少,听得着响就是好包。”显然,钱袋的主人并没有听说过这句话,当然也就不会意识到有多少贪婪的目光已经循着声响锁定了她腰上的这个小袋子,有些人甚至开始在暗地里打赌会是哪个小子发上这笔小财。
这位缺乏警惕心的女士渐渐地靠近了一个巷口,好事者们也随之屏住呼吸,等待着第一匹冲出弯道的黑马——这关系到谁能够喝到下一口酒。谁也没有料到的是,从巷口里摇摇晃晃走出来撞上这只肥羊的人是纳西。
“呸,这把不算。”打赌的几个混混不约而同地嚷嚷起来。谁都知道帕斯卡老爹捡来的儿子纳西是朵贫民窟里的白水仙,但凡是穷小子们的恶习一样没沾,每天也打理得干干净净,他要是会偷别人钱袋那可比母猪上树还要稀奇。
实际上纳西也没有那个意思,纯粹只是饿昏了头,两脚发软刹不住车撞了上去而已。可这一撞倒是鬼使神差地让他把钱袋摸了去,而那位女士也没发觉,只看到撞了自己的小子虽然穿着补丁衣服,长得却是眉清目秀,身上也不像那些混混有些怪味,顿时没了警觉心。她把纳西拎了起来,随便数落了两句就放他跑了,走的时候还时不时回头看看他那少见的淡绿色眼睛。
总算回过神来的纳西感觉衣服里有什么东西硌得慌,于是走回出来的巷子里打算看看是什么东西。等他看清袋子里装的是什么的时候差点没一屁股坐到地上——虽说不是什么大数目,不过省着点花也足够一个礼拜的开销了,打从老爹过世那天起他就没见过这么多钱了。空空的肚囊适时地叫唤了一下,像是在诱惑纳西把这袋子据为己有。“想想吧,一礼拜不用挨饿了,还有什么比这更美好?”不知道哪儿来的恶魔也在纳西的耳边低语。
思想斗争了半晌,他决定还是把钱袋还给那位女士,怎么说也是不义之财,心里总还是过不去那道坎。纳西揣着钱袋小心翼翼地走出巷子,虽然没有有意做过坏事,贫民窟里是个什么样子他心里还是一清二楚,只要走到这种宽敞的大路上,没有一万也有一千双眼睛在盯着自己,一不小心丢点什么东西再正常不过,财不露白在这儿得到了最好的诠释。虽然照那位女士的样子来看就算还回去了过会儿还是会被偷,起码不是自己偷的就好,纳西边想边朝着女士离开的方向追过去。
也许是发愣的时间有点久,纳西和那位女士之间隔了相当长的一段距离。他把钱袋抱在肚子上,佝着身子向前走,脑袋里思索着一会儿要怎么解释关于钱袋的事情。不过看她刚才对我还算和气,应该是个好人,我诚恳点道个歉肯定就没事了。纳西心里打着如意算盘,加快了步伐。
就在这时,巷子里蹿出来另一个混小子,直勾勾地撞上了那位女士。看到这一幕的几个大混混“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显然是在幸灾乐祸。果然,她发觉了在自己腰间摸索的脏手,于是一个耳光把那小子扇了出去,随即意识到钱袋不见了,又快步上前一脚踩在还没爬起身的小混混腿上,一时间哀嚎声在整条巷子里回荡着。
“老娘的钱你也敢偷?赶紧交出来,脏了老娘的鞋你赔得起吗?听到没?!”女士边骂着边用鞋跟碾着那混混的小腿骨,逼着他交出并不在他手上的东西。见他只是在地上打滚求饶,兴许是那袋钱对她来说确实没多少,抑或是不想在小混混身上浪费太多时间,撒气似的又连踹了几脚之后那位女士便气鼓鼓地走了,临走的时候还不忘骂上两句:
“人渣,你们这群垃圾早点从阿兰德消失算了,我看喂给外面的黑兽就挺不错的……”
抱着钱袋的纳西背靠着隔壁巷子的墙坐了下来,那位女士踢打小混混的场景还历历在目。人渣、垃圾,他总算真正意识到自己在外面的人眼里到底属于什么东西。纳西不禁回想起以前老爹接待过的客人看着自己的眼神,过去的他并不理解,但是现在他明白了。
那眼神里饱含着不屑与轻蔑,仿佛就是在看垃圾一般。
“原来如此……那我在傻坚持什么?”纳西在心里问自己。
“就是就是,早该想通了。”另一个声音在心里回应着他。
……
也许,从那天起,一只小小的野兽在纳西的心底里觉醒了。
序章·召唤
睁开眼睛,看着熟悉又陌生的天花板好久才想起来自己在一个月前已经回到了那个完全不打算回去的家,以及自己回去是为了什么……
睡在自己生活了十多年的房间怎么反倒总是有种陌生感呢?我叹了口气,起床光着脚走进浴室。为了之后的仪式,浴缸里热水早已准备好了,散发出来的蒸汽并没有让我感觉到有多温暖。将自己沉入浴缸,头枕在边缘,看着蒸汽,目光涣散。
“圣杯战争……吗?”
被父亲从战场上召回来的我,一开始还以为是又想出了什么花样逼我回去相亲结婚的,无视了几次之后,直到连同“邀请函”一起寄到我的手里。那是由魔术师协会发出的,与其说是“邀请函”不如说是“征召令”。
圣杯,能实现一切愿望的万能许愿机,到达“根源”的尝试,是每一个魔术师都不能抗拒的的诱惑,同样危险也是巨大的。
圣杯战争,为了夺取只能实现一人愿望的圣杯,而被选中的七人魔术师,召唤被称之为“Servant”的英灵,通过殊死搏斗来决定谁才真正有资格捧起圣杯的仪式。然而这一次却是特殊的,“当圣杯战争可召唤的7组主从为同一阵营时,将增加7位参与者,进行7 VS 7的团体战。”这是征召我去参与讨伐的理由。
到达“根源”对我来讲没有任何吸引力,实现愿望那一部分能更加吸引我一点,虽然我对这个保持怀疑态度。而且就算我没有取得圣杯赢得战争,退而求其次只要帮助魔术师协会这边取得胜利就可以了,得到许诺的条件对我来说也是没差。按理说这种“好事”根本轮不到我家这种落魄的小家族来,毕竟之前“冬木的”圣杯战争可是有时钟塔的大人物参加过的。而之前魔术师协会对那些反叛家族做了什么,也并非是什么秘密。这次也是一样,他们是不会允许这个脱离他们的管理的。虽然不知道父亲是怎样弄来的资格,他又想通过这个得到什么,但我也不会那么轻易地去给“大人物”当炮灰。啊啊……好烦,我讨厌去衡量这些东西,朋友送的小玩意儿要比这些可爱多了!这么一想需要准备的东西有很多呢……
如果我死了……父亲会不会用尽全力去把哥哥找回来呢?我的自由而又强大的兄长……
“克劳迪娅小姐,仪式的时间到快到了。”
门外侍女的声音把我发散的思维拉了回来,抬手抚上右手臂的令咒。走吧,既然下决心了就不能逃了。
“知道了。”
稍稍提高了音量回答她,起身换上准备好的衣服走出浴室,侍女对我行了一礼转身引路。很快就到了地下室的门口,那里是父亲的工房所在。
推开门,偌大的空间里地面上绘着几乎占满空间的巨大魔术阵图案,上面的祭坛已经准备完毕,放着父亲不知从哪里弄来的圣遗物。
我并没有询问有关圣遗物的事情,比起用圣遗物指定能召唤出来的英灵,我更倾向于不用圣遗物召唤和自己相合的,毕竟就算再强力的英灵,不能听话更是一大麻烦。不过看在这次父亲把家传的几样礼装都拿出来给我用的份上……我妥协了。因为这一次父亲他看起来真的是要拼一把了,稍稍顺了他的意也并无不可。
“开始吧。”父亲站在一边一脸凝重地开口。
不放心我吗?那也没有任何办法,除了我你现在没有任何选择。抬眼看到在父亲身边的母亲对我鼓励地点点头。将视线收回稳定心情,将自己的状态调整到最佳,毕竟接下来就是接受考验的时刻,如果失败了,自己也将丢失性命。不过……在找到哥哥之前,我是不会那么轻易就去死的!
站在魔术阵之中闭上双眼,抬手指甲刺破掌心,随着一滴鲜血的渗出,身体内的开关随之开启。
开始咏唱那段召唤咒文。
“——盈满吧,盈满吧,盈满吧,盈满吧,盈满吧。
周而复始,其次为五。
然,满盈之时便是破却之机”
随着吟唱体内的魔术回路开启,由魔力循环所引起的恶寒和疼痛不停的冲击着全身,这种感觉无论何时都是那么讨厌。就算再不愿意我也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感觉。
“宣告——
汝身听吾号令,吾命与汝剑同在
应圣杯之召,若愿顺此意志、此义理者,
回应吧!”
可以感觉得到周围的气流围绕着我快速旋转,耳边还能听到魔力摩擦所形成的噼啪声。体内魔术回路逐个开启,越来越活跃的蠕动引起的连锁反应就是令人想高声惨叫的痛楚。仿佛身体已经不是自己的了,而是变成了链接灵体和物质的通道,魔术阵的一部分。
“——在此起誓,
吾愿成就世间一切之善行,
吾愿诛尽世间一切之恶行。
汝等身缠三大言灵之七天,
由抑止之轮而来吧,天秤的守护者啊!”
用尽力量将咒语咏唱完毕。狂风骤停,就算闭上双眼也能感觉得到的强烈光芒消失。忍耐着体力被大量抽走的疲惫感,慢慢睁开眼,只见一位俊秀的金发青年站在面前笑着看着自己。
“你就是把我召唤下界的魔术师吗?”
对方一开口,那接近少年音的轻盈感,让声控的我恍惚了一下。这声音让他的感觉比他的外貌小了几岁,当然,和英灵谈论年龄问题纯粹就是个笑话。挥开脑中已经跑题了的想法,挽起右边袖口,把咒印给他看。
“是的,我是你的master。克劳迪娅·威尔钦斯卡。这次的圣杯战争,就拜托您和我一起战斗了。”
“啊……真是麻烦,虽然我不喜欢争斗,既然来了就看看吧。”青年挠挠头正色回答道:“Servant Archer应汝之召唤前来,至此契约成立。”
话音落下的瞬间,我清晰地感受到了一种自己的魔术回路和什么连接上了的感觉,魔力顺着连接缓缓流出。这就是契约?还未来得及仔细感应,就被父亲的声音打断。
“克劳迪娅,他的属性怎么样?”
抬头看了Archer的属性报给父亲听,听到最后,父亲黑着脸直接摔门出去,母亲默默跟了上去,没有看我一眼。我再三确认archer的属性后抽抽嘴角,扯出一个不怎么好看的笑容。好吧,这个问题可能真的是我的锅,但其中一项未免也太过离谱了吧?!
“你的真名是……?”
“————————-”
“我知道了,我还是叫你Archer吧,我们打个商量?”
“商量什么,Master?”他的微笑看着很舒心,就算这样也动摇不了我刚刚下的决定。
“叫我克劳迪娅就好。明天起我将开始准备参战事宜,等开战前我会先去这次圣杯战争所在的地方跟教会报备参战,等我将一切都布置好之后,你再过来和我会和好吗?”我认真地看向这位以后有一段时间里将会和我生死相托的伙伴。“我不想因为你的幸运值问题而影响到我陷入‘由于各种意外而导致的,没有在限定期间报到而被取消了参战资格。’这种乌龙里。”
“好……”Archer看起来有点不好意思地点点头。“那这段时间需要我做什么?”
