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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村 怜司】分数12
奖励:有关死者的线索1条、第四章免死特权(即无投稿也不会出局)
死者线索将通过私信发送给石村 怜司同学,请注意查收。
由于截止前以下几位同学未投稿也未请假,因此将淘汰出局。但角色状态仍为【存活】,日后可能会因剧情所需而死亡,会进行事前告知,请放心。
即使被淘汰也依旧可以进行投稿,在【存活】状态下的同学可以参与当前时间线,【死亡】状态的同学可参与死亡前时间线。投稿tag统一选择【日常】
仲间明屋、小野晴树、草加もも
共三名同学出局。
后藤志乃请在四章结束前补上二章投稿。
羽鸟时音、若宫煌牙,两位请假的同学请在四章结束前补上投稿。
第三章投稿截止
三年三班·第三章 青
(先打卡,字数1103)
“怜司,学校要文化祭了吧?决定好开什么了吗?”
玲子笑眯眯地凑到怜司身边问。
不同于家中,阳台上寂静无声,夜色深沉,连对面楼层透出的灯光都令人怀疑那其中是否有人。
怜司收回神游的心思,道:“嗯……恐怖咖啡馆。”
玲子的眼神一亮:“那……”
说不定,那家伙会喜欢。
——
如往常一样,怜司被推了过多的不属于他的工作。然而在布满灰尘的仓库一个人整理东西的时候,他的心却奇异地感到了平静,连刚刚被抹了一脸的番茄酱都不想擦了。
毕竟在三年三班,他总是能摊上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
他是在中一刚开学的时候遇上他的。
人是分阶层的,怜司那时候这么想。阴暗的人与乐观的人,从本质上就不同了。
因此刚开学没几天抽屉里就被塞满了垃圾什么的。
也是习以为常的事情了。
站在一片嘲笑声之中,怜司想的是,「这些人」
真的是到哪里都一样。
本性不改的——
——“你们怎么能这么做!!!太过分了!!!!”
低着头的怜司近乎愕然地抬头,发现窗外的一缕阳光恰好投在那个人的身上。
小麦色的皮肤、在中一生中明显的个头、凌乱的碎发看起来手感很不好、那蓝色也太耀眼了吧……?
蓝色的头发。
明明……是「那边的人」?
“谁做的!出来道歉!!!”
正义……感?
——
他的名字是木宫 青(aoi)。
虽然上次他“出头”的行为还是不了了之了(在班主任来了以后作鸟兽散,垃圾当然也只能怜司清理),但是他帮助怜司的行为没有停下。
“你啊!就是什么都不说!!!骂他们几句就不敢了!”
说这话的时候青的粗眉毛拧着,感觉像毛毛虫。
就这么神游着,怜司随口应道:“是吗……”
“当然了!!!”
声音大到像是要震破耳膜,不过,还不错。
怜司揉揉耳朵想。
……
理所当然地,青成为了怜司的“朋友”。
相处期间怜司了解到他是因为家庭缘故才来到夜见北的,或许也因此有一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感觉。不怕惹到“人脉很广”的人,或者别的。
不过他真的很奇妙,火气来得快也去得快,富有正义感。经常心血来潮做一些奇怪的事情,抓怜司翘课去爬树也不是不可能。……最后的结果当然是双双被骂。
不过真的很愉快。
当时怜司每天回家都会偷偷和玲子说一大堆,甚至会兴奋到半夜都睡不着。“青”这个名字仿佛打开了他的开关似的,面前仿佛是完全不同的人。
估计怜司自己都不知道,那个时期他的眼睛是亮亮,充满了活力。
——
不过,就算这样的「好友」,也是有意见不和的时候的。
“姐姐?青君也有姐姐吗?”青比怜司大了整整半年,怜司不自觉地就会用起敬语。而且他们的生日都是17号,这个发现当时也让他开心不已。
“呃。是啊。”当时青的神色就有些阴沉了,不过兴奋的怜司并没有注意到这点。
“真是太巧了!我姐姐比我大两岁,虽然有点啰嗦不过是个温柔的人,上次她啊……”
“别再说了!!!”
“……青君?”
当时青的神色异常地古怪。
“我姐……那家伙可是……”
“废物。”
「tbc.」
某人的日记
全文梗概:在另一个世界的八月一日爱与知见寺弥生之间,究竟会有什么样的关系呢?
*春晚小短文,为了不破坏弥生的春晚就只响应了一下爱酱……是爱酱那篇漫画的衍生脑洞!没有商量就擅自写了,ooc就打我吧!
*
即使早已经在第一页声明过了,但我仍然要无数次地、不厌其烦地重复再重复:我究竟是谁?这无关紧要,仅仅是热衷于在日记本中写下那些平凡的、日复一日的生活,然后再从其中淘金般寻求乐趣与幻想的普通的女高中生而已,有着属于十五六岁年龄该有的飘飘然的幻想和属于“我”这个人独特的成分。说到底无所谓希望与绝望,羁绊和未来,最终我们所期盼的、所渴望的也只不过是触手可及的生活吧?正因如此才要加倍地珍惜,把每一件在眼前一闪而过的事情都记录下来然后寻根究底,去体验和想象其他人的人生,这也是我在学业间寻觅到的乐趣。
言归正传,关于八月一日爱。
在切入正题前容我多说几句吧,是我在此之前印象中的八月一日。梳着长长的跳动着的发辫,执著地将大一号显得松松垮垮的开衫套在最外面,脸上偶尔(或是常常)带着明显的因彻夜不眠形成的暗沉色彩,在上课时会与以严厉著称的国语老师矛盾不断——因为迟到而被迫站在教室外面,还不断困倦地打着哈欠的女孩子,是这个班级时常可见的风景。尽管我们中间只隔了两个座位的距离,但那仿佛成为了所有平凡与否的分界线。于是我一厢情愿地断言道,八月一日爱是普通高中生中的不普通的高中生,就像是鸡蛋中的猕猴桃。
除此之外我与她没有更多的交集了,我相信这种淡淡的、可有可无的印象每个人都时常经历:就像是是班里关系不远不近的普通同学,目光相会时可以点头问候,毕业分别后短短一周就能够忘记对方的名字。而我们关系单方面的转变则是从那同样普通得无可挑剔的一日开始的。
*
转学生的名字叫做知见寺弥生——这是我后来从他们的口中得知的,至于为什么是后来而不是当时,只是因为在那个时候我已经无暇顾及其他的事情了。
“连学生都管不住,可能是老师你的的问题吧?”
当他笑着回击了班主任的那一刻我就如同其他的同班同学一样并没有感受到异样,只是饶有兴致地欣赏着这别开生面的一幕,权当做日常生活以外的插曲而已,但是当我转过头去的时候却感到了确有其事的惊讶,接踵而来的则是手足无措——八月一日在哭,眼泪默然地一滴接着一滴沿着她的脸颊滚落下来,但却是无声的、近乎被淹没在欢声笑语中令人察觉不到的哭泣,她和我一样显得茫然而又惊慌,诧异地不知道看向哪儿才好,那表情还带着未褪去的笑意,突兀得像是在疑惑为什么忽然间下起了雨。
我触电般地移开了视线,一种愧疚的、偷窥了别人秘密的罪恶感油然而生,但是当我环顾四周时却发现人们仍然在谈笑,在交头接耳,恍惚间我以为刚才的事情都是我以为太过无论而产生的幻想。
直到我发现转学生出神地看着八月一日爱的方向,不自觉地说了句什么,而那个发音也顷刻间被喧哗淹没,再也无从辨认了。
*
于是此时此刻我摊开笔记本,企图把这一切通过我的记忆再现,零碎得却不知道自己究竟写了些什么。那么、那么,让我就这个似乎热闹异常、却只有我完整目击的一幕恣意发挥一下想象力好了。
你相信前世吗?或是平行世界、或是梦境成为了现实?我一厢情愿地相信着,整个世界都要染上浪漫的颜色了。
在别的地方,八月一日还是北十字星的学生吗?也许她如自己所愿成为了电竞选手,也许她曾经像是只有在游戏中才能看到的那样拔枪射击,也许她曾经与知见寺弥生并肩作战。那个世界也许有我,也许又没有,但这无关紧要。
另一个八月一日爱和知见寺弥生又是什么关系?是青梅竹马吗?是恋人吗?是亲密无间的伙伴们?这我已经不得而知了。我清楚的只有一件事情:那个时候越过八月一日的意识而涌出的眼泪,或许其中融化着的不是悲伤而是因为奇迹降临而产生的喜悦吧。
那么关于知见寺弥生究竟说了什么——请容我冒昧地猜一猜。
“好久不见。”
拿晃的过去混个保命【。
写得自己都不知道在写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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织作萤是一个近乎完美的人,曾经是,现在更是如此。
因为没有什么,能比已经失去的更美好了。
而这个永远定格在15岁的完美少女的影子,至今仍残留在织作晃的生活中,挥之不去……
从小到大,我听到的最多的就是:“你为什么不能像你姐姐一样!”或是:“你真的是那个萤的弟弟吗?”
因为她是那么优秀,我就必须也同样出类拔萃吗?
可是很可惜的是,我并不是姐姐那样的天之骄子。我的平庸,令我自己在姐姐面前都抬不起头来。
我虽然以这个优秀的姐姐为傲,但也因为生活在她身边而有些喘不过气来。
无法像其他人那样一心喜欢着她的我,在面对她那无微不至的关怀时,忍不住觉得自己是如此的不可救药。
于是我试图寻找一些能从这样的生活中拯救我的东西。
就在那时我发现,那个优秀的姐姐,却唯独不擅长运动。
不过在他人眼中,这个缺点似乎也只是为姐姐的惹人怜爱又加分不少。
而我,在意识到这个“弱点”后,选择了奔跑。
现在想想,那是多么孩子气的反抗啊。
可是出人意料的是,我在奔跑上却偏偏小有才能。
于是我终于不再是别人眼中一无是处的废物。
虽然他们的态度,也只是从一开始那样,变成了“毕竟是萤的弟弟,有这种成绩也是理所当然的”。
尽管对他人的评价感到不满,我所能做的也只有不停地奔跑而已。
而后,我的才能终于得到了合理的回报。
初中第一年,我就被选为田径部的正式成员,可以参加一场重要的比赛。
面对这个消息,我不禁飘飘然了。
结果,就导致了那场事故……
我仍然记得,因为我的玩笑而满脸通红的姐姐,追在我的身后试图捶打我。
而只有在这时才能找到优越感的我,故意和姐姐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
如果当时我再跑快一点,或许姐姐就会彻底放弃这没意义的追逐;如果当时我停下脚步,或许姐姐也只会无奈的笑笑,象征性敲敲我的脑袋……
但我没有那么做。
留在我记忆里最后的场景,是尖锐的喇叭声,以及在将视力几乎夺走的亮光中,那个飞奔而来的娇小身影。
我因为那场事故伤了脚,不得不放弃了比赛,但对我的家庭面对的巨大悲剧来说,这已经不算什么了。
姐姐死了,母亲在悲痛欲绝中身体垮了,为了治疗母亲,父亲带着她去了外地。
只有我,像是要从母亲责难的目光中逃走一样,独自留在了这里。
一夜间,我失去了姐姐、母亲,和父亲。
还有我唯一的骄傲——奔跑。
从那天起,我再也无法奔跑。
从那天起,我又变回了那个一无是处的自己。
悄摸更新!已经无视文风匍匐前进……
还是决定遵从本心,能在剧情里讲的梗就不变成Q&A;,总之就是不讲清楚不爽斯基……
所以这篇可以改名叫武林八点档,狂抖包袱的同时八卦乱飞……
为了不寂寞如雪……又不要脸的响应了(头埋沙堆)
上接元宵夜剧情:http://elfartworld.com/works/1179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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绍兴十三年.二月十三
鱼亭山
春来桃花烂漫,半壁山崖如霞光环绕般灼灼生辉,山道之下虽是深渊百丈,但此山少有猛兽,樵夫歪在山石上鼾声震天,睡的心安理得。
偏在这最不适宜骑马的地方,突然响起了轻且急的马蹄声,还未听的真切,就见满山嫣霞里奔出一道黑色电光,眨眼间已近山石。马背上的绯衣少女杏眼桃腮,声如黄鹂般滴溜溜的明快: “这位大哥,借问一声黟城离这儿还有多远?”
青天白日荒郊野外,哪冒出来的人?樵夫被搅了美梦正自嘀咕,少女勒马在原地打了两个转,又催道:“大哥是知道路还是不知道呀?”
“向东还有三十里,可不近哪!小娘子要不下马歇歇再走?”见是个娇憨少女,樵夫指完路又好心劝道,哪知她已迫不及待的兜转马头,樵夫只觉掌心一坠,十枚铜钱已落入手中,待他惊诧抬头,那笑声早已去的远了:“多谢大哥!那是酒钱——”
“泷泷,此番出门本该谨慎行事,你倒好,仗剑策马四处乱闯。”
桃花林里聚集着十来个人,其中一半都是未及弱冠的少年,脸上仍显稚气,却个个身姿挺拔。为首的白衣青年年约二十五六,人站的尚远,声音却已清晰的灌入耳中,可见内功之精纯。
腰悬黑色佩剑的少女从马背上一跃而下,紫色剑穗随着动作飞扬,煞是好看。
“水路不走非要钻山,不找人问问我闷的慌!离官道还远着呢,大不了进城前再好好的把剑包上,哎呀!”
江泷泷的后脑勺挨了一记爆栗,浓眉大眼的红衣青年背系长布包,抱胸而立,“私带呼雷下山这笔账还没算,废话倒挺多。”
少女揉着脑袋做了个鬼脸 “又关你的事了?呼雷愿意跟我下山玩,你嫉妒啦?虽然它最亲的不是我,可也比你强多了。”
朱渔恶狠狠的大眼一瞪:“闭嘴。”
“好了,歇够就启程,日落前入黟城。”白衣青年平和中自有一股威严,截断两人斗气,“泷泷呆会不许骑马。”
少女一跺脚:“樵哥!”
“我没意见。”朱渔不以为意,区区三十里山路对他来说不在话下,江泷泷却有些心疼,她虽不怕累却最爱美,这么走下去新绣鞋都要磨旧了。
“小师姐莫要生气,沈师兄是为我们好!”
“等一下比赛看谁先到,试试脚力!”赶上来的少年们热烈劝慰着。
江泷泷被围在当中,指头挨个戳过去:“就你们瞎操心,谁生气了?”她悄声笑:“听说啊,临安分会多是商贾匠作之流,想想也知道,能有多大能耐?”
这一行人正是从池州飞镜山下来的潜渊会弟子,此次虽身负任务下山,却不敢懈怠修行,少借车马之力,多以轻功赶路。
一百多年来,潜渊会的行事作风已与从前大不相同,究其原因,乃是会主东方鹤早年有感乱世安身不易,召集会中百位杂家高手,糅合淬炼后自成一派武学,从此会中演武之风日益兴盛。然数年前正值两堂关系微妙之际,东方鹤突然留书离开,交代由弟子燕怀疆代掌会中事务,对此会众虽有微词,但燕怀疆年少英才,武艺见识拔萃超群,确实无可挑剔。
燕怀疆代掌会中事务后,提拔新人,尊崇武道,一反潜渊会平和隐秘之风,定下种种严峻规条,使部分对此不满的会众愤而出走,当时的领头人何道岐乃隐虎堂主何谦之子,何谦因寻访东方鹤而失踪后,隐虎堂中不少人视他为主,何道岐聪敏多智,善于经营,落足临安后将人手重新整合,以金铺酒肆等方式不断扩张势力,除却明面生意,更倚靠诸多巧匠之力暗地里向黑市提供珍稀货品,收聚大量金银。
而后两地所行之道渐远,临安潜渊会明面上虽仍称池州一声总会,却从不以分会自居,反有一较高下之意。
不过在总会弟子们眼中,这些都不足忧心,临安分会归并是迟早之事,他们行的是正道,做的是义举,怎能不坦荡磊落?
这正是——年少辞家意难平,狭道相逢仗剑行,不知寒江伤马骨,谈笑乘风扫碧云。
临安.灯儿铺
一笔写不成“人”,哪怕埋作土馒头,也总得有刨坑的。
这是刘狸认定的理。
比如说,近来给雷府供应菜蔬瓜果的菜贩有些烦恼,聊起来才知道,自从雷府多了位上门姑爷,厨子对菜蔬的要求愈发挑剔,常常突然遣人要些不曾备下的东西,惹的菜贩抱怨,问要的是些什么,不过是蜀芥,艾油等物。
又比如说,常给雷府少爷们做衣裳的王织匠虽是临安仙杼馆里手艺第一,这回的喜服却不经他手。问他是何缘故?老织匠眯着眼回想,去年在雷府偶遇的公子哥一身素锦,凭他几十年于布匹针线中的浸染,一看就知是金贵料子,隐约的丝光如水中浅游银鳞,握在手里必是流水般轻软,与江南织造手法不同,那是蜀地特有的隐鳞锦。
“还有……”
刘狸一双丹凤眼里精光闪动,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唇,咧出个诡笑。
说来说去就是他早已知道答案,却大卖关子。
但有人偏偏不配合。
“江南霹雳堂的姑爷,岂能是平民小户呢?我猜……姑爷多半姓唐。”
阿羡依桌支腮,无不遗憾,“唉,还是猜错了一点,本以为霹雳堂是要求娶唐门娘子,没想到却是聘姑爷。”
“莫非你是个听墙鬼?”刘狸大惊失色,他才布好疑阵怎么就被猜破了?
