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左左
评论:随意
备注:时间紧张,取巧之作。作者坚称没有任何一个具体人受到伤害。
不客气地说,这是一篇使人读来生厌的三流小说。
本文在讲述女孩儿披着“自由洒脱”的外衣,放纵欲望、行自甘堕落之事,甚至为之洋洋自得,最终遭人推搡落水的剧情中,夹杂了大段毫无必要且露骨下流的性行为桥段,作者自作聪明地试图通过看似华丽实则造作的语言来展现自己的文学素养的行为,正如同为一块腐烂生蛆的肉淋上成分可疑的鲜味剂酱汁,不仅无法掩饰对文章整体结构、剧情的把握能力基本为零的事实,还为食客们那代谢文字垃圾的肾脏徒增负担,迫使这些不明真相的可怜人儿为作者可悲的、低级的审美趣味买单。
小说一经面世便迎来无数质疑之声,我们不免要问:在短短一段时间中,如此多而俗套的剧情如此密集地发生在一个人身上,究竟是否合乎情理?虽然由作者自序中的辩解可知,《落水》是个有原型参考的故事,但我们需要强调的是,小说属于虚构文学,如果是怀抱追求客观、真实的态度,(如自序中所说)希望借此文向原型人物的勇气表示敬意,从而事无巨细地进行叙述,不如转换赛道,彻底投向非虚构文学的怀抱(但非虚构也有其对应的法则),显然作者驾驭文字的功力还差着火候,导致文章仅停留于对一类缺乏挣扎、缺乏思考、彻底自我放弃、随波逐流的无望生活的呈现层面,不仅没有任何文学价值,连阅读价值也近乎于无。
尽管如此,本文也并非一无是处。开篇一句“我不会游泳,却是个亲近水的人。”为整个与“水”纠缠不休的故事定下基调。纵观全文,作者有意识地使用“水”这一意象作为线索串联文章,但缺乏深入思考,没有明确其所代表的深刻含义究竟为何,导致行文条理不清、多处内容不知所云。对于这一点,应当感谢为创作本文提供帮助的人物原型,她比作者本人更加接近对于本质的觉察。阅读作者随文附上的原型自述,细心品味的读者不难发现,这不只是落水前的感受,更是方云俜整段人生经历的写照。
正如引文所写:
“起初,是轻飘飘的,像鸟儿初次迎风展开它的羽翼,心脏在停滞的那一拍中,感受到前所未有的轻松,像自由。
随后是失重,身体极速下坠,心跳加快,仿佛被扼住喉咙,眼睛像电影里的慢镜头,大脑却似乎只能辨别得出切割身体的风,在疼痛降临之前,根本意识不到发生了什么。
我一时想不到该如何定义这种感受,直到有一个人率先喊道:落水了!有人落水了!”
如果作者足够高明,理应能想到,有形的“水”正是无形的“父权”的形象化表现,当我们代入这样的视角来品评就会发现,方云俜的一生并非猝然终结于文末那场字面意义上的落水事件,自她浸泡在母亲的羊水中起,漫长的、温水煮青蛙式的“落水”便已悄然开始。
云俜之所以亲近水,是因为父亲。父亲在云俜的人生中参与不多,水是少数能令她回想起与他的联结的事物。作者花费大量篇幅极力表现父亲的混账浪子形象,“兴趣不多,但胜在坚持,无非喝酒、女人、酒后痛殴女人。尽管如此,凭借俊俏模样兼巧舌如簧,我爸仍然搞大了不少女孩儿的肚子,而一众被玩弄的傻姑娘中,当属我妈最无药可救,不顾反对地嫁给我爸,连场像样的婚礼都没有,领证不久便生下我。”
头脑发热的激情后,是一地狼藉的生活,母亲陷入被打、逃走、原谅、短暂的平静后,当父亲故态复萌,惨剧再度上演的死循环中。作为被用以要挟母亲的人质,每有争执,云俜便被父亲锁进浴室,唯有水声能带她暂时逃离母亲的哭叫。母亲逃回娘家养伤,云俜在旧浴盆中睡去,再醒来,是父亲抱着她睡在床上,窗帘坏了很久没人修,阳光把脸烤得发痛,而父亲只是翻个身,用手背遮住眼睛。父亲工作不稳定,没有活儿就没有饭吃,两人用整日整日地睡觉对抗饥饿。
然而,云俜说,“比起富有,我更怀念贫穷的时候。每当手头宽裕,父亲就带不同的女人来家中做客,属于我的天地就只剩浴室。我想不通,分明听到父亲与女人高喊低叫,可当他们双双进入浴室,女人笑吟吟的,身上没有丁点儿伤痕。我妈打电话来,几乎不问我,只忙着说我爸的坏话,控诉他将她打作何等惨状。起初我还是很同情她,但几次下来,只剩厌烦疲倦,甚至为我爸开脱:他也没那么坏,怕我在家无聊,特意买了大浴缸。我妈听了,再不说话,听筒里只剩她的哭声。然而,浴缸再大,对三个人来说还是拥挤,泡我和我爸就刚刚好。我痛恨女人们拿我泡得发软起皱的手脚逗笑,我爸从不制止,甚至在一旁陪笑,让我觉得自己无比可笑。我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像抓住救命稻草那样,牢牢地抱住我爸。自那时起,我的梦境泛起潮意。”
家庭被一纸判决撕碎,母亲携一众亲朋上门夺回女儿,搬去新城市重启生活。为供养云俜,母亲必须勉力工作,本就缺乏以身作则的爱之教育与陪伴,又唯恐女儿步自己的后尘,管教愈发严厉专制。囿于母亲的高压管理下,云俜开始怀念与父亲同住时的自在,哪怕考入本地大学,也要申请宿舍,即便周末也不肯轻易回家。
自性成熟开始,云俜便深刻意识到美貌所带来的红利,身旁不乏追求者,却总下意识在男性身上寻找父亲的影子,回归梦境,是在悬崖之巅如履薄冰,再竭力地保持平衡,也难免失足,跌向无边无际的汪洋。舍友夜以继日地同男友煲电话粥,为本就糟糕的睡眠状况雪上加霜,没有钱租房,便想到在同城约素炮,以裸睡为饵,引诱男方为钟点房付钱。
“聊天室鱼龙混杂,炮友质量参差不齐,有人半夜动手动脚旗杆高竖,也有纯情少年畏首畏尾,裤腰挂锁以表诚意,我觉得很没劲,大家勉强睡一晚就拜拜。落水越梦越长,水面无限向我逼近,我忍不住怀疑有那么一天,死在水里,再也惊醒不来。”
阅读至此,我们便不难理解为何云俜会将阿池的出现喻为撕开阴霾的光线。舍友的异地恋情早有伏笔,为感谢大家一年来对煲电话粥的包涵,舍友请大家翘课吃大餐,席间不停谈论男友,展示两人相爱的证据,云俜厌烦不已,早早离席等待网友,刚见面就被对方道出真实姓名。作为素炮对象,阿池的开场白远不同于别人:“方云俜?今晚的艺术史你又没来。别再有下次了,会被取消考试资格的。”
云俜这才想起,阿池正是那节被撬掉的艺术史课的助教。阿池没有指责什么,约定照常进行,他换上自带的纯色摇粒绒睡衣,一只手抱着云俜,一只手放在眼睛上。
稳固关系的逐步形成中,落水的梦几乎不再发生。即便云俜在期末前夕突击复习,阿池也从不抱怨,只是给她整理过的学习资料,在清晨时分抱着她入睡。在手遮眼睛的小动作之外,阿池身上云淡风轻的松弛同样令云俜着迷。听说阿池在校外租有房子,云俜提议不如直接去他那里,他笑一笑,说又不是出不起这个钱,家里乱,多不好意思。
每次分别,云俜都取走阿池一件随身物品,有时是一支笔,有时是一盒烟,或运动外套,留待下次见面时还回。理由也蛮横:这样一来,哪怕你找了别的人,要甩掉我,至少为了取回东西,也得再联系我一回。阿池虽然无奈,却也笑着默许。
也正是这默许令云俜意识到自己的贪心。“除了行踪神秘,偶尔失联,我几乎想不到阿池有什么缺点。他不爱说自己的事,我给他讲我的家庭和我的梦,他总是耐心听着,尔后平淡地笑笑。我想也许是我一厢情愿,阿池对这些不感兴趣,我应该早点离开,但阿池的怀抱太过温暖,陷进去的无数夜晚很难抽离出来。”
以答谢学业上的帮助为由,云俜约阿池在学校附近的餐馆吃饭,刻意拖延时间至校舍关闭后,云俜与阿池并肩站在紧闭的校门前,感到勇气像风一样灌满身体。她说,去你家好吗?迎着阿池诧异的目光,云俜走上前吻他,却被阿池后退躲过。刹那之间,云俜的眼里盈满泪水,模糊了阿池的脸。
阿池的出租屋干净整洁,两人在床上抽烟聊天,云俜对阿池的手表感兴趣,欲“借戴”,被阿池以妹妹的赠礼为由婉拒。云俜躺在阿池的臂弯里,感受着这具年轻的身体,睡意全无。她摸到睡衣纽扣,小心而虔诚地将它解开。然而,阿池只是握了一下她的手,轻柔,但不容置疑,摇粒绒的睡衣便好似化为丝绸,从云俜的指尖溜走。他纵容她、尊重她,唯独不想要她。