“你的房间已经准备好了,我先带你去。开战前你在这里休息或者出门都可以,只要你别被其他魔术师发现。至于我父亲母亲那里……你不要太在意就是了。”带着他到他的房间,顺便塞给他一个笔记本电脑,教他怎么用。“用这个可以查到很多现代的信息,如果不想出去用它也能让你了解一部分现代的状况。今天很晚了,早些休息吧,晚安。”
三个月后——
冬季的圣马洛并不是观光的好时机,但独特的海面仍然会让人着迷。随着潮汐出现的通路,狭窄的小巷,放晴时的湛蓝天空美得令人心醉。下定决心在战争间隙一定要好好拍拍这里。
一下飞机,趁着天晴拿着地址找到魔术师协会指定的教堂,跟神父报了备才算安下心来。
自从开始正式向圣马洛的这处教堂进发,经过了3次买错火车票4次改签飞机5次坐错公车之后,终于能在时限内到达并报上名,其中艰辛简直能说上整整一天。明明Archer不在我身边,怎么还是会受到影响啊?都准备完毕之后早早出发是正确的的选择啊……
回到落脚点,一边组装着朋友帮忙给运到的小玩意儿,一边研究地图。忽然听到门铃在响,迅速将组装着的东西收进箱子里,起身时顺势将箱子踢到床下,留下地图和一些衣物散在床上,呈现出自己刚进门不久还在收拾的状态。打开门,对着站在门外有着熟悉气息的拎着几个包的男子怔了一下。
“你……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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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发个文字版,配图后补。
重头到尾都充满槽点,反倒不知道从哪里吐才好…………
是夜,不同往日。
元宵的荷花灯在河面飘荡,灯芯的小小火苗时不时晃荡几下,神秘着这被誉为“圣湖”的萤火虫中心湖。
这里的萤火虫住在水里,守护着在湖中心大树上挂了几万年的元宵灯。
平常的六边体,也不过画着一些寻常到不能再寻常的民间画像,除了体型大点以外,这元宵灯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了。
但是住在这附近的百姓都知道,这是几万年前上神留下的灯王,几万年灯火的不灭,燃的是永久不衰竭的天族灵气。
也许是在那湖中央看透了人间,也许是那灵气浸透了灵魂,这灯王有了自己的意识,虽然还是那寻常的样子,却开始与来到湖中心祈福的百姓聊起了天。
“每年元宵节都给我送点汤圆来好吗!上次我偷偷尝了一个,芝麻陷儿的,好香好好吃!”
每年元宵,总有个小男孩会端着自家做的汤圆来到湖中央,起初他只是觉着好奇,但和灯王聊的越多他便越喜欢灯王!
灯王是个女孩子,他从小和他的父亲走遍各地行政,从来没有见过像灯王这般可爱的女孩儿!
“阿朔阿朔!今天我感应到了上神的灵气带来的消息,只要我请假修炼,几天后的元宵节就可以变成人了!到时候我想出去看看,看看外边的花灯是不是和湖上的荷花灯一样好看!几万年啊,我都未曾见到过我同族的兄弟姐妹!”
“好啊,到时候我带你出去看看。”阿朔看着碗中的汤圆又少了一个,“也不知道你化成人形以后是不是和你的名字一样,元宵儿,一听就很活泼很喜庆。”
“我倒是希望自己长得文静一点,听上一次来祈福的婆婆念叨,文静的女孩儿才能许配给像阿朔这样的人,元宵儿想嫁给阿朔!”天真烂漫的,那碗里的汤圆又少了一个。
“真是个傻瓜,你是灯王,身上的灵力能让你万世永存,我只是个人类,我生命的尽头对于你而言,也不过是度过无数岁月里的一点星光罢了。”阿朔轻笑,少年英俊的脸上泛着一丝沧桑。
元宵儿不满地晃了几下身子,只剩下浓汤的碗被拂到了地上,洒了一地,满空气都是芝麻的清香:“要是你归去了,我便等,等个十年,一百年,一千年,你投胎到哪我跟到哪!”
“你这丫头啊……”
(未完待续)
帮黑C组上传,黑C组暂时还没有ELF账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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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利安在唱歌。
虽然歌声时有时无,虽然曲调断断续续,但她确实是在唱歌。
这间位于巴黎19区的地下室狭小、昏暗,孤零零悬在中间的电灯在角落处留下了过多的黑暗,尤利安用水银溶液补上魔法阵的最后一笔,然后自上而下地注视着自己的杰作——消去中画上“消灭”、“退却”四个阵即为召唤之阵,这作法她在脑内实践过许多次,不可能出错。她又拿起一旁已经研磨得极细的硫粉,一点一点洒进地上的水银里,她往上加施了一个升温的魔法,使水银和硫更快进行反应,黄色粉末甫一落下就从液体里升起凝固的黑。她看着被黑线重新描画了一遍的魔法阵,不禁笑了起来,那断断续续的歌声也变得更大声些了,让人能听清含糊不清的歌词:
“……Debout ,les damnés de la terre……”
“…La raison tonne en son cratère …C’est l’éruption de la fin……”
她就这么一句一句地唱着国际歌,时而停顿一小节,之后又从这一句的开头重新开始。尤利安出生在东德,这个国家的每一天伴着国际歌开始,又伴着国际歌结束,她就出生在这当中某一个广播里播放着国际歌的时刻。很快两个阔别已久的国家合而为一,可她的街区又因政治体制的转变而陷入了混乱,“融合后的阵痛”,是的,他们管这叫阵痛,从物质紧缺到失业,在这些痛苦里沉沦的人们不是个体的人,而是历史潮流中模糊了面目的消耗品……于是她继续唱着国际歌,从出生开始,唱过童年、唱成少年又唱成青年,离开父母去主家时哼着这个曲调,又哼着它回到欧洲大陆,或许在未来的某一天死神也会哼着这个调子来找她。“这是最后的斗争,团结起来到明天!”这个明天到来了吗?没有,永远没有,威权主义社会垮台了,资本主义又卷走人们的时间与金钱,人民永远痛苦、永远天真、永远在痛苦的两极里震荡着,她上过街、抗议过、也走到过那些被侮辱与损害的人中间去,然而她看得越多,左翼的理想宣讲得越多,她越觉得不知所措。怎样可以消灭苦难?平等、公义这些理想怎样才能实现?她不知道,她的伙伴不知道,就连那些提出左翼理念的人也无法提出解决方案,所以尤利安永远走在没有终点的道路上,所以尤利安永远唱着国际歌。
但若世俗的斗争无法解决,总有一些超乎常人想象的方法可以带来希望。
转机发生在三个月前,尤利安截下了一封寄给戈德斯坦主家的信,寄信人是阿本德罗特家的家主。阿本德罗特与戈德斯坦一样都是曾有过辉煌而今却日渐沉沦的家族,两者忽然通信,必定不会只讨论今天天气真好,于是尤利安拆开信封上的火漆印,而后,一份馈赠降临到她身上。
这是一封圣杯战争的邀请函。
圣杯,传说中能实现一切愿望的愿望机,只要赢得圣杯战争便可获得圣杯的使用权。而阿本德罗特邀请戈德斯坦参加的,又与在东木发生的、由七名御者与七名从者互相厮杀的圣杯战争不同,阿本德罗特希望能将七名英灵全部据为己有,而后以这七名英灵的力量向魔法协会发起战争。于是他发邀请函给所有日渐没落的家族与对魔法协会中高高在上的贵族们不满的人,希望以他们的力量来一齐打开大圣杯,向魔法协会全面宣战。
倘若是能实现一切愿望的圣杯,那必定可以消灭世上所有苦难;而这场圣杯战争本身的意义,就是为了反对魔法协会那些以出身论否定一切可能威胁到自己的小家族的腐朽之徒。这是一场魔法界的革命,尤利安最终下了这样的结论,没有什么比这样的战争更适合尤利安了,她生来便是为了此道,倘若一场革命是模糊却炽热的火焰,那她愿意当其下的木柴——“旧世界打个落花流水,奴隶们起来,起来!”而戈德斯坦,那个总是挂着一副鄙夷的神情、每天想的只有怎么让自己那小小的家族重现虚幻的光荣的自私鬼家主,圣杯给了他又有什么用呢?最后往复循环的,只有人类的贪欲与无尽的战争,一切都不会得到改善。
这场战争应该给世界带来更好的。
“这是最后的斗争,团结起来到明天!”
在此之前,尤利安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能参与圣杯战争。戈德斯坦向来是一个小家族,十九世纪时出现过一段时期的辉煌,如今则日趋没落,纵然家主心存不甘,想要make Goldstein great again,但衰落也无可避免。上一任家主为了重现辉煌,将所有旁系里资质尚可的孩子都要到主家来统一培养,尤利安是其中一员。她的父母在社会主义的强压下早已忘了什么是魔法,但他们不希望尤利安继续留在混乱的东德,于是他们同意主家的要求,将尤利安送往英国。
年幼的尤利安还为踏上异国而兴奋,更别提她是以一个魔术师的身份,社会主义国家可容不下魔术;然而随着年岁渐长,她愈发为此地感到不适。那些戈德斯坦家的魔术师个个挂着虚伪的笑容,眼睛里却都是无法掩饰的蔑视,他们看不起彼此,却又需要利用彼此,每个人都认为自己是那个能让戈德斯坦家复兴的天选之子,每个人都能讲出自己的一千条理论却又禁止他人谈话,就连孩童都被规训得压制一切、反对一切,陈腐空气与熏香芬芳混合在一起,几乎让尤利安窒息。当你们在这里夸夸其谈的时候,你们的亲戚在挨饿、在受苦,你们凭什么能站在这里什么都不做?你们凭什么让这个家族强大呢?尤利安这么想着,甫一成年她便逃出了英国,重又回到欧洲大陆。
她不是戈德斯坦家当初集合的那一批孩童里魔法回路最好的一个,却也不是资质最差的,主家也对她的叛逃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唯一幸运的是她有着一项被这个家族的魔术师都弃若敝屣的东西——一个不错的脑子。哪怕是去普通的大学读了自然科学,她也没有完全放弃对魔术的研究,在叛逃后她开始监视着戈德斯坦家,戈德斯坦不会满足于现在的地位,有朝一日他们必定会为更大的光荣而战,她若介入他们的战争,倘若不能捞到一些利益,也能将戈德斯坦家彻底摧毁……
可她没想到他们采取的方法会是圣杯战争。
尤利安算不上一个优秀的魔术师,魔术用来防身尚可,但用来战斗?她很少伤人。在给阿本德罗特回信之后尤利安伪造了一份记录,向学校提出延迟毕业的申请,从而暂停了此后一年内的所有学业,之后便租下19区这个鱼龙混杂处的地下室改作自己的工房开始着手圣杯战争的准备,她翻阅了所有能找到的与魔术相关的书籍——包括当初她从戈德斯坦家带出来的、学习战斗的方法、制作可以用来应急的礼装、委托朋友找来可靠的圣遗物,诸此种种。三天前她看到手臂上出现称作“令咒”的红色印记时不禁跳了起来,这是圣杯认可其作为圣杯战争参与者的证明;而阿本德罗特家也还未发现与其接洽的不是戈德斯坦家当任家主,只是某个流落在外的叛徒魔术师。
一切顺利,眼下唯一需要担心的便是召唤。
她又抓了一把盐,撒到因加入硫而变黑了的魔法阵上,水银、硫磺与盐,炼金术的神圣三元素,代表了命运轮的三个方位,用这三样东西画成的魔法阵应该能召唤出足够强的英灵。之后尤利安拿起一旁包裹在白布里的圣遗物,这件圣遗物是她的一位二手古董商好友找来的——“关于那位国王的传说真真假假,我们也分辨不了……”那位古董商不停地道着歉,最后却还是拿出了尤利安想要的东西,“但这个应该是真的。”
尤利安剥开层层缠绕的白布,她拿到的圣遗物只是小小的一片金属,据说是查理曼大帝的佩剑Joyeuse的剑鞘上损坏脱落的一片。就欧陆而言,能召唤到的最强英灵莫过查理曼大帝,倘若能成功召唤出他,不仅在战力上足以弥补尤利安本人的缺憾,其强大的力量也大大增加了获胜的概率,尤利安无比希望延续至今的强运能继续延续下去。
她最后确认了一遍魔法阵,画法没有错误,也没有任何歪曲或斑驳的地方,而后她将那片小小的金属放了上去,金属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锈迹斑斑,但从锈里暴露出来的部分能看出其原本工艺之精湛。国际歌的歌声停在了“Le soleil brillera toujours”一句,一切准备都已作绪,尤利安沉默地望着魔法阵,她摸了摸左臂上的纹身,“liberté、égalité、fraternité”,然后是其下鲜红如出血的伤口的令咒。
这是从无解的困局里跳出来的唯一机会,越过这场战争便可看到理想的光明世界,一个尤利安愿意赌上一切去换来的世界。
不应该有任何犹豫了。
“满盈吧,满盈吧,满盈吧,满盈吧,满盈吧。”
“周而复始,其次为五,五然,满盈之时便是废弃之机。宣告汝身听吾号令,吾命与汝剑同在。”
昏暗的房间慢慢被魔法阵发出的光所照亮,复杂的音节回荡在空气中,魔力自尤利安的身体里被拉扯而去,脚却像生了根般的矗立在此,尤利安恍惚间有种自己将要被撕裂的错觉,她强迫自己看向面前愈发大放光芒的魔法阵继续下去。
“应圣杯之召,若愿顺此意志、此义理的话就回应吧。”
让这光芒照亮所有苦难,所有不自由。
“在此起誓,吾愿成就世间一切之善行,吾愿诛尽世间一切之恶行。”
毁灭世所不公,消灭世所苦者。
“吾即手握其锁链之人,汝为身缠三大言灵之七天,来自于抑止之轮、天秤之守护者!”