一旁的梁灯适时解释,“是你查的不细,顾头不顾尾。此事江湖略有传闻,说去岁霹雳堂曾向唐门提亲,虽是捕风捉影之说,现今看来倒有九分真切。”
阿羡将袖中一物举起,“巧了,这也有一件多多少少和有关唐门的东西。”
刘狸心急,劈手夺过那卷陈旧的皮制手札,因为处理的极薄,展开后比想象的长许多,梁灯看过几行字后神情渐渐凝肃起来。
——自天下有道始,未有久传不废者也,皆因碍之门户,传以人情,消于盛名……
寥寥数句后,开始历数武林暗器名家,又品评诸多擅长暗器的门派,其中不掩对蜀中唐门的浓厚兴趣,于其轶事野话武学渊源上不吝笔墨,有时一段文字旁边又标注更小的字,似乎常做推敲,时时补遗。
兽皮纹理颇深,字又极密,刘狸看了几行早已心烦不耐,一旁的梁灯深深吐了一口气:“这就是百窍匣里藏的东西?”他手点其中一行 “我虽见识浅,但也听过百指穿花萧大娘,织罗翁,离魂手等人的名声,这些人成名已久,见过他们真面目的人多半已经归西,程老究竟什么来头?”
“可听过江陵府,百兵谱?”
提起“百兵谱”,就绝离不开“江陵方氏”。
百年前,江陵府方氏善制刀剑,技艺独绝不传外姓,鼎盛时期曾有天下神兵无出方氏其右之说,当时不少名门大派都以拥有方氏所铸的兵器为荣,可谓炙手可热。但方氏遭逢剧变后族人凋零,最后的传闻是三十年的武林大会,有无名少年仗宝刀之利连挫二十人,但第二十一人却以奇形暗器连击刀刃,致刀身有隙后再以掌力断之,少年落败后立即弃刀离场,有好事的捡看弃刀,发现刀上有方氏徽记,但自那之后,再也没有江陵方氏的传闻,仿佛彻底消弭于江湖。
“程老儿厉害哇,拿武林大会试刀,老子佩服!”刘狸知一通百,兴奋的猜测起来:“是了,他必是为雪断刀之耻才研究多年,说不定本就和唐家有仇,又搞了这卷东西……完了完了,按规矩咱们是不能插手私仇的。”
“若唐门知晓,只怕会以人命要挟,再把知情人清理干净,哪里容你在这闲话家常?”阿羡对刘狸管中窥豹的能力心生佩服,“不过如今也不见有人前来交涉,确实有些费解。”
梁灯一怔,暗觉哪里不妥,正欲开口,忽然有人求见。
“池州飞鸽传信,令各堂口知晓,总会人马五日前已经下山,不日将抵达临安协助调查失踪之事。”
来人正要退下,阿羡突然问道:“可知来的是谁?”
传令人表示信上未提,阿羡略显失望,随即柔声叮嘱:“高瞻,传信辛苦了,先去歇歇,待会还要劳你一趟。”
高瞻目光微亮,他是个毫不起眼的传信小卒,只来过灯儿铺一回,没想到还能被记住名字,他顿时心生敬意,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
“哼,协助调查,”刘狸翻了个白眼,仿佛用鼻孔说话,“之前不见了人也没见总会刨天掘地,如今咱们刚上报失踪的事和万贤地宫关联密切,总会就知道了?我看是来者不善。”
梁灯忍不住纠正:“什么咱们,若不是羡娘子向何先生力证万贤地下的石廊箭阵可能和本会失踪的“活石菩萨”俞柏秋、“铁鬼铜精”张六九有关,凭你刘狸,恐怕找不到让总会感兴趣的线索。那幅帮了大忙的画不知是何人手笔?一砖一瓦倒活像在眼前。”
“当然是幅好画。”阿羡眉眼微弯,答非所问。
“对了,刚才我与刘狸看过那卷手札……”梁灯终于问出被传令人打断的事,程放留下的手札牵涉颇多,可自己已不经意看过……
“俗话说知己知彼,二位既然看过,接下来寻亲访友礼尚往来的好事,自然要有福同享了。”阿羡起身朝门走去:“何先生已派下好手助我们擒人,估摸着时间也快到了,可要出去看看么?”
看着素来沉稳的梁灯突然瞠目结舌,刘狸哈哈大笑,阿羡分明有意拉人下水,却又情理皆通,只怕参与计划的人无一幸免,没什么比这更荒唐刺激的了。
前庭,几人正由藕桂二婢引着大步而来。
为首的汉子筋骨壮实,衣袍上的补丁整齐细致,同他的脸上的笑容一样让人心生暖意。
刘狸眼中光彩暴涨:“你?”
“你”字出口,两道人影同时掠出,转瞬对了两掌,刘狸陡然后退瞪着腰间,原本垂下两截的腰带被扎出一朵花结,中间还夹杂了一截彩绸。
“好功夫!”刘狸由衷赞叹,又呸了一声:“上回我怎么瞎了眼!白帝门?”
汉子仍在原地,闻言肃立抱拳,“见笑、见笑,白帝门吴勾。”随即介绍同伴:“这几位是我同门兄弟。”
两边再会后俱是刮目相看,梁灯邀吴勾等人商议具体事宜,刘狸一同走了几步才想起房里还有被捆来的程锋程羽,“那俩孩子能混进探查的人里头,有些小聪明。”
“嗯……狸狸说这话,莫非怕谁为难他们?”阿羡摆了摆袖示意他先走,刘狸悄悄念了声佛,匆匆朝议事堂走去。
刚才三人谈了许久,完全不把别人当回事,此时阿羡刚进房门,捆成一团靠墙堆放的程氏兄弟立即怒目瞪视,奈何口中破布塞的实在,只能发出呜呜的抗议声。
她面带歉意的蹲下身解绳子,“这牛筋绳专捆不听话的骡马,越挣越紧,捆疼了吧?”那怎么也挣不开的绳索在她手下飞快松脱,程锋首先蹦起三尺高:“你骂谁畜生!”程羽已从怀中掏出件东西塞进程锋手中,低声道:“哥!”
程锋将东西紧紧握在手里,顿时有了无限底气:“刚才我们听的清清楚楚,今日你不答应让我们兄弟俩一同救人,我就……”
“就要怎样?”
程锋手中的东西一扬,直指阿羡心口:“就不客气!”
眼前的程锋有一对飞扬的浓眉,他身后的程羽更文秀些,但抿唇沉默时很是坚毅,阿羡垂睫轻叹,这对兄弟相互倚靠时,当真什么都不必怕似的。
“说话!别以为我们不敢,‘朝天笏’一旦开射,神仙也难——”他的手指已按到开启之处,耳朵忽然一热,有东西擦过耳垂射倒了身后的程羽,他骇然转身想要查看,一张脸已贴近他眼前,几乎鼻尖相触!
“威胁人可不靠话多,记住了?”
程锋闭眼惨叫,手中紧握的银匣应声飞脱!
阿羡骤然倒退,抬手——瞄准——扣下机簧————
程锋浑身汗毛都炸了起来,想要大喊,嗓子却哑的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刹那间身上又冷又热,脚软的仿佛不着地,何时跌坐在地,又是何时扑住程羽,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咔……银匣发出轻微的声响,却没有意料之中的银针爆射。
“朝天笏?好会骗人的名字。听说暴雨梨花针的机关匣最初由姑苏巧匠所制,一次能射出二十七根银针,就是过于笨重,这个倒方便携带。”阿羡手指摩挲着银匣,那银匣长约五寸,厚约半寸,表面阴刻花纹,比起匣子更像块短了一截的笏板。
程锋心中大震,他不料阿羡所知甚深,更不明白演练多次的机栝为何突然失灵,呆了半日才憋出话来,“何,何止!暴雨梨花针的机关匣算什么,朝天笏展开后射程开阔,能连发两回,一次四十八枚银针,只是你不知用法!”
阿羡若有所思的抬了抬手:“哦?是这样?”
程锋惊的要扑回地上,又听她哎呀一声:“九分银虽轻便,弹性却不佳,该用七分乌银掺三分紫铜,簧片才不易卡住,莫非程老没教过?”
“说的轻巧,乌银炼制就要月余,哪里来得及!”程锋从臂弯里冒出半张脸反驳,估摸着安全后,翻身起来揉了揉手,暗自庆幸骨头还没碎,刚才他拇指关节处挨了一记重击,才疼的将机栝甩了出去。程羽迷迷糊糊的抬手摸了摸红肿的脑门,搞不清自己到底被什么放倒,坐起来时,一枚细小的东西从胸前滑落,他拈起一看,突然背冒冷汗,这镖三棱开刃,只有镖尾是钝的。
再看一眼阿羡,她已回身落座,居高临下的问,“万一敌人就在眼前,机栝却失灵,你们该如何是好?”
程羽的额上也开始冒汗,“这几率也太小了……”
阿羡将朝天笏往桌上一搁,“时刻心存侥幸,凭谁也救不了你们。”
她语气平淡的几近于淡漠,也没有继续说下去,但长时间的沉默比责难或嘲笑更加难熬,两兄弟惴惴不安的垂着头,用余光来回偷看了几十眼,那秀雅的眉眼似乎仍含着笑,又或者所谓的笑只是他人善意的想象,根本就不曾存在。
其实在那一瞬,她的心已不在这里,而是飘的很远,很远。
池州来人了。
从池州到临安,车马二十日足够到达,若仗轻功之便则更快。
无论程放的事和地宫留下痕迹的两位失踪会众有无关系,总会人马到达后将全盘接手调查,灯儿铺作为下属堂口将无从置喙,连重要的证物说不定也要拱手他人。
更值得在意的是,池州来的……会是谁?
阿羡眉间浮起轻微的郁郁之色,有许多东西在脑海中接连闪现,蛛丝般粘连蜿蜒。
三年前遇到世所罕见的高人已是运气,若以封穴闭脉的状态就此平静的过下去,或者真有伤势痊愈的那天,可她等不了。元宵夜虽有意试探,无奈郑曦疏于练武,内力不足的情况下金针术难以达到即刻破穴的效果。
费丹的画不能交出,困局也须解决,侥幸之心救不了任何人。
既然如此,倒不如借力东风。
阿羡的眼神在极短的时间内变了又变,最终缓缓回到了的两兄弟身上——
“你们呀,敢不敢和我打个赌?”
门户大开,阳光从屋外夹杂着细弱的尘烟涌入,逆光中显得格外清晰,她眯了眯眼,原本柔润的唇色仿佛鲜妍了起来。
“若是赢了我,百窍匣里的东西,全数奉还。”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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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A;:
1.费丹的画起到了什么作用?
非常重要的剧情道具!
费丹死前将自己在地宫中的所见所闻以写实手法画成了最后一幅画,阿羡得到画后认真看过,发现石廊机关,玄铁箭阵的手法很特别,和潜渊会两个名匠有关,所以元宵夜她拿到失踪名册进行核对,证实了自己的猜想。这两个工匠已经失踪,但曾在万贤地宫替人改造修补机关。而程放也正好无故失踪找不到人,虽然两边的失踪未必有联系,但她将这两件事都上报,获得了支持和全权调查权。
2.暴雨梨花针……?朝天笏和暴雨梨花针有关系吗?
本文的暴雨梨花针沿用了古龙的设定……原本是机关类暗器,但过了那么多年,唐门应该又有机关版又有人手发射版,唐少和真真都使过呢~
朝天笏是程放根据暴雨梨花针来的灵感,全面改进的机关类暗器,不过这里出现的是程家小麻烦鬼们的偷工减料版。
3.蜀芥和艾油是什么?
芥菜果实磨成粉是芥末,蜀芥是四川出产的,味道格外浓烈。
艾油是食茱萸捣汁制作,食茱萸川人俗称“艾子”,四川流行的辣味调料,北宋宋祁《益部方物略记》言“蜀人每进羹臛以一二粒投之,少顷香满盂盏”,羹臛就是菜羹和肉羹。
铺垫了好几个章节终于把一堆包袱抖了…尽管隔得太久应该没人记得,但还是爽~!
……趕死趕活先打個卡。請勿捉蟲,OOC請勿介意。just秀個恩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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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回到那个时候,你还会阻止我吗。”
***
小野晴树睁开眼时,随着视线逐渐聚焦,印入眼帘的是被斜阳染得有些泛红的白墙。紧接着,熟悉的脸印着残余的血迹,眸中满是担忧地凑到了跟前。可还没来得及说话,小野晴树已经低声喊着“志乃”,竟差些又一个白眼翻了过去。
“晴树!冷静点!”所幸,好友的声音及时出现,将男生的意识唤了回来,“那只是咖啡店的试妆,不是真的!”
“……假的……”小野晴树满脸的茫然,声音还有些发虚。
“对!假的!”若宫煌牙点点头,用手指从后藤志乃脸上的【血浆】上挖下一小块,不顾小野晴树的挣扎,直接塞进了对方的嘴里。看着对方的表情从挣扎变成疑惑,最后看向他,“冷静下来了?”
小野晴树点了点头,缓缓将视线投向若宫煌牙身后呆立着的后藤志乃。他抬起手朝她伸去,而在慌乱中被若宫煌牙推到身后的女生毫不犹豫,连忙上前抓住他:“晴树君你吓死我啦——”说着,毫无预兆地,哇地哭了出来。
“对不起……”泪水跟脸上的暗红色糖浆混在一起,让女生的脸看起来和摸起来都有些糟糕,“一定很难受吧?”
“呜……对、对啊……”后藤志乃也跟着抹了自己脸一把,“黏黏的好难受……要跟未来她们提议一下,这个妆有很大问题……呜……”
小野晴树并不完全指这件事情,但着她嫌弃地将自己黏糊糊的手往身上的裙子上抹时,却又不知道如何解释下去。若宫煌牙不知何时早已退了出去,留给两人独处的时间。按着窗外传来的声响判断,现在大概已经是放学的时间了,距离他因为后藤志乃为文化祭做的车祸血妝而吓晕最少过去两小时了。她大概是被吓坏了,连去洗把脸的时间都不留给自己,才落得这么一个狼狈的模样。倒是糖浆的味道很浓,甜腻腻的,跟她一样。
这么想着,索性牢牢抓着她的手,直视眼前的人:“对不起。”
语毕,轻轻拥住了对方。
***
若要追究小野晴树在文化祭前夕躺到医务室的原由的话,大概也只有在外出购买装扮材料后回教室的路上,被突然窜出来的,已经化上班级【恐怖咖啡厅】主题妆容的后藤志乃惊吓这一【事故】了吧。
虽然小野晴树一再强调自己是因为研究菜单睡太晚才会突然晕厥,与自己突然顶着那副鬼模样出现没有任何关系,但后藤志乃在那之后,还是尽量在卸了妆后才出现在他面前。
补妆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最主要的是过于频繁会被朝雾未来嫌弃,再加上两人分属服务生与后厨两个团队,在文化祭的准备开始后,见面的机会竟少得可怜。
或许有了传说中的诅咒作为加持,开办恐怖咖啡厅的三年三班即便不做宣传也呈现出一种爆满的状态,长长的队伍是其他班级无法比拟的盛况。原本接单的人也被拉去做了服务员,因此订单只能服务员自己到后厨传达。
“手指饼和红色血浆两份~”
本该外出派传单的后藤志乃也被拉了回来当起了服务员,元气满满地复述着最新订单,女生却在踏入后厨时【啊】了一声,便捂着脸向厨房正在装盘的少年连声道起欠来,“抱歉抱歉!晴树君你看不得我一脸【血】的样子吧?”
“那当然!假的也不能接受!”撇撇嘴抗议,小野晴树向负责饮品的人重复了订单后,又饶有兴致地看向后藤志乃,“但是我更不能接受太久见不到你哦~”
话音刚落,身旁立刻响起了在场同学呼吁善待单身狗的抗议声。后藤志乃却将手指打开一条缝,眨巴着眼盯着眼前的人:“真的?”
“充电。”小野晴树没有回答,只是将她拉得离自己更近一些,不顾越发激烈的吐槽,轻啄了后藤志乃的唇一下, “等会休息一起去逛逛吧。”
“好~”止不住的笑意自体内涌出,后藤志乃点点头,拿着刚做好的餐品在起哄声中离开了后厨。
诅咒什么的,其实都是无中生有吧。
这么美好的生活,明明是梦啊。
甜腻的,让人沉醉其中的梦。
***
若说幸福需要什么作为代价的话,后藤志乃的生活的确被不安充斥着。
自【不存在的人】成为了【存在】后,三年三班接连被噩耗轰炸得遍体鳞伤。
“三班又出事了。”
临近黄昏,与白天的闹腾相比,文化祭结束后的校园只剩下夜见北中学本校的学生收拾着教室与走道。休息结束正往班级走的后藤志乃和小野晴树在窸窣的讨论声中逐渐加快步伐,最后不过对着他们指指点点的学生,迈开步子奔跑起来。
“……”
猛地拉开门,三年三班的学生们三三两两地靠坐在杂乱的桌椅中间,死一般的沉寂。后藤志乃张了张嘴,最终什么都说不出来。
她走到朝雾未来身边,对方正抱着肩膀靠在窗前,并没有回身看她。后藤志乃站到她身旁,犹豫了一会,却什么都说不出口。
“鸟飞走了。”许久,朝雾未来开口说了句什么。
“嗯?”后藤志乃没有听清,俯下身轻声询问。
朝雾未来抬眼,看着她,“小山慎吾死了。”
焦黑的尸体在不久之前刚从焚化炉拖出来,目前或许正前往殡仪馆或是警察局的路上吧。若不是随身物品没有被完全烧毁,或许这仅是文化祭的某个插曲。但死者是小山慎吾,被诅咒的三年三班中的一员。
继柴田聪、日向晴彦和上周末刚去世的藤峰未咲,这已经是第四个人了。
“诅咒破壳了。”朝雾未来低声呢喃,视线投向远方,却找不到可以停放的焦点。
像小鸟一样,以生命作为食物,嗷嗷待哺着,茁壮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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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章
很像走在一场梦里,周围的光景模糊不清,似真似幻。
你是谁?
被称作莉莉安的小女孩顿住脚步,一脸错愕的转过身。
你为什么是你呢?
碧蓝色的瞳孔里倒映着和自己一模一样的无数个身影。
由我们来做「你」吧,莉莉安。
莉莉安·耶梦加德。
啪!脸颊火辣辣的刺痛扩散,莉莉安一个趔趄,差点从琴凳上掉下去。“小姐,这是你第三次弹错了,请你去从头再看一遍琴谱好吗?”