如预示般地,梦魇卷土重来。云俜迟来地惊醒,哭湿了阿池的睡衣。阿池问她为什么哭,她说不出,只说梦到高处摔落,深水无声,仿佛等待将她吞没。两人沉默片刻,阿池忽然开起玩笑,不如试试去学游泳,学会游泳就不怕了。
于是谌谭出现。作者没有对这段所谓的一见钟情作出任何解释,尽管对原型而言,这只是当下真实的感受,是不讲道理的情感,但从文学创作的角度来看,写作绝不能如此草率,应当深入人物的内心,追溯情感的源头、梳理逻辑,而不是只将一团乱麻的现象呈现给读者。只有在采访稿中,我们或可透过原型的眼睛,窥见一些端倪:“那天我早到了半个小时,游泳馆没什么人,刚下过大雪,天光特别好,粼粼波光里仰面漂着个人,手背搭在眼睛上,好像在假寐。这就是我第一次见谌潭,他那么性感那么自在,我想他应该有很多的爱。”
水、男人、手背遮光的标志性动作,要素组合在一起,拼凑出的是父亲的影子,唤醒云俜心底对父爱的依恋。礼貌的肢体动作与适当的特别关照迅速拉进距离;以风趣的谈吐为底色,即便是掺入无伤大雅的成人暗示,也可以包装为别有风味的玩笑,轻易撩动芳心;教练身份更是他纵横水世界的最有力武器,即便先不主动凑上去,少女也会被呛水的恐惧一浪接一浪地推向他。
舍友的异地恋如火如荼,男友每月辗转奔赴,只为同她见上一面,内容不过是压马路、吃顿饭,直到夜幕降临,舍友在男友的护送下返回学校,再目送他踏上回招待所的路。每当谈起此类内容,舍友反复强调洁身自好,见云俜不以为然,话锋一转,委婉劝说云俜别再跟陌生男人外出睡觉,虽然只有同住一屋的几个姐妹知道,可要是哪天被好事之徒看见,传出去对名声不好。云俜闻言,又惊又怒,脸上火辣辣的,像被扇了几个耳光。
作为云俜的游泳教练,谌谭的意义不只是教授世俗的游泳技能,也是带其认识父权世界残酷真相的精神导师。对于舍友其人,谌谭如此评价:“牵个手要脸红,亲嘴要谈判,对那地儿更是严防死守,哪个男人爱跟这种死板无趣的女人玩儿?娶回家做个贤妻还成,只怕结了婚,想同房还要写申请打报告。”云俜笑得前仰后合,心头阴霾一扫而空。她觉得自己是如此幸运,又是如此与众不同,天色已晚,路上几乎不见女性,而她与不知底细的游泳馆男教练在外吃饭、喝酒到微醺,这男人有一双慧眼,发现并称赞她的前卫与大胆。
谌谭主动结账,又请缨送云俜回学校,两人步行穿过一条街,谌谭在居民楼停下脚步,表示自己正住在这里,问云俜想不想喝杯茶解酒。云俜一时不解其意,谌谭凑近她耳边,“疼痛难免,但不是所有人的第一次都难熬,明白吗?像你这么观念前卫的女孩儿不多见,除了游泳,我能教你的东西还很多。”云俜恍然大悟,露出惊异神情,谌谭立即解释,虽然对云俜很有好感,但他言下之意,是愿意教导云俜如何更好地给予所爱之人。
看着谌谭性感的嘴唇,云俜脑中浮现的却是阿池的脸,但阿池神出鬼没,两人已经许久没能好好睡上一觉。这期间,云俜的账号接连收到陌生消息,以向校方告发不检点行为要挟,警告不要再继续与阿池亲近。云俜犹豫片刻,再三强调“只是喝杯茶”,才随谌谭进入出租屋。两人聊至深夜,留宿也就成为必然,明明说好只是相拥而睡,然而,当云俜半夜惊醒,发现谌谭正对自己上下其手,火热的器官像把枪,坚硬地抵着她的掌根。她第一次看清,原来男人的欲望是如此丑陋而可怖的东西。强烈的视觉冲击慑住了她,云俜不知道自己是如何逃出那件出租屋,待到回过神来,眼前只有空荡的街与蟹灰色的天。
由此,我们已经可以确信,谌谭不过是打个着“真性情”旗号的骗子,看似无话不谈、坦诚相待,但究其根本,他的所作所为仍然是为自己的欲望服务,通过塑造云俜与“其他俗物”的对立,强化与对方相同立场的假象,并通过一系列赞美,将对方捧上难下的“神坛”,施加微妙胁迫,引诱女孩儿主动走入危险境地。
舍友与男友见面归来,喋喋不休地分享两人相处的各种细节。云俜等不来阿池的回复,将通讯录翻遍,迟迟找不到好的开房人选,舍友的话刺入耳朵,搅得心头五味杂陈,眼见宵禁时间将至,小号弹出陌生邀约,云俜当即应承下来。
对方讲一口怪腔怪调的方言,自称是外地大学生,来本地旅游,强调这样的约会是第一次。直到房间彻底陷入黑暗,对方愧疚地坦白,自己并非旅游,而是探望女友,现在这样,觉得对不起女友。云俜猛地睁眼,细听口音,脑中仿佛撞响洪钟一口。舍友的甜蜜神情还残存于视网膜,痛快的恶意却已在胸口疯狂发酵,云俜允诺,以后这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你下次再想约会,随时联系。当晚又做起噩梦,水面迫近,她哭着惊醒,看着镜中被男生搂抱的自己,又流出笑意。
断联许久,阿池终于恢复通信,面对云俜的一系列提问,他谈除自身外的一切,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只有接连不断被点燃的香烟暗示着,他似乎刚刚熬过一段艰难的日子。两人照例互道晚安相拥而眠,云俜却辗转反侧,手机频频收到消息,除了舍友男友的提前邀约,另有大串不堪入目的辱骂与威胁,要云俜远离阿池。云俜愤恨不已,当即拍摄阿池睡照反击,盯住对方跳动的正在输入,直到眼泪也流出,才心满意足地睡去。
惊醒她的不是梦,而是连绵不绝的砸门声。阿池起身查看不久,陌生女孩儿举着菜刀冲至卧室门口,怨毒地盯紧云俜,咒骂不止。阿池竭力劝阻,女孩儿被制住手脚,倏地转向床头柜,指着手表,宛如抓住惊天证据,你还留着我给你的表,你分明就还爱我!她揪住阿池衣领,发出痛苦哀嚎,是你先招惹我的,你做了那么可怕的事,怎么能改口说不爱?
听着阿池的恳求与女孩儿的哭诉,云俜如遭雷击。阿池送女孩儿回家,再返回住处,被满屋浓烟呛得睁不开眼,云俜缩在床头抽烟,目光呆滞,泪流如注。在阿池的讲述中,她终于得以见识他神秘的内心世界,却没想到竟是以如此惨烈的形式。
于云俜而言,阿池是白月光的存在,虽然以不寻常的方式相识,依然催生出云俜的爱意。然而,阿池之所以对云俜的身体充满尊重、克制欲望,不过是因为心里爱着一个不可能的人——自己的亲生妹妹——为痛苦的畸恋所困,他也曾被充满兽性的暗面蒙蔽,若非正巧被门铃惊醒,他差一点就强行地占有了她。阿池请求云俜原谅妹妹,只因她被这见不得光的爱恋折磨,已到了需要服用精神药物的程度。云俜也终于了悟,自己之于阿池,不过是一个同样散发着孤独气味、便于使妹妹死心的工具。真相威力巨大,不仅造成云俜对男性美好想象的全面崩塌,也是对其懵懂爱意的致命一击。云俜请求两人完成最后的共眠,辗转反侧,难得睡去,又遭梦魇的纠缠,水面无限迫近,她大叫着醒来,哭得不能自已。
“阿池还是那么温柔,明明困得话都讲不清,还是坐起来宽慰我。就在那个瞬间,我多么希望能够同他互诉衷肠,我们都是犯过错的人,仍然存在互相接纳的可能性。然而,当我提出这个要求,他困倦地倒回床上,手背遮住眼睛。我扯他的手,他又盖另一只上去。从前的我爱极他的小动作,总觉得说不出地性感。但现在不同,阿池和他的动作都冷漠,我看着他,如鲠在喉,浑身发冷。”
“我开始穿衣服,把皮带和衣饰弄得叮当响。阿池只是叹气,卷进被子里背对我。我拿走了他的手表,手表链条太长,在我腕上晃晃荡荡,我点支烟的功夫,它从手腕一路滑到手肘。都是阿池的错,但凡他肯对我多一点提防,我也不会那么难过,他气我也好,恨我也罢,反正我们不会再见了。”
自此,我们发现了导致主人公悲剧人生的一个致命弱点,云俜缺乏自我消化情绪的能力,每当遇到挫折,将放纵欲望作为发泄情绪的手段,顺应情绪推动,盲目寻求慰藉,饮鸩止渴。在已与谌谭发生不愉快的前提下,仍然前往游泳馆,然而,无论谌谭如何劝说,她都不肯下水,也不肯摘去那块明显尺寸不合的手表,宁愿像只被观赏的动物,也只是坐在岸边,静默地流泪。直至当日课程结束,谌谭趁虚而入,问出那句“我的猫会翻跟头,想来看看么?”