而后光芒更盛,尤利安用手遮蔽着双眼,她扶上一旁的墙壁好让自己不彻底倒下去。白色的光芒中复又浮现出金色光芒,那金色逐渐成型为一个人影,自明亮得如同太阳般的光芒里、自这无限美丽之巴黎的某间地下室里,重现那曾在法兰西上空回荡的声音:
“召唤郑重现法兰西的,可是汝?”
尤利安躺在地下室之上的某个房间里,痛苦地捂上了双眼。召唤出来的那位英灵被她暂时安排在了隔壁房间,但显然这位国王对这间旧公寓的环境十分不满,打开房门便咒了咒眉。她准备好了一切,也检查好了一切,这应该是万无一失的,却没想到一个不大不小的错误将她的计划导向了完全不同的地方。
问题的根源在那圣遗物上,Joyeuse虽是查理曼大帝的佩剑,却也是法国国王世代用来加冕的剑,因此她特意向那位古董商反复确认这金属片是来自公元八世纪的,但目前看来在古董商面前利益大过了友谊,这碎片的年代也十分存疑了。
所以该感谢他好歹没有给赝品么?尤利安自嘲地想着。她回想起召唤时的场景,召唤出来的那位国王有着比起常人显得过于矮小的身材,面目用金色的面具遮挡住了,唯有一双灰蓝色的眸子露了出来,身上穿着繁复的十五世纪行军服,然而黑色的袜子下脚踏的却是一双高跟鞋,就连盔甲上都系着一个红色的蝴蝶结,这样的服饰比起行军打仗,似乎更适合用来做展示。
而且这真的是……太gay了!想到这里尤利安更用力地捂住了眼睛。她在看到这样一位英灵之后愣了两秒,从而失去了发问的机会,反倒是那位国王皱起了眉,问道:“汝即为郑的master?”尤利安这才反应过来,她低下了身子以拉低二人之间的距离,然后指着上臂的令咒说:“我是召唤你到现世的master,名为尤利安·戈德斯坦。”
“郑名为路易,乃Caster职介的servant,汝将郑召唤至现世,郑便将你视为master。”
尤利安从震惊中恢复过来后更仔细地打量着这个英灵,身材矮小、路易、身材矮小、路易……忽然她睁大眼,她知道这是哪一位国王了,他虽然不是如查理曼大帝那般战斗力强悍的英灵,却在知名度上丝毫不逊于他,尤利安差点激动地握住拳,这实在是天赐的幸运,幸好在这么多的路易中,偏偏是这位路易响应了她的召唤。
这时路易看着她又皱起了眉,他似乎无法忍耐他人没有立刻做出回应,他刚想开口,尤利安便斩钉截铁地回答道:“我希望能夺得圣杯。“
“原因?”路易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调侃的意味,“你有什么愿望一定要借助圣杯?”
尤利安看着面前的国王,他面上的金色面具象征性的刻了一个棱角分明的唇形,显得冰冷且讥讽。一位封建王朝的领袖,一位俯视着王位下的一切的上位者能否理解这种理想?“我希望能消灭世上一切苦难。”她最后还是如此答道,“我希望能打造出一个没有贫穷、不义与不公的法兰西,每个人都有幸福的权利,且都能得到幸福——不,不只是法兰西,而是全世界。”
路易灰蓝色的眸子暗了暗,然后他长久地盯着尤利安,直到尤利安差点放弃与之对峙,想要直起身来时,方才开口:“我不赞同你的理想。但我会全力帮你达成。”
直至现在,尤利安仍觉得召唤的过程如梦似幻,那真的是借由她的力量来到人间的灵魂吗?她借着窗外投入的灯光看到手臂上鲜红的令咒才有片刻实感,它不再像流着血的伤口了,更像结了痂的,她已经召唤出了一个国王,尽管这个国王看起来不完全赞成她,但怎么能希望一个上位者真正为人民而战呢?所有宣言都是为了个人的利益,自上而下的改变都是过度美化的幻想……既然路易也表达了战斗的意愿,那接下来要做的只有战斗,不停战斗。
她伸开手,五指在微弱的灯光下显得冰冷且易折,而后她将手指紧握成拳,抓住那窗户里透进来的一丝光。
“汝要去哪里?”
尤利安正在把最后几件衣物放进行李袋内,地下室的东西她也已经收拾好,路易靠在门边看着她把房间清空。“我们要横穿整个巴黎,去蒙帕佩斯车站……”尤利安答道。
“去哪里?”
“圣马洛。”尤利安拉上行李袋的拉链,“你对这个地方有印象吗?”
“……英国和荷兰的海军经常骚扰此地,郑唤沃邦卿于此修建了防御要塞,替郑抢先这两国的占领圣马洛的海盗首领也是从此地出发的。”
“那看来这个选择还不错。”尤利安点点头,然后她背上行李袋,“该出发了,我们要在蒙德纳斯车站坐TGV。”
“TGV?”
“……我以为你们在英灵座里至少会了解一点当代生活。Train à grande vitesse,高速列车,就是能很快去往圣马洛的交通工具——”
“郑知道高速列车是什么。”路易近乎生硬地吐出这句话,“郑知道现世的生活大概是怎么样,但这就如同雾里看花,如TGV般具体的缩写是不可能了解到的。”
尤利安又点了点头:“行啦,我低估你了,皇帝先生。现在我们可以走了吧?”
“不。”路易一反常态地轻轻摇了摇头,语调也变得异常地柔和,“郑想请求master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尤利安握紧了行李袋的带子。
路易没有急着回答。他先摘下了一直戴着的金面具,露出其下的真容,这张脸也令尤利安疑惑许久,太阳王绝无理由隐藏起自己的面容,当她看见面具下的面容时终于理解这一切的理由——这是一张太过年轻的脸,像是一位方才褪去稚气、迫不及待想要证明自己的少年,虽已有了足够稳重的神色,但从细微处总能体会出几分因早年的流亡而留下来的惊慌,站在她面前的这位虽然是经历了一生的伟大国王,其外表却仍然是在反对、蒙骗与贪污中刚刚亲政的年轻国王。“郑想用实体看一下今日之法国。”
“也不是不可以……”尤利安思索片刻后回答道,“但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说吧。”
“请改掉你那使人厌烦的称谓。”
路易又沉默了片刻,似乎是在思考这要求的含义,而后开口道:“请允许吾——”
“不对。”
“……请让我——”
“可以,可以,没问题。”尤利安笑了起来,但她看了一眼路易后面色又沉了下来,“你的装扮要改一改,这样会让人误会。”
“误会些什么?”路易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装扮,“郑——吾,我的装扮是欧陆之风范,王室之表率。”
“这可已经过了四百年了,皇帝先生。您若是这么穿着出去,会让现世的人误会您是和您弟弟腓力一样的人……”
路易的神色又难看了几分,他拉下了唇角,而后才点点头。所幸尤利安平时因版型剪裁而买了一些男装,都是普通的套头衫、外套与牛仔裤,虽然在路易身上显得有些大了,却也不是不能穿。尤利安看着换完装的路易,觉得愈发不对劲,她想了想,走过去将路易的长卷发扎了起来,而后又想了想,从包里掏出了一副黑框眼镜给他戴上。
“行啦,这样你看起来像会活得久一点。”尤利安又笑了出来,“看起来还像个艺术家。”
“我那个年代的艺术家可不会留这样的卷发——”
“已经过去四百年啦,皇帝先生。”尤利安打断了路易的话,而后突然像是想起来什么,又补充道,“对了,我忘记说一件事了,因为我只买了一张TGV的票,所以到了火车站请您继续灵体化……”
“……礼节,madamoiselle,礼节。”尤利安看见路易极小幅度地翻了个白眼,“至少请做到诚信对待他人。”
尤利安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她看到站在一旁的路易时再次感到惊讶,他就那么站在那里,却只有自己能看见他,多么神奇啊!她看向自己的左臂,衣物遮挡住了那鲜红的令咒,但尤利安却仿佛依然能看见它,那时刻提醒着她,她不再是这茫茫人潮中普通的一员,此去是要迈上战场,她要去实现人类历史上最伟大的理想,这是她这一生最大的赌注。
火车启动后尤利安开始整理关于圣马洛的情报,她时不时看向路易,按照caster所说,这里是他曾建筑防御工事的地方,虽然caster在海军的交战中从没占到好处,但他在此的名望也十分可观。路易只一直靠在椅子上,他眼睛望着窗外,看着所有的城市与田野,专注得如同凝视最爱的情人。
“你很喜欢现在的法兰西?”尤利安掏出手机,装作是在打电话,以便和站在一旁、灵体化的路易说话。路易点点头,而后又摇摇头:“说不上喜欢,一个没有国王的国家……对我来说很奇怪。但这很繁华,是很好的法兰西。”
尤利安无奈地笑了笑:“毕竟是皇帝先生,总得为自己的阶级利益发声,没有离不开国王的国家,也没有不会反抗来自贵族阶层的压迫的人民。”
“法兰西曾在我治下成为欧洲最强大的国家,尤利安——不,master。”
“这强大和人民没有任何关系。”尤利安摇了摇头,“您让您的法兰西达到了巅峰,却不是人民的法兰西。”
路易看着面前这个头发蓬松且胡乱披散在肩上的少女,她的脸上流露出一种不服气也不想任何人低头的神气,而那神气中又满是天真,让他没有任何争论下去的打算。正如尤利安所说,他们代表了两个不同的阶级,而他来到现世不是来为自己的阶级发声的,所以他转而问道:“所以你想打造一个没有苦难的世界,拯救所有被压迫的人民?”
“没错。”
“你应该清楚,你的理想永远是虚幻的,mademoiselle。没有不与苦难结伴而来的幸福,也没有平等的均质的幸福。”
“所以我需要圣杯,圣杯的力量可以满足我这一个愿望。”
路易摇摇头:“这是一种捷径,不靠自身得来的理想世界是很危险的。”
“……你的意思是?”尤利安沉下了脸色。
“你的理想很危险,mademoiselle。小心它,小心圣杯,小心……你自己。”
一些没卵用的设定:
*穷学生尤利安得到自己想要的水银是假造了一份实验报告再用魔术让其通过从而得到了足够的水银。
*这里面有一个很冷的梗叫做“英特那雄纳尔停在了Le soleil brillera toujours一句于是召唤出了le roi soleil”,可以说是命运啊(。
·HB to 月行(的后一天
·和初子一起写的突发惊喜!第一,三段BY我,第二段BY初
·关联本篇角色:六手春
·因为去年月行桑说过喜欢大春就想写写如果大春看过崩响的演出会是怎样的心情,准备的有点仓促,希望你能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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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手春」
气温逐渐降低日子里,学园里那棵引以为傲的枫树终于露出了光秃的枝桠。冷风构筑出的是灰色的天空和萧条的空气,日光隐蔽了起来,整个世界的色调变的冰冷而灰暗。这种日子总是能看到仍然穿着薄丝袜的女孩子和只是在夏季校服的外面套上一件长外套的男生,和他们相比,已经用围巾把脖子严严实实的裹起来的我好像变的格格不入了起来。
午休的铃声响起不过一会儿我就在料理教室暂时变回了自己,不出意外地,那个向我拷贝了钥匙的同班同学正趴在试吃的台子上睡觉,空旷的房间里他的气息隐隐约约的化作细小的声音传入我的耳朵。听上去有些紊乱,恐怕是昨天并没有安眠吧。
把他吵醒的是碾碎咖啡豆的声音,寒河江几乎是瞬间睁开了眼睛盯着我看,视线投过来的瞬间的我不知为何背后感受到些许的凉意,那碧蓝色里总是带着刀刃般的锐利,我蜷缩起微微颤抖的指尖,刻意的避开他的目光别过头去,"醒了吗?"