女琴师推了推金丝眼镜,仰着鼻孔努了努嘴。莉莉安咬着嘴唇,费力地坐起身伸手去够乐谱,小小的身体不经意压在了琴键上,漆黑的琴突然嘶吼出刺耳的乱调。莉莉安吓了一跳,赶紧单手整理了礼服的裙摆。眼角的余光里,琴师甚至没有转过脸来。
莉莉安不清楚其他9岁的女孩子是不是也要每天练习视奏钢琴曲。那些音符一股脑推挤着冲到眼前,汇合成一股黑暗的杂质。她不明白为什么这里会有转音,来不及思考为何相辅相成的一个音节会突然“掉队”一拍,她能做的只有在手指飞舞弹奏的空隙把剩下的乐谱全部囫囵吞枣,趁不知道何时会起身的琴师来合上谱本前,把所有细节全部背下来。
莉莉安·耶梦加德深爱着音乐。父亲从莉莉安懂事开始就很少回家了,而每次回家他都会带回一个奖杯。父亲总是摸着莉莉安的头说,等有一天自己也能抱回一个镶钻的奖杯,他就会陪莉莉安过一次圣诞节。那时候的莉莉安完全迷恋上了演奏,灵气温暖的乐声总能感动了偶然拜访的每一个贵族。
但是这样的音乐完全不好听。生涩僵硬的音符好像是机械的堆砌品。莉莉安感觉自己的身体在微微颤抖,而手指和眼睛依然保持着高速的协作,冰冷而准确。莉莉安感觉自己的脑袋里打开了一个屏幕,透过屏幕她操控着名为莉莉安的这具躯壳,控制着眼神移动,指尖升降。直到又清脆的啪的一声,一切都天旋地转地翻滚起来,瞬间消散。
“对,对不起……”莉莉安低下头,眼角强忍着眼泪。
“亏你这样还能带着耶梦加德的名号呢,尊贵的小公主?”琴师毫不掩饰轻蔑的神情,嘴里一字一顿的蹦出讥讽。
“耶梦加德世代工于器乐,一家集百家之本,乐师百年不断,皇家御使也要弯着腰走进耶梦加德家的琴房!”
“而你,尊贵的小公主莉莉安,你难道不为自己感到羞耻吗,小时候被称作神童感到满足了?呵呵,放在家族里边,你算什么!?”
“我告诉你,你今天的水平比昨天更不堪入耳!比你刻苦的人,比你有天赋的人,就因为你的名字就全要对你下跪,你这样的残次品到底是怎么还敢站着坐着练琴的!?!”
琴师劈头盖脸地数落着,一声高过一声,高跟鞋敲打着琴房的地板。
莉莉安攥紧了小拳头,晕眩感一阵阵传来,好像世界在有色和黑白之间摇摆不定。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好像渐渐不再是自己了。当自己专注地做一件事,总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有迷蒙的疏离感。
与自己的疏离感。
莉莉安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和身边的人解释自己的感受,而这样的苦恼从一开始的恍惚到现在,已经让她彻底不知所措了。
自己真的是莉莉安·耶梦加德吗?
如果我不是莉莉安,还有谁是莉莉安呢?
莉莉安去哪了?
等等,我应该是莉莉安吗?为什么呢?
我是谁啊?
“你在干什么!抬起头来!!”琴师一手揪住莉莉安的头发,把蜷缩着的莉莉安扯起来。
莉莉安惊恐地对上了琴师愤怒的双眼。第一次被扯动头发的刺痛感和羞耻让她禁不住睁大了眼睛。
女琴师一生出入宫廷演奏雅乐万千,不曾错漏一个音符,担任耶梦加德私人琴师的她从来冷静如冰。她以为这一生都不会有让自己失态的场面了,而此刻她猛地倒吸一口冷气,向后倒仰着摔在地上,仿佛看见了世上最恐怖的事情。在莉莉安那双明亮的擒着泪花的大眼睛里,琴师看到了扭曲的光芒。
那是一片爆裂般燃烧的瑰红色。
幻想公元2007年,莉莉安·耶梦加德确认表现出凝华特质,分类由公民更改至异能者。
☆ “一点不错,”狐狸说。“对我来说,你还只是一个小男孩,就像其他千万个小男孩一样。我不需要你。你也同样用不着我。对你来说,我也不过是一只狐狸,和其他千万只狐狸一样。但是,如果你驯服了我,我们就互相不可缺少了。对我来说,你就是世界上唯一的了;我对你来说,也是世界上唯一的了。” (《小王子》第二十一章)
从这仅仅是出于兴趣才动手制作而出的飞行器试作品上掉下来的时候,少女挺懊恼的,这是她的第四十五次试飞,并且显而易见的,又将要以失败告终。
虽说不论是优秀的冒险家、还是优秀的飞行员,又或是两者兼备的切尔西·尼尔森小姐,对于失败的结果都应该习以为常,正如人类无法不通过经历失败和疼痛来获得成长的结果,从过错中吸取教训,比起仅仅沉浸于其所附带的失落感中更具意义。当然,她还是会稍稍地受到情绪影响的,她责备自己为何不在这次尝试之前检查一下阻热装置,好好确认它能正常运转,而不是难得在发动机运作情况良好、机械翼也运作情况良好的大好前景下,让必不可少的驾驶员被过热的操纵杆烫得松了手,就这样从数米高的空中掉下来。
不过这会儿,她也终于从那看着近在眼前、却总是遥不可及的晴空中转移了视线,将注意力放到了地面上,毕竟,众所周知,曾有幸在天空中恣意翱翔过的人,都会对那湛蓝湛蓝的清澈颜色难以忘怀,特别是像切尔西这般单纯、顽固又执着的姑娘,想要再次冲入其中的冲动几乎刻进基因的螺旋,所以她就比起旁人更容易忘记地面,忽视一些本不该忽视的东西,比如这位站在公交车站牌旁、恰巧也站在她此时此刻预定掉落地点的,仰着头看着她的,把惊讶与茫然与Are you kidding or am I dreaming???写满脸上的高个儿青年。
他围着围巾,双手插在外套兜里避寒,身旁则放着一个不大的行李箱,可能是听到了引擎的轰鸣才会抬起头看到她的,好吧,这下他起码不会一无所知地被砸个正着了。然而映在那双干干净净的眼睛里的,在他看来大约只是不速之客别无其他的女孩子耳边则轰隆一下,仿佛工作室里还剩的八个发动机半成品现在就跨越了时间空间围着她放起幸灾乐祸的烟花。
本来过会儿要先背部着地翻滚几下缓冲、再爬起来拍拍衣服的完美着陆的准备,现在紧急改成不砸到人家再稳稳落地实在太困难了,她还做不到在空无所依的半空中完成这样高难度的动作,更不用提比起她来,对方似乎更没这个意思,即使已经清清楚楚地看到天上掉下个人来,年轻人的反应却不是赶紧走开,而是面上带着点讶异又凝重的神情,向着她的方向伸出了手——他在想什么呢?他难道是打算接住她吗……哇?!
不等切尔西继续思考下去,青年已经一手揽住了她的肩膀,一手护住了她的脖子,就这样抱着她原地转起来以消耗正常物理法则下无法凭空消失的势能动能,本能教她下意识地抓紧了对方的大衣领口,于是稍微有那么一些来自他人的温度和气息钻进她的世界里,冲昏了她引以为豪的清醒头脑;由于脚还没有稳稳地站上地面,还是悬空着触不到任何东西的状态,于是她在恍惚间产生了错觉,好似回到过去,坐着那尚在服役的老式双翼飞机开进从没有人尝试过的高度,抬高机身的时候眼见着自己和那令人心生欢喜的颜色越来越近,接着又一头撞进洁白柔软的云彩里,就算被云气雾霭环绕周身什么都看不清,却也前所未有的安心。
那是她重新喜欢上冒险、蓝天和飞行的瞬间啊……
他们很快停了下来,一起头晕脑胀地倒在地上,怎么看都狼狈得紧。不过这场面和英雄救美能够勉强搭上边,他把她护得好好的,自己倒是摔了个结结实实,这会儿还是一副不知自己姓甚名谁、来自哪里又要去向何方的混乱模样;他的眼镜从鼻梁上滑下来了一点,把先前遮住的淡淡的黑眼圈暴露了出来——这都不妨事,完全不妨事,她就用这短短几秒的时间把他记在了心里,哪怕她还不知道他的名字,不过她也很快在重物落地的响声下记起来自己心爱的飞行器试作品,它比她多坚持了几分钟,正好落在不远处空荡荡的人行道上,可怜兮兮地摔成一团,伴随着小小的爆裂声又吐出单独几块零件。
“好嘛,又失败啦……”切尔西撇撇嘴,暗自将制作新装置和调换手套材料一起提进日程,至于还被她压着的青年,他终于缓过来坐直了,抬手揉了揉后脑勺不紧不慢地说道:“你这发动机不用看就知道压缩比太大了,点火之前就自燃了,能飞起来才怪呢。”
切尔西惊奇:“你是行家嘛?”“我不是谁是啊?”年轻人洋洋得意地用手指擦了擦鼻尖,一副来吧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我我行家啊!的表情,从他的脑袋上衣角里窜出了毛茸茸的耳朵和尾巴,晃得切尔西都忍不住伸手去确认了一下到底自己是看错了还是确有其事——自然是前者,已知的一般人类是不会突然变异冒出尖耳朵大尾巴来的。
“恩?怎么了?”“谢谢你接住我。”她答非所问,不回答而是自己提出其他问题:“你刚刚说你是行家对吧?那,你能为我画一张设计图吗?”“小事一桩,就包在我身上吧!”
他笑起来真好看啊。她单纯地、不带有任何其他意味地这样想着。兴许就是从此时此刻开始,华秋杉对切尔西·尼尔森来说,就已经是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秋杉”了。
魔法少女能改变命运吗?
1
我不是你,也并不是他,我只是我自己。
这句话看起来是理所当然的道理,但是请问你有思考过这个问题吗?
“’我’,是一种辅助性假设,目的是对世界的思考。”
人因为出身不同而有着不同的人生经历,并且因为这些经验而成为了现在的自己。如果我当时在产房被交给了一户名流富豪的家庭或者说是落魄得居无定所的人家的话,那么这些“我”到底和现在存在于此的我到底有多少共通点呢?
她们的名字应该不会是Crepuscule.Mean了。这些“我”此时可能为了明天该吃什么活下去而发愁,也可能躺在市中心的31层高楼住宅公寓的床上抱怨着星星闪耀得不和她的心意。按照这样的设想,就算是有着一样的DNA,“我们”也是无法互相理解的陌生人。
如果让两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婴儿放在同样的环境中成长呢?由双胞胎结成的两对夫妇分别抚养……这种要求说着就觉得太过不可思议,是根本无法完成的奇迹。
“删除我一生中的任何一个瞬间,我都不能成为今天的自己。”
任何人的人生轨迹都不可能一模一样,有时候一个外人看来根本无所谓的小事可能使得人的性格开始改变。身体健康的人和天生患有顽疾的人;物质富有的人和贫困的人;教育严格得体的家庭和放任错误的家庭……因为这个世界要找到自己的理解者是这么困难,所以某些恋爱故事才会在图书馆中选中一本书所开始吧。
……
以上这些都是即将升学的女子小学生由于阅读了太多闲书而产生的的妄想。
因为事实上我无法改变过去的一丝一毫,恐怕此生也不能见证同一人在各个平行世界的样子了吧。
心理医生可能会猜出患者现在是否焦虑,但是他也无法准确得知对方脑子里想着的到底是中午该吃鳗鱼饭?还是计算距离期待的连续剧还有几小时播放?所以对于精确的事大家都闭口不提,只是大约说说我知道你现在非常痛苦。这样虽然显得非常愚蠢且宽泛,可也总比对于不了解的人臆想猜测一些有的没的要好,浑水摸鱼的心理师的牌子也不至于掉在水泥上摔成碎片。
我上回是否和你说过呢?我的能力是文字具现化,这不仅限于生成物品,也能够改变未来的走向。
比如说是推到多米诺骨牌。我的目的在于推到最后一块牌,那么中途这些牌我是必须一个不落地都让它们倒下的。我无法触及的位置也正是我没有能力直接改变的地方,间隙的宽度是描写的详细程度。如果落下的过程中有卡住的地方在我可以伸手就够得到的范围内的话,我可以故意再偷偷推一把。比如写下自己会摔倒并且骨折的预言,再在约定好的时间地点故意摔倒来完成这一事件,那么我会因此骨折的几率就会大大地提升了。这就是有能力做到的作弊行为。
我变身成魔法少女后可以从空中取出能够吸血的玻璃笔。大家应该也都心知肚明的,一般来说奇幻类电影中如果出现召唤或者诅咒需要画阵或者写文字的话,那么血字可是首选。总的来说的话,应该是最有效的。所以——
三天前,我偷偷地取了爸爸的血写下啰嗦的作文希望让他能给我买一部新手机,结果应该是发动失败了,那张作为载体的纸什么也没有发生。爸爸指出了这篇文章中例如“我走下台阶,打了个哈欠可还是克服了睡意继续向前走。”之类的话,申明了他是不会这样的,和我不一样他是属于习惯于早睡早起精神好的人,我是用自己的习惯来定量了他人。最重要的一点,他完全没有给我买新手机的打算,原始的几率是0%。
对于不是很了解的东西,写得太多反而容易出问题。爸爸似乎很在意我用了他的血却写出了和小说似的纪实艺术加工产物,瘫在沙发上让我给他去跑腿买德国香肠,说是为了补充营养。
这么简单的一个口头命令就可以让我这个拥有智慧和自我意识的生命体行动起来,我到底是为了什么这么拼命地写作文呢。如果成为国家的大总统或者有钱人家的大小姐的话,就可以躺在500平米的大床上等着100个女仆伺候了。
这样十分糜烂,让人丧失斗志的生活请务必让我体验一下。
但是说实话吧。手机最近的状况非常糟糕,突然关机或者重启是常有的事。也许是电池板快要终结它的生命了,稍稍不注意一点电量就会消失30%。如果将这种状况声情并茂地告诉爸爸,他也不会改变主意。
唉。那如果我现在扛着一箱德国香肠回家,并且一根根喂给Mr.Mean吃的话,我的通讯设备能够换成新的吗?
2
魔法少女的工作经验就算堂堂正正写在简历书上也不会获得什么意外的奖赏。面试官可能会对此嘲笑一番留下一个荒唐的印象,然后将我的简历抛向天花板下达当场不合格的通知。真希望能找到什么弥补被魔法少女业务所耽搁的青春学习时间的政府钦定就业组织,比如培训下一代的魔法少女专门学校或者时空管理局之类的。
这份职业在这个城市没有被严令隐藏起来。相关部门不会大肆宣传放出少女们的个人信息报告,同时也不会惩罚泄露自己身份的成员。有的人选择将这个身份藏匿好,作为一个普通人的样子表面上平淡地生活到16岁,有的人选择在公开的社交网站发布自己的工作记录。至于听者,大部分还是抱以这是一个有趣的装扮活动的态度,丝毫没有生存环境的危机意识,就像是和一个脑袋正常人说这个世界上有恶魔的威力不如说这附近有男女通吃的色狼的威力要大。
不过,就像是我刚刚提到的,业界有这样的确一位有名的前辈,平时对于自己的魔法少女工作进行拍摄并且将其描绘为艺术创作,人称“恶意的魔术师”的推特用户——“魔法少女正在拯救世界★彡”。
我去年的时候也只觉得她是个非常张扬的COSPLAY推主。正常人谁都不会想到在推上说自己是魔法少女的中学生真的是魔法少女吧。
她在同僚中的风评似乎非常糟糕,传闻脾气出奇的差,是个完全不会体谅人的大小姐。对后辈没有耐心口出恶言,对于恶魔更是没有人道主义可言,就像是不会被他们像人类一样的外表所迷惑一样,经常以下残忍的杀手为乐,还是少女的身体上沾满了各种怪物的鲜血。
这样一个在人类方和恶魔方都不受欢迎的人,就连真名和就读学校都被暴露了出来。
全名红绯宫英,就读市中心某所人尽皆知的名校高中。然而本人对此毫不在意,甚至有发出过不满可以上门来打一场的挑衅的发言。抱着撑口气态度的魔法少女去了后,据说红绯宫小姐是毫不犹豫地变身将其打了一顿,以由上朝下的视线嘲笑了3分钟后让女仆开专车把这些丧家犬送回了自己的家里。
可是从乐观的角度想想,她虽然是对他人这样过分,但是不曾有使任何一位前来挑战的人陷入生命危险。目前的记录而言,伤得最严重的人也只是因为自己摔下了台阶造成了轻微脑震荡。在她从业的6年沾满恶魔的血肉的公开战斗中,被卷入的一般民众的死亡案例有2例,受伤的有14人。这是个相当低的伤亡率,在保护他人和自己的业绩这方面她可以说是名列前茅的存在,暂且称为恶毒的实干家魔术师吧。
于是,我抱着极其侥幸的心态给她的联络邮箱发送信件,说明了自己的能力和状况以寻求前辈的指点。为了增加成功率,我甚至写下了一篇预言文本用新买的家用打印机印了两份作为备份。
这是不用血写的第三人称视角,成功率可能会大大降低。
但是这样也没关系,我除了两张打印纸和半小时的时间以外什么也没有损失。
我用变身的姿态蜷缩着蹲在电脑前将下半身整个包裹在长裙下,可是一直受冻的膝盖也没有回暖的样子。我的魔法少女形态十分不适合需要大幅度动作的战斗,几乎拖地的长裙可以说是行走的阻碍。修身的内衬和长到的手肘的斗篷都是妨碍手臂动作的束缚。
“任何一个东西都有一种特有的功能,某个工作或许只有它能做,或者它做得比其他更好。”
这明显不是为了物理搏斗而创造出的服装。
我感觉自己似乎被当成了一件观赏品,创造神所期望的可能不是让我沐浴恶的鲜血,而是为了讨好他所起舞的人偶。那么没有被赋予直接战斗能力的我应该在今后的日子里如何安全度过呢?