再次造访谌谭的出租屋,云俜看着他笨拙地引导猫咪翻跟头,终于破涕而笑。谌谭趁机再度拉进距离,由搂抱到抚摸,一切都是那么熟练而自然,甚至用歪理蛊惑:“如果不能给你爱的人,至少可以给一个爱你的人。”
“我正努力分辨谌谭话中的道理,阿池的电话就打来了。我满心渴望他能说些温暖人心的话,但没有。我从不知道阿池的声音可以如此愤怒,他只关心那块手表的去向,他只关心他妹妹。我说不出话,能做的只有挂断电话。”
与谌谭的关系就那样发生了。哪怕谌谭其实早有名言警告在先:“男人么,都是下半身思考的现实动物,要是能哄女人打开腿,张张嘴给个承诺算得了什么。”
“他把脸埋进我的奶里的一刻,我的胸腔圆满起来,我的心又重新跳动了。在身体被撕裂的痛楚中,我像一叶颠簸海面的孤舟。我哭着问谌谭,你爱我吗,你真的爱我吗?一旦他热烈地回应我,我就立即流下泪来。他在我体内横冲直撞,我连气都喘不上,在我的游泳教练身下,我活像个溺水的人。记得我爸说过,不会记得自己上过多少个女孩儿,但会永远记得被自己夺走了第一次的女孩儿。我要他永远记得我,永远想着我,歉疚我。是他夺走了我,毁了我。”
面对心灵上的巨大痛苦,为一点虚假的温暖,云俜便急不可待地躲入水下,不惜自我欺骗、妄图以一己之力撼动男人。谌谭不算坏,但看到手表,就想起阿池,想起阿池,云俜就心如刀绞。事后回看一时冲动后作出的行为,无法消化,只有落荒而逃。云俜很久没再去上游泳课,她无法真正学会“游泳”,被父权社会溺毙也就不奇怪。
舍友照旧煲电话粥、分享恋爱点滴,云俜倚仗掌握与舍友男友间的“秘密”,蔑视舍友及其感情,自以为破坏惩罚舍友,然而,当云俜再次按照约定抵达宾馆,却发现等待自己的不只一人。舍友愤怒地掌掴云俜,被男友拉开时仍不解恨,朝她吐口水,指着鼻尖骂,不要脸!你臭不要脸!
云俜呆立在原地,脸颊钝痛、耳内嗡鸣,乍响的电话铃如兜头冷水将她泼醒,直到与久未谋面的父亲面对面端坐面馆正中,仍觉得像在做梦。一碗素面被父亲嗦得津津有味、呼噜作响,云俜盯着那张苍老的脸,艰难地识别出一点记忆中的神采。父亲吃完自己那碗,又打扫了云俜的剩饭,这才自陈道,因记挂妻女,托关系探听到两人消息,辗转来到此地,深知前妻恨他入骨,不求她的宽恕,只求能了解独生女儿近况。男人说得恳切,眼底逐渐湿润,云俜亦暗自垂泪,念及母亲近期与有家室的男同事过从甚密,不知从何开口。结账时,发觉父亲窘迫,近年为与妻女重逢,早已散尽家财,孤苦潦倒,云俜当即摸遍全身,将钱尽数交予父亲。出门临别,与谌谭的云雨仍沉甸甸地压在心头,无人理解、更无处诉说,云俜攥着父亲的手,正如同儿时三人挤在浴缸中。
云俜坚信母亲如若知情,绝不会原谅自己,适逢假期将至,希望父亲将自己一并带走。幻想仍能仿照幼时,不计较贫穷,两人相依为命、相互扶持,过自由生活。云俜一段话说得慷慨激昂,父亲却露出为难的神色,一点点将手抽回。
父亲匆匆地走了,云俜瞪着他的背影,直瞪到他被转角吞噬,也不见一丝停顿,更没有回头。她终究是被父亲抛弃了。回宿舍取些私人物品,东西被翻乱砸坏,几个女生不知何时如此同仇敌忾,没一个好脸色。云俜毫无约人心情,徒步回家,途中竟看到母亲的身影,挽着身旁男人的手臂,乍看上去宛若一对夫妻!
云俜小心翼翼地尾随,眼见两人走进宾馆,立即拨打电话,问母亲在哪。母亲的语气与平常无异,说还在上班。云俜谎称与父亲见面,对方提出接她去外地生活,自己拿不定主意,征求母亲意见。母亲的声音高了一截,说跟那种没心肠的男人能有什么好日子过,不要做傻事。
母爱初步得证,云俜心中顿时涌起热流,哽咽之际,恳求母亲立即回家,然而母亲以工作推脱,挂断电话。眼见母亲与男人向楼上走去,云俜的心跌至谷底,不肯相信自己的眼睛,趁前台不备,紧随二人上楼,贴在门前细听,确定是母亲的声音,笑声是从没听过的轻快。她失魂落魄地下楼,在街边抽了支烟,环顾四周,走进一间公共电话亭,拨通警局电话,报出房号,举报卖淫嫖娼。
母亲整晚没有回家,云俜心惊肉跳地等候在家,终于在清晨睡去,恍惚中听到门锁的声响,当即跳起来,见母亲一脸怒火,心虚伙同满腔愤懑冲破心防,抢先痛骂:你算什么母亲,算什么女人!你对得起我、对得起我爸吗!不要脸!你臭不要脸!
家也再容不下她,云俜没有勇气拨通阿池的电话,游泳培训班早已结课,云俜仍然是只旱鸭。前台听说要找谌谭,将云俜上下打量一番,说谌谭今天不上班,让去住处找。
云俜敲得不厌其烦,大门始终不动如山,隔壁探出个人头,云俜说,您好,我找这家屋主。邻居是个热心肠,说云俜来得不巧,屋主是个背包客,动不动一走就是个把月,好久没回了。见云俜面色凝固,又说,她男朋友倒是来得勤快,帮忙照看房子,顺便喂喂猫。你要是实在着急联系屋主,不如去找找她男朋友,在游泳馆做教练,叫谌谭。正说着,邻居下巴一扬,楼梯间上来一对男女,俩人有说有笑,肢体亲密。邻居说,谌谭,又带表妹来玩啊?
云俜再没睡过一个安稳觉。噩梦缠身,无梦的睡眠成为一种奢侈,梦里她永远极速下坠,永远惊醒,但水面愈发地近,也许下一场梦就会落水。云俜分不清昼夜,恍惚间来到江边,她坐上围栏,盯着奔流不息的江水,想不通是哪一步开始出了问题。腕上尺寸不合的手表给了她最后一丝希望,云俜拨出阿池的号码,想着哪怕他已彻底讨厌自己,为取回手表也还要再见她一次,但电话接通,阿池顾不得手表,说妹妹发病走丢,问云俜是否知晓下落。
“阿池又一次向我证明,对他而言,我一点儿也不重要。他忙着找他的疯妹妹,哪里有时间安慰我?轮船拖着悠长的笛声驶过,电话那头竟也传来相同的讯号,我欣喜若狂‘阿池,你在江边吗?我在桥上,我——’
一股力量在背后袭击了我,有那么一个瞬间,我以为自己飞了起来。”
故事以云俜的落水结束,与开头形成闭环。这既是一个少女被父权之水溺毙的故事,也是她的堕落史,通过向男人献出肉体与金钱,摇尾乞怜、企图通过在性魅力方面获取认可来证明自我价值,并且不惜为此、以此向其他女性挥刀。到头来却恍然发觉,一切都是自己一厢情愿。
虽然通过事后的警方调查,作者自然可以肯定地说,是精神失常的妹妹看到云俜和她腕上那块自己赠予哥哥的手表,一时冲动将云俜推落江中,但在行文中,妹妹与云俜落水间的逻辑关系建立得相当软弱。从文学性及主旨体现的角度来说,这样描写出的结局只是一场彻头彻尾的、作恶者终得恶报的悲剧,而人物原型因长期缺乏睡眠导致神情恍惚、感受力降低,回忆并口述的当下感受不仅更加真实,也再一次巧妙地呼应并强化了水与父权的对应关系:
“有人推了我一把,又好像没有。
……身体很重,仿佛早就有无数只手按在我的身上,只是那力气现在才一股脑儿地传递过来;也许那个有意识的我早就死了,只是身体此时才终于想起来要跟上;又或者,根本就是我自己跳下去的。
我还是没学会游泳。
我在下沉。”
云俜既是受害者,也是施暴者,我们有理由相信,现实中的“方云俜”之所以选择向公众撕开伤疤、袒露自己做过的错事,绝不会只是为了让人们惊叹于其伤势之惨烈、心肠之邪恶,更是希望人们能以其经历作为一盏警示的红灯,并总结经验,为迷茫的、处境类似、或有可能走上歧路的女孩儿们一些指引。
文学创作并非不能描写苦难,也不是不允许透过人物视角将残酷的现实浪漫化,而是哪怕使用第一人称讲述一个十恶不赦的罪犯的故事,也需要在此基础上,在写作中传达出写作者本人的取向,为读者提供议题与思考方向。因为苦难本身无意义,亦不值得歌颂,宝贵的是苦难中锻造出的坚定意志与智慧结晶,从这一点来说,本文的作者就相当失职。
然而我注意到,正是此类缺乏内涵、甚至无法讲好一个故事的三流小说,近来也收到部分文学评论家们的大力推崇。他们为了脚下的六便士而放逐月亮,将读者们导向“审丑”的窘境,实在是抛弃了文学的自尊心与责任心的恶劣行径。如果继续放纵此类低俗作品充斥生活,喂养读者,使人们对此习以为常,遗失了辨识、选择、品味优秀作品的能力,又何尝不是一场文学世界的“落水”?
一言以蔽之,人类的精神及文学世界需要更多脱离低级趣味的人来构筑与维护。
*笹の葉に鈴:日本的成语。把铃铛系在竹叶上,当有风吹过时,铃铛就会一直响动。用以比喻侃侃而谈的人,或惴惴不安的人。
*二次编辑:修正了一些错字,响应打扰了……!!!
01.
“Mr.俊辉,你看!”
荧幕上显示的小窗口映出金发女性灿烂的笑颜,她举起手中破旧且厚重的书刊,在镜头前晃了晃:“我收到《快乐王子》精装版啦!这次真的非常感谢你!”
“嗨,我们这交情还客气什么?”解铃人笑着收起折扇,在桌上点了点,“我这边的老乡们才特别感激你呢。幸亏你答应大老远的来帮忙,不然大伙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喽。”
“除雪破冰本就是我的专长,何足挂齿呀。”语毕,元·超纪元级的破冰人情不自禁地捂住嘴,她朝镜头摇了摇手,“啊!都怪Mr.俊辉总是满嘴跑火车,我又被带跑了!”