“嗯,对了,演出怎么样?”说的是上周寒河江送给我票去看的演出,这句驴唇不对马嘴的问话让我停下手头的工作,对上他的单目,寒河江的表情还是让人看不懂的轻笑,睡眠留下的痕迹从他的脸上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觉得你应该问「他」才对?”
“不要啦,那孩子跟我不熟,而且问你的话能听到一些有趣的事情不是吗,记忆的碎片编织的画面在我看来更加宝贵。”寒河江转而变得低沉一些的声音让我意识到他是真心的想问的话,我叹了口气,取出一边的笔记本,“你知道,阿一死了以后我就很少享受生活了,可能没办法告诉你你所期待的东西。”
走到他身边翻开了笔记本,刷啦刷啦的声音在我们之间回想,[他]留下的一个名字突然间吸引了我的注意,“池田...崩响?”念出这几个音符的同时,我的大脑突然间剧烈地疼痛了一下,之前看到的并不完整的画面作为碎片炸裂在脑袋里。
散碎的光,红发和几缕白色,紧闭的双目,音乐。
唯一清晰的刻画在我脑海里的碎片,是作为指挥的少年(他看上去似乎与我的年龄相差无几)细长的手指抬起来的那个瞬间,他恍若音乐浪潮中的一轮明月屹立在那里,平静而井然有序,却使得音乐波光粼粼。
那个瞬间,我是谁呢?是这个记忆明确的篆刻在了我和[他]共用的大脑里,还是那个时刻我就是我自己,答案已经不重要的,我所能确信的,只有那少年的身姿,让我产生了一种淡淡的仰慕,仅此而已。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太阳穴的疼痛终于缓解了一些,一股冰冰凉凉的触感隔着衣服沁入皮肤,是寒河江缺乏温度的手心。
“好点了吗?你头疼总是来的好突然啊,真吓人。”他那轻松异常的声音让我放松了一些,缓缓的将吸入肺部的气息吐出,头脑变得清爽了一点,“嗯,好多了,我慢慢跟你说,我印象最深的...是一个指挥的少年。”
“哦...?”寒河江挑了挑眉,似乎是饶有兴趣的样子。
我缓缓地开口描述了那个画面——这时我突然因为贫乏的描述能力而有些怪罪自己,我本不是个具有太强欣赏能力的人,可此时却非常的想将那个画面勾勒出来,“...就像,于海面之上缓缓升起的...明月一般。”
寒河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笑着拍了拍我的肩膀,“我想想,你应该是,非常喜欢古典乐吧,不过海上明月吗...总让人想起那部电影[1]呢,虽然那个是钢琴师。”
“是吗,有空的话,给我讲讲吧。”
听着寒河江的话语,我将研磨好的咖啡豆放进了机器里,苦涩的香气和不知何时顺着窗缝泄露进来的带着冬日独特的冰凉味道的稀疏阳光一齐向我扑面而来。再次回味着那个画面,那散碎的一幕像是被拉长至绵长的程度的尽头一般,少年所拥有的极为出色的才能让将要死去[2]的我死水般的心脏里漾起了涟漪,它们轻轻的波动——继而消失的无影无踪。
——我怕是羡慕着那样的才能的。
——正是因为羡慕着这样的才能,才希望可以用这双眼睛,再一次又是第一次地,好好目睹着那一轮明月升起的模样。
那是属于,已经无法睁开眼睛的少年,一个如同砂砾般渺小的心愿。
[华节奏]
“话剧?”
十五岁的少年坐在摩托车的驾驶座上,任凭我像是刮带在后座的某种类似于水藻或是珊瑚般的生物般无意识地随着颠簸摇摇晃晃。我向着身后望去,仿佛看见道路两旁的电线杆面朝远处倒塌。
“嗯,小华节你参加过吗?”
引擎的轰鸣声不知何时已经销去了全部的声迹,黄昏却早已显现了端倪。我双手捧着寒河江秋彦递来的冰水,似乎一心一意地沉浸在柠檬切片、三块碎冰和水面漂浮着的落日中了。用了很久时间我才反应过来他究竟问的是什么——我晃动着瓶子出神地思考着,直到冰块相互碰撞的声音在某个瞬间与地平线不断奔涌而来的浪潮所结合的那一刻为止——回忆也就此涌现出来。我想起钢琴的声音、想起空无一人的观众席、想起在聚光灯下演奏着的,红发音乐家的身影。
人总是容易记住出乎意料的事情,而所有按部就班的顺利进行的计划却一向在完工的瞬间就消失得干干净净。这么想着我对寒河江秋彦点了点头,为了不令他失望般搜寻着寥寥无几的记忆,最终越过我意识先一步响起的却不是我的言语,而是出自我口中哼鸣般轻声的曲调。
那是池田崩响所弹奏的,也是名字不为我所知的乐曲片段。
像是雨水打在地上,像是花朵飘落在水面上。
“——”
“——。”
寒河江秋彦听完后没有开口说些什么,他露出笑容来轻飘飘地开始鼓掌——我有些茫然地看着他。
“《月光奏鸣曲》第一乐章?”他问道。
确切来说,我也不知道这首钢琴曲的具体名称,但是听到他这样说的时候却不由自主地相信着他的判断。
“是这样吗……”我应答着,心里想的却不是其他,而是听到演奏时的第一感受——是月光仿佛都要为之融化的平静的大海。想到这里我抬起头看向寒河江也看向远处的海线,在逐渐黯淡下来的光线中,少年的轮廓不知为何变得近乎透明了。
“这是那个人弹的曲子。”也许是我一厢情愿地相信着寒河江可以透过这样的解释,从而理解到我没有完全表达出来的含义,而更多的是我觉得只要将其付诸言语,所有的景象都会在一刹那消失无踪。
会再次见到他吗?我问自己,这个时候我和寒河江秋彦已经重新行驶在通向落日的公路之上。这个时候我忽然发觉,我与池田崩响、甚至与任何人的距离好像从来没有改变,直到如今我还一直对“再次相见”这种事抱有隐约的确信——倒不不如说是从未怀疑过世界上所有的不期而遇。
道路两旁的风景一晃而过。
“——见到他的那天在下雨。”
我突兀地打破了沉默,在静谧的仅有风声的道路上,我对寒河江秋彦讲述起红发的音乐家与他的钢琴的事情。
当我踏进齐踝的海水时冰冷而又清晰的波纹缓缓展开,我闭上双眼,透过夕阳的余晖与奔涌不息的海浪,仿佛再一次听到了池田崩响的奏鸣曲,又好像在眼睑中看见鲸鱼融化在满月的光辉中。
“不管在哪里,请一定要好好地生活。”
我忽然这么想——现在看来大致是因为幸福这件事情格外虚幻,因此才会那样一厢情愿地希冀着奇迹发生,但我似乎确信那个时候的池田崩响是幸福的,即使希望只是绝望中的一瞬——那么就从绝望中寻找幸福、寻找希望吧。
——请好好地生活、好好的活着,继续弹钢琴与拿指挥棒吧。
无论是在故事开始之前还是一切结束之后,最初与最后的愿望只有一个。
[寒河江秋彦]
“秋彦君,振作一点,现在还不是你该倒下的时候。”
瓦砾和灰尘让空气里的杂质浓郁的快要喘不过气,嗅着浓郁的近乎令人作呕的血腥味道,他缓缓地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沾着点点血迹的红色让寒河江突然间回想起来了一些东西,却是极为不适时的回忆。止血剂沁入伤口引发的疼痛让他蹙了蹙眉头,视野更加清晰了一些,他看到了池田崩响绷得紧紧的脸颊。
轻轻的笑声。
这声音却被池田捕捉到了,他的眉毛皱的更紧了,“现在不是笑的时候。”而秋彦只是依旧保持着微笑看着他,但却又是在注视着池田背后的,某个虚无的记忆的彼方。
——有机会的话,可以让我看看你的表演吗。
话语消失在喉头,他转而望向了其他的同伴,脸上的笑容加深了一些。
END
[1]:《海上钢琴师》
[2]:春原本是想杀掉里人格作为表人格活下去
序章时候摸的鱼,时间不对就放到现在才发……
看不到的人也有看不到的乐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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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感觉到视线。
转过头时,却空无一人。
「……」晓之助沉默地看着那把似乎想假装自己只是路过、但一直竖在原地还可疑地颤抖不停的扫帚,不管是左看,还是右看,都没有看到有人操纵的痕迹。
他看到一把浮空扫帚自己在动。
有那么一瞬间,晓之助突然想起了那些关于这座宅子流传的传言。
他曾经觉得那些「幽灵宅邸」什么的都是无稽之谈……所以传说还是有那么些可信度的吗?!