就当做个失败经验的教训也好,我盯着打印纸页脚的打印时间-2016/12/7 21:15。
到底会不会实现呢?时钟指针的滴答声已经响了几百回,泛起困意的身体诉说着让我闭上眼睛躺倒旁边的床上。目前为止还算顺利,虽然苦难和成功没有必然的联系,可是经历一些坎坷的事总会使得接下来的成功更加安心一些。这可能就是最原始的迷信祭祀的来源,无论是跳一些姿势非常困难的舞还是献上要求苛刻的贡品,人总是在心甘情愿地被神玩弄。
然后,这是2016/12/7 21:28的事,就像是冰溶解在水中那样自然,这张纸甚至都没有发出滋滋的声音就在原地化作了一滩灰。同时随着手机发出“啵”的一声来信提示音,我看见了新邮件的标题:Re:作为一名新晋魔法少女的提问。
我希望得到肯定回复的愿望的成真了。
啊,这是经过魔法少女Crepuscle所改变的未来实现了的意思吗?
2.5 附录 原件已经化成了灰
她握住手中的十字架,像是在祈祷的样子挺直了背。这一瞬间,粉色波点的棉睡衣变成了白色的长裙,足以遮住手肘的斗篷像是刚刚罩下来一样,正在摆脱空气的阻力,慢慢地服帖到身体上。原本滴着水的挑染粉色的直发也被拿走了水分,扎成了双马尾的样子并且微妙地有些烫卷。
此时头上别着的护士帽并非和她的身份相符,这位魔法少女Crepuscle目前还做不到能治愈人的伤病。她将双腿缩到了电脑椅的范围内,长裙直接遮住了整个下半身。
双手环抱曲起的双腿,她看着面前打印纸上页脚处的时间——2016/12/7 21:15,耳中聆听的是自己的呼吸声和时钟指针转动的声响。
然而她没有时时刻刻回顾时间到底过去了几分几秒,只是机械地维持着现在这个状态,与自己的困意做着斗争。当睡意汹涌地向她席卷而来的时候,她一直所看着的纸化成了灰烬,手机突然亮屏,用铃声告知着期望实现的消息。
发件人红绯宫英小姐,接受了魔法少女Crepuscle所提出的请教面谈。
3
“那么,你现在变身试试吧。”
面前红发的大小姐这么对我说着,用食指点了点我胸口的十字架,同时她也抬起了自己带着戒指的左手。在321的倒计时结束之时,她变成了黑服的魔术师,我化作了既不是神职人员也不是护士的四不像装扮面面相觑。
我们所在的地方是市中心的31层高楼住宅公寓,红绯宫英的住所。
这里没有夸张的落地窗和500平米的大床,女仆也只有一位,是方才开车到我家门口接我到这里的辉鬼城贵纪小姐。父母对我这么晚出门还有专车接送表示了不解,胡乱地猜测这到底是魔法少女的特权福利还是我交到了男朋友或者女朋友。
话说回来,环视四周,客厅的茶几上放着还没有吃完的快餐食品,没有期待中的恶魔头颅和满墙的目标照片,这个风格统一的新古典现代装修的屋子里除了堆在墙边的数十箱皮恩零食以外,真的没有其他比较特殊的东西了。
突然,我感觉有风吹过腿部,将注意力从周围的装饰中收回来后发现了感觉有丝丝凉意的原因。魔术师拿着手杖撩起了我的裙子,半透明的白纱裙撑就这样大刺刺地展现在了她的面前。在我还没有提出:“你在干什么啊!”的反对意见前,她便摆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说了一句:
“这样活动起来的确是非常碍事啊。”
我知道了哦,就是那种吧。即便这些物质条件没有传闻中得那么夸张,可是内心还是不把我们这些贱民放在眼里的上层人士。恐怕是平时也会喊着没有面包那就给我把蛋糕拿来的女王陛下,同僚们不满的理由我现在已经能够理解了。
“不要这样随便掀魔法少女的裙子!很失礼啊!”
我从斗篷下的小纸片中抽出了具现化的军刀,将她的手杖推到了无法触及裙子的地方。使用的是如此严肃表情的表情直视着她,然而在下一秒,我收到的是带着咳嗽的嘲笑声。
“为什么你觉得自己的能力是文字具现化啊?”
魔术师侧躺在沙发上,拿着手杖敲了敲茶几以吩咐女仆把这些食物的残渣收拾一下,随即从沙发旁的小冰箱里取出了汽水递给我。原本还担心里面会不会是掺了酒精的未成年人禁止饮品,结果证明担心是多余的。口腔里传来了无比刺激的味道直冲上脑门,这是掺了薄荷的汽水,过激的提神碳酸饮料。
这个问题的答案大概是——因为自己的内心是这么感觉。
因为大人们告诉了我,我的能力可以将文字变为现实,所以……
“那些工作人员不可能告诉你你的能力到底可以做到什么事,恐怕他们也对于每一个少女的能力并不是知根知底。又不是动画片,你难道一变身就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吗?不是的吧!如果这样的话你也不会特意跑过来找我了。”
这些话的确没有错。我的小手枪还一次都没有使用过。
已经成为魔法少女好几天了,却还在研究自己的能力到底有些什么限制,到底可以完成怎么样的事情。大家都是通过什么样的手法来了解自己的能力的呢?是想抬起手那样只要在脑子里想一想,给身体下达命令就行了吗?可以触及到的范围是多广,这些魔法少女的“手”和“腕力”都分别是多少呢?没有计量这种能力大小的工具,都说是魔法了,所以可能是和爱的数量一样抽象。这是小学生所无法直接理解的范围。
魔术师完全没有要解除变身的意思,稍稍坐起来接过了辉鬼城小姐递来的蛋糕。那是作为庶民的我也能够认得出的蔓越莓芝士,同为喜好甜点的少女,我感觉到了自己存放甜点的胃在拼命地渴望面前的糖分。然而她平时被当作凶器使用的手杖就这样靠在坐垫旁,这种威压感让我都无法开口。
“现在在假设第一个问题~如果我是你的敌人,你必须不论生死地打倒我的情况,你会怎么做呢?”
或许防止攻击的最好方法是拿走天使石或者武器。但是变身后的她是绝对不可能给行动不灵活的我这种机会的。此刻,一种野蛮、卑鄙而又有效的方法占据了我的思想。
“在变身前来一闷棍。”
“哈哈,思维简单。这样行不通的。”
说起来这也是一句很失礼的话,尤其是对于前辈兼上等人的魔术师而言我还以为会造成不快的气氛。然而面前的她和作为侍从的辉鬼城小姐都没有一点训斥我无礼的意思,只是嘲笑一番我的思考简单而已。
“不过如果反一反的话,我只要在你找地方写小作文前把你绑起来就行了。或者说就算你已经写了也没有关系,只要做出和平常走向完全不同的行动。还有前额叶摘除手术。”
“等等好可怕,您已经知道了我的能力但是我却还搞不懂你的能力的原理,这样不是很不公平吗?”
“你在说什么啊,是你自己告诉我的吧~内衣的尺寸、恋爱经验、银行卡密码和魔法少女的能力都是不能随意告诉别人的东西啊。”
“不,不用告诉我我也可以看得出来您的尺寸是65B!”
“还有别人背后半透明的朋友也是不能轻易告诉当事人的事。”
“没有的吧!”
“呼~”
“咿——!!你在干什么啊辉鬼城小姐!”
“您脖子后的头发上有棉絮,刚刚帮您吹掉了。”
突然察觉有时毕恭毕敬地捉弄人反而更能达到让对方不知道该如何反驳的境界,您们真是厉害极了。
“总之就是这样,可以说是知道自己的能力也可以说不知道,所以我想拜托红绯宫小姐您能帮我做一些实验来验证一些问题吗?”
“这种事找别人也是一样的吧。你的学校里应该就有同僚,为什么要特地过来找我这样的危险分子?要是我拒绝了怎么办,你会出高价或者表演一段来挽留吗?”
除了寻找业界前辈咨询人生的未来出路以外,我特地来拜访红绯宫英还有另一个原因。
“……这个么……既然目前的状况是您已经同意接见我了,这种假设过去如何的话题就先放一边吧。我还有想问的问题是关于去年万圣节的事,那时候我曾经单方面见过您和辉鬼城小姐。”
我一直都以为自己是从未见过恶魔,活在日常社会中的人。一直都觉得魔法少女和恶魔之类的都是只存在于虚构故事中的东西,所以我从来都是抱着欣赏奇闻的态度翻看这位魔术师的推特。那里面有着我见过的便利店店员的照片,浑身是血的样子被魔术师扛在肩膀上摆出了胜利的手势,有某些在公交车上见过的脸孔,他们拍下这些静静地躺在雪地上的照片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了。这些都可以纳入都市传说的范围,有的无关的狂信人员,也有觉得是一场梦的当事者。大家把这些话题当做似真非真的闲聊素材使用,心里确确实实相信的人到底有多少呢?
既然与我无关,那么觉得这些东西存在不是件很有趣的事吗?
虽然与我有关,但是觉得这些事实是真实的,不是件很刺激的事吗?
既然与我无关,那么相信那些怪物实在不是件很无谓的事吗?
虽然与我有关,但是相信那些事实是确切的,不是件很可怕的事吗?
恶魔有着一些很明显的无法隐藏的特征,再一来作为刽子手的本性让他们无法与大部分人产生亲密且安心的正常关系。他们在最后一次出场就是在这个推特上,之后我再也没有见过他们。恐怕也没有多少人在意吧,这些存在就这样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恶魔之所以为恶正是因为他们会残害人类的这种本性,魔术师接手的事件几乎是没有造成人员伤亡——此时来探讨一下几乎的含义吧,这个词是近乎的意思,所以并非完全达到了后面描述的这个数值。去年的万圣节,我在魔术师所守护的地方听到了原本不该出现的污点词汇——人类的尸体。
“辉鬼城小姐虽然喊了这是为了戏剧而准备的场景布置。但是那个时候在雕像旁边被发现的两具尸体的确是真实的东西,并不是演戏的道具吧?”
回想被有能者所保护的日常中,我突然发现了这个非日常的入口。比如孩子所玩的人偶是真实的尸体,展示台上的服装人形是过去曾经普通生活着的人类的标本。这种看似表面没有什么问题的事,大概是最为恐怖的鬼故事了。将这个点子存下来,我或许可以再夏天的纳凉大会上获得一个荣耀的奖杯。
“那两个人,是被恶魔杀害的被害者吗?”
话音刚落,魔术师将一小口芝士塞到我的嘴里,突然而来的幸福让我不知所措,已经不在意对方把叉子上的残余芝士抹在脸上了。同时因为她似笑非笑的表情好像掺了几分恐怖的感觉,如果有气氛温度计的话现在可能显示是华氏32°。于是我什么也不敢问下去了,任凭她用我的脸清理叉子。
提起他人职业生涯的污点是一种很失礼的行为,尤其是晚上11点到对方家访问的时候。当你说出这种质疑的点,恐怕要随时做好留下dying message 的准备。知道太多是件很危险的事,这种家伙在影视剧里多半会早早地杀青。
反正答案可以说已经很明显了,也没有需要再开口确认的必要。
对吧,大家都知道了吧?
4
“你的意思是是你使用能力才改变我的想法吗?”
“我希望事实是这样就好了……”
已经快要到午夜了。
辉鬼城小姐受魔术师的命令给我家打了个电话,做出相当官方的解释让我今晚留宿在她们的公寓里。于是准备好了被褥和睡衣,在洗漱完毕后穿着睡衣与魔术师在卧室的床上下强手棋。
这听上去像是温馨的少女密会一样,然而正装的辉鬼城小姐一直跪坐在一旁的坐垫上,一言不发地当起了整理道具钱币和房地产的银行。总觉得有几分不对劲的样子,可也没有对此提出意见的立场了。说着我又走到了魔术师的自来水厂,交付了2000元的财产。
“这么说的话……?你觉得让你怀疑这个能力的原因是什么?如果有别的可能性的话那是什么呢?”
“因为这次的文本写的太过简单了。没有用我的血作为材料,关于红绯宫小姐的想法也没有写明,当然也没有血可以用。所以我想要了解得是,红绯宫小姐在发出那条消息的时候到底是什么样的想法呢?”
“不,不是我发的。虽然是我同意的,但是那时候我正在泡澡,贵纪告诉我有这样一个消息。因为你的能力很有趣,我就马上让贵纪回复了。”
“是的。我在信息弹出的1分钟内就概括了一下告诉英大小姐了……”
“这样就有地方不对了,我收到的消息是21点37分的。邮件都有时间显示,我的邮件的发出时间是21点12分,能力实施的时间是起码21点15分之后了。按照您的文字量和说的反应时间,不觉得耗费时间有点长了吗?”
“这个是因为……实在是我的失误,非常抱歉。电脑的系统更新费了一点时间,原本是想延后更新时间的,但是不知怎么地点到了旁边的按钮。就姑且等电脑更新完再回复了。”
“所以事实可能在你发动这些文本之前我就决定好了答案。或许这些文字还有影响其他的条件,比如贵纪的延迟。你说当能力发动,改变事实成功的时候作为载体的纸会化成灰,但是事实上恐怕是……”
“恐怕是当写下的事情发生的时候纸就会变成灰,无论这是否是由经改变过的事……这样的说法可以吧?”
我小心翼翼地掷出骰子,心里默念着千万不要投到3或者5。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仿佛是故意和我的心思作对的一样,骰子投出了3的数字。我再次走到了魔术师的电力厂,赔掉了手中最后的2000元。买空了水电铁路的玩家是多么的恐怖,更别说在最贵的地产-天使的花园上造了最高级的旅店,我已经无力支付这些过路费只能宣布破产。
“首先提出理论,然后现在就来实验一下好了。再写几个简单的,我们可以轻易故意去办到的事怎么样?”
魔术师笑着接过这把道具钞票,爽快地将它们往上一抛,又留下了需要辉鬼城小姐收拾的烂摊子。她示意让我握住镶嵌着天使之石的十字架,现在还不能睡下休息。
于是我再次变身,成为了或许可以改变未来命运的温和战士,道具钞票从光滑的布料上滑落。
“拧开水龙头,里面流出了清澈的自来水。”
“时钟显示着12:03,微波炉发出叮——的一声,代表着设定的时间到了。”
将这些文字用普通的笔写下。
“红发的少女将纸团准确地扔进垃圾桶内。”
把这条内容用普通的笔写10遍,垃圾桶放在距离魔术师10米远的地方。在使用能力和不使用能力各扔十遍的情况下,做5组实验,计算准确扔进去的成功率。
“我不假思索地出了布/石头/剪刀。”
用我们三个人的血分别为对方写下随机的结果,猜拳的时候控制自己真的什么也不要想,然后核对这些改变思想的事件是否都实现了。
从结果而言,第一类的描述全都实现了——准确地说是我们让这些事发生了。第二类的操控使得投中的成功率上升了。第三类的思想控制成功了8成,写了字的纸在事件完成的一瞬间都化成了粉末。
于是我们可以先草率地得出这样的结论——写下文本,自发动的一瞬间起是在增大它的可能性,而当纸变为灰烬的一刻则是代表着实现。
辉鬼城小姐认为我的这份能力可以用来保证家里是否遭贼,是否有意外火灾等在外也能马上知道的保险,准备写一份意外事故表等会儿让我施一下法。实在不太好意思说这样是否会不太吉利,或者说你们是不是小看了我的能力?万一我的能力哪天强大到这些小事件靠普通地写下来就能发生的话,那真是灭顶之灾了。不过如果真的到了那种地步,我会不会被当我高度危险的核武器一样被限制写字呢?仿佛感到了根本不可能发生的危险,一般人称这种行为叫做自己吓自己。
“不过时间已经不早了,英大小姐可以睡了吧。”
辉鬼城小姐提出了非常道理的建议。已经是12点31分了,实在不是很适合像我这样的小学生继续熬下去。已经感觉精神有些恍惚,上下眼皮等不及要来个亲密的拥抱了。这个时间的判断力也下降了。恐怕再说些什么事情,到了次日醒来的时候也会几乎忘得一干二净吧。
她关上了卧室的灯,轻轻地关上门出去了。留下我和魔术师一人一条被子和一个枕头安详地躺在软软的大床上。意识仿佛要沉入水底一样,脑子里一些五彩斑斓的想法也渐渐变暗,我将要投入虚幻的怀抱,将于再次受到阳光照耀的时候醒来。
忽然感觉到有人拍我的脸,我受惊地睁开眼睛,面前是打开了一盏小台灯低声向我说着什么的魔术师:“我们再来写点什么吧,别告诉贵纪的。”
她做出了嘘的手势,仿佛在图谋着什么恶作剧的样子。思维混沌的我也只顾着点头,按照她的吩咐在被窝里用自己的血随意地写了一些无关紧要,但是很难发生的事件。另一方面,她的血书却早已写好递到了我的面前。
也没有管她到底写了什么,什么恶魔之类的字眼在我的视线一掠而过也没有挑起警惕的神经。打着瞌睡,我再次变身,默念着要发动哦拍了拍这两张纸后解除变身,继续缩在被子里昏睡了过去。
啊呀,她到底写了什么来着?
我到底发动了什么来着?