“嗳,那可真是抱歉咯。”邹俊辉又“唰”地展开扇子,紫红色眸仁也随之睁开,“虽然小生说的全是肺腑之言。”
“但Mr.俊辉也是费了很大工夫才托人找到这本书吧?毕竟纸质书在如今的时代……”
“这个嘛,小生自有办法,不必克拉拉小姐挂心。”
克拉拉双手托腮,嘟起嘴看着屏幕对面的解铃人,而对方开始以折扇轻轻扇风,一副遇到什么都游刃有余的模样。
二人虽是同一届麦卡锡奖的获得者外加普通朋友关系,克拉拉始终觉得自己与邹俊辉相隔十万八千里——不论地理位置还是什么别的方面。
片刻后她轻叹一声,索性放弃继续追问,转而身体前倾:“对了,听说Mr.俊辉报名北极科考项目了?”克拉拉说着她的碧绿眼瞳里绽开光芒,“能入选的话,我来做你的向导吧?”
“唔,报名的话确有其事。”邹俊辉停下手,微笑着话锋一转,“只是官方宣传说项目的大部分作业在水下进行。有机会上陆的话,一定。”
“那我等你来咯!到那时候我可以带你去看冰川、极光、还有……”克拉拉说着掰起了手指。
届时,邹并不熟悉的女声响起:“差不多该出发了,克拉拉。”
破冰人扭过头对镜头外的另一人喊道:“啊、我马上就好!稍等一下!”克拉拉回过头作抱歉的手势,“抱歉啦Mr.俊辉,我该去巡逻了,祝你能顺利入选哦!”
“没关系,咱们有缘北极见咯。”
向他挥手告别的金发女性随着叮咚一声消失,荧屏上又只剩下他接通电话前打开的那份项目报名通知和报名事项。
邹俊辉摘下墨镜,又把折扇置于桌上。他伸了个懒腰,双手背到脑后,整个人向后倒在电脑椅上。
“北极科考,唔……”
他正盯着惨白的天花板盯到出神,门外突然传来的物体哗啦倒地的巨响打断了他的喃喃自语。
02.
邹俊辉被超纪元级的孟婆拦住去路时,他正在赶去朋友家的路上,十字路口的信号灯由绿转红让他被迫停下脚步。他弯下腰把两个航空箱放到地上,又捶了捶酸痛的腰部,而航空箱里响起两声喵喵叫。邹俊辉伸手把鸭舌帽往下压了压,不由得轻叹一声。
当信号灯变回绿色,他正要拎起航空箱时,身后传来少女清脆的喊声:“俊辉!等等——等等阿龙——”
听罢,邹俊辉脑中如万马奔腾般滚过万千思绪,他迟疑片刻才扭头循声望去。声音的主人,也就是小跑到他面前的蓝发少女,伸出手来握住他的胳膊。他看见那双粉与蓝的异色瞳闪闪发亮:“阿龙找到解铃人啦!”
“呃……”邹俊辉下意识回避少女的眼神,嘴角扯开一个弧度。
当前的状况着实让他窘迫到想要钻进地心,哪怕他认出这位不速之客是本年度“麦卡锡奖”的获得者之一。可以的话他想把时间倒回出门前十分钟那会,好让他揣上那副墨镜。
“怎么了小妹妹?有什么事吗?”此时此刻,他的嘴完全快过他的思考速度,抛出一个答案显而易见的问题。
而阿龙完全不在乎他的那些多余的考量,摇晃起他的手臂:“阿龙想要拜托俊辉!阿龙想找一个愿意照顾阿龙,但不会指使阿龙做不想做的事,也不会不让阿龙出去玩的人!”说完,她露出天真烂漫的笑容。
“噢……嗯,我明白你的诉求了。”尽管邹俊辉如是回答,他自认还算快的脑筋在这个小女孩面前突然卡壳。堪比覆了层雪的林间草地般空白的思考令他手心里出了层汗。
“哟嗬,这不老邹吗?怎么了这是?”
与此同时,救世主出现了。
邹俊辉扭过头去,见到老友那张有些诧异的面孔时他感动得几乎要哭出来。高烨和他的AI机器人一人拎了个布袋,似乎是刚从市场采购归来。
高烨左右打量他不认识的少女和多年好友,少女眨巴眼睛问“俊辉他是谁哦”并继续握着邹俊辉的手臂左右摇晃。几秒后,男性突然顿悟似的发出感叹:“喔!噢噢!老邹啊,你终究还是……”
“别闹了老高,没心思和你开玩笑。”邹俊辉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又用眼神示意脚下的两个航空箱,“抱歉,又要麻烦你照顾他们了。”
“啊?又来?”高烨挑了挑眉,口吻听起来并不和善。但他又举手示意,一旁的AI机器人突然上前拎起那两个航空箱:“可别太久了,不然你家这两位又得不认识你咯。”
“我知道,但你也知道这是县里第一大忙人的托付。”邹俊辉握住阿龙的手,又回身挥别老友,“回见啊老高,拜托了啊!”
“切,什么人啊。”高烨无言地双手抱在胸前,远眺离去的一高一低两个背影,最终妥协似的长叹一声。
“所以,”阿龙侧头看着邹提出疑问,“刚刚阿龙不认识的那个人是谁?”而邹俊辉笑了笑,道:“没什么,朋友罢了。”
“原来是俊辉的朋友哇!但他不是阿龙想找的那人,对不对?”
“没错。”邹俊辉颔首低眉,“我先带阿龙去找地方暂住,三天后带你去找符合你要求的那个人,好不好?”
“好耶——!”阿龙举手欢呼,抓着邹的手欢呼雀跃。兴奋劲过了以后,她眼里的光芒愈发闪亮:“那阿龙要找的人在哪里呢?”
“那个人啊,他应是住在日本东京的玻璃工匠噢。”
03.
哪怕迈入四月,北海道夜晚街头的寒风仍有些刺骨,但对山城出身的解铃人而言完全不在话下。他随美食摄影师一同拐进街角的小店,坐下还没寒暄两句,热腾腾的酱油拉面便被端到他的面前。
“对了,叔叔怎么突然想到报名参加北极科考?”邹俊辉说着掰开一次性筷子,“你一般不会去这种荒无人烟的地方吧?”
“是这样没错,不过人嘛,是会改变想法的啊。”谷口稻朗把追加的面条和叉烧倒进碗中,又用筷子把它们按进味噌面汤中,“在正式决定前,我还是犹豫了一阵子的。”
“深有其感。若不是有朋友就住北极附近,我大概也不会参与吧。”
虽说参与了科考也不能指望那位格陵兰籍的破冰人做点什么,邹俊辉嚼着叉烧腹诽道。他微微侧头,谷口刚卷起几根面条盘进勺子里,舀了一勺汤后一起送进嘴里,一脸享受地咀嚼。
他又回过头去,手里的筷子也停了下来,紧盯啤酒最上面的那层白色浮沫。
“说起来,叔叔在科考队里有在意的人吗?”
“嗯?”谷口闻言也回头看向他,“什么程度才算作在意?毕竟接下来好几个月里大家都是团队的成员,每个人我都很在意啊。”
“那换个说法。”邹俊辉笑嘻嘻地迎上谷口的目光,左手勾成利爪的样子,“比如说,哪一位看上去就像会干坏事?”
“诶?为什么要这么想?”谷口听了也放下餐具,“大家看上去都不坏啊。”
“那也只是看起来像好人嘛。万一有图谋不轨的人混进科考队里,到时候不就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邹俊辉夹住溏心蛋,橘黄色的蛋黄因角度倾斜而流到面条上,“那可是在北冰洋里呢!”
“正因在这种艰难的环境里,才更应该依赖同伴吧?”谷口双手抱在胸前,露出不解的神情,“在封闭的、大家集中在一起的环境里搞破坏,就不怕自身的安全受到威胁吗?大家都是有能力的人,就不怕有人反抗吗?”
“但这也不意味着所有人都是正义的伙伴吧?只要心怀鬼胎者们互相勾结,再想办法让大家人心涣散,不就能轻易达到目的了?”
“……我还是相信大家,应该不会发生你说的情况。但是……”
望着谷口眉头皱在一块的认真苦恼的神情,邹俊辉没忍住噗地一声笑了出来。他伸手拍拍美食摄影师的肩膀,嘴角浮现笑意:“抱歉啊叔叔,我没打算为难你来着。”
只是这二十六人的团队中确实存在着不稳定因素,如同引线尚未引燃的炸药桶。谁都不知道那个点燃引线的人是谁,也无法预测这场爆炸带来的后果。
如果科考队里像谷口这样信赖同伴的人愈多,是不是愈能避免最坏的结果?但是光有天真的大义远远不足以抵抗这场可能到来的风暴。
“……不过,”邹俊辉正托腮思考时,一旁的美食摄影师话锋一转,“你都担心到这个份上了,多做点准备总没有坏处。说到底你也是在为大家的安全着想。”
谷口稻朗拿起半满的啤酒杯:“我就先代表我个人谢谢你啦。”
“哪里哪里,毕竟我自己也会上那艘潜艇啊。”
说是这么说,邹俊辉却伸手摘下了鼻梁上的墨镜,啤酒杯相碰发出清脆的响声。
Please forgive and forget us, our lovely daughter.
请原谅并忘记我们,可爱的女儿
Although we have had to leave forever, you will always be protected and
accompanied by dad's flesh and mom's soul.
我们已然离去,但父亲的身躯将永远保护你,母亲的灵魂会永远陪伴你
Only wish you the eternal health and happiness.
唯愿你能幸福永康
--刻于达拉村墓穴石板上的莫名文字
1855年,伦敦乘着工业革命快速发展,魔法越发式微,世界大局变化难测。
但这一切的变化,似乎都与达拉村无关。
达拉村似乎从未因外界的变化而变化。
至少在她的眼中是这样的。
“嘿!雷伊!”
如风铃般清脆的小生吹过达拉村的村口,一个娇小的姑娘正朝着村口的大树挥舞着双手,及腰的黑发随着她的动作飘扬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雷伊!该吃饭啦!今天村长爷爷给咱们送了好多肉肉呐!”