如果要这么想下去,当时十文字政纯热情邀约他住进来的态度也变得可疑起来……
突然「啪」的一声,就在他胡思乱想到天边去时,抬头一看那把扫帚已经被突兀丢在了原地,而刚刚的视线感也瞬间消失。
他一头雾水地走过去,蹲下身看着孤零零躺在地面,怎么看都是普通竹帚而已的扫把,陷入无限困惑。
「什么跟什么啊……」
「嗯?那个哦……」
次日听到他的疑问,屋主则是也露出茫然的表情,过了好一会儿、才「啊」了一声,「我明白了,你说的那个嘛……」
「不用管也可以的啦?」然后男人吃吃笑起来,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般,拐弯抹角地不打算解释更多,「总之,不会有伤害的,倒不如说也许是『幸运』也说不定呢。」
「幸运……」
晓之助无言,完全不知道自家房东在卖什么关子。
正打算追问时,就被塞了很难找到的偏僻书籍,他下意识地啃下去、再一抬头,时间不知不觉已经转到傍晚,而对方早已逃之夭夭。
……结果,他的困惑反而更增多。
又是转天之后,他无意中再次目击灵异扫帚。
还是同一把,在中庭里勤勤恳恳地扫着落花、落叶似乎没有注意到他的靠近,过了一会儿才像突然发现晓之助已经站在原地看了许久的样子,扫地的动作整个僵住。
不会有危害……吗。
看着那把扫帚、或者说是他看不见的扫帚使用者战战兢兢的模样,他不知为何忍不住笑出声。
确实啦,如果说是做的事情只有在扫地,甚至被人看见还要怕到逃走的幽灵,那确实没什么好怕的。
该不会不是幽灵,是所谓的座敷童子也说不定。
「辛苦了,座敷小姐。」
这样想着,他朝自己无法看到的对方微鞠了个躬,觉得自己再待下去大概又会目睹扫帚被吓到丢下落跑的惨状,于是也就直接离开。
深宅里有辛勤扫除的座敷,写成故事的话,或许会变成一桩美谈吧。
「兄长会想听这样的故事吗……」
喃喃自语着,晓之助开始为下次能和兄长攀谈的话题打起腹稿,并再次忠告自己,谨慎斟酌用词和说话方式。
而在他所不知道的身后,视线紧紧跟随,长发的付丧神满脸迷茫。
「座敷……小姐?是在说我吗……」
名为夜半的男性灵体百思不得其解,最终只得将其归为人类美好的误会。
失踪人口的回归。一个序章(的上半部分)
约好的互动都还没写到……等、等我把下半部分补上(吐血
管不住自己乱开嘲讽的破毛病。这大概,仍然还是,一个略感遗憾的故事。
————————
1<<<
…………
……
……您好? 您好呀。
……
不知您是出于怎样的缘分,才看到了我写下的这些东西,不过,请您大可不必将之当做什么重要的文稿,或是满溢才华值得收藏的大作之类加以对待。因这不过是不值一提的人物写下的,一些既无甚么条理、又半点不打动人心的无聊琐事,若您有兴趣,当然观之无妨,若对执笔之人的切切叨叨感到厌烦,我却还厚颜请求您,只看一看最后一面——或是最后几行也好,请您暂且忍下不耐,请听一听、听一听我的请求吧。
——这已是现在的我,唯一能够为她做的了。
2<<<
我姓甚名谁,实在无关紧要。不过既已提笔,便权且粗粗写下,也算作在这世间坦荡一回罢。
在我祖辈,一时也曾煊赫过,祖母是居于三条的贵重人物,虔心礼佛,便连发都绞了,可见心诚至极。至于我父亲,在京中也素有薄名,称得上是人人艳羡的人物。提起家柄,或者您曾稍有风闻,也未可知。然父亲逝后,到底尽了气数,家道中落,现今已不值一提了。
至于我呢,据下人们嚼舌说,我出生在母家破败的草屋屋檐下,生母原也是破落了,但凭祖上那点值得尊敬的血脉,到底生了一副好颜色,尽管破落,还是显出了贵人之后一丝半缕的风采来,不算很辱没这血脉。
因这样,父亲也爱慕她,站在屋外的花枝旁朝她吟诵和歌,尽管连个使女也无,寄托这绵绵情意的纸笔也无,三日三夜后仍是喜结良缘,甜蜜自不用说了。母家的人也俱都沾光,香米华服享之不尽,好受周遭艳羡。却说这一段风流美事,最终触动了父亲正房的贵人,使这尊贵的夫人生出怨愤,结局远称不上完满。
人人皆道,可见这份福气,非是上等人,还是享用不起的。瞧呀,公子甚至从来未曾起念将她带回家宅去,这便是体恤她,恐她毕竟落魄了,承不起这样的福气。可便是这样,到底还是受不起,年纪轻轻便香消玉殒、魂断花叶间了。
可怜,可叹。可怜,可叹呀。
我似乎便是因这样,才被抱养在了父亲家中。类似这样的话,从幼时起不知听过多少,连那些使女们暗自飞扬的情态,因并无人在我面前避讳,见得多了,也在我的心中活灵活现起来,只消这样想一想,就好像那些面孔近在眼前似的。
如今这般写下此言,竟分毫也不觉心痛,可见我果已认清自己的身份,多少也算是一桩幸事罢。
……见笑了。
真是叫人烦恼。我本只想简单向您介绍一番,却成了这样枯燥的长篇大论,还请您不要嫌烦呀。只是一想到要介绍自己,便生出些许犹豫来,不论怎样写,似乎都显得唐突。这样说吧,往日家中唤我,多半是叫“椿”,“椿姬”,幼时更常见一些的,诸如“偏院的那一位”、“无品花”之类,随您的喜欢罢,原也说了,这不过是无关紧要的琐事罢了。
那么,就请您听一听罢。
听一听我的……我同她的故事。
3<<<
我初次见到她,是在七岁那年——
4<<<
椿姬初次见到那女子,是在七岁那年。
这样说,实际上并不准确,但她说不清,只觉得的确该从七岁那年数起。
该从何处谈起呢。在椿姬生活在偏院小小一方世界的前七年之中,她偶尔也曾得到父亲的怜爱,自沉闷的障子中喘过气来,得以偷偷瞧两眼大得不可思议的庭院中的花草与鸟木。次数虽不多,但她亦曾见过她的祖母,那清卓的老妇人面光融融,总在手中持着一串被捻得温润发亮的佛珠,在幼童看来,只觉慈善祥和,有说不尽的神采。
她瞧见老妇人身旁总跟着某种模糊的虚影,颔首垂眸,翩翩而立。隐约能辨出女子姣美秀致的容貌,可那模糊的面庞从不改变分毫,飘忽空茫无有半点生气。
椿姬并不知晓自己窥见的是怎样脱离人世、本不该被人之子直视的东西。父亲教她唤祖母,她便天真可爱的将老妇人同虚影瞧做了不可分割的人物,丝毫不觉怪异,俨然认定那定然便是祖母了——多自然呀,毕竟从未有人教过这小童,从未有人温柔的梳理她的发辫,或用手轻轻拂过她的额头,教导她一切她合该知晓的事。
没有人告诉过她,这世上总有些人之子目不能视的存在。她自夹缝中窥视某个世界的零星碎片,自己尚不自觉,一只脚已踏在此世同彼世的分界线上。
然后到了椿姬七岁那年。
礼佛的贵人早已随着隆重的丧葬睡在黄土之下,家中的男主人也在这一年同正妻先后困于怨咒,终于双双逝去了。
作为唯一的子嗣继承了大宅的女童茫然四顾,这突然间归她所有的屋宅空旷而陌生。使女们的悲声哀叹与远远传来的神乐皆使她更感茫然,她在空宅中走了几步,自己的足音清晰到让人轻轻颤抖。
小女公子默不作声的走至灵前,案台上搁着那串熟悉的佛珠,黑珠玉润圆融,在蒙蒙薄光中温和而静谧。
那女子的虚像仍影影绰绰瞧不真切,椿姬却不知何处生出一股力量,她伸出手,本能的想要抓住些什么。是什么呢?或许是已离她而去的血脉亲缘,或许是旁的一些什么。
“我只是、我只是想要……”
想要在空气冰凉的黑夜中,有谁能够以温柔的手掌,轻轻抚过她细软的发丝,让她能够在香甜的梦中安睡,子守歌轻轻远远的响在耳边。
只是想要变得幸福。
一点点,只要一点点就好。
椿姬紧紧拉住了虚影的衣袖。
而那不哭不笑不说不动的人,似是被这小小的手掌赋予了某种生意。女子的面容渐渐清晰,椿姬仰头看她,看那张面上缓缓升起融融清光,看那额心一抹朱色,女子亦垂首,沉黑的双眸被半垂的眼睑和羽睫遮掩着,她略有些僵硬的偏过光洁的面颊,忽的弯一弯唇,朝小女公子眨了一眨眼。
——付丧神正是因稚子的殷殷期望而“活”了过来。
5<<<
我重获的家人,便是这样一个不同寻常的人物。据说是器物生灵的九十九,常人无缘得见。除掉我,在这家中谁也瞧不见的。
说来惭愧,往日里我也曾有机会见过她,却从未想过她的身份。祖母日日不离手的那串黑檀佛珠,便是她的本体,许是正因这一点,付丧神的身上也带着沉静、安然的氛围,面上隐约带着浅笑,看不分明,却叫人放松。因她称是随我的愿望而生,我便替她取名,定下叫她真黑,真黑也无异议,只微微笑着点头应下,瞧不出是否满意……但我猜,该是满意的罢。
我自然不必说,对真黑可说倚赖非常了。那之后几年的时光,于我来说珍若至宝,是什么也替换不了的。我总想,这的确就是“幸福”了,除此之外还能是什么呢?因有真黑在,逐渐破败的屋舍倒也显得不那么紧要起来,与京中贵人们的交际在父亲去后便也断了,我时常觉得这座逐渐破败的大宅便如乐园一般,住在其中,好像再没什么可担忧的。
真黑曾对我说:“正因你许愿,我才会出现。”
我便问她:“那么,是你实现了我的愿望罢?”
九十九微笑不语。她将手放在我的额上,指尖微微泛凉,轻而缓的梳理我的额发,正如我曾期盼过的那样。
尽管我对九十九的事情一无所知,但我还是坚信,的确便是真黑实现了我的愿望。确乎如此,再没有什么旁的解释了。
而我那时绝料不到,这幸福竟是不能长久的。
6<<<
渤海国的使者据闻已许久不来了。
前堂的种种政事,在家中男丁断绝后,便几乎同椿姬再没有什么干系。无意间听闻仅剩的几个使女们窃窃私语,她也并未放在心上,仍像往日一般伏在付丧神的膝头,如幼时一般撒娇耍赖,嬉笑连连。
又过一段时日,便再度听闻风声,说渤海国的使者果真不会再来了。外海的国度说是遭了灾,这百年内,往来已几乎没有,如今终于已成昨日黄花,不复当年人人追崇的盛况了。就有京人言说,小小渤海国,且比不得我朝繁华,种种物产土仪丰饶,更不必说与唐国相比了。
且就是唐国的渡来物,也不乏稀罕个三五十年,转眼又弃若敝屣的。
世道总归是这摸样:
曾盛极一时的,终于盈满而转亏,一路跌入尘土里,再没有人肯多看一眼了。
这小女公子长到已着裳的年纪,容貌出色自不用提,性子却还一团孩子气,对穿用浑不在意。但凡捧着秘色青瓷的小皿,便心中满意,不再想琉璃盏的事情了。冬日寒冷,便拖出厚实的黑貂毛皮大袄来取暖,至于衣裳用料讲不讲究,是否簇新,合不合体面,都不甚在意。使女们跟着这样的主家,实在为难不已,终日叹息,好叫人哀愁。
付丧神却还是寻常模样。使女们瞧不见她,而她呢,或许也未将旁人放在眼里。这礼佛之物面白唇红,只发与眼是沉黑的,眼角染着淡淡的红,微微笑时,便同眉心一点赤红一同显出超脱出人之子的气质来。
她极爱坐在正面朝院子的那边缘侧,拨弄三两合香,将之投入小巧缠梅枝银香炉中,瞧着烟雾徐徐飘散。而椿姬则更爱叫她不紧不慢的替自己梳理一头长发,付丧神不论做怎样的动作,都不疾不徐,自带有某种独特的韵律,叫人着迷。
她感到那双持着发梳的手忽地顿了顿。
小女公子疑惑的抬起头,便见使女掀起垂帘,面带喜色,手中捧着一封染着熏香的高丽纸,并一束花枝,急急报喜而来。
她呈上的,是椿姬着裳以来接到的唯一一封情信。
第二章_功败垂成的哀伤
(矛盾与初遇)
“喝!!哈!!!”陈氏弯腰旋转,绕到了我背后,抡起手就是一拳,我被打到在地上“克瑞瑅,都说了多少遍了,像你这种体质没有那么多把握就不要那么野蛮的冲出去。”陈氏冷冷的教训着我。虽然陈氏性格特别烂,但是在他的指导下,我的体术技能正在飞速增加。
“是,陈氏先生。” “今天就到这儿吧,等会儿还要去找莫奈因呢。”我深鞠一躬,直到陈氏离开训练场
枪炮声的响起已是日常。如今怪物的数量越来越多,“反抗者”也是起义不断。我想不通为什么他们要反抗审判者大人,‘有空去D区看看吧’我竟然会渗出这种念头。
审判者大人派下来的任务正在一条条的增加,“Ke的,圲的,雀的,时煜卿的…今天没有我的吗…那就久违的休息一天吧!”刚刚说完,任务板上出现了我的名字,“啊啊啊啊啊!假期没了啊啊啊!!!”抄起任务板瞟了一眼,【D区讨伐,猎魔师:克瑞瑅、夜岚】“我靠,不就一怪物嘛,还要两个人去讨伐…”,抓起我的蓝色风衣和两把枪,便开始执行任务。猎魔师大厅后的停机坪上,我登上了任务专机D029,从A区到D区还是有很长一段距离的。夜岚早已在直升机上等我,冷漠的气氛一直围绕着,直到飞进D区边界。
由于反抗者在D区的集结,机师也不敢继续往前飞了,便在边界随意找了一个路口停下。今天的风很大,天气也并不怎么好,D区也是一派荒凉的景象。废弃的高楼一栋接着一栋,由于贫穷,所以D区的人们大多住的都是那种没有安全措施的平房。