这些都无所谓了,现在还是睡觉要紧,明天还有必须要做的事呢。
5
昨天的事仿佛一场梦境一样。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8号的早晨8点半了。身旁的魔术师还是完全不愿意醒来的样子沉沉地睡着,由此看来人长到高中生的年纪会变得晚睡晚起的传言是真的。
这样静静躺着的红绯宫英看上去还算是一个比实际年龄要年幼的少女,和早熟的我站在一起看起来也差不了多少。要说最明显的年龄差可能就是胸部的隆起程度了,这不是11岁的少女该操心的事,反正过了几年后总会成长的。
辉鬼城小姐示意我不要吵醒熟睡的魔术师,让我换上已经洗干净的衣服。早餐是极其普通的培根煎蛋和吐司,真不知道她到底是什么时候休息睡觉的。如果我也有这样一个女仆照料起居的话恐怕要变成废人了吧。
“说起来英大小姐昨晚有没有悄悄和您图谋什么事情呢?”她突然在我吞咽煎蛋的时候发问道,又很快补充一句,“不过多半也是关照过了不要让我知道的事吧。”
“那么你到底要不要……”
“不,还是不用了。既然是英大小姐认为我不该知道的事,那就不追究了。”
如果父母对于我的成绩也有这样自由的不追究之心就好了。带着羡慕之情,我咽下了这些还算是可口的早餐,准备匆匆赶往今天计划好要前往的社会福利设施。
在临走前,辉鬼城小姐还是很不放心的样子,拿了一打刚刚打印好的纸走过来。她让我什么都不要管直接发动纸上的内容,并且作为感谢送了一部专门联系红绯宫家用的手机,说是下次有什么紧急情况的时候都可以寻求帮助。
此时的我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做了太多多余的事了,以至于搅乱了一切本应该会顺利度过的时间,甚至还为阴差阳错得到了一部新的手机而欣喜不已。那些自己记得的有意所做下的事,和现在早就抛在脑后,自认为根本无所谓的事都成为了促成这样结局的一颗齿轮。辉鬼城小姐并非对每一位和魔术师谈心的少女都留有一手联系方式,这时候的她大概是已经隐隐约约地意识到了我的能力的不可控和将会造成的灾难的了吧。
无论提出这些主意的魔术师还是辉鬼城小姐,最终造成这种结果,我的能力大概是功不可没的。
即便成为了魔法少女,上学日也不能无故缺勤迟到早退,就连社会实践活动也不能免除。这对于豁出青春拯救世界的战士而言真是一件非常过分的事。仔细一想,魔法少女这份工作就连工资和社会保险都没有,是个不得了的雇佣童工的黑心高危职业,这种剥削人血汗钱的行为竟然在当今社会依旧存在?!
而且被剥削的人之一还是我本人?!这真是不得了。
和往常一样,又碰到了初中部……现在是高中部的星野学姐。因为没有帽子的保护,她的头发似乎是被外面的吹乱了,蓬蓬松松地翘起了一些毛糙。休息日的她也和平日一样没有化妆的样子,鼻子可能因为受冻的缘故显得有些红红的。
自从成为魔法少女后我开始有意无意地观察起了身边一些女孩子的装饰品,比如星野学姐现在正在整理头发的手上戴着的手环。或许是我又想多了,手环上那颗亮晶晶的宝石,是不是魔法少女的天使之石呢?
我不知道这个城市到底潜伏着多少扮成人类的样子穿梭在群众的恶魔,同时也无法得知身边的人中到底有多少是魔法少女。要说人际关系,我某种意义上和魔术师有点类似。不至于和其他人的关系都非常恶劣,可也没有能够一起睡觉的同性密友。所以搞不好,我平日里朝夕相处的同学中就有魔法少女的存在,然而我们间的关系没有亲密到可以告诉对方这种秘密。
“这么早真是辛苦你们了,到走廊那边的B班去帮老师和孩子们玩吧。女孩子我还是很放心的,不能对他们太凶啊。”老阿姨负责人慈祥地嘱咐了我们一番,指了指那边传出念书声的教室就让我们自己先过去。
走廊里除了我和星野学姐以外没有任何人,这明显是个好机会。我握住自己胸口的十字架给星野前辈看,又点了一下她手上的手环,试探地问道:“星野学姐,你是……”
“怎么了,两位不进来吗?走廊还是有些冷的,感冒了就不好了。”
突然插入我们俩之间的是从B班走出来的幼师。他到底是什么时候走过来的?明明穿的是皮鞋,在这个安静得没有什么声音的走廊里却一点脚步声就没有听见,我可能该检讨一下自己的注意力了。
“快,进来吧。”我转过头想要辩解些什么,却正巧撞上他微笑的脸,带着黑手套的双手推着我俩的背催促前行,我瞥见了他围裙上的名牌写着“Abel.Lee”,“今天又有两位漂亮的大姐姐来看大家了,大家开心吗——”
“开心——”应声回答的是不整齐的童声。有的孩子外表看上去就有很严重的旧伤,个别孩子黯淡的眼珠的不知道视线汇聚的地方是哪里。总共20个人左右,或胆怯或期待或恍惚,他们排排坐在木制的小方凳上,听候着面前这位右眼被头发遮住的Abel老师的指令。
这种事情过多询问的话,不用说,一定是件很失礼的事。虽然被提问者可能会欣然地回答我的问题,并且添加一些有趣的笑话使得这种残酷变得能让人欢笑起来。但是作为一个生存在这个社会里的人而言,将这种问题说出口的时候就被会他人和内心的自己打上失礼的烙印。听起来像是繁琐得不能解释的大人的理由,尽管我再怎么从他的存在中感到了丝丝奇怪,我也不能在这里开口去问这种问题。
“这位红衣服的姐姐大家还记得吗?”
Abel一边亲切地向孩子们发问,一边捋了捋星野学姐的头发。看来从各方面来说星野学姐来社会实践的频率都要比我频繁得多,而我上次来这里已经是去年9月份的事了,完全没有见过有这位老师的存在。
“记得(不知道)——”
“那就再自我介绍一次吧星野,麻烦你了。”
Abel拉来了教学用的白板,用记号笔在上面写下了方方正正的汉字,并且标注上了小孩子也能理解的罗马音字母注音。不管是和孩子对话还是在白板上写字,他看上去都已经习惯了频繁的弯腰和温柔地为不同的对象做出不同的展示方案。
“我的名字叫星野绘理,Hoshino是家族名,Eri是自取名,叫绘理就可以了。大家记住了吗?”
“记住了——!”
在孩子们的呼声中,Abel把记号笔递给了我,示意我写下自己的名字。
“大家早上好~Crepuscule.Mean,这就是我的名字哦。”
“Crisps……?”
“这些孩子还不能立马学会这么长的单词。大家叫Miss.Mean就可以了,没事吧?”
称呼也是件无所谓的事,毕竟我一年才见到这些孩子们几次而已,随便他们怎么叫都没有关系。无论是Crisps还是Chips都任他们叫了,多了这些童真的外号,我或许还可以用来在推特上展开一个有趣全新的身份。
此时我想起了现在大概还睡着的魔术师,实在想象不出她会干什么社会实践之类的事。不光是魔法少女的业务,像这样人类社会中不得不出席的事,她到底是怎么应付的呢?
“今天我们来进行一些有奖问答吧,答对的人Abel老师会发糖给你。”
Abel在星野的名字旁画上了一颗可爱的小星星,正如他穿着的围裙上印着的那样,还长出了手脚和笑脸。看到我的名字后,他却是掏出手机偷偷地查了一下单词,左思右想,最终画上了显出地平线一半的小太阳。星野学姐看见后忍不住笑了,我敬佩着这位整天和孩子们打交道的Abel老师是多么富有童心。
“听好了哦,第一个问题——老师的生日是10月31日,应该是什么星座呢?”
“我,我知道!是天蝎座(Scorpio)!”仿佛像刚刚在学习说话的孩子一样,他慢慢地吐出一字一句,想要努力纠正自己奇怪的发音。
“答得很好,但是老师也知道你的生日是11月1日哦,给你橘子味的糖。下课后再吃。”
他从胸口的口袋里掏出了塑料糖纸包装的水果硬糖,轻轻地放在那个答对了问题的孩子的手里。怎么看抖动频率都不太正常的小手被他温柔地握住,生怕糖会从手中掉落。
“Abel老师~我现在是1、2、3……6岁了,你的生日是哪年的10月31日啊?”
“去年哦,老师今年一周岁。接下来请绘理提问吧。”
年幼的一岁老师Abel站到了一边,将主场让给了星野学姐,自己依旧关切地看着这些孩子的动态。星野学姐,清了清嗓子,故作镇定地学样开口道:
“那么由我来出第二个问题:大家知道每年只工作一天,专门给好孩子赠送礼物的是谁吗?”
“圣诞老人——”大部分的孩子欢快地说出了这个名字。学姐也兑现了自己的诺言,将自己随身携带的糖分给了每一个孩子。
这不是开玩笑的吧?难道来做社区义工的人中只有我没有带糖吗?可是也不能故意出很难的问题刁难这些孩子,这样就太小家子气了。我已经看到老师和学姐都笑着朝我看:
“那么第三问——”
“Miss.Mean,就由你来吧。”
往好处想了,糖的问题他们应该会帮我解决。我只要出一个比较简单易懂又不容易冷场的问题就可以了。
“咳咳,怎么样让罗马数字IX(9)加上一笔变成偶数呢?”
6
我在中午和孩子们一起吃了面食作为午饭后就算完成任务,可以回家了。星野学姐说还要留下来照顾这些孩子一会儿,因为半小时前Abel出去给孩子们买图书了。
据说他是无家可归的流浪者,一年前带着可以证明自己身份的证件来到救助所寻求帮助。最后不知怎么的就待在了这里照顾孩子们,虽然是个来历不明而且身上有不少伤痕的人,可是孩子们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不哭也不闹。看他是个无家可归又非常善良的人,也算是稍稍违反规则,负责人就让他留在这里了。况且,本身这个设施也是被赞助的福利设施——皮恩福利院。零食店的挂名慈善产业,那么慈善对象多一个和蔼可亲的大人大概也没有什么问题吧。
平日里照顾孩子,出门兼职发放传单或者打扫卫生赚来的钱基本上都用来给孩子们买礼物。星野学姐说到这些事情的时候明显很高兴的样子,孩子们也都喊着非常喜欢Abel老师。
“Abel老师背后的伤看上去是有过翅膀一样。”
原来如此,那么他还真是一个不幸掉到人世间的天使了吗?关于他的过去,他说自己的记忆很模糊,所以才会自嘲年龄只有一岁。为孩子们买来的书他也会阅读,无论是多有名的童话还是小说书他仿佛都从未见到过似的,也有发生过晚上在值班室点灯看格林童话通宵的事。
不管怎么说,我差不多充分了解到自己挤在这个时间段来完成社会实践恐怕是做了一上午的电灯泡,为了大家着想我决定现在马上开溜。温柔的星野学姐所喜欢的类型想必就是这种,关于对方到底是不是魔法少女之类的问题这下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简单地告别了学姐后,我取走敲过印章的社会实践表准备绕路去小街道里溜达一下。
这附近有一片路窄,新奇东西很多的街道。最初进去的时候感觉就像是迷宫一样,一条小路上挤满了人,然而转个弯后又可能冷清得谁也看不到。首饰、花卉、小吃、工艺品、文具店等完全没有区域规律地排列在路旁。
在某些区域,抬头能看见绕在空中栅栏上的紫藤花优雅地垂下,被风吹拂而轻轻摇晃的样子。我念想着的是入口进入后见到邮筒和文具店各转个弯所到达的花卉深处的书屋,那家的果茶十分好喝。
自从通过血液检测的那天起,我就有种不安的漂浮感。明明尝试着去了解我应该完成的任务和使命,明白我所应该打到的敌人就隐藏在人群中,却还是有种在画框外看着这些故事发生的置身事外的感觉。我可以说见过恶魔,见过尸体,但是当时的我却并不知情。
我现在已经不知道和多少恶魔擦身而过,和多少魔法少女进行过普通的聊天了。世界从来都没有变化过。只是我毫无危机感的思维给自己造成了安宁和平的错觉。紧张,不安,然而依旧没有实感。
啊,我的这份抱怨是多么奢侈的一件事,不久后的我就会为自己的这些小心思而后悔吧。数落几分钟前抱怨祥和的自己招惹来了神让我如愿以偿的赏赐。
经过第一个邮筒的时候,我瞥见了岔路里有熟悉的身影。
那是茶色短发遮住右眼的青年,他在室外没有穿着那条嫩黄色的围裙和夹在肩膀上的兔子布偶。这样寒冷的季节中,他只穿着一件长袖衬衫和灰色长裤在外行走,扶持着一位中年人坐在台阶上。中年人的手死死地抓着他的手臂,最终还是无力地垂了下来便一动也不动,仿佛陷入了久久的沉睡。觉得情况有些异样的我没有出声,躲在了墙边暗暗地偷看。
青年抱起堆在台阶的书,没有发现我,就这样径直往出口走去。
确认他已经走远了后,我踮起脚走近在台阶上睡死的中年人想要“拍醒”他。不,其实我心中已经隐隐地有了预感,所以并没有打算触碰他的身体,只是将手放在他的口鼻处——
————————
——“你在干什么呢?Miss.Mean.”他,Abel.Lee的声音突然从我耳边响起,他又一次让我完全没有察觉到就走了过来。
他站直了身子,带着黑色手套的十指交叉托着足足有15本左右的书籍,露出了和面对那些孩子没有什么区别的笑容,“那里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你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不多陪陪那些孩子们一会儿吗?”
“……”
现在应该是感到恐惧的时候,应该是因恐惧而放大了瞳孔不断向身体发出逃跑信号的时候。可是我却依旧像是在看电影,仿佛处于此地的恐惧心被吞噬至尽了一般,满溢内心的只有身处安宁,事不关己的兴奋感。
一旁的中年人支撑不住僵硬的坐姿,如同一幅物品一样瘫倒在地上。没有呼吸,没有生命迹象,没有挣扎,他受地心引力的束缚被这样放置了地上。
他就在这里,却哪里也不在了。而我所面对的,恐怕就是将这些生命蚕食殆尽的“恶”。
背后的伤疤,一年前出现的来历不明的流浪者……
让孩子们都感到安心的老师,自称只有一周岁的发言只是自嘲?……
站在这里却无法滋生恐惧感的我,被风吹起的头发下所显露出的额头两边的伤疤……
“Abel老师。”我觉得自己的声音异常地平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像是在演话剧一样,我对于自己要说出的每一句话都期待无比,“你是恶魔吗?”
“是的。”
他坦然地承认了这个事实,身上怀抱着的故事书不小心落下了一本快乐王子。于此同时,我握住了胸口的十字架。虽然没有玩文字游戏空闲,可是我这样的话最起码还能抽出一些武器摆摆架子,比如军刀之类的。
穿过旁边的门洞就是拥挤的人群,然而谁也没有进到这条岔路来。相隔十米,那里人来人往,这里则是充满了诡异的气氛。死去的中年人恐怕是背后那家什么占卜店的店员吧。而我只身一人,宛若拿着牙签对着人类的装扮人偶。
恶魔终于放下了手中的故事书堆,一步步向我走来。
此时我的脑中只有来来回回的几条文字:根据政府规定,当魔法少女遭遇恶魔的时候必须战斗,不能逃跑。
恶魔将手放在我晃个不停的军刀上,稍稍一用力,这把消耗品文字军刀便化为了灰烬随风散去。
但是,但是,逃跑了又会怎么样呢?
我开始在脑中搜寻可以为这些行为辩解的资料,直到恶魔再次主动开口的时候——
7
“为什么一定要对我刀刃相向呢?”
Abel像是完全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没有自觉,向我提问这样一个回答起来都觉得疲劳的问题。他隔着手套拉住了我的双手,看起来像是在市中心街道里和奇装异服的妹妹谈心的兄长一样。
“因为你是刚刚杀害了那里的人的恶魔。”
若是人类杀了人,那将会把他交给法庭裁决。对于不属于人类却也拥有智慧的恶魔的话,就只能交给魔法少女来处理了。但是我的灵魂现在可以说是已经在他的嘴边。就算他不是恶魔,而是一名普通的人类逃犯,这双成年人的手也足以能把我按在台阶上掐死。
“但是……你并不认识他吧?”
“杀人是严重的罪。”
“你要告诉孩子们和绘理吗?”
“如果我在这里把你解决掉的话,就不用告诉他们了。”
“但是,我所知道的是:少女不应该是刽子手哦。你不还是小孩子吗?也要犯下同样的罪吗?”说着他抓着我的肩膀弯下腰和我碰着额头,我的视线被他兔子似的红眼睛和从中流出的泪水所占据,“你能看见吗?每次我自己也很伤心,但是如果我突然消失了的话孩子们和绘理一定……呜……!”
我手握着的是从斗篷底下抽出的备用军刀,淌着恶魔鲜血的刀身也马上因为支撑不住消耗强度而消散形体,留下空手的我揣着砰砰跳的心脏站在原地,纸片的粉末稀稀落落地从斗篷里掉出来。恶魔因为一时的疏忽而跪倒在地上。
运用这样贴身的近距离,就算是不够战力的腕力也可以轻易做到把刀插入面前的人的腹部中。纯白的服饰沾染上了一大片深红,这真是完全不懂得如何杀戮和防御的恶魔与魔法少女的绝无仅有的奇迹会面。失去了对于恶魔的恐惧的同时,我也对于将刀刺入面前这个人类一样的身体这件事没有了任何的恐惧心。
无论施暴者怀着的是虔诚还是玩弄的态度,他们既然已经凭自己的意识成为了夺走人类性命的“恶”,那么到时候再做出任何后悔和歉意的行为都是无法挽回当事人真正损失的无用功。恶魔的眼泪不能和人类的性命的相比,不可能因为一句伤心难过就让我这个利益局外人决定饶恕谁的罪。
我没有饶恕罪的权利,但是被赋予了法律之外制裁罪恶的权利,应该是这样吧?
明明应该是这样的,此时心中却又涌起了不安和罪恶感。仿佛是长久注视着深渊的后,也忍不住回应深渊的呼声,最终投身跳入的感觉。
当回过神来的时候,我身上的血迹已经消失得一干二净。作为代替的是漂浮在手边的玻璃水笔,透过透明的笔身,里面鲜红色的内容物液体是看得非常清楚。意识到自己似乎干了不得了的事,我畏惧地看了一眼还半跪在地上正在努力爬起来的Abel,拿着笔,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他一定会跑回去的,他一定我追着我或者回到那个福利院的。
跑过人迹稀少的石板桥上后,我努力地尝试拨打星野学姐的电话,可是对方一直显示着通话中,是怎么也打不进去的状态。这条路是从刚刚的街道到福利院的必经之路,现在视线所及范围还没有看到Abel的踪迹也不代表可以安心。
我不觉得自己的一刀砍能够让一个恶魔受到多大的伤害,可是不能放任他就这样追上来。从另一方面来说,我目前为止下定的决心和定下的规则仿佛已经被他的话所腐蚀了一样,又开始犹豫不决地怀疑自己是否真的有这种制裁别人的权利。在这种万分焦急的状态中,我的视线停留在了手中那支装着恶魔血的玻璃笔上。
揣测恶魔的心思实在是件难事,但是如果写一些最表面、最简单的、一定不会出错的心理活动的话,是不是就能成功呢?