姑娘大喊道。
“好的,洛图丝,我这就下来!”
大树做出了回应。
啊,并不是大树在说话,而是藏在树冠中的一名少年。
伴着窸窸窣窣的落叶声,少年从树上翻身落地,拍了拍衣服,向洛图丝跑去。
这名身手矫健的少年,便是洛图丝口中的雷伊。
看着他一头乱糟糟的金发,洛图丝嬉笑着打了他一下,然后踮起脚尖,一边为他摘下了头发上的碎叶,一边好奇地问:
“雷伊呀,今天有看到什么有趣的东西嘛?”
感受着少女之间拂过发尖的触感,看着阳光在她湛蓝眼眸中折射出的点点星光,雷伊的脸上绽放出了如阳光般的笑容,温柔地回答:
“今天我看到了远方城堡里的一些趣事,等回家了,我讲给你听。”
“好!那咱们快回家吧!”
洛图丝开心地拉起雷伊的手,蹦蹦跳跳地向村中心走去。
雷伊微笑着,随她走着,穿过金色的麦田,迈过浅浅的土坎,越过潺潺的溪流,回到了温馨的家中,坐在照得到阳光的木桌旁,悠闲地吃着村长送来的美食。雷伊讲述着他眼中的外面的世界,洛图丝听得津津有味,一直到太阳落山。
洛图丝与雷伊的生活,似乎与这安宁的达拉村一般,未曾变化。
但生活,怎会永远安宁。
倒不如说,生活从未安宁。
吱
木门摩擦的声音映着月光,飘荡于寂静的夜色之中。
雷伊轻手轻脚地走出温馨的家,留洛图丝一人在香甜的梦境之中。
他独自一人走过溪流,土坎,麦田,大树,走过他和洛图丝一同走过的一切,来到了远离村子的一座废弃小屋中。
咔啦啦
废弃小屋的门发出几近破碎的呻吟,门上抖落的灰尘在皎洁的月光下颗粒可见。
这座小屋平时空无一人,但此时,已有九个人先雷伊一步,把屋内挤得满满当当。
若是洛图丝在此,她一定不会觉得陌生,而是会向所有人热情地打招呼。
因为站在这里的,是很擅长种庄稼的万斯大叔,是做土豆很好吃的奎因姐姐,是为人和善但很有威望的村长爷爷,是平日里一同生活的村民们。
但她也一定会觉得陌生,不是因为那唯一一位正被绳索捆绑得动弹不得的陌生人,而是因为那些熟人的脸上,皆是一副她从未见过的表情。
一副不似生者的表情。
雷伊随手掩上了旧门,将月光拒之门外,慢步走到那陌生人面前,毫不掩饰地上下打量。
那是一副年轻的面庞,青春,活力,愤怒,和一丝恐惧。
象征着布兰博斯警署的徽记绣在他洁白长袍的胸口位置,十分刺眼。
雷伊的视线扫向更下方。
年轻人的手上戴着镶有红宝石的戒指,地上则落着一根被折断的华丽魔杖。
见到雷伊靠近,那年轻人大喊道:
“你、你是这里的村长么?!为什么要抓我?我真的是来进行普查的警员,不是黑袍啊!”
果然,是稚嫩的声音,似乎刚成年不久。
雷伊抬起头,盯着年轻人的双眼,却并没有回答他,而是对村长说:
“我说过,手上的所有东西都要取下来。”
村长听到后,点了点头,僵硬地走向被绑着的年轻人,拉起他那只带有戒指的手。
宛如枯木般的触感从村长的手指传到了年轻人的手掌之上,一同传来的,还有莫名的恐惧。
“你、你干什么?!老头,放开你的手,放手!!”
年轻人惊叫着,用力挣扎起来,但身上的绳索令他动弹不得,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村长一只手握住自己的手掌,另一只手则拉着自己的戒指。
“不要,不,啊!!”
在年轻人的惨叫声中,村长木讷地地拔下了那枚戒指。
以及卡在戒指中的那根手指。
青春的鲜血滴落地面,年轻的惨叫在月夜中回荡,暴虐与恐怖的气味几乎在瞬间就溢满了整间房屋。
“啊!!好、好痛,你们、你们要干什么!”
年轻人的惊恐终于变得不加掩饰。
雷伊无奈地叹了口气,摇着头说:
“希望你能理解,契约术有时就是会很难操控,我确实只是想去掉你的戒指而已,毕竟,这栋破屋子可经不起一丁点的火光啊。”
“可恶,混蛋!恶魔,你们都是恶魔!”
年轻人颤抖着咒骂道,他本以为这群乡巴佬们不可能看出那枚戒指中印刻有火焰魔法符文。
那是他最后,也是唯一的底牌。
形势彻底失去掌控的恐惧和手指被拔掉的痛苦互相交织,令他的脸色变得无比苍白。
看着他的变化,雷伊满意地点了点头,做了一个优雅地欢迎礼,仿佛是对老熟人般地说:
“现在,或许我们可以正式开始谈话了,年轻的警员先生。”
年轻警员咬着牙,颤抖着说:
“我、我说了,我是来普查...”
“那不如,让我再说详细一些吧--”
雷伊笑着打断了年轻警员的话,伸出双手拨开了他的长袍,打量着那还算整洁的衬衫,以及绣在隐秘处的警署情报处标志。
“--作为这个月第三位,打破了五英里外的迷障法咒,来到这个从未在地图上出现过的偏远山村的警署情报部警员,你,想要什么?”
年轻警员睁大了双眼,因疼痛而导致的颤抖都停滞了一瞬。
是情报部的身份让他安心了一些么?
不,不是。
眼前的人明显没有被情报处的名头吓到。
但这已是他最后的希望了。
“你、你最好,放了我,我们队长正、正在后方待命,如果、如果 我没有回去的话,你、你应该知道会怎样!”
年轻警员凶狠地威胁道。
闻言,雷伊震惊地瞪大了双眼,摆出了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年轻警员的嘴角扯出一丝笑意,他赌对了。
但,雷伊的表情,也就保持了几秒而已。
啪,啪
雷伊莫名其妙地鼓起了掌,脸上变得满是笑意。
“很棒的威胁,警员先生,如果不是我了解那条疯狗--我是说,你们那亲爱的队长--的话,如果被他知道这个小村子的存在,拜访我们的就会是一整支特别行动队,而不是--”
雷伊伏在他的耳边,似是有些羞涩地说道。
“--你们这支仅有三人的调查组。”
他的语气十分轻松,但每一个单词都仿佛重锤一般砸在年轻警员的心理防线上,砸灭了最后一片希望之火。
看着他眼中已满是绝望之色,雷伊耸了耸肩,向后退了一步,平静地说:
“我不知道你们是想要独吞功劳,还是想通过情报部的身份敲诈隐居的黑袍,但未按规定上报可疑情报,绝对是你们这个调查组最大的失误。”
一直如朽木般沉默无语的九个人应声而动,慢慢走向无力反抗的年轻人。
“不,不,求你、求您!不要,不要杀我,求您,求您...”
无法遏制的泪水从年他的眼角流出,划过还未长出胡茬的脸颊,在哀求声中滴落在地砖上,激起一团小小的灰尘。
肮脏,且绝望。
“你应该感恩,警员先生,你的离去虽然会痛苦无比...但却短如一瞬。”
雷伊轻声说道,不顾他的呼喊和惨叫,转身向门外走去。
破门艰难地开合,年轻的生命在刺耳的尖叫声和可怖的撕扯声中戛然而止。
抬头望着皎洁的明月,雷伊沉默了许久,而后低声自语道:
“亲爱的,已经是极限了么...”
“...已经是极限了,亲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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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章三(下)·今日之始
永山白群自然不会装作不认识以前的下属,尤其是这个人还很吵,再多嚷嚷几句怕不是能将路人的视线全聚焦过来。于是他稍作停顿,转身略略颔首,算作是打了招呼:“名冢。”
名冢琉斗双指并拢,在额前朝上一撇,紧接着就和吹泡泡似的喷出一串问题:“司长,刚才发生什么事情了?福神做什么了?需要帮忙吗?”
永山白群微微摇头,厌恶道:“不必。不过是又在乱挖报道、哗众取宠。”
“哦。”名冢琉斗恍然,无奈地笑起来,“‘又’要有新的小报新闻出现了,相关科室又要喜提加班咯——言论自由真是个好东西啊。”虽然从以前开始福神武就因为乱写八卦隔三差五就被抓进局子,警察最终还奈何不了他,但警局的名声在活死人和友好派中间已经很岌岌可危了耶司长!
“总之有需要叫我,警局委托我给打七折!”
永山白群对此不想作出任何评论,他低头看了一眼手表,淡道:“我还有工作,先走了。玩的开心。”说罢,他对着笑嘻嘻挥手告别的名冢琉斗又一点头,便举步朝舞台走去,消失在重重人影里。
走到半路,他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名冢琉斗这个恋爱脑怎么可能一个人来玩怕不是来勾搭流山翘班的吧!
永山白群,现在就是非常后悔刚才随便客套了一下。
名冢琉斗也不负众望地把好消息传递给了流山凛皇。
他跑回原地的时候,流山凛皇举着两杯星冰乐,正在攒动的人头间寻找自家小狗的身影。名冢琉斗一个箭步冲上去叼走星冰乐,背着耳朵讨好道:“不好意思舞台那儿有热闹可以看,稍微过去了一下,让你久等了!”
流山凛皇浅笑摇头,将青年稍显蓬乱的发丝捋到脑后:“我也刚回来……舞台那边怎么了?”