一路上,垮塌的建筑物随处可见,偶尔在路上能够碰到一些路人,但是大多都蒙着面,而且穿着的都是一些不得体的衣服。他们手上拿的不是平时在B区随处可见的手机,而是一些食物,发霉的食物。“他们的日子都过得很艰难吧。”我的内心出现了一丝怜悯,竟然有了一些想去帮助他们的冲动。“别忘了你的身份和你的任务,我们,都只是一介猎魔师而已。”夜岚在旁边冷冷的提醒到。可是,为什么我听到声音竟然有一丝颤抖…。
在这里,在D区,没有树木、没有绿化、没有娱乐场所,这里只有雾霾、只有荒凉、只有哀叹连天。
房屋倒塌声和人们哀嚎声从远处传来,不对,这声音怎么这么不自然,是怪物吗,想起来了!在D区出现的怪物!“快走!”我一边冲出去一边对身后发呆的夜岚喊叫着。果然,是一只怪物,但是怎么还长着翅膀?!“这可能是和禽类改造的失败品。”夜岚说完举起速射炮就杀,鸟型怪物在半空中舞动,躲掉了所有飞来的炮弹,‘果然这不是一个人能顺利解决掉的怪物’我这样想着。伸出手,周围浮现出锁链和刀剑,然而却怎么也控制不住这只怪物。我吼道:“夜岚控制住它!别让它飞到其他地方!”,便奔上了旁边的一栋废弃的高楼,夜岚轻轻点了一下头,双手持炮一顿狂轰。速射炮的弹夹打完了,又从背后抬出一把短炮,精湛的炮击把怪物锁定在了这个高度。就在炮轰之时,我爬上了楼房的最高层,手上出现了一把巨大的斩马刀,一跃而下。
轻松落地,身后落下被劈成两半的怪物。“任务结束,回去吧。”夜岚轻轻的说到。“别啊,我还想再逛一会儿呢~说不定会有什么好玩的发现呢。”我微笑着说着。夜岚什么也没说,只是叹了口气默默地跟了过来。
又是一路荒凉的景象,夜岚都有一些不耐烦了。此时眼前出现一间朴素但是很奇特的屋子,好像,是个什么店铺?咖啡厅?D区竟然还有这种地方,“夜岚,喝一杯?我请你~”我笑着问道,夜岚翻了个白眼道:“你自己去吧,我先回去报告任务了。”说罢便扭头走了,我还是笑着,但笑味是苦的。
我推开了门,朴素的外表与温馨的内饰毫不相符,一张张木桌木椅虽然不能说是精美,但是也算干净。‘D区竟然有这种净土,可真是小看了这块地方呢。’咖啡的香气弥漫着咖啡厅,桌子旁坐着的都是正在享受仅有一会儿空闲的贫民,虽然他们有可能吃不饱饭,也有可能衣服无法保暖,但是能从他们的脸上看出,他们过得很幸福。这时一个看上去年纪不大的姑娘急匆匆跑来,连忙说道:“哎客人下午好啊,需要来点什么吗…呀,看您这身行头,您是猎魔师吧。” “嗯哼?”我不由得轻哼了一声,‘区区一个D区贫民,怎么能够光看衣服就知道我的职业?有些蹊跷呢’想到这儿,我皱起了眉头,又一瞬间恢复了平时的笑容,“一杯卡布奇诺谢谢。” “好嘞一杯卡布奇诺,客人这边请~”,被带到一个靠窗的座位后小姑娘便又急匆匆的跑了回去。‘可真是勤勉呢’我靠着椅背,扭头看向窗外劳作的人们和渐渐落下毫无生气的太阳。偶尔能够看见在路上巡逻的“狗”们,大多都是我不认识的旧型机器人,“客人您的卡布奇诺,五十元” “这是一百,不用找了。”我微笑了一下,天已经完全暗下来了,咖啡厅那些不算明亮的灯也亮了起来,轻音乐围绕着大厅,‘要不是D区的人们有休息的时限,这里也算是很不错的地方呢’抿一口咖啡,我这样想到。
‘墙角好像有什么东西一直在动’虽然灯光微弱,但是我还是能看到暗处的墙角好像有什么东西。放下手中的咖啡,我起身静静的走了过去,这..是一个长着猫耳朵和猫尾巴的女孩儿??这…不是人吧……女孩儿抬起了头,用颤抖的声音说到:“你…有阳光吗…”我被逗到了,“阳光?那么,我给你创造一点吧。”说着,我伸出了手,手掌心渐渐渗出光,这个猫女孩儿伸出手,也是爪子,在光线周围挥动着。“啊客人,她是‘狗’哦,只不过非常怕黑呢~呵呵呵”刚才的小姑娘出现在了我的旁边“她是猫和人的改造体,编号F01,是我们伟大的审判者大人派来守护我们和平的天使。”姑娘很热情的讲述着。我总觉得有什么不对的气息,但还是笑着说道:“在D区,这里也算是一个不错的地方了。只要有机会我还会来的。哦对了,互相认识一下吧,在下克瑞瑅,克瑞瑅.克劳伦斯。” “本店期待您的光临~我叫思定~”
准备转身离去时,我看到了后台一些闪闪发光的东西,怎么..还有一个受伤的人…好奇怪…是我看错了吗…也有可能呢。‘天色也晚了,回大厅和夜岚汇合吧’但是,我怎么还是觉得那家咖啡厅有点问题…有可能是反抗者的营地之一吗?如果有这种可能的话,得尽快联系R3进行清除任务呢。
但是,为什么我要清除他们…
“呼…总算是躲过了一劫…如果被发现了那就不妙了呢…”思定苦笑着在后台叹息道
end
本次主线时间拉到两周,即下次主线总结在3.3
考虑是开学之后企划主和大家的弧都变长,而且参与主线有时差党,弧不好对,本周的主线还是很丰富的,请大家不要着急慢慢体会。
至于之后的主线时间是一周还是两周,则看具体情况。
第一次选择 【154】死亡房间 死因: 窒息
芷亚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里,等回过神来时已经被困在了陌生而空旷的房间里,人越来越多,但都是陌生的面孔,陌生的……让人心中发慌。
钟声响起,伴着它停歇之时,屋子中央出现了一块屏幕——
生存游戏。
原因什么的,已经不重要了。
她想要出去,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迫切地渴望地迈出这种被称为房间的封闭空间。
潜意识里,还有什么要去完成,还有什么,没有得到满足。
窒息感涌了上来如同潮水般扼住她的喉咙,她下意识地想要伸手抓住些什么,却是徒劳。
身体失去平衡摔在空荡的冰冷地面上,她却已无暇去顾及那种疼痛,视线很快变的模糊,融成抹不开的黑雾,缠绕住她捆绑住她无情地吞噬着她。
身体止不住的抽搐,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她失去控制地疯狂挖挠脖颈,在白皙的肌肤上留下道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即将昏迷的瞬间她忽的看见了很多,过去曾发生的一个个片段连同那些未能实现的期望的碎影,混淆在一起,失掉了现实与虚幻的边界。
她好似看到了什么,嘴角微微颤抖向上划出一个极微小的弧度。
接着,停止了呼吸。
第二次选择 【016】危险房间
芷亚放松身体,让自己完全陷入柔软的被褥中,这张小床意外的舒适,让她感觉舒心许多。
今天是来到这里的第几天了?她不清楚。
记忆发生了混乱,她下意识地碰了碰脖颈,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作出这个举动。
白天的时候她巡视了其他的地方,漫长而普通的走廊,一个又一个相似的门。打开门的时候第一眼她就看到了挂在墙上写着“夜晚危险”的牌子,并没有感到太多的吃惊与恐惧,她掂起房间里摆放的武器,在匕首和长刀中最终选择了后者。
夜晚来临,她睡的很浅,心存警觉。
凌晨的时候异状终于出现了,她庆幸自己选择了长刀,可以免去染脏自己的双手。但在坐在死去的丧尸旁却再也睡不着,她就这样呆到了天亮。
第三次选择 【065】 危险房间
刺杀丧尸的第四日,出乎自己预料的,芷亚睡着了,梦里的噪音断断续续。
身子起起伏伏仿佛荡漾在海浪里,忽而强风从身侧拂过,她睁开眼睛,原来自己乘敞篷的车子颠簸在乡间小路上,烈日晒得她有些睁不开眼睛,风声呼呼在耳边奔腾,热土的气息扑面而来。
她不知道去向何方,也不知道自己来自哪里,只是颠簸在车子上,在阳光的照射和风的包裹下,跨过一个个坑洼似是永远不停歇地跑下去,跑下去——
*不知道要写啥了,BGM:Write Noise-Ella Vos,云音乐推荐新专
第四次房间 【038】 安全房间
“——请从下列房间中选择一间——”
芷亚知道这次是最后一次看见它了,但记忆却欺骗了她使她记不起从前经历过了什么,自己是如何来到这里的,以及这一次会遇到什么——
她的手碰到门把手,却迟迟不敢推开它,心脏剧烈地跳动,仿佛下一秒就要失控地冲出胸膛,她怔了一下,心里狠狠地骂起如此纠结的自己。
“3,2,1……”
无声的倒计时后她缓缓睁开双眼,映目是个干净整齐的小房间,没有可疑的牌子,也不会再用到冷冰冰的刀器——
啊,真好。
1jIPtbKy
*和Auris的互动
*还是前置剧情
*等到Auris的角色建立了,再去响应一下()
古尔曾经在酒馆里,遇到过加尔姆综合征患者爆发的事故。
对方正好是古尔看中的姑娘,那时还是夏季,雪城并没有特别温暖,塔德区一些街道边有私人设置的取暖设施,这让古尔没有穿外套,一件背心一条裤子加上斗篷,最多就是再带两包烟,就将他自己沉浸在酒馆的麦芽香气中,姑娘似乎并不是雪城人,借着雪风不大的日子来到了尤金,艳丽的红发,妖娆的身子,谈笑举止之间都是妩媚,古尔喜欢跟这种女人上床,喜欢她们不害臊的床叫和对他床上功夫的无限褒奖,点两杯鸡尾酒,靠在吧台边上,笑谈道:“你真漂亮。”
“谢谢。”女人接过了酒杯,说明是接受了古尔的邀请,古尔便是报上自己的名字“尼古拉斯,你好。”
不知道为什么这几年,古尔的运气一直都不是很好,运货的时候时常因为未知的原因被黑兽缠上,在中心城的广场里跟女人打野战的时候还会碰到前任。今天的运气也是一如既往的背,他看着姑娘前一秒还在跟自己说笑,下一秒口鼻之间就涌出了白色的稠液,“该死的!”古尔暗骂道。他早就应该发现到女人的不对劲,在酒馆昏暗的光线里根本没有发觉到对方脸色的不正常。
对方忽然紧抓住古尔的手腕,嘴里还在发疯似的重复着“尼古拉斯,我还不想死,尼古拉斯,救救我!”古尔恨不得用自己从中心城买来的脉冲手枪一发毙了面前的疯女人,但是出于人道,古尔还做不到杀人。
她似乎是在临死之际渴求唯一的陪伴,这却让古尔十分为难,他只是想要痛快一晚而已,面前的姑娘却把自己当成了精神上的救命稻草,摆出一副只要古尔用爱感化她,她身上的病痛就会马上消失一般的滑稽样貌。
等到科学院的人赶来时,酒馆里其他的人都已经跑光了,只有他一个人还没冥顽不化的女人缠着,以为科学院那群身着重装的研究人员把女人带走就好,没想到自己也被跟着以有潜在感染风险而被带到了科学院去。
古尔的衣服被迫褪去消毒,只穿着一条内裤的古尔坐在无菌房间内等着检查完毕,房间里没有娱乐设施,抽去的血液还在化验中,他心里头到还是惦记起了之前那个女人,好好的一个小姐姐,染上这种病,居然还能跑到尤金来寻求温暖。
简直就是吃饱了没事干!
比这更糟糕的事情是身上的那把脉冲手枪好像还塞在自己的衣服里!估计是收不回来了。这才是让古尔失落不已。
房间里只有古尔一个人,科学院的研究人员没心思多去留意外人,透过玻璃窗看见房间外只有一个样貌中性化的……男生,站在房间外,似乎还在做研究,或者说他的工作可能就是待在房间外看着古尔。
对方的脸蛋看上去十分细腻,和一些女孩都有得一拼,标准尤金人的样貌,蓬松的短发在对方走动的时候也会跟着有一些上下摆动,身材并不是古尔喜欢的那一款,不,应该说从性别上,古尔就没办法对男孩打起主意,室内的气温有些低,古尔敲击玻璃,想让那个男孩注意到自己。
“您好,有什么可以帮到您的?”男孩的确发现了古尔的动作,他通过麦克风将声音传到另一个房间去,古尔顺着声源抬起头,看见音响和麦克风之后,两手环住自身“房间里面有些冷,我的衣服都拿去消毒了,你这里还有没有别的衣服可以给我先穿一下?”
将衣服送进房间内,男孩必然得和古尔要有一定的接触,古尔看见男孩的犹豫,即使他相信自己没有得病,不过在病源爆发之前,古尔自己也很难下以定论,也就转移了话题,至少还可以跟人聊天,这算是目前对古尔最大的慰藉了。
“你也知道我的事情吧?你说那个女人会被怎么样……你们工作人员知不知道啊?”
“不清楚,这不是我要做的事情。”男孩看起来似乎还有工作要忙,将后背朝着古尔的方向,古尔也不知道对方在鼓捣什么,话匣子一打开就停不下来“我听说他们会把病人给活埋了,还有人说被拿过去做实验了,是不是真的?你真不知道?那你旁边有没有同事知道啊?”