于是我趴在石板桥的扶手上,在这些木头围栏上用恶魔的血写下了:
“我跑着跑着已经有些疲惫了,只要走过这座石板桥几百米就是福利院。那里有孩子们和绘理等着我。突然想靠在栏杆上稍作休息,于是我放松身体将全身的力气依靠在这些木头上,开始犯起了困,闭上了眼睛。“
写完这些文字之后我不禁为自己的鲁莽而后悔,感觉又做了一些非常多余的事。如果真的实现的话,那我所制裁的到底是否为一个纯粹的“恶”的存在呢?这样的话恶魔和犯下罪的人类的区别又在哪里呢?……都是Abel不断说着的“孩子们和绘理”让我脑子里没有了其他词汇的容身之地,再怎么说不管是否有人性的存在,对方都是杀人不眨眼的惯犯了吧。
那就把这段话当成是一个玩笑话一样的实验好了。成功的话,第二天我就能在网上查到这些事件的发生吧,毕竟一座桥断了也是件大事。
想给星野学姐发送的邮件里不断地删除又重新输入差不多的内容,我还在犹豫到底该不该告诉她Abel的身份。要是站在其他人的安危所着想的话,那当然是必须告诉他们让避难才好的。可是我仿佛被催眠一样,那双流泪的眼睛和对孩子们的笑容让我不禁相信他是绝对不会对他们下手的。那么不会被威胁到人身安全的他们是否应该得知这个重要的人其实有着恶的天性的信息呢?
如果是魔术师的话一定不会告诉那些身处于日常中,幸福生活的人们,而是会编织一个合理的谎言来解释隐藏的危险分子消失的理由,使他从大家的视线和记忆中淡去。
但是我做不到让Abel消失,这是能力上的问题。同时也在该不该告诉人们真相的抉择中徘徊不定。所以现在我依旧坐在桥头边的石块上做一个活生生的沉思者。
此时背后传来了虚弱的喘息声,是换上了刚刚死去的中年人的衣服的Abel,他拿着手机不断地说着:“没事的,没事的,不要着急。”之类的话,像是失去了大部分的体力一样,虚弱地迈着步子。
而我的前方是急匆匆地跑来的星野学姐,她用几乎要哭出来的声音对着夹在衣领上的通话孔说着:“不要挂断。”一边看着手机四处张望着。
这真是件麻烦事,私心太多的我实在是做不来了。
结果我还是说不出任何话。该要告知真相的邮件一直没有发送出去,只能看着Abel疲惫地躺在栏杆上的几秒后,支撑的地方整个化成了灰烬。然后及时赶来的星野学姐拉住了要坠入湖中的Abel。
这种行为到底算是拯救生命的善行还是放任恶继续存活的错误的抉择呢?将这些事情硬是要分为非黑即白的对错问题真是件不可能的事,世界如果真的这么简单的话那就省了不少心,同时也失去了很多活下去的乐趣。
两人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我的存在。这也难怪,我坐着的石块可是在柳树下的位置,谁都不知道这里还有一个思考着这样显然易见的问题的傻子。
就此放过Abel,不追究一切他所做过的事,那么那些死去的人和他们的家人该怎么办才好呢?那些将要,将可能因他而死去的人们该如何才好呢?
看吧,就算是听我这样简单描述的你也能理解吧?
8
将所有麻烦的事情堆在一边,一转眼又到了休息日。我带上爸爸妈妈布置的填字游戏作业继续往常驻的咖啡厅走去。
比起处理什么罪状制裁,是否要告知真相之类的严肃课题,我突然对填字游戏的亲切感上升了百倍,已经到了跃跃欲试期待不已的程度了——!
那天之后,我什么也没有做,目送星野学姐搀扶着Abel慢慢地走回孤儿院。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打扰才好的气氛,我就干脆继续坐在那块大石头上发呆等着下一步事件的发生。自己干下的蠢事,还是决定要自己看到最后。
不一会儿便有几个多事的人跑到桥边拍照发推,说是桥扶手神秘失踪,可能是外星人搞的鬼。然而晚间新闻推送也没有说哪里有个人神秘死亡的事,那个人的存在,包括他的死亡都消失得一干二净了。
开小差的时候我在人行道撞上了迎面走来的路人。映入眼帘的是一马平川的胸脯和心形的颈饰。正要抬头致歉的时候我发现了面前的人似乎是在哪里见过,此刻,我的脑中回忆起了什么十分重要的事。
当然不是指面前的她是曾经在咖啡厅见过的拼桌客,这件事情并没有遗忘得让我回忆起来都会感受到如此大的惊奇。
那天午夜我在魔术师的公寓被她叫醒后写下的东西,正是随意选取了要重新见这位小姐一面的无聊的愿望。这是当时我觉得最随机,最对我的人生不会造成太大影响的奇迹事件了。并且在事件的末尾魔术师特意叮嘱了我:要让事件发生之前,我把这当成是一场模糊的梦忘掉。
“啊,嗯……那天想着道谢来着,但是没来得及。那个,上次的填字游戏多谢了。”
“不用谢啦。”
她现在出现了,或许是因为也是附近的居民,同路要去上学上班之类的。大概只不过是个可能发生的巧合现在发生了而已。
“说起来我这边该道歉才是,因为那天想起来有急事有不辞而别了。真是不好意思。”
现在这件事应该算完全发生了,可是纸条并不在我这里。按照我现在恢复的记忆来说,应该没有再写出什么后续让自己会难堪的发展。那么剩下的问题就在于魔术师那张纸上到底写了什么呢?我能够依稀想起来的只有“恶魔”“发现”之类的词语,写着清晰文字的纸总是在我脑中一闪而过却不留下一点痕迹。
“对了,之前剩下的题做得怎么样?”
她突然向我提起了这件我不太想面对的事。
“那,那个啊……还是不太顺利呢。”
“没关系,以后多积累的话说不定就可以拿到奖品了哦。”
“哎呀,变绿灯了。顺路的话可以一起走吗?”
“啊,嗯,好的……”
所有的车辆在他们暂时不可通行路口缓缓停下,行人悠哉地走在斑马线上。这样谁也不会受伤,谁也不会受罚,这就是规则下的安宁。
此时还在一股劲想要回忆起魔术师到底写了什么的我,是犯了一个非常愚蠢的错误。
事实上魔术师已经整整一周没有任何动静了,辉鬼城小姐交付给我的手机也从没有响起过,关于平时炫耀她残暴事迹的推特也只有定点的问候语。
我到底是改变了什么事情呢?到底有什么事经过我发生了呢?我恐怕无法计量这个抽象的数量。就算我不是魔法少女,我的一举一动也可能无意间改变了人的一生。这种现象大概就是被称为蝴蝶效应的东西吧,至于我从什么时间段就不存在的假设世界到底是什么样的,这根本无法去考究了。
“你好像在想什么事情?”
她的声音从我的左上方传来。
现在再去思考无法弥补的事已经太晚了。于是我拿出辉鬼城小姐留给我的手机,这一周一直将它放在随身的小包里总算是有用的时候。跟随着过马路的大部队,我不用担心会被不长眼的汽车所伤到,除非司机是蓄意违反规则想要造成大规模伤害事件的家伙。
首先还是为自己犯下的不知道是什么后果的从犯行为而道歉吧。然后接下来我还有很多很多的事情想要向他们询问。
红绯宫英小姐,请问你是否还处在安全的境地?
我的能力到底做了什么,它是否实现了呢?
……
“说起来还真是巧呢,我们居然还在这种马路上遇见。说得浪漫一点不就是命运了吗?”
“是吗……?还真是很厉害的巧合啊。但是要说命运的话……”
“你相信命运是会被改变的吗?”
她就像是谈论今天的运势一样,十分轻松地问出了这个问题,期待的眼神望着我,不知道想要得到的回答到底是怎么样的。
“如果将人想要改变命运的行为也算入命运之中的话,人这些所作所为是否算改变了命运呢?“
我像是陷入了无法被证明的圈套之中,这句话仿佛在寻求认同,也可以说是拒绝了一切答案,想要永远将问题保持无法解答的状态一样。
究竟是我推动了多米诺骨牌还是神扶着我的手去推动的呢?
“提出这种问题的话,是永远不可能得出结论的啊。积极点想的话,人现在所踏出的每一步都在改变自己原本会停滞不前的命运不是吗?”
这种积极的想法大家应该也都知道吧,可是能不能从心底里相信又是一回事了。这些不可论证的事原本就是信什么就是什么的心里调剂,如果实在不能相信的话,比如我,就只能继续不断地提出问题了。
我不需要任何人来回答这些问题的答案,也没有人能够做到这一点。
比如魔法少女……魔法少女Crepuscle真的能够改变命运吗?
真的能够引导自己走向所期望的结局吗?
#02 约定好的事情
*就一个卡……
总觉得无论何时都在拼命前进着,为了不落在后面而向前漫无目的地奔跑,除此之外的事情一概不去考虑——正因如此,我却更加无从追赶。
如同屏障般将我阻隔开来的银杏花雨般簇簇落下,回转着的落叶仍然残留着晚秋最后的气息,眼前四散着的是阳光中明灭不定的浮尘。
在那一天的黄昏,我一如既往地伫立在原地,目送着渐行渐远的驹崎辽,最终就连他都背影也逐渐变得模糊、变得陌生,消失在漫长道路的尽头。
“我不想让你加入的。”
结果我只记住了只有这句缺失了前因后果后显得突兀而又直截了当的话语。这是属于他的独特又不加修饰的表达方式,也是无论何时都会令我变得手足无措的回答。
我一向觉得在驹崎辽面前我所有的沉默失败与茫然都是那么不堪一击,仅仅是为了掩饰某种脆弱易碎的内芯而一层一层包裹在外面的茧壳,但不同的是再也没有蝴蝶破茧而出。
只是沉默的、等待夏日逝去的茧而已。
他究竟是出于我的软弱而反对我的加入,还是因为其他的别的原因,这一点我也不得而知了。
*
当我自浅薄的沉睡中惊醒时看到的不是湛蓝色的天空抑或者树林的阴翳,而是仿佛遮天蔽日的灰黑烟尘。我用了几秒钟来接受这一切,而后记忆自三森狙向我跑来的那一刻开始倒序回放。我慌忙地撑坐起来,在天旋地转、仿佛宿醉般的昏沉与头痛中(上一次有这种感觉是什么时候我已经记不清了,我不喜欢酒精),驹崎辽的身影在星火乱飞的城堡废墟中变得清晰,跟在他后面的伊梅斯与篝仁也与鹫巢镞走了出来。
大家都没事,大家都没事吗?诸如此类的念头在脑海里转个不停。我却什么也做不到、只像是被钉在了原地,树一样生根发芽般一动不动。
“——莱奇君呢?”
寒河江秋彦这么问道,与此同时我一直尽力忽略、试图忘记与藏匿起来的某个事实终于浮出了水面。
“莱奇..布尔本?”
不是的,不对、那个名字是不可以说的——就像是魔咒那样、如果说出来了一切就都会结束变得四分五裂,不说出来大家就会过着幸福的谁都没有死去的生活,所以是不行,不行,不行的。说到底关于死亡这种事情本身就是有悖常理的,只能认为那是不通情理的某种意志,还有不合理的单方面的硬性规定。
没有人继续说话,在出奇的死一般的寂静中夕阳沉入了云层,如同血一般缓缓地熔化在遥远的地平线中——世界树的夜幕降临了。
*
“——”
我不知道刚刚究竟想了些什么,又做了些什么,时间似乎在我看不见的地方转得哗哗作响,早已马不停蹄地冲到前面去了,篝火明灭不定的光隐隐约约将四周映成一种黑暗中夹带着橘黄、却不但没有明亮反而变得更加深邃可怖的颜色。
深夜。
有谁死了吗?
突兀的声音响了起来,是空无一物般的声音,以至于我用了很长一段时间才大致地辨认出那是我自己在说话,我在问可可罗先生:“有人死了吗?”
“我不知道。”然后我摇了摇头,“没有吧?”
像是听到了我的声音一样,寒河江秋彦转过头来。说实在的,我完全不清楚他的神情有什么含义——不,与其说是不清楚倒不如说我连刨根究底的勇气都没有。那样失望的、焦虑的表情,恐怕我只要清醒地意识到这一点就会崩溃掉吧。
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忽视掉无法面对的现实,把自己囚禁在蔷薇花墙中沉睡的城堡里。
我的鸟儿在哪里,它们会有悦耳的声音吗?我的蔷薇在哪里,它们会有鲜红的花瓣吗?我的纺锤在哪里,又是谁用它扎破了我的手指——是我,就是我,祈求着永远的安宁,而又从未期待王子的造访。
*
……我对现在的事情,一点头绪也没有。
被向我走来的寒河江秋彦拉住还是上一秒的事情,转眼间我已经被困在墙壁与他的影子所形成的空隙之间,有点像是忽然从草丛中弹出的、令我无暇反应的捕兽夹子,但在他的面前我甚至没有考虑过挣扎(我清楚这是没有用的),于是我低着头如同罪人般等待着审判——寒河江秋彦冰冷的目光毫无保留地朝我倾泻下来。
“你还想再逃避一次吗?”当他在我耳边这样质问我的时候我说不出话来,不是因为吓得无法发声了,只是我不知道说什么好。说什么呢?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地问他“逃避什么?”不对,那也是没用的,更何况就算我仿佛要骗过自己般笑着,忽视掉脚下交错流淌的鲜血,寒河江秋彦也会把我拽过去让我好好看清楚的——不知为何我有这样的感觉。
“华节奏。”就像是此时此刻他的呼吸停驻在我的脸侧,淡色的头发垂落在肩头,我却觉得与他相隔了无法逾越的距离。“能救你的始终只有你自己。”寒河江秋彦稍微顿了顿,“当然,如果我能把你从那个深渊拽出来……”
话没有说完,他沉默了一会儿,伸手把他身上白色的外套扯了下来,看起来像是漫不经心般地把它扔给了我,做完这些后,寒河江秋彦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这样的我让他失望了吗——但是,究竟哪里出错了呢?
究竟哪里出错了?我问可可罗先生,但小小的兔子沉默着,就像是它从未说过话一样,火焰橘黄色的光芒在一片漆黑中明亮地跳动着,白色外套的温度本来也几近消逝了,却仍然在火光下流露出一点温暖的色彩来。
*
伤痕累累的莱奇·布尔本出现在我们眼前。
莱奇怎么会死呢,莱奇说过会回来的——莱奇是幸运吧?一厢情愿地认为他已经消失不见、却继续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的我,都不知道怎么面对他才好了。
“能回来真是太好了。”我像个笨蛋一样,心中塞满了不知如何表达的感情,只好一遍一遍像是坏掉了的机器一样在嘴上、在心底,不停地重复着,但与此同时一个早已萌生想法却缓缓升了起来,又像是寒河江秋彦抓住我时在我眼中投下的阴影一样令人无法忽视。
如果之后再有人死了呢?
我没办法思考下去,但是那种欢欣的感情却被冲淡了许多,变得乏味了。
*
我与寒河江秋彦关系的转折,发生于驹崎辽带着十队队员离开的时候。
白色的潮流浩浩荡荡地向着这里涌来,于是围绕着这座工厂的我们仿佛孤岛上最后的住民,而就连这座岛屿似乎也开始变得摇摇欲坠,不断地遭到蚕食。
我下意识地回过头来,映入眼中的是闭着眼睛,陷入昏睡的白发少年。超高校级的旗手。我在脑中将他与那张照片仔细对应起来,然后确信一般地点了点头。没关系,已经用绳子和手铐紧紧地绑住了,才能的因素也没有忽略掉,三森狙的事情不会再重演一遍。
在我被打晕后追上去,然后抓住她的正是寒河江秋彦。当他看着曾经的好友倒在他身边时究竟作何感想?我已经无从得知了,甚至抗拒思考那个可能性,只是从头到脚充斥着无可言喻的愧疚——总是在给他添麻烦的我,却连回报他的期待都做不到。
怀抱着这样的心情,我举起枪来向扑上来的白狼射击,明明最开始的时候还会犹豫但现在已经完全熟悉了呢——这么想着的我再抬起头来的时候,看到的却是寒河江秋彦因为躲闪不及,被利爪划过的样子。
不行,不行,不行。
寒河江秋彦会死吗?白狼会扑上来吗?我们都会死吗?
事实上诸如此类的想法在那一刻完全没有发生,我唯一能做的也是唯一做了的,仅仅只是让无形的音波子弹穿透那只闪着红光的独眼,令那只白狼应声瘫倒而已。
“秋彦君?”
我慌乱地冲上去,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几乎愣住了——然后又开始翻找起用于包扎的东西。最后我蹲下来用纱布一层一层试图地把那道伤口掩盖起来,笨手笨脚得简直像个凑数的新手,我甚至确信这样笨拙的包扎一定把他弄疼了(我听见压低了的抽气声),而当我终于完成的时候,血迹已经在纱布的表面星星点点地晕染开来了。
“……对不起。”我喃喃地说着,“其他人会做得更好吧。”
寒河江秋彦不知何时笑了起来,就像是那道狰狞的痕迹并不在他身上一样若无其事地笑着。
“小华节,闭上眼睛。”
虽然我不是很明白,但我隐约感觉到寒河江秋彦已经没有生我的气了。于是我听话地闭上了双眼,与此同时,我的手背传来了某种温暖而又柔和的触感。
当我茫然地睁开眼睛时寒河江秋彦对我露出了恶作剧成功般轻松的笑容,我回忆了一下,随即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吻了我的手背——我不明所以地看向他,眨了眨眼睛。但他却没有对我作出解释,只是向我伸出了手,小指微微地翘在外面。
“跟我做个约定吧,小华节。”他说。
我有些迷惑,但还是将手指与他勾在一起,简直像是小孩子间的约定一样简单而又固执。
“诶……?”