名冢琉斗眨眨眼:“发现司长差点和福神记者打起来。没想到司长工作还挺认真的,明明是OBLATION要表演的舞台。”这难道就是高级社畜的修养吗,学不来学不来。
“嗯?”流山凛皇眉头压低了一瞬,旋即恢复笑容,“宣传怕是又要伤脑筋了。”
“哦对,司长还祝咱们玩的开心!”名冢琉斗兴高采烈地踮脚搂住对方的肩膀,试图和一米九的男朋友勾肩搭背,并歪曲事实,“真是太好了呢凛皇!这下可以正大光明摸鱼了!”
“好。”流山凛皇轻挑眉梢,十分怀疑此话的真实性,但流山凛皇不说。
他淡笑不语,任凭名冢琉斗在地图上一顿精挑细选,接着两眼放光一阵风似的把自己拽到了水上过山车的底下。
名冢琉斗还摇着小尾巴,乐滋滋朝人挤眉弄眼:“水上过山车很清凉,非常适合现在的天气耶!”
根据经验,名冢琉斗棒读的语气词后面都暗藏着坏心思。流山凛皇笑眯眯地端详着往来游客,神情温良正直:“嗯,而且还有防水雨衣。也不用担心衣服会湿了呢。”
看,这小狗尾巴立马就不摇了。
名冢之心,昭然若揭。
名冢琉斗的耳朵立马耷拉下来,一蹶不振,连装都不装了:“欸——但是湿——”话还没说完,就被流山凛皇捂住了嘴,名冢琉斗眼皮一抬,就见对方端庄的微笑摇摇欲坠。
流山凛皇凝视着名冢滴溜溜转的眼睛,不免感慨学坏是如此简单。他心知名冢琉斗这小坏狗不会善罢甘休,只好捉住名冢琉斗命运的后颈肉,温和地劝诱道:“在这里湿掉大家会都看到?回家就只有你看得到。”
被捏住后颈肉的名冢琉斗眨巴着无辜的眼睛,连连点头答应了。
虽说当晚流山凛皇就以身喂狗,用事实证明肉包子打狗只会一去不回,但白天他还是成功逃脱了湿身PLAY,维持住了正经人的尊严。
两人顺着蜿蜒的人流到达过山车检票口,如愿以偿地登上了车。
过山车弯曲的轨道在半空交错旋转,跌宕起伏,攀升处犹如烈蛟腾空,低回时好似游龙归海,一眼望去便足以令人精神一振,不难想象游玩时该是多么惊险刺激。
名冢琉斗颇爱兼具速度与激情的项目,坐下后迫不及待地拉下安全压杆,紧握住流山凛皇的手,期待不已地朝前望去——最后一排的视野相对一般,名冢琉斗仅能看到前排攒动的人头,但这完全没有打消他的热情,毕竟后排的拉伸力最强最刺激。
随着车上的乘客均已落座,过山车从高坡滑下,如流星般沿着轨道向水面飞驰坠落,激起巨大的水花。沁凉的水珠汇入风中,向四方弹射,解离为更小的水滴。阳光穿过万千水滴,折射出仅存在于瞬息之间的虹色飞桥,而过山车风驰电掣地扬长而过,潇潇洒洒地将一切都抛在身后。
——其中也包括了某些活死人的脑袋。
世上死法那么多,总有几个是断头的。这不,名冢琉斗前排一个脑袋、两个脑袋就尖叫着在离心力的作用下被甩飞了出去,扑通扑通掉进了水里。
一开始,名冢琉斗甚至都没察觉那飞出去的是个人头,他正畅快地大叫着,任由凉风灌进自己的嘴里,只隐约听见有什么东西嗖嗖两下极快地从旁边飞过,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但很快,一眨眼的工夫后,他发现前方的视野骤然开阔了起来!自己竟然可以毫无阻碍地看到两排前的人的后脑勺!
——天哪,前排的人脑袋没有啦!
流山凛皇显然也发现了这点,证据是名冢琉斗感觉对方的手握得更紧了,流山凛皇一向颇讨厌活死人的存在,更不要说近距离看到没脑袋的了。
故而名冢琉斗一下车就买了支巧克力冰淇淋塞进流山凛皇手里,让对方坐在椅子上休息一会儿。可他自己却总是安分不下来,蠕动了一会儿撒腿就想往外跑。
流山凛皇不由得按了按眉心,一把揪住不知做什么兴奋不已正要往外窜的名冢琉斗的衣领,问:“你去哪儿?”
名冢琉斗摸摸下巴,看向远处围了一圈人的水池:“报告,我去赚个外快!”
流山凛皇差点被噎住,他平复呼吸,继续道:“我家有钱,你不用再……”
他话还没说完,对方已经吧唧亲了他一口,堵住了下文:“你也要给我机会养你嘛,知道你不喜欢,就别去了。放心好啦我马上回来!一支冰淇淋的时间!”正说着,名冢琉斗就窜出去跑远了。
流山凛皇望着对方的背影,含笑发出一声悠悠叹息。
名冢琉斗跑到水池边上,往里一瞧,里面漂浮着大大小小几个脑袋,咕噜咕噜冒着泡,一边咕噜一边沉底,然后又在池底循环水流的作用下上升,浮浮沉沉,起起落落。
场面一时间非常耐人寻味且地狱。
池边还围着一群人,其中有几个没头的,有一些明显看起来像是无头人的亲朋好友拉着帮忙满地找头的——没有亲朋好友看顾的都和没头苍蝇一样在场内乱窜直到被工作人员搀住才没摔个七扭八歪掉下点别的零件,还有些纯粹是看热闹拍照留念的,叽叽喳喳,好不热闹。
名冢琉斗钻进人群,掏出名片朝着无头人……的亲友,对着参差不平的断头横截面,面不改色地娴熟推销业务:“您好,请问需要找头服务吗,名冢侦探社,您的最佳选择!五年警局拼人(尸)经验,找头,我们是专业的!”
客户顿时大为震撼:没想到这项目掉头的这么多,都能形成产业链了。好黑的心!好肮脏的资本!
但人不可一日无头,即使是活死人,长时间没有脑袋也是会死的。
所以自然有人愿意花钱找头。
名冢琉斗接下一个找头委托,立刻借了防水服和雨靴,戴着手套杀进池中,朝前方的脑袋们游去。
即便管客户要来了照片,但要精准地拿出目标脑袋也很不容易。幸亏客户的发色略微偏绿,在各色脑袋间一枝独秀,分外显眼。
——就决定是你了!名冢琉斗果断出手,摸出来一个浅葱色的脑袋。这脑袋刚出水名冢琉斗就心想要糟:竟然不是嫩绿色的,摸错了!
浅葱色的脑袋——水沢鸣弦在水里已经咕噜一小会儿了,见着有人把他拿出来,笑眯眯地正在琢磨这是什么情况难道“可爱的”弟弟终于承受不了要愚蠢地在这里将他抛下,就见对面那男的开口了:“您好,这位先生,请问您需要找身子服务吗?我们名冢侦探社具有丰富的经验,一定能帮您找到身子呢!”
“……”水沢鸣弦笑容不改,彬彬有礼:“那真是太好了,不过我情况比较特殊,出来没有带身体,可以帮我找一下我的弟弟吗。他发色和我一样,脸部有烧伤,应该很好辨认。”
“当然没有问题!”名冢琉斗本着来都来了一个业务也是做两个业务更不亏的精神,除了任务目标外又多捡了两个脑袋,精神抖擞地抱着三个脑袋回到岸上。
委托人再次震撼地交钱拿走了脑袋,名冢琉斗路上还找到了另一个脑袋的失主,就剩下水沢鸣弦了。幸好对方弟弟的特征十分显著,他踮着脚在人群间左右张望,才找到了相近的发色。
水沢苍矢正在回忆哥哥的脑袋究竟掉在哪个方向,没成想对方冷不丁地突兀出现在了自己面前,几乎立时本能地后退了半步。
名冢琉斗还以为是自己吓到了他,忙说:“你好!请问是水沢先生的弟弟吗?我叫名冢琉斗,是个私家侦探,你哥委托我找你。不好意思吓了你一跳。”
“别见外,名冢先生。我的弟弟有些‘胆小’呢。可能是方才‘不小心’让我甩出去了,所以在担心吧。”慈眉善目的恶魔见缝插针张口如是说道。
水沢苍矢身形一僵,目光木然地看向魔鬼的头颅,停顿片刻,无法忤逆对方视线中所透露的意思般将那头颅接了过来,垂头低声道:“……谢谢,但是我、没有钱。”
“?”名冢琉斗偏头,目光扫过对方皮肤上裸露的大面积烧伤痕迹,又看了看表,于是回答,“啊,没事没事,那这次就当我们交个朋友!下次要小心喔。以后有需要再来找我,或者有时间的话也欢迎来我们侦探社打工喔!”时间差不多了凛皇该等急了,更何况小兄弟看起来非常艰苦的样子,就当日行一善了吧。
这么想着,他愉快地结束了本次乐于助人的行为,急匆匆道别后向流山凛皇的方向跑去。
原地只剩下兄弟二人,水沢鸣弦依旧展露着最温和的笑意,轻飘飘地叹道:“确实,下次可不要再不小心了。”
“——没有,我怎么会生气呢?”
TBC
进行一个满地找头的描写
过山车当晚事后流山很怀疑名冢是不是故意的。
但小狗狗想看湿身有什么错!!!!