男孩不愿意回答,气氛陷入沉默。古尔的盯着人后颈看了一会,张开嘴“有没有人说过你长得很好看?”
看见男孩的耳尖发红,古尔心情微妙的变得更好,继续毫不吝啬的使用自己的赞美,即使听上去会让一些人浮想联翩。
“笑起来肯定很甜吧,大家一定都很喜欢你,如果我是个女生,我肯定也要追你。”
男孩的肩膀都有些颤抖,他背对着古尔说道:“先生,请注意您的措辞。”
“不喜欢听吗?还是害羞了?”
男孩唯一和女人的共同就是羞耻的高低,古尔更喜欢开放的女人,不过他也有将姑娘挑逗的面红耳赤的时候,这取决于那天酒馆里的女人到底有多少。
现在的这间“酒馆”里,只有一个“女人”。
“先生!”男孩转过身,脸蛋已经红透,如同诱人的红果,微颤的肩膀是古尔挑逗对方尊严的罪证,古尔看着这才看清对方似乎并非男孩,年龄上应该叫对方青年更为妥当。青年两手因为情绪激动而攒紧,古尔吹了一声口哨,在青年还未开口之前插话“我叫尼古拉斯,你叫什么名字?”
“Auris,先生,我知道您的名字是古尔!”Auris因为激动的声音还在颤抖,他的手向后抓住一摞文件,上面的确有古尔的资料,不过古尔自从出去单干之后,资料的内容就只停留在了几年前——曾经跟着商队办事,先为无业游民。
青年明显在人际交往能力方面有些欠妥,由于被古尔的字眼挑逗,脸上的红晕久久没有消去,连说话似乎都有些结巴:“先生,我,我希望您能好好配合我们的工作,餐点的时候会有人给您送饭的。”
“那我的衣服呢?”古尔追问
“暂时不能换给您,不过新的衣物也会在送餐的时候送来的。”Auris看起来只擅长应付工作上的交谈。
古尔继续调侃道:“那是不是你来送?我想让你送进来。”
“不!不会是我!”Auris抬起头看着古尔,使劲摇晃脑袋“先生,在您还未被确认具体情况之前,我是不会进去的!”
“Auris,我想抽烟。”古尔真诚的看着青年,“我知道你的心肯定很善良,能不能叫他们在送餐的时候给我送一包烟?”
Auris没有采纳古尔的建议,即使他听到了古尔的话,也当做没听见的转过头去,除了耳尖还有些发红。
“Auris,你有没有喜欢的女生?”他看见Auris走进房间,就开始找人聊天。
古尔在房间里已经第五天了,一日三餐都有保障,无聊的时候还可以调侃一下面前的Auris,古尔也深切能够理解一些贵妇人为什么喜欢年轻的男孩,Auris没有回答,他刚回到无菌房间隔壁的实验室,手里拿着文件,古尔站起,贴着玻璃,他能够看见Auris手中文件第一页,瞳孔微微收缩,第一页上的资料显示的,正是之前他在酒馆里遇到的女人。
“Auris!”古尔大声叫唤,Auris才转过头,看着古尔:“先生?”
“你那个文件,能不能给我看一下?”古尔提出他自己认为不过分的要求,Auris却慌张的把文件给收起:“不,先生,这不能给你看。”
“你们科学院……”古尔皱起眉头,想到之前自己对Auris的无稽之谈,不过见Auris似乎还有别的话要说,先等人说话。
Auris从文件里抽出一张“古尔先生,您明天如果还没有发生类似加尔姆综合征的病理症状,那您就可以离开科学院继续您的生活了,我们会给您家里一定的补贴。”
“那我的衣服呢?”古尔拉扯自己的病号服领口,Auris把纸翻面:“鉴于您的手枪并未登记,已经被相关部门收走,其他的衣物会在您离开的时候还给您。”Auris把自己负责需要通报的事情都说完,看着古尔,喉咙里似乎还有什么话没说出来,古尔盯着Auris这幅欲言又止的模样:“还想说什么?等我出去了可就没办法说了。”
Auris脸蛋又开始发红“您,您是猎人吗?”
古尔睁眼,看着青年向往的神情,了然,然后装出一副劣质的听不懂的模样“你说什么?我听不懂。我不是无业游民吗?”
Auris听到对方把话接过去,看上去十分的开心,开始自言自语“古尔先生,我知道猎人的身份现在不方便透露,我也不会妨碍到您,就是,我想知道您平时都在干什么?”
古尔汗颜,想来可能是自己的一身服装给了人误导,自己身上也还就有不少“战利品”,加上自己的职业,也很容易让人想到在外厮杀黑兽或者探索世界的猎人。
但古尔并不是很乐意把自己的丰功伟业告诉除女人之外的其他人,就和Auris打了个圈子:“这里不方便说,等我出去了,以后有空我会找到你,给你说说我在外面的事情。”
“好!”
之后古尔离开科学院,由于手枪没收的原因,一直对科学院的那些书呆子十分的憎恶,自然也就忘了之前和Auris的承诺。
O概要:上天。
——
天气渐渐回暖,能听见春天的敲门声。天边云层重重叠叠,把夕阳半脸遮住。清风阵阵,吹入半开门窗的教室。华秋杉看着窗外风雨欲来,祈祷明天不要下一场叫人狼狈的大雨。因为明天——2月14日,情人节——有一场盛大而隆重的假面舞会。此刻华秋杉已经不再躲避自己的心意,他就是想去见一见切尔西。
“要在舞会上吸引你的舞伴,成为舞会的焦点,穿着是十分重要的一环。”小森沙也加拿着粉笔在黑板上写下Dressing,最后一笔用力一勾。“假面舞会更是如此。”
“在音乐的烘托下用一身漂亮的礼服一举拿下TA的心,有几个要点。”沙也加轻按鼠标,幻灯片下翻一页。
“First,Special.展现出你与平常不同的一面,让对方耳目一新。”沙也加随即介绍了几件礼服。
“Second,Smell.香水无论对于男人或是女人,都是一件无形中夺人心魄的战袍。”沙也加从包里拿出几个小瓶,陈列在教室最前的左右两排。左排的女式香水请男性挑选他们最爱的一种,右排则是男士香水由女性挑选。华秋杉并没有参与进品香的队伍,坐在座位上在自己那张飞机图纸上给打勾。
“Most importantly,Eyesight.一副好的面具可以突出人的眼神,令其更加富有魅力。”小森沙也加对几款面具的优缺点做了一番详细的点评。根据班里同学的特征又针对性的介绍了几款面具,话讲到一半,华秋杉举手提问:“请问带着眼镜怎么带面具?”
“你可以选择隐形眼镜。”沙也加优雅地微笑。好主意,只是来得太晚。华秋杉根本没有配过隐形眼镜。
夜里下了场不小的雨,一直下到第二天清晨。华秋杉正熨着借来的礼服,时不时回头看贴在床边那张勾满勾子的设计图。切尔西的飞机经过两人的努力已经修整完毕,就等着一个晴朗的日子试飞。幸亏露西鼻子灵从隔壁冲进门,一把拽掉了电熨斗的插头,也幸亏礼服衣料耐折腾,否则华秋杉非得把礼服熨出一个洞来。“你打算买这件衣服也不用连我一起烧啊?”露西嘴上狠狠数落了华秋杉一番,行动上接上插座自顾自给华秋杉熨起衣服。等华秋杉的意识回到自己的身体,才发觉自己干了什么糊涂事——好极了,礼服上一股焦味。这下该怎么办?华秋杉正为难,露西伸过来一瓶香水。差点惊掉华秋杉的眼镜:一个高大,严肃,强壮的俄罗斯人身边竟然带着一瓶香水?
“不要算了。”露西又不高兴了。
“要要要。谢谢。”秋杉赶紧接过来。结果被露西趁机喷了一脸。
下午,不知是回应华秋杉的祈祷,还是积雨云飘走了,雨停了下来。华秋杉进大堂前对着水塘照了照自己领结有没有歪,拿出面具架在眼镜外侧。戴上后他只有一个感受——别扭,心里每分每秒都在盘算着一混进场就把面具摘掉。于是秋杉进了场立刻找了个角落位置,赶紧把两副架子从鼻梁上拿开。
“假面舞会不戴假面是犯规行为。”华秋杉没有带眼镜,看不清来人,只有晕作一团的红绿灯火。不过女孩说话声音倒是耳熟。女孩给华秋杉重新系上假面:“这样就不会被罚出场外啦。”
华秋杉记起来这个声音的主人是蜜柑老师的室友。曾帮蜜柑老师修理宿舍灯泡时,见过一面。印象里是个长得不错,性格开朗的姑娘。名叫绀野明奈。
“谢谢。”华秋杉笑着道谢。对方没有回答。“绀野小姐?”华秋杉见对方没有回应,试探性伸出手往声源方向探。什么也没探着。应该是被人邀去跳舞了吧……华秋杉往桌上摸索,寻找自己的眼镜。同样,什么也没探着。
糟了。
华秋杉反应过来明奈顺走了自己的眼镜。没了这两块玻璃片,华秋杉与瞎几乎没什么区别。明奈这个玩笑效果拔群。华秋杉想追,却看不清,不追,就看不清。左右为难。放在以往,华秋杉一定坐在原地,等明奈玩腻了把眼镜还回来。可现在,华秋杉和切尔西一同度过近两个月的时光。从给她买螺丝螺母,到帮她接线查漏,最后和她一同改装她的飞行器。华秋杉心里有了些许转变。这些转变推动着他,在毫无视野的情况下,毅然踏出冒险的一步。
华秋杉小心扶着桌沿前行,估算着桌与桌之间的距离,推算自己与大堂的相对位置。另一边,竖起耳朵,努力分辨各色人群的谈笑声,试图寻着明奈的声音慢慢找过去。
“哇!”“对不起!”华秋杉没走几步就撞到了人。
“秋杉?”是活泼稚嫩的声音。
“切尔西?”
“猜中啦!”切尔西拉起华秋杉的手,往秋杉眼里一片混沌的方向走。华秋杉不好意思开口,跟在切尔西身后踉踉跄跄。切尔西很快留意到今天的秋杉不太高兴,停住脚步。华秋杉以为切尔西看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要甩开自己的手,下意识抓紧她的小手不让她走。猛一用力,突然想到这样会弄疼切尔西,立刻主动甩开。
“发生什么事了嘛?”切尔西面前的秋杉明显有些慌张。华秋杉把事情原原本本和切尔西说了一遍。“简单来说,我现在什么也看不清。”
“呜……”切尔西沉思时会习惯性发出这样的声音。“那我来帮秋杉一起找眼镜吧!”随后牵起华秋杉的手,引着他往前走。
华秋杉想起了很多事情。比如切尔西那次从天而降,比如切尔西那句“到哪里去都可以!一起飞吧!”切尔西与自己相遇后的一点一滴开始汇成大雨,开始零星下落,开始汹涌澎湃。
两人手牵手穿过旋转舞动的人群,寻找着那名恶作剧的少女。由于大家都带着面具,又都在运动,查找目标变得有些困难。两人几经努力,问了不少人,也找了不少人,然而没获得什么有用的结果。
两人只好重新回到座位上,喘喘气歇歇脚。就在那么一瞬间,两人都闻到一股熟悉的香味。那是华秋杉身上礼服的香味,更确切的说,是露西借给华秋杉的香水散发出的气味。这一次,换切尔西拉紧华秋杉的手,两人一起往目标靠近。
“好啦好啦。”明奈本为了使用“超人效应”用一副眼镜形成完美伪装,来躲开上一位舞伴,然后换上下一副假面,去迎接更有趣的惊喜。没想到华秋杉还能找到帮手,又看到他的帮手正是那日篝火晚会上遇上的小可爱。会心一笑,把眼镜拿了出来,晃了华秋杉一下,交到了切尔西手里。“还给你们。”
“谢谢。”华秋杉再次道谢。这一场闹剧给了华秋杉在答卷上写下答案的勇气。
“那么,恋爱是什么呢?”泉蜜柑曾这么问华秋杉。
“像个男人,勇敢点。”榎本零曾这么劝华秋杉。
“Special,Smell,Eyesight.”小森沙也加曾这么教华秋杉。
华秋杉都记得。
当切尔西脱下华秋杉的面具,替他带上眼镜。华秋杉终于看清了切尔西今天的打扮。她脱下了飞行帽和护目镜,金发披肩,穿着一身英式长裙。
好看极了。
“切尔西,明天如果是个好天,我们就试飞吧。”
切尔西高兴坏了。
下过春雨,天朗气清,草木发芽。今天的华秋杉穿上了飞行帽和护目镜,坐在切尔西号后座上,等待机长下达起飞命令。切尔西坐在华秋杉面前,背对华秋杉,做了个深呼吸:“起飞!”