“你要努力自己走下去,而不是一味的依赖我。”
面对着他忽然变得低沉的声音、以及眼中闪动着的光芒,我不知所措地愣愣地看他,忽然想起约定是要郑重对待的——因此我重重地点了点头。
“我会的。”
像是放下心来了一样,这样的他重新露出了我习惯的轻佻的微笑,但对我来说也是令人安心的笑容。一直以来困扰着我的那份阴影也似乎变得薄弱,如同蔷薇花蔓的缝隙间露出一点阳光的色彩。
《静谧爱恋》 龙企划 cp:淳荻
BGM:my long forgotten cloistered sleep
·cp:淳荻
·其实是可能是一嘴的玻璃渣
·设定是人类阵营赢了战争系列
·有些ooc,也有些地方表达混乱不清请见谅
·如果这样都OK的话,↓请食用www
【00】
龙是一种高傲的生物。
他们是不会爱上其他种族的。
【01】
那一天,荻丝只是和往常一样,漫无目的地走进了不知名地村庄。
就如同往常一样,思考着是否要将这里的人类同以前的家伙们一样,统统让他们下地狱。
真的,就和往常一样。
如果没有从那条小巷里传出的噪音的话,一切都和往常一样。
“怪物!”“为什么你要活在这个世界上!”“我们这里不欢迎你这样的怪物!”
讨厌吵闹的荻丝顺着这些断断续续的叫喊声找到了声音的源头,映入眼帘的,是被一群人类正在用石子不断轰赶着另一个孩子。另一个,和他们稍微有些不同的,孩子。
荻丝站在那群人的身后,注视着前面这个被欺负的“异形”。她看着那不应该出现在人类孩子头上的龙角,看着不应出现在人类头部两侧的那和大部分风龙相似的龙耳,看着那孩子转过头来时那张不知从何时起就已经戴上了名为“虚假”的面具的脸庞上那双突兀的黑色眼白的眼睛。
“啊啊,原来是混血啊。”
这是荻丝在看到那孩子时脑海中唯一闪过的字句。
“怪物!“
【怪物,】
“像你这种怪物为什么还要活着!“
【你的存在对于我们人类来说,是不应存在的禁忌。】
“我们这里不需要你!“
【真是可笑!我从来都没有把你这个怪物当成过朋友!】
不知道是哪根弦搭错了,荻丝觉得自己自从那件事情以后再也没有这么情绪化过了。突然龙化的她将那群刚刚还是欺压者的人们瞬间扫荡干净,地刺贯穿了那些还没反应过来欺压者们,肉体被贯穿撕裂的声音在荻丝耳边仿若这个世界上最美妙的歌声,那些从身体里泵出的鲜血从天而降如同血雨一般。而荻丝正站在这片血海的中央,她的红发随风飘荡在空中,使原本的鲜红更加艳丽。
这些全都映在了前面那个被欺负的少年眼里,他瘫坐在地上,直直地望着荻丝,荻丝也在那片血海中注视着少年。不过荻丝读不懂少年的表情,所以当他迟迟没有说话的时候,荻丝以为他是被自己吓坏了。
“这样正好。”荻丝愉快的这么想着,然后她朝着少年莞尔一笑便走向了村庄深处,开始了自己到这里时想做的唯一一件事情——屠杀人类。
她知道,自己只有在品尝到他人的死亡给自己带来的快感的时候,才能稍稍忘记那件事情,才能让自己稍稍觉得自己的内心不那么空虚。
当荻丝确认自己已经把这个村庄的人类屠个干净准备前往下一个目的地的时候,她看到那个她最初遇到的混血少年站在那唯一一条出村庄的道路上,看起来是已经等候多时了。
看着这样的少年,荻丝不由产生了一个荒唐的想法。
少年抬起他总是低着的头,刚想说什么就被荻丝一声轻笑打断了。
“如果你恨我,五年以后再在这里,我等你来杀我。“
丢下这句话的荻丝,还没等少年回复,就已经化作龙形没了踪影。只留下风声在少年耳畔飒飒作响。
那一年,荻丝292岁,而少年16岁。
【02】
百年的杀戮早已让荻丝对于“活着”这件事感到厌烦。
她开始盼望着自身的死亡
她开始期待着五年后与少年的再遇,如果那个少年有那个胆量的话。
她开始期待着,那个迟了近百年的死亡。
现在的荻丝还不知道,五年后的那个和少年的再遇,将会影响自己今后的一切。
【03】
荻丝再一次见到少年的时候,少年已然褪去了当年的稚气,取而代之的则是时间在他身上留下的不可磨灭的痕迹。他长高了,头发变长了,身体也变得结实了,脸上的表情不再像当初那样让人读不懂这个人究竟在想些什么,黑色的眼瞳里闪烁着坚定的目光。
荻丝站在五年前那个被自己毁坏的村子的入口,望着与当年大不相同的少年,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看起来你成长了不少。”
“那么,你准备好杀我了么?”
荻丝微笑着,看着少年一步步走向自己,她已经想象到了自己被刀贯穿的场面。
‘啊啊,终于可以休息了。’
然而,当少年已经将夕阳全部遮挡,想象中的疼痛却并没有发生,紧接着是一个近乎让人窒息的拥抱。少年的气息扑面而来,打断了荻丝的思考。这种预料之外的事情让荻丝完全不知所措。她怔怔地望着这个不按套路出牌的少年,已经龙化的双手不知道应该放在那里。
“不,我要娶你。”
“我要与你殊途同归。“
少年成熟的声线回响在荻丝的耳边,荻丝不知道少年是否是用真心说出这番话的,但是她不得不承认,这个少年的拥抱让人觉得很温暖。
‘那就陪你玩玩吧,反正龙拥有的最多的,就是时间。’
“好啊,那我就给你这个机会。“
少女将眼神从少年身上挪开,直直地望向夕阳,将双手缓缓地轻放到了少年地背上。
【夕阳,真刺眼啊】
【04】
接下来就是让人只要是听说过就会觉得混乱的时代——龙族忙着觉醒君主占领地球,人类忙着进行着各种计划,又为了各自的利益划分成了不同的组织,不过最后的根本目的还是针对龙的。
“所以,你会怎么选择呢,淳甄?”
少女看向夕阳,朝着不存在于这里的人,问出了这句话。
“我会选择,和你一起。”
刚加入【ORI】的淳甄,躺在组织分配给自己的一张不算舒服的床铺上,将伸向天花板的手,默默攥紧。
【05】
或许是奇迹发生了吧,魔女内心一直挥之不去的冰山竟然出现了动摇的痕迹。
在魔女还未发觉之前,那个叫做淳甄的少年便已经用自己融化了那颗冰冻已久的心。
【06】
“荻丝,我喜欢你,你喜欢我么?”
战争结束了,龙族并没有侵占地球成功,复活君主的道路比他们原先想的还要艰难得多。不过话说回来这么宏伟的计划,龙族其实真正有干劲的也没几个吧,至少荻丝是没有那么强烈的干劲的,括弧笑。
又是一个宁静的下午,太阳光刚刚好,不刺眼也不会让人觉得炎热。淳甄和荻丝并排坐在一个少有人烟的地方,两个人的手轻轻地握在一起,突然,青年用稍带孩子气的语气询问身旁的红发女孩。
“我喜欢你,你呢?”
“……”
“你从来没说过‘喜欢我’之类的话,如果不是你直到现在了还愿意在留在这,我真以为那会儿和龙打架的时候你是在利用我,然后在战争结束的时候不管是赢是输都会丢下我自己一个人跑到我不知道的地方去呢。”说着,淳甄稍稍紧了紧握住荻丝的手。
“如果我那会儿真的是要利用你的,你又要怎么办?”少女没有挣扎,任由自己的手被青年握紧,然后尽量让自己心平气和地问出这句话。
“不会怎么办,”淳甄低下了头,尽量让自己长长的头帘可以遮住自己的眼睛,“我依然会喜欢你,这种事情从我见到你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注定了。”
“那你现在又怎么确定我就是真心实意的呢?”荻丝稍稍挑眉,她很想喜欢这个少年带给她的出乎意料的答案,她想知道这次,少年又会如何作答。
“因为你还在我身边啊~”毫无颤抖的声音,尾音甚至还有点微微上扬的感觉。
荻丝看着青年一脸“我说的没错吧所以快说‘你喜欢我’吧”的得意表情,笑着回他:“既然你都知道的这么清楚了,那我就算不说你也是明白的吧。”
然后在青年不甘的注视下,用一瓶牛奶引开了他在这件事的注意力,停下了话题。
对不起,淳甄,我不知道,人类在得到了他所想要的一切的时候,他是否会突然变卦,将以前的一切全部舍去。
我好害怕,好害怕,害怕你和那个人一样,会为了自己,抛弃我。
原谅我,淳甄,至少现在,我还不能对你说出这句话。
【07】
“荻丝,走,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不会又是甜品店什么的地方吧?”
夜深人静,淳甄将睡不着的荻丝从满是懒散气氛的家中硬拖了出来,直奔这座城镇的码头。
是的,城镇,家。淳甄和荻丝,一个混血和一条龙,最终选择了一个不算偏僻不算贫穷但也不算繁华的小镇作为停驻的地方,在这里建立了人际建立了家,偶尔会和恰巧经过这里的以前的朋友一起聊聊天喝喝下午茶什么的,生活惬意而又美好,就像是一对真正的人类夫妻一样。
“不是去甜品店,我跟你说,我发现,我们这个小镇的夜晚真的非常美哦!不看你真的会后悔的!”淳甄兴奋地拉着荻丝,让本来习惯了闲散的荻丝都忘记了拒绝的概念。
在坐上船的瞬间,淳甄便开始滑动了支在一旁的船桨。“出发了哦~荻丝要坐好呀~”
他笑着回头看向荻丝,却看见荻丝将一半脸隐没在黑暗里,脸色不好到就算看不清也可以清楚地感受到荻丝身上的低气压。
‘荻丝今晚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差……’
淳甄没有再问些什么,无声无息地划动着船桨,让船随着水流渐渐飘到了湖的中央地区。湖面上倒映的是星光璀璨的夜空,晴天的夜晚,让星星的光辉经过湖面的反射显现出了更加梦幻的效果。淳甄的桨划过水面的时候,带起了一波波水纹,那些星光便被这些水波带动,反射出更加迷幻的光茫。
“就像是漫游在银河里一样。”淳甄突然发话,使正在看着这般景象神游的荻丝不禁抖了抖。“很美,对吧?”
“是啊,漂亮的……难以想象……”
‘可是这些似梦境一样的美丽,也会在不知道哪一天就突然消失……到那时我又该……’
想到这里,荻丝的眼神渐渐地黯淡了下去。
“哗啦——”
“哇啊!淳甄你干什么!”荻丝不解地擦了擦刚刚被淳甄偷袭过来的湖水,冰凉的触感让刚刚还在神游的自己瞬间清醒了很多。
“荻丝,没事的,我们现在还在一起,不是么?”淳甄伸出手,抚摸着荻丝被水打湿的长发,“你是龙族,你还有几万年甚至几十万年的生命;我是混血,我会比一般人活的更长些,我也会努力活的比一般的混血再长些。”
“不管你在害怕的是过去还是将来,最重要的还是我们能够触碰到彼此的当下,不是么?”他不介意荻丝被水打湿的脸颊、发梢,虽然这些的归根结底罪魁祸首都是他自己,他将自己的额头贴到荻丝的额头上,试图让她的注意力集中在自己这里,不要再去想其他的事物,“而且,我不管是过去还是将来,我都想你开开心心的,只要你希望,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
在荻丝消化完淳甄说的这些之前,一个吻便禁锢了她所有的思考。
蜻蜓点水的一吻。
仿佛是魔法一样,荻丝所有的不安与担心都在那一刻消失了,她紧紧地回抱了淳甄,尽量压低自己的哭腔在淳甄的怀里小声抽噎。
“……谢谢你……”
低不可闻的音量。
清晨的阳光射进小舟里,在一阵摇晃以后荻丝不情不愿地睁开了眼睛,却又被太阳刺眼的光芒逼的只得眯起了双眼。
然后听到的是那个自己梦里少年的声音——
“荻丝,我们到家了。”
【08】
“荻丝姐姐,你真的想好了么?”身后响起了加藤不安的声音。
“嗯。”荻丝没有回头,只是慢慢地走进了皑皑的白雪之中。
“为了那个混血,你真的要放弃龙族那么长的生命么?!”夹杂着愤怒和悲痛的声音,被白雪淹没了一大半。
荻丝回过头去,看着加藤近乎崩溃的眼神,咬了咬牙:“加藤,你知道的,他就是我的整个世界。从他走了的那一天起,我就已经不算是活着了。”
淳甄,我最后还是没能守住约定,我无法做到在没有你的世界里笑着活下去。
“可是……”加藤还是没有放弃,继续劝解着荻丝放弃那个荒唐的想法。
“别说了加藤,”荻丝没有发火,却是用更加悲伤的声音继续说道,“在那个人,在他走后,你不也是……觉得从此以后,自己的世界就崩塌了么?”
两个人相对沉默,然后加藤目送着那抹红色消失在呼啸的白色之中。
“我接下来会用很长的时间周游这个世界,将淳甄和我曾经一起走过的世界再看一遍,然后再和他细谈一遍。”
“让他知道他这次是错过了多少,后悔死他。”
“加藤,希望我们之后,有缘还能再遇。”
——可是荻丝姐姐,你不知道,你对我来说就像是家人一样,如果你消失了,我的世界也会再次崩塌了啊……
【09】
那天也是一个晴朗惬意的日子。
阳光透过百叶窗打在床上,床上的人与床边的人紧紧握住了双手。
少女没有哭,只是静静地看着床上的人。他早已没有当年那个少年的意气风发,不再有当年的稚气。他瘦了很多,变了很多,却依然是少女心中那个最爱她和她最爱的人。
“为了你,我还想再活得更长一点。”那个躺在床上的人,有气无力地对着少女说着这些话。双手被握地更紧了一些。
“淳甄,你别说了,我知道的。”荻丝强忍着眼泪,将头贴近了淳甄。
“我都知道,我知道。你已经很努力了。”她越说越激动,渐渐地已经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我们看了那么多的地方,经历了那么多的危险,却没有误会也没有吵过架,真是奇迹啊淳甄。”
“你曾说过,一条龙爱上一个混血,这也是一件神奇的事情。可是我觉得,这没什么神奇的,这都是你的努力,是你的心打动了我,淳甄、淳甄、淳甄……我……”
荻丝不敢说,那句“我想和你在一起”仿佛禁欲一样,就这么噎在喉咙里。
淳甄示意荻丝可以不再说了,他碰过荻丝的脸颊,在她的唇上轻轻地一啄。
又是蜻蜓点水的一吻。
“荻丝,我想听你说……”淳甄的声音越来越小,小到微不可闻。
“淳甄!!!”荻丝突然用更大的力握紧了淳甄的手,仿佛想要抓住他一点一点流走的生命。
“我喜欢你。”
——“我爱你。”
那句,以前一直不敢说出的话语,最后成为了淳甄临走前,荻丝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10】
——龙是一种高傲的生物。
他们是不会轻易爱上其他种族的。
荻丝最终还是回到了这个小镇,这个埋葬着自己所爱的小镇。既是自己旅途的起点,也是自己旅途的终点。她走到当年埋葬淳甄的地方,轻轻地抚摸着那里石刻地墓碑,宛如抚摸的是自己的恋人一样。
“淳甄,对不起,让你等了这么久了。”
“我想见你。”
鲜血,染红了碑前的那片白色山矾。
——因为,如果他们相互爱上了对方,在他们失去对方之际,那种刻骨铭心的痛是没有任何一个种族可以忍受的。
【11】
——淳甄,我不求下一世我们还能在一起。
——我只求下一世的我们,可以拥有比这一世的彼此更长的时间。
——我想见你。
【《静谧爱恋》完】
O概要:天降少女与入学故事若干(后记画风大变注意)
O内含小森沙也加老师http://elfartworld.com/works/129806/
与兔原优月老师http://elfartworld.com/works/129293/
文字太少不好意思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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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市,晴天。华秋杉立在公交站台拉住行李箱,呼吸触碰到空气形成朵朵雾气。一辆公车呼啸而过,带起一阵大风,围巾随之飞扬。寒意扑面而来。这个海滨小城市的冬天丝毫没有手下留情,张扬地夺走行人身上的暖气。当然也没有漏掉这个放寒假回老家的大学生。
秋杉点亮手机,解开锁屏,打开社交圈子,打发令人瑟瑟发抖的难熬时间。不少同学依旧哀嚎着学院教授竟然又让我数分挂科。一条吐槽营销号的微博映入他的眼帘:来说说你人生第一张好人卡吧。这一问将秋杉的思绪带回到两年以前。那个知了声声,赤日炎炎,同学们或抱头痛哭或仰面高歌的悲欢离合。那年毕业季那年高三时,华秋杉拿到了自己的高考成绩单,在全班最后一聚的KTV门口拉住一位小小女孩的纤纤玉手,红着脸说出了那句我喜欢你。
妹子同样娇羞,捏紧两手,摩挲指尖:“对不起,你是个好人。”
这句话几乎成为华秋杉最后一次听到女孩子说话。自那以后,踏入大学,四周五米以外不见一个女性。之后的夏天,只有满目格子衬衫中一个秃头的老学究敲着黑板说:泰勒公式是将一个在x=x0处具有n阶导数的函数f(x)利用关于(x-x0)的n次多项式来逼近函数的方法。
嘶……更冷了。华秋杉暗了锁屏,把手机揣回兜里,伸手将围巾裹紧,长叹出一口气,往事如烟。如今他已经记不得女孩的模样和声音,只记得当时咸涩的心情。天边嗡嗡作响,似有飞机呼哧掠过。引擎轰鸣声干涩刺耳——节律性的震动噪音,吸气,压缩,膨胀,排气,四个冲程!啊哈!这是个活塞式发动机!