顺便一提虽然很积极很主动但名冢是0来的。
时间线是错的鹅鹅鹅鹅鹅鹅但是不想改了(请问
诶日本的工学制度啥样的啊不是特别了解所以随便编一下吧(请!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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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山去特殊搜查司入职的那一年恰逢活死人管理法案正式出台,新人报到处被设立在紧临刑事部的隔壁办公室,房间门口提前法案公开三个月挂上了’活死人’的正式前缀。
特意用激光雕刻的汉字字牌竖着挂在门楣的左侧,相较于各类临时成立的特殊搜查科显得超出想象的正经,是个看起来不会在接下来几年里被莫名解散但又前途莫测的崭新部门。
他一个人站在空荡荡的大厅门口踌躇了几秒钟,脑子里有声音说命运的岔道口都需要冥冥之音。流山往右边看,和自己专业对口的刑事部就在旁边,只要往那个方向跨一步齿轮或许就将重回正轨,结果还没等流山的脑子转过弯,整个人就被稍微晚到了些许的名冢一头撞了左边的新人报道处。
这个比流山矮了一个头的青年力量很大,头发还因为一路狂奔而四处乱翘、张牙舞爪。
“你怎么干站在门口呀。”名冢笑嘻嘻地晃着手里的志愿书,那张纸和流山手里的版本除了姓名不同外如出一辙,他顺理成章地推着流山往活死人对策司里走,整个大厅都是名冢中气十足的嗓音。
“噢——难道是专门在等我一起报道吗!抱歉啦,昨天晚上没睡好,今天早上果然差点迟到、可恶饿死我了!好险啊就差一点点就错过报道时间了!”
一转眼如今已经是法案宣布的第三年,庆典的活动秩序被交给特殊对策司负责已经不会让流山再感到讶异,一点点离谱一点点奇怪都在紧随其后的繁琐任务中消磨殆尽。
按照在职人员的姓氏字母表从上往下数,今年需要流山领走的是演唱会外围巡逻以及维持治安的任务,这意味着有足够多可以到处闲逛的时间,并且在认真工作的司长的眼皮子底下不需要担心会有什么特大意外发生——因为没有意外也是一种意外——只要天气不因为热岛效应而升的的太高那这就是个轻松的好活计。
活死人对策司的业务随着W市的开放政策逐渐拓宽,现如今由政府签发的管理法案纪念活动交给望日会社主办这件事已经让反对派难以做出明面上的评价,将活死人事务全权包揽或许是最后的让步,同时也包括招收的新人不再局限于刑事专业在内。
抛去立场问题不谈,这实际上是件好事。工作多了人头也得多,人头多了鱼就好摸。
流山当即用三盒甜甜圈和一个礼拜的下午茶收买了同样被安排去做自由路线的同事,然后发消息给名冢问他有没有来游乐园的安排。
没有的话就创造一个,自己可以付钱。
名冢秒回,一个蓄势待发的豆豆眉小狗表情包瞬间跳出对话框:有的!!
就算百分之五的公开数据很少出现在姬成社长激情昂扬的发言稿里,沿海城市的风向也已定型。主题乐园在早上九点开放,在一个小时之后即刻饱和宣布停止入场。
人潮涌动的庆典活动热闹非凡,其体量甚至超过火力全开的新年集会。
流山在自己的巡逻点恪尽职守地绕了三个圈,期间捡到身份证若干,针线包三个,带着戒指的无名指一根,今年捡垃圾的战绩尚可,紧接接着又被临时调度去摊位控制秩序。
看得出主办方确实花了心思准备掏空所有来客的钱包,距离双子的演唱会正式开始还有一个小时,不打算过早入场的游客几乎全部在游乐园的摊位前打发时间,光能看到的举着“请在此处排队”的鼠老米就有好几个,摇摇晃晃地垂在长龙的尾巴上。
他抱着手臂,靠在摊位与摊位的隔板旁注视人群,偶尔给忙的恨不得从别的活死人身上抢个三头六臂插在身上用的摊主搭把手,表情波澜不惊。流山心想现在光从外表很难判断距离自己最近的活动物体到底是什么成分,唯一辨别身份的条码被彩绘和衣料遮盖住,生者与死人全部混杂成一口糊糊的大锅,气氛火热也出乎意料的平和,没有任何要起争执的征兆。所有游客都只是懒洋洋地在摊位前面蠕动,额头上是汗,脸上是一模一样的笑容,手上是五彩的气球,不分彼此地炖成一碗讨人喜欢的燕麦粥,甜口的墨西哥风味。
和鼎沸喧嚣的人群相比流山的耳麦世界十分安静,在等待名冢而略显无所事事的缝隙里为他拦出与世隔绝的一角,定时汇报的毫无意外都是正常两个字,一切都要感谢入园安检同事的尽职尽责。
直到十点的时候他口袋的手机第二次震动了起来,不是为了工作二十四小时待机的那部。
自己手边的摊位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堆满了造型可爱的粉红色冰饮,才从冰格里倒出的兔子头冰球泡在玻璃杯里起起伏伏,被太阳晒到融化得看不出原型之前沉到杯底。
根据导购的热情介绍,现在摆在台架上的是最近新开发出的活死人营养液口味,草莓芒果哈密瓜之类十分寻常的品种销量优异,如果不是因为杯子旁边贴着小丧尸的标签,流山怀疑会有不明真相的普通人不小心误拿——相较而言复方新液、拖鞋、清晨墓地的泥土之流就无人问津,即使被挂上了低至一折的超大醒目SALE牌,这些哗众取宠的诡异口味仍然出货量堪忧。只有折耳根的那片矩阵缺了一块,拼图的一角被拿在橘色短发的男大学生手里。
流山好奇地看过去,那张年轻的脸上充满了勇气,乍看之下还有几分眼熟。
好像是之前在见义勇为表彰会上自然转生成活死人的典型案例,叫矢岛远方。
现有的研究显示活死人身上的神经系统仍然在正常运作,虽然无法继续摄入食物,但味蕾似乎还在正常工作的一般范畴内。
在周围持观望态度的不至流山一个人,大家不约而同地在勇敢的男大学生身旁停下脚步,带着敬畏的目光看着他缓缓把杯子举起,屏息凝神,热闹的摊位前刹那间鸦雀无声。
但那个是折耳根,折耳根不尝败绩,没有生物可以打败它,活的死的都不行。
虽说有些生前不会尝试的东西死后也不会去尝试,但要是有什么东西连活死人都说难喝,那就很难不让人怀疑这些玩意儿的制作本意与销售盈利毫无关联。
备用手机嗡嗡响起,大有他不接电话就不罢休的势头。流山叹了口气,把自己的定位发给了名冢,又看了一眼时间。以他对名冢的了解,小狗会提前十分钟到场。这意味着他只有二十分钟的通话时间。
流山摁下接通键, 还没来得及说出请问是哪位, 一声撕心裂肺的"哥"先他一步冲破耳膜, 打碎了精神世界的平静。
他难以置信地又看了一眼屏幕, 随着大嗓门忽亮忽灭的屏幕上跳出的来电提示显示对方的区号在北海道某偏远地段。
“……龍冴?”流山拿出了工作手机开启了追踪功能。
“呜呜呜呜呜呜是我啊哥……我是龍冴!”
和流山有几分相似的声线从小小的表克风听筒里喷射出来, 伴随着似乎是由于信号不良的失真和电流毛刺。
“发生什么事了?听起来这么慌张。”
“哥我好想你…”
流山唔了一声,努力把胳膊上的鸡皮疙瘩抚平,他斟酌了片刻,语气平稳地应对着电话的另一端:“听着有点肉麻,有事就说吧,我还在上班。在学校里闯祸了?”
龍冴抽抽噎噎地说是因为和同学打架而被记过,学校方面不用多说必然选择优先维护活人学生的利益,教务主任不听他的任何解释就立刻退掉了他的学籍,外加上他登记的身份证年龄已经超过了当地民办学校愿意接收的范围,所以个人档案在昨天被移交到了活死人待业局等待分配。
“……”流山陷入沉默,流山龍冴的档案里确实有过数次退学记录,只不过最后都被流山父母出钱改成了因病休学,不适应集体生活也算现代社会神经症的一种,写在人生履历里不算丢人,“等等,我翻译一下。等待分配的意思其实是,现在你已经被赶出了学校,因为银行卡冻结了所以也完全没有生活费,露宿街头的纸箱流浪汉生涯在昨天正式开启。”
对面的哭声瞬间变得更大了。
“所以?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龍冴这个时候打电话给他肯定不是单纯为了诉苦。
流山龍冴十分配合地收低哭喊的音量:“凛凛尼桑凛凛尼桑你能不能打点生活费给我你也不想看到自己亲爱的弟弟流落街头无处可去的对不对——”
流山眉毛一皱,凛凛尼桑是什么东西。
工作手机定位到了龍冴的网络电话并非从北海道拨出,代理服务器几经追溯倒转最后竟然追回到了W市。拿到结果的凛凛尼桑于是无情地打断了电话里的吟唱,同时随手把地址发给了负责处理网络诈骗的其他科室同事手里,附言三个字请详查。
“钱不是问题。但是既然都退学了,为什么不考虑回家?”