随着引擎轰鸣,四周景物开始后退,切尔西缓缓拉动遥控杆。一阵奇妙的失重感冲击两人的耳膜。渐渐地,地面也开始变得遥远,风,云,阳光开始靠近。世界的喧嚣渐行渐远。再然后,两人投入了云层的怀抱。切尔西笑了。华秋杉跟着笑了。他终于体会到切尔西为何深爱这片蓝天。而他也爱上了。
当两人重新回到地面,切尔西眼里闪烁着光辉。华秋杉则学会了放下所有的顾虑和枷锁,直面自己的内心。他郑重其事地看着切尔西,说出了思考了很久却一直不敢说出的话:“切尔西,我喜欢你。”
“不是对于普通小孩子的那种喜欢。是你对蓝天的那种喜欢。”华秋杉告白时很平静。
因为波澜已过,海阔天空。
——
感谢您的阅读w
O请努力把它想成一个球形
——
嘿
情坠
遇见谁
眸光璀璀
藏精灵聪慧
邀我同路相随
心雀欢喜不能寐
上下飞腾摇摇惴惴
仓皇无措想知难而退
情斩不断且践且行且追
妄自菲薄至天宫折桂
筑梯修翅成人之美
不求抱归芳华蕊
只博佳人笑眉
此生无涩味
星火葳蕤
错与对
无悔
飞
中心城这样的惨状不是每天能见着的……
卡拉波斯坐起身,盯着身旁扛着板子的眼镜女性;“谁能打”,“去帮忙”,才一醒来就要去投入战斗,他舔舔有些干燥的嘴唇心想,这看起来有点不太人道——有点压榨劳动力之嫌;但这并非强制,你也可以选择重新躺回去装死,只是道德上就难以说服自己了;他盯着眼镜女性冷淡的神色,还是撑了一把地面站起来。
小高跟鞋碾到了长裙的裙摆,卡拉波斯整个人不由得摇晃了一下,他把这个归咎于自己现在还不太清醒;他一站起来,身高就明显高出身旁的眼镜女性一大截,其中尽然有小高跟鞋的功劳,但更多的本身身材上的差距。
“您要参与战斗吗……女士?”
女孩子裙下都有什么?当然是四十米大砍刀了。
每一把合法的高周波刀都是被严格管制的,注册登记定期检修。卡拉波斯稍微提起了一点裙子,他的礼仪和动作到位,粉色的裙摆被拉上去些许,露出里面的裙撑;年轻人弯腰,做了相当不庄重的动作——他把手伸进裙子里面,要从里头掏东西出来。
那是一把二十厘米左右的折刀,刀刃正安分守己地躺在木头手柄里面,年轻人握着它,它看起来和卡拉波斯裹在粉色蕾丝里的小臂一样长,甚至更长一些。
四十米高周波大砍刀那是非人道武器,这把折刀随着卡拉波斯手臂轻轻一动,刀刃便流畅地滑出来;是四十厘米高周波大砍刀。
他把头上的纱礼帽掀开,反正在地上躺了这么久,这身衣服和废了没什么差别;礼帽下面是一头黑发,随着帽檐的别针离去,头发也一并散开了。
黑兽和黑塔还有奥错,喜欢粉红色就像一个异端。
好在这里是中心城,卡拉波斯还能在这片战场看到几朵花儿,叫人心里有所安慰。
战场和花,人类和爱,残酷和美。你要分清楚你是活着还是死了,最好明确得像上一顿吃了的饭,而不是下一顿没着落的菜谱;但是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呢?卡拉波斯每次都在黑兽的体液溅出来时才能分清这个问题的答案。
他粉色裙摆的蕾丝被裙撑的尾骨勾住了,执着翘着不肯落下去;就像战场上的粉红色;猎人察觉到自己手里的折刀电量充沛,他并不疲倦,投入了战斗之中。
地上还躺着很多昏迷的人,战线一旦外扩就会有更多漏洞——这是看实力的时候;卡拉波斯甩掉刀上的液体,又往外走去;原先那个眼镜女性已经离开了,她冷淡地号召清醒过来的、有余力的人去战斗,牌子上的大字清楚地昭示她的目的;一个古铜色皮肤的小帅哥这个时候走过来,他身材很好,打架大概也不错,但不像个猎人。
卡拉波斯顺势停下脚步。
“美女,与其去和那些野兽搏斗,不如来跟我聊天怎么样?”
人类和爱。卡拉波斯挑眉过后愉快地笑起来,虽然发出的笑声有些揶揄的意味,“不,我不是,我是男性,如你所见。”
这一点也不能所见。古尔终于在下颚的阴影和黑色的发丝间找到了卡拉波斯的喉结,它被衬在一截粉红色的领子上。
真奇怪,古尔第一眼居然没有觉得突兀。
肤色性感的青年又回到人堆里去了,看来确实不是战斗型角色。他们相互笑了一下,卡拉波斯再度提起了他的折刀和脚步。
他怎么到这个地方来的?又为什么昏倒了?
先做出选择,再来获得答案。
序章完。
*借用了亲家母的现代paro,于是终于还上了首姬的互动,迟到太久的情人节(咸鱼躺平
*鉴于亲家母发了狗粮我也就不再虐狗了(你
*首姬熨衣服一样的语调和偶尔脱线的发言真是太可爱了!!首姬真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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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月13日,圣瓦伦丁节——也就是情人节……的前一天。
鹿又凉子买好了材料堆在厨房里,又使劲儿把欲偷窥妹妹的兄长的脑袋从门缝里按了回去,再猛力将厨房门一关,“砰”的一声,大功告成。
少女正念叨着“是时候了吧”,转头一看窗外,青白面色的小脑袋正扒着窗沿往里瞅,吓得她差点手一抖,把塑料模具一掰两半。
“首姬,快进来吧。”
凉子朝小女孩招招手,唤名“首姬”的女童便利落地翻身跃进厨房。凉子一面将窗稍合拢些,一面歉疚地说:“抱歉呀首姬,这么晚了,还拉着你和我一起做巧克力。”
“无碍。”首姬的回答和她的动作一样。不过她想了想,又平淡地添了一句:“我也没怎么做过巧克力。”
凉子笑了笑:“明天就是情人节了,难道首姬不想表达一下对身边人的感恩之情么?”
首姬眨眨眼,望望少女,又瞧瞧台面上的袋装可可粉,竟陷入了沉思。看小女孩一脸深沉的神色,凉子失笑,轻拍了拍首姬的脑袋,“没事啦,不用勉强送人的,做给自己吃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首姬微一抿唇,看凉子将牛奶入锅加热,这才开口道:
“你说得对,不能忘记感恩之心。”
“嗳?”少女转过头来。
“总之,”首姬左拳敲右掌,严肃地计划道,“先将身边认识的‘九十九’们一并送个遍。”
“那这个工程也太浩大了!”
凉子哭笑不得地阻止。
小女孩歪头瞅她:“浩大么?”
“当然浩大,我们准备的材料也没那么多。”凉子叹了口气,“总之,今天先做一些,送给你最想送的人,行么?”
“……好。”首姬不太情愿地点点头。
不多时,牛奶热好了。两人便开始将各自的原料倒入碗中,在两个灶台上分别继续搅拌加热。凉子的手机置在一旁,随手就能拿到,以便两人查看步骤。首姬一丝不苟地拌着原料,凉子则不时拿起手机。小女孩瞥过少女眼含笑意的模样,想了想,好奇地问道:
“男朋友?”
“……”
手机“咣”一声砸在了地上。
少女赶忙拾起来,手忙脚乱地搁在灶台旁。“怎,怎么可能啦!只是朋友,朋友!”尽管特地强调了一番,可这荒腔走板的举动早已出卖了她。首姬不置可否地点点头:“要送么?”
“嗯。”少女应着,搅拌的动作明显慢了下来。她入神地思考起了某些事,不知不觉间竟喃喃出声:“不知道他会不会喜欢巧克力……”
要不要再备些小饼干以防万一?
“凉子。”
等一等,她为什么要为了一份义理巧克力如此煞费苦心?
“凉子。”
再,再说了,送不送得出去还是个问题呢。谁知道明天会不会出点什么意外……
“凉子。”
神游天外的少女终于听见了首姬的呼唤。四平八稳的音调像在熨衣服。
“……啊?”
首姬一本正经地指了指锅:“火开太大,要糊了。”
“……”
鹿又凉子僵着脸关小了火,同时在心中悲痛不已地批判自己。当然,其心声不曾为首姬所知,小女孩便继续“熨烫衣服”:
“凉子,门外那个大喊大叫的是谁?”
少女愣了愣,随即叹气:“……是我哥。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
穿插在对话中的男声隔过一扇门依旧中气十足。鹿又诚一在门外不断喊着诸如“凉子!哥哥等着你的巧克力啊!”“凉子,哥哥想吃心形的!”之类的话语,活生生将“要求”喊成了“口号”。她实在撑不住了,索性把筷子一扔,风风火火地开门出去。
首姬望着少女消失在门后的背影,又瞧了瞧她锅里的半成品,眨眨眼,拿起筷子来,两头一起拌。这并非难事。小女孩专心致志地搅着,忽听得少女气冲冲的宣言。
“哥,你要是再喊我就把可可浆全倒你脸上!”
“……”
首姬看着面前袅袅蒸腾的水汽,不由打了个寒噤。
女孩子发起火来好恐怖。
“凉子——!!”
这时,进厨房来的妹妹满面怒意,重重摔过门去,将兄长绝望的呼唤一摔为二。
再走近灶台时少女已调整好了表情,笑眯眯地接过筷子:“谢谢你啦,首姬。”
“没事。快好了。”首姬如常回答。
解决好了突发事件,接下来的流程就顺畅多了。熬好后小心倒入模具内,再放进冰箱冷冻。凉子关上冰箱门,转过身来。首姬发呆的神色映入眼帘。她挑眉,半是揶揄半是慨叹地说:
“瓦伦丁要是得知当年自己以身殉道的日子在日本发展出了送巧克力的习俗,会怎么想呢。”
首姬偏过头来。金黄的眼瞳定定地注视着她。
那颜色总让她想起路边一蓬如盖的迎春花,朵朵明黄摇曳出二月的春意来。
可首姬的眸子却有所不同。她的眼底往往是没有感情的,虽不至冰冷,但当小女孩一言不发地注视着她的时候,她便仿佛置身于幽僻曲折、漫长无尽的走廊中。廊外黑云重重。
凉子几乎快忘了首姬的“与众不同”了——她是名副其实的“九十九”。
首姬仍不知少女心中的千回百转,默默敛了目光,淡淡道:
“不知道。不过,他肯定不想看见兄妹为了巧克力而争吵。”
凉子一怔。
“我刚才那是气话。……让你担心啦。”
这种难以言表的情绪似是海浪拍来,迅速吞没了沙滩。少女解释着,不自觉笑了开来,想了想,复又从冰箱里拿出饮料,倒了一杯递给她。
“……谢谢。”首姬的语气里难得出现了一丝犹疑。
“是我要感谢你才对。”
凉子望向了窗外。这是个难得的好天气,天穹透蓝,白云绵软。自窗棂泻入的日光悄悄吻上首姬灰白的小脸。
“这是我第一次和别人——和朋友一起做巧克力。我还以为这一天永远不会到来了。”
能见彼世之魂、性格还有些孤僻自傲的人,总是不受待见的。她习惯了,没想过改变自己,也早已没有了怨言。
可没有怨言不代表没有遗憾。
少女说着,眯细了眼眸,笑意更盛。
“谢谢你帮我完成了这个心愿,首姬。”
小女孩望着她,似乎想要说些什么。眸中星芒明明灭灭。半晌,也只是熨衣服般淡然说道:
“凉子刚才做的那几个心形巧克力,全都是给哥哥的么?”
“…………啊,我突然想起缎带没有买够!我先出门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