等等……当华秋杉闻见空气中的柴油味抬头望望天时,头顶上那抹阳光已经被一个庞然大物遮住。
为什么有一个不明飞行物在我的头顶?!
就在太阳光斑和飞行物阴影之间,有一个身影像是从那个飞行器上脱落了下来,直挺挺往华秋杉身上戳去。秋杉第一反应不是逃跑,不是举起手机。他上推眼镜睁大眼睛,瞳孔迎着光自然扩大,本就有些凸出的眼球竭尽全力捕捉着空中高速坠落的物体。那是个生物长得很像人类,确切来说……像个姑娘。
沃特阿油弄啥咧?!是个姑娘?!等华秋杉看清楚时,一个头戴飞行帽,身穿皮夹克的小姑娘已经几乎与他面对面。金发在空中如流星划过闪闪发亮,蓝色的眼眸在掠过一瞬间对上了华秋杉的注目。她原来带耳钉啊……蓝色的。华秋杉注意力还在耳钉上,也不知道手被脑子哪个部分控制,下意识想要将姑娘抱住。你是智障嘛?日常管事的理智在脑袋里高声怒斥,将原本唯美的动作预想快速解构加工——
一连串力和力的分解,功与功的加减在脑子里表演原地爆炸,几乎就要宕机的华秋杉抓住最后时机一把拽住姑娘皮衣的肩胛部让姑娘贴紧自己,另一只手勉强护住了姑娘的脑袋和脖子,脚跟用力蹬地强行转圈。两个人就像在高速搅拌机里跳华尔兹。还没转第二圈,姑娘坠落的冲击力就将华秋杉推倒在了人行道上。如果要加个评语,这套救美动作离唯美差几万光年,反而更像拐卖搏斗现场。
不管是因为脑袋宕机还是因为跌倒在地,现在华秋杉眼前只有一片黑懵。等脑袋缓过劲来时,刚才那一幕天降少女在脑袋里像走马灯一样回放着。少女金色的头发让人联想起金色的麦浪,联想起风吹麦浪的声音。温暖,柔和驱赶走了原先的寒冷和孤单。
睁开眼睛,少女就在秋杉眼前。金发碧眼。温暖柔和,风吹麦浪一般。这一瞬间,华秋杉产生了一丝奇怪的情愫,它悄无声息,从心头缓缓升起,轻轻上浮,飘上天空,飞到世界尽头,周游整个银河,再回到少女洁净的眼眸。她目光中生出的期许,包含着星光的力量。将华秋杉心里的某个角落填满,又或者将秋杉方寸的心事吸走,关进了不知名的卡片,或是神奇宝贝球。这一切华秋杉心甘情愿。也因为这种感觉太过纤细,不能明状,不能形容,不知所以。所以化作一粒种子,落在心田中,等待发芽,或者说化作一只狐狸,接受驯养。
“哎,你刚才在干什么?”华秋杉在惊讶之中终于又能说出话来。
而少女却不慌不忙地好像有一件重要的事一般,自言自语念叨着:“啊呀,试飞又失败了。”
这姑娘果然在自制飞行器准备飞上天去吗?不对,我为什么这么快就接受了这种神奇的设定?华秋杉面对面前神秘的少女,心里涌出一股可以称得上荒诞的念头——都闪开,我要装逼了:“你这发动机不用看就知道压缩比太大了,点火之前就自燃了,能飞起来才怪呢。”
少女一听非但没有丝毫厌恶之气,眼里还闪出皓月一般的光亮,它们簇拥在眸光正中的华秋杉周围。“你是行家嘛?”
“我不是谁是啊?”华秋杉用食指抹着鼻尖,开启洋洋得意模式。
“你能为我画一张新的设计图吗?”少女问。
“小事一桩。”
等华秋杉清醒过来,才发现自己答应下来了一件不得了的事。最最关键的,是忘记去问女孩的名字。而女孩儿早拖着她的失败品消失在了茫茫人海里。连电话号码都没有要……你是智障嘛?理智如此责备道。
这种感觉秋杉从没有品尝过,从没有如此强大的一股力量可以让他如此爽快不计后果的向一位陌生人许下承诺。更让他在回想之时觉得自己傻得可爱。
我这是怎么了?华秋杉扶着脑袋质问自己。
回家的公车姗姗来迟,车窗上反射出后街的广告——针对学生,恋爱教学。爱川补习社招生了!公车缓缓出发,华秋杉拨通了家里的电话:
“喂,妈……我今年寒假有个补习班,可能不回家了。”
后记:
01
华秋杉下车看到补习班第一眼的反应是核对地址。毕竟看到一个校区和一个郊区中学一样大的补习班,方向感再灵也会怀疑人生。自带宿舍,校医院,停车场,运动场,食堂,商店,体育馆,图书馆。连礼堂,行政楼都有。最厉害的是,甚至有校内ATM。
——我这是花了一个补习班的钱,报了一个二专嘛?华秋杉初次游览完学校后如此感慨。
02
报完名,选定宿舍,华秋杉刚拖着箱子进宿舍就发觉里头杵着一个比自己高出一个头都多的男人,一脸严肃,用高光聚焦灯一般的锐利眼睛死死盯着自己。
“你……你好。”
“你是我的室友嘛?”这句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就像在问你他娘的是我的马斯塔嘛一样令人震撼。
“是……算是吧……”华秋杉抚了抚眼镜,干咽了口口水。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小个子!”男子用命令的口气道。
“是!”华秋杉的身体本能回忆起军训的时光,双头立刻收拢立正回答。男子依旧是一张寒气逼人的脸。
华秋杉才注意到他也有一头金色的头发,一双蓝色的眼睛,一口洋泾浜的中文。就像遇上的那位少女一样。一想到这儿,秋杉的紧张莫名就缓解了,挽起袖子去收拾起了屋子。屋子里安静了下来。两人一起打扫公共的厨房时,大个子好像不太适应这种小户型,常常碰倒调料罐或者撞到碗筷柜,显得笨拙可爱起来。
“我叫华秋杉。”华秋杉吸取了遇见少女却没问电话的教训。“你叫什么名字?”
“卢西安诺·福克斯。”男子答得小声,好像有什么话哽在咽喉。华秋杉盯着他看久了,他一转刚才“直来直去”的说话模式,吞吞吐吐道:“就是,刚才,我不是有心……就是,用身高来指代你。还有,态度不好……总之,对不起。”
“没事没事。”华秋杉摆摆手,总算松了口气,“以后就是室友了嘛,露西。”
“别喊我露西!听起来像是什么早教动画里的公主的名字。”露西又不高兴了。
03
这个补习班的课程不同寻常,老师也与众不同。只不过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华秋杉盯着荧幕前的选课列表陷入沉思。
烹饪——用心做出爱的味道。一门教人抓住人胃的甜美课程,主要教人做饭,做甜点。“不就是哄人嘛……”华秋杉靠在椅背上,左转右转。“好吧……我不会。”随即果断的点了报名。点开课程介绍,是一位小有名气的甜点师。巧人巧手好相貌。总觉得上课的时候周围会生长出着一群迷妹。秋杉托腮思量着。
——得早点去占座位。最后在课程日历上如是备注道。
恋爱语言与穿着礼仪——华秋杉看到金发讲师和恋爱语言想也没想就点击了报名。然后才发现讲师来自日本,不会教的是日语吧?!他差点没从凳子上跳起来退课,最后发现人家是主攻语言学,还会三国语言,默默钻进被窝羞愧的把自己埋起来。
——搞不好学完还能过雅思。华秋杉这么想着。
“恩?”在初到校园找不到报道地点的时候,华秋杉就遇到了爱川秀太。那是爱川先生正穿着一身运动打扮和狗嬉戏。开口便给人亲切感。“你怎么了?有什么烦恼吗?”
“哦!报道处啊!我带你去啊!”得知秋杉的困扰后,露出一个十分明朗的笑容,抱起狗,引着秋杉就往前走。
“不……不用,您指个路就好。”秋杉还觉得打扰了人家遛狗不好意思。
“反正都是运动嘛。能帮助到你不是更令人高兴么?”爱川先生说着逗了逗怀里的汪星人。
直到选课的时候秋杉才知道爱川先生原来是补习社的讲师随即毫不犹豫地报名了他的课程。毕竟他用实际行动非常出色的证明了如何给对方一个良好的第一印象。
但等全部选课提交之后,华秋杉发现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
——这些老师为什么都是单身?这些老师为什么还都是单身?
04
一切总算都处理完毕就等步上正轨,秋杉总算可以去食堂看看有什么可以填饱肚子。
“嗨!”突然有人从背后拉住他的袖口。华秋杉回头望去——
——金发碧眼,飞行帽皮夹克。
——
参考:《小王子》/百度百科 活塞式航空发动机
感谢您的阅读。
沉迷学习的日子终于暂时结束...
打个卡,大致3100+,完整版大约今晚上发,请先不要评论——
这个故事的颜色本身就是杂乱的。
未知的,混沌的,不安的,希望的,绝望的——
各种各样的色彩扭曲重合在一起,从黑暗之中急坠而下。摔向地面的瞬间变得支离破碎,分离四散,化成各色的碎片,记录着一幕又一幕———
他从碎片中拾起名为“现今”的那一片,那是因为不安和痛苦交织而成的灰色,和他所背负的罪孽一样的颜色。
“莱奇君呢?莱奇·布尔本?”
以他这句话作为起始音符开始的,灰色蒙上了【现今】。伊梅斯脸上的痛苦,驹崎辽那铁青的脸色,知见寺和九重茫然的神色,华节奏像是要封闭自我一样低垂着眼帘的模样,全都是———
交织在黑与白之间的,灰色。
那是关于莱奇·布尔本的记忆。
墓园总是带着萧瑟而寂寥的气氛,极度的压抑从一桩又一桩的灰色中孕育而生,向着他扑过来,甚至有些无法喘息。
在气温逐渐下跌一些的初秋,略微的寒气打在了寒河江秋彦的脖颈上,他竖了竖衣领,然后又因为西装带来的不适感松了松脖子上的领带。袖口残留的百合花香气划入鼻腔,因为那浅浅的痒意他揉了揉鼻子,接着抬起头。
视野里的天空是澄澈的蓝色,那漂亮的颜色让墓园也显得不那么压抑而沉闷。视野里突然飞过去一只灰色的鸟,影子落在了秋彦的单目里,“真好看啊…”他轻声低喃道。
秋彦看着眼前冰冷的灰色墓碑,从上衣兜拿出了烟,抽出一只点燃,放在嘴边浅浅地吸了一口,看着灰色的烟雾缓缓升入天空化为虚无,秋彦放下手,轻轻眯起眼睛——直到听到了脚步声。
“咦,秋彦君?”
他看着来人的绿色头发轻轻笑了笑,用便利烟灰缸熄灭了那支烟,接着伸出手指抵在了唇上,“别说出去哦,莱奇君。”
[如果你信任的人——不在了?]
思考,断线。
持续时间,20秒。
最后的最后,寒河江秋彦阖上了单目。
【1】
如果闭上眼睛的话,就可以和现实隔离。
如果沉浸在梦境里的话,就不会受伤,不会痛苦,不会悲哀。
那些字伴随着少女不真切的声音莫名地出现在脑海里的时候,寒河江秋彦的脑髓就像是被电击的那样猛地一颤,接着他捂住了头。
华节奏跟在他的身后,但是,秋彦却一反常态的不再那么聒噪,让人窒息的沉默笼罩在车站的走廊里——还有这两人之间。只剩下华节的长靴触及地面发出的声响而已。
城堡里的睡美人因为王子的亲吻而醒过来,但是装作睡着的人从一开始就是叫不醒的,所以,就算是王子的亲吻,也只不过是无济于事的多此一举罢了。
寒河江秋彦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强烈到他的胃泛起了痛楚的焦虑情绪——他看着华节奏脸上的表情,那是实实在在的空虚,眼神的色彩是极为空洞的,那感觉甚至和医学书里写过的某些病症相似。
“我不知道...有谁死了吗?没有人吧...”
华节奏那轻飘飘的声音传入耳畔的时候秋彦回头看着她的表情全然失去了平时的游刃有余,华节和他对上视线的下一秒手不自觉的抓紧了手中的可可罗先生。却被快步走过去的秋彦拉住了手腕。
“...现实中不存在温柔的王子,至少我不是,不要渴望着我去叫醒你,我不是那么伟大的男人。”他抓着华节的手腕,另一只手不自觉的护着她的后背以免方才的动作给她带来的冲击过大,他松开华节,把手搭在了墙壁上让华节奏整个人被困在了秋彦和墙之间的狭小空间。她低着头一言不发,也不去与从上而下的那太过冰冷的眼神相对,眼神还是那般空洞而虚无缥缈。秋彦的手握得更紧了,他弯下身,凑到华节奏耳边,下颚与少女的肩头触碰的瞬间华节立刻像是小动物那般抖了抖,“...你要知道,这是在随时都可能丧命的地方——牺牲和救赎是等的,还是说,你还想再次逃避一次吗?”
“华节奏,能救你的始终只有你自己...”他的声音又压低了几分,“当然,如果我能把你从那个深渊里拽出来的话...”
“算了。”尾音消失在空气里,他摇了摇头,反手脱下白色的外套扔给华节奏,“你自己衡量吧。”便把手放进了上衣的口袋里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走出几步后他停住脚,摸了摸自己的刘海之后发出了一声轻到飘渺的叹气,“...即使对她生气也只是违背我自身的抉择罢了。”接着他一拳打上了旁边的墙壁,咬紧了自己的下唇。
“...可恶。”
撞击带来的疼痛渗进了皮肤里,秋彦抿紧了下唇。
【梦境会比现实更加残忍的扼杀你。】他低下头,额发垂下来遮住了眼睛,淡漠的仿佛在念着课文一样的语气,描绘出了这样的语句。
【2】
听到了脚步声,仍旧保持着刚才的动作像是一个木头人那样怔怔的滞在原地的秋彦终于有了动作——他直起身,看向来人的方向收起了脸上的表情切换成了一如既往的模式,“哟,有什么事吗?九重酱?”
紫发的少女此刻的表情比他们刚见面的时候要柔和了许多, 猛然间想起这是他们两个人第一次好好的正面对话,看着九重明希那双闪烁着宝石般熠熠的流光的眸子他想起曾经见过的属于这双眼睛的狰狞的颜色,唏嘘不已的时刻却因为看到她的脖颈上的项圈,表情再一次地,发生了变化。
“可以借一下绷带吗?寒河江同学?我听说你这里有。”
“哦,绷带啊...”他瞥了一眼九重身上的伤口,曾经经历过的那些与他们对抗的痛楚清晰的回到了身体,刺痛了脑仁,他向着九重扔出绷带,却在对方抬起头的瞬间抽出了暂时绑在手腕的匕首,一瞬闪过的寒光划破了九重平静的神色。
匕首的主人却露出了往常般轻浮却有些扭曲的微笑,他举着匕首,咧开嘴角,“不过啊,你现在还是别靠我太近的比较好哦,九重酱。”
那是下意识的动作——或者说,寒河江秋彦混沌的脑海此时还在将面前的少女定义成“敌人”,即使这和他的守则有所相悖,但是那个守则,早在他存在于此的瞬间就已经只剩下被击毁的废墟了九重明显被他吓到了,少女秉着气息,表情也变的凝重带着点提心吊胆的意味,她紧绷着神经,愣在原地等待着秋彦下一步的动作。
“啊,真抱歉~”他的眉头舒缓了些,眼角也弯了起来,但眸子里却不带着丝毫的笑意,“表情太吓人了吗,抱歉,我情绪还有点调整不过来。”
“九重酱,不仅仅是牺牲和救赎会画上等号,犯罪和赎罪也是相等的,虽然有点难懂...不过我想,你应该能理解我在说什么吧?”
九重明希的表情一瞬间有些迷惘,像是出神一样的神色持续了两三秒后,她蹙紧了眉头,“我似乎可以理解你的意思...但是我还有事情需要确认。”
“是吗。”秋彦耸了耸肩,有那么一瞬他的心被薄薄的,灰蒙蒙的阴影所覆盖,冰冷的悲哀从那阴影中渗出流进了心扉,悲哀的对象却是自己。糟透了,真是糟透了。他一遍遍地,如此想着。
“刚才吓到你了真是抱歉~就当我什么都没说过吧。”为了缓解对方的情绪,或者说是给自己一个调整的时间,他做了个鬼脸。但那个表情,却生硬到了近乎可笑的地步。
而这个反应似乎引起了九重明希的不快——这也难怪,我就是这么讨人嫌的男人啊,他想。少女红色的眼睛里多了锐利而坚定,流转的颜色是曾经的他很喜欢,很想记录下来的,只是此时此刻,太过不合时宜了。
“不要太小看我。”
“好。”秋彦弯起了眼睛,意外地,他的表情非常的柔和,就像是刚才的一切都不存在一般。
九重明希离开后,秋彦注视着那个身影完全淡出视线的下一秒,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胸口,缓慢地弯下了身,从未在任何人面前展现过的痛苦写满了他的脸颊,声音变得颤抖而真实——不再是以往那样,充满了天花乱坠的掩饰。
“...我也想...忘掉啊...”
“我也想让...一切重来啊...”
“不可能的。”然后,将所有存在于瞬间的脆弱泯灭在了眼中的浅蓝色漩涡的深处。
【3】
屋顶上的气温比他想的要不亲近些,当他爬上砖瓦的时候,打在手臂上的切切实实的微凉就像是把一个沉浸在梦境中的人猛地敲醒那般让人感到了现在所处之处的现实感。大概是因为神经过度紧张,就连时间的流逝也被抛却在了脑后——也许仅剩短暂的休憩可以让它回溯至脑内。
会被那个歌声吸引,在一开始的时候,仅仅是单纯的意外。也许是因为太过杂乱的心绪需要梳理——就这样不自觉的在一旁听到出了神。
色彩亮丽的少年停止歌声开口的时候,寒河江秋彦才像是如梦初醒一般地,张了张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我觉得偷听是很不好的哦,前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