电话里的龍冴支支吾吾地掰扯来掰扯去一会说他可以跟着朋友给万事屋做点跑腿送东西的活养活自己(流山猜主要是付房租)一会说只要活死人待业局发通知他就有办法解决生计问题。
流山耐心地听他颠来倒去讲了五分钟不知道什么东西的东西,字里行间主题只有一个那就是请给我打钱,最后留下一个转账账号才磨磨唧唧地挂掉电话。
时间已经过去了十五分钟,流山凛皇不想之后还被突如其来的槽心事影响约会的心情,决定先给另一个也姓流山的打预防针。
流山:刚刚接到了龍冴的电话。
日理万机的银朔简短地回了一个问号。
流山:如果接到的话直接挂掉就好。
银朔:知道了。
半分钟之后三号流山先生发了一条有被震撼到的语音过来:??啊什么情况,他人不声不响的又活过来了??这么刺激的吗。
流山:…没有这回事,是欺骗电话,已经报警了。专门提醒你是因为对面演的挺像那么一回事,别被贸贸然骗了。
银朔问演的挺像是有多像啊,流山答骗你绰绰有余,要不是因为龍冴的骨灰是他流山凛皇亲手倒进海里的刚刚的诈骗案件没准就不是未遂状态了。
真正的龍冴和流山同一日出生,因为车祸意外变成植物人插满管子的时候还差一岁才成年。那个时候距离W市第一个自然活死人的官方记录也只不过出现不到十个月,匿名论坛里偶尔流传出有人莫名死而复生的都市传说。
流山的父母不知道从哪个会员制俱乐部里打听到有个新兴宗教有能让人死而复生的秘术,教宗本人就是受到神明恩惠天选之人。
活死人的自然转化率极低,天选倒还是货真价实的天选。
教宗说自己有办法治好龍冴,方法很简单,付钱买药就好了,很多很多钱。事后无论怎么看都是十分低劣的诈骗技巧——但亲眼见识了没有心跳没有脉搏的“奇迹”的双亲对此深信不疑。
这样因为不知情而被愚弄了的人应该不在少数。
比兄弟俩年长几岁的银朔碰巧出国出差,局势不好签证难办所以回国的时间比预期的晚了很久,听司机说起父母的情况的时候才知道他们准备拔掉龍冴的护理仪,流山又还在学校读书一年半载都不会回家,等这两个人察觉到发生了什么的时候木已成舟。
龍冴的气管被拔掉之后没有超过半个钟心电图就变成了直线,又因为教宗说打了药的人随时都有可能醒过来所以不能对尸体做任何处理,所以流山请假回家之后直接看到龍冴的尸体在医院的豪华单人间里被摆得和九相图的工笔画同样造型,实在是离了个大谱。
真正死人的端庄维持不了一天,流山拗不过坚持奇迹总在最后发生的双亲,看着尸体一步不落的走到肪乱相,而流山的父母还在自我安慰,说不定明天这团腐肉就会蠕动起来然后用科学无法解释的方法变回原来的样貌,经典的B级恐怖片。
流山只问学校要了五天的假,不做点什么那龍冴的这堆肉大概要在这里放到羽化成仙,银朔又在大洋彼岸的另一端想帮忙也使不上劲,放弃沟通之后他直接在半夜把弟弟的尸体送进焚化炉,惊闻尸体消失了的流山父母一度以为儿子真的活了。
银朔也沉默了一会,说好吧下次有这种机会记得让我也听一听,流山回答说没有下次了,电信诈骗外加盗用个人档案罪加一等,最后还犯到条子头上简直罪无可恕。
“开个玩笑而已别那么正经,能让母亲听听龍冴的声音说不定还能哄她开心。”
流山看了一眼正在奋力从人群里挤到自己身边的名冢,脸上终于露出了一点笑容:“是吗?那我考虑一下今年母亲节要不要回家。”
大约是角色前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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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后的世界是什么样的?不止我,这个世界上数十亿人一定或多或少思考过这个问题,各种互斥的答案形成了宗教。究竟那个才是正确的解释?又或者哪个都不是?想必只有死者知道了。
于是,在今年五月的时候,一个死者开口了:
“像是睡了一场没有梦的觉一样。”
他这么说着,大张着手臂,像是意识到自己所说的话语的无稽,而尝试佐以教室里学来的生硬的说话技巧和肢体语言,然而这毫无说服力,除了他完全没有跳动的心脏以外。死者的言语想必是击碎了许多宗教信仰者的美梦吧,没有上帝,没有神佛,死亡只是像登出账号一样无聊的事情。又或许……?
——或许只是他没有那个【资格】踏入天堂、地狱,或是轮回转生呢?
地球对于数十、成百亿的生物来说,实在是过于拥挤了,天堂、地狱想必也是如此吧。这世界上哪有这么多善人或恶人呢?而如果善人上天堂,恶人下地狱的话,没能分辨善恶的动物们又将去向何方呢?津嶋 幸这么想到,那个男人,大概是中规中矩、平庸,乏善可陈到被判断善恶的系统所驱逐,才会以原有的姿态留在这里的吧。
如果这么想的话,报张上铺天盖地的“奇迹”、“死者复活”,“永生”等字眼,仿佛都带着天真而不自知的尖刺。
为什么突然想起了这个呢?津嶋也许只是想找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来逃避现实罢了,逃避耳边环绕的,平静的佛教歌曲,平静到仿佛带着天真而不自知的尖刺。逃避熟悉的人的啜泣声,逃避不认识的念着经文的声音,逃避某个事实。最终,他无论是文学意义上,或是生物学的意义上都泄了气。
是的,他【以原有的姿态留在了这里】。
这件事又要如何开口呢?如果佐以教室里学来的生硬的说话技巧和肢体语言,能让这一切变得更有说服力吗?
毕竟,交叠在胸口上的双手,即使没有放在那里,某个事实也是显而易见的。
——这颗心脏,已经没有在跳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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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睁开眼睛之前,我就感觉嘴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没什么特别的味道,只是正好卡在我的舌头和牙齿之间,圆圆的,像石头一样。我难道被绑架了?——这样的想法是一概没有的,因为我清楚地记得先前发生的一切,以及周围那音调平静到诡异的曲子,连这首曲子我也很熟悉到快要吐出来了。
我睁开眼,将嘴里的硬物吐到地上,那东西落到地上,四周传来尖叫声,而另一些人则屏住了呼吸,像是响起了好不容易把耳边糟糕乐曲打破的不协和音。
我尝试清了清嗓子,“哈……我都说过死人不爱听这种曲子的吧!耳朵都要烂掉了!”舌头似乎还不太灵活,导致发出的音节像是粘在了一起,抬起手想作出扣耳朵的动作,但这手臂像是机械一样僵硬,难以曲折,稍微伸展一下里面传便来了缺少润滑油般的咔咔声,就像是身体内部在发笑一样。我明明就和父母说过亲戚葬礼的选曲太烂了,偏偏他们总是听不进去。如果由我来选的话,这里应该放的是摇滚吧,再扣题一点的话,就请药师寺 宽邦来唱大悲咒好了。
“哎?哎?这是怎么回事啊!”穿着黑西装的发小发出了不可置信的声音。
“就是你看到的这样啊?你都没有看新闻的吗?”虽然那个新闻已经是五月份的事了,但发小对时下新闻的钝感着实让人讶异,虽然我能成为那样爆炸性新闻主角的一员这一点也让我感到十足的讶异了。
拨开身上的花坐起身,我耸了耸肩,朝着发小摊开双手:“怎么说呢?……就像是睡了一场没有梦的觉一样?”发小听完作出了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把拳头敲在了摊开的手掌上。拜托,请看看场合。——虽然很想这么提醒他这是葬礼的现场,但是作为死者在葬礼上说话似乎已经是一种更大的不尊重,我稍微有点尴尬,不然还是躺回去吧。
身体似乎哪里都怪怪的,像是体内被掏空了,又像是被填进了别的东西的异物感,我似乎是第一次切身地体会到了作为不是人的木偶的感觉。
环顾四周,父母亲的脸上还挂着泪珠,此刻他们瞪大了通红的眼,那眼泪像是尴尬地停在了原处,不知该顺着滑下去还是流回眼眶里的样子。
穿着类似和服制式衣服的陌生人盯着我看。
耳朵里好像被塞了什么东西,我用手指掏了掏,从里面掏出了两团纱布,“这是什么?”我揉成一团丢了出去。
“那个是避免您尸体里的气体流出去才堵住的噢,”陌生人毕恭毕敬地解释道:“顺带一提别的地方也有呢。”
高中同学里的凉子冷不防地在人群中笑出了声,然后嗤笑着迅速说了声抱歉。那笑声太过尖锐,在这片诡异的乐声中显得尤为突兀。
无论是这个声音也好,还是那个音乐,对这场葬礼的主角我来说都太过不敬了吧?我这么想到。
被货车撞飞时的视野,失重感,飞出去的肠子,连着那袋未拆封的通知书,此刻这些似乎都不太重要了,那毕竟是一个死人的东西。
对于一个死人来说,更重要的是什么呢?首当其冲的就是这首连死人听了都无法瞑目的曲子吧。眨了眨眼睛,视野很清晰,张开嘴就能感受到空气流进了口腔里,而就连这一点也让人感到新奇,准确地说,是让死人感到新奇。在这间仅仅是多了一个活人都仿佛被挤压得喘不过气的空间里,作为主角的我似乎最不该打扰这场仪式,而明明数十或百小时前腹腔中似乎流出了腹腔本身都装不完的血,我却还是醒了过来。不知该说是幸运还是不幸。
如果要勉强找一个理由或绝口的话,我一定是为了完成理想中的葬礼,才从棺材里醒了过来的吧。至少我是这么想的。
——总之,先去挑首别的歌吧!我扶着棺材从里面站起身来,朝每位来客鞠了一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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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津嶋 幸,作为死者第一次且最后一次从梦中醒来,以不会再做梦的躯体留在了原地。无论是幸运或不幸,死后的世界是什么样的?这样的疑问,想必是不会再有了吧。
主題:糖與花之國的國王廣發請柬召開舞會,為他的孩子——未來的王位繼承人尋找婚約者。
參與者需要自行設定一名角色參與婚約競爭,並以此角色作為小說的主人公推進故事。
糖與花之國、國王、王位繼承人等沒有任何官方設定,參與作者可以自由想象。
活動日期:即日起至2023年6月20日。
創作要求:
①必須是不少於1500字,內容完整的短篇文章,文體不限;
②故事中必須包含主人公(競爭婚約者)對王位繼承人(婚約對象)的幻想。
③滿足每月任務要求的文章,可以替代作品提交當月的作者任務。
活動流程:
①參與者根據活動要求創作好作品之後,將作品交給【獄卒】雷七郎,由獄卒進行匿名發佈;
②截稿日後,開放人氣投票,投票最高的那篇作品將會作為本活動故事背景的官方結局,作者將獲得【糖花太子(女)妃】或【糖花太女(子)婿】的頭銜(二選一)。
警示TAG:死亡、暴力、血腥描写,G警告。
主要内容:玛丽莫里森在迷宫找到一具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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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拉尔镇,迷宫花园。
玛丽·莫里森跟着乌鸦找到了一具尸体。
这就是你想给我看的?她瞥了一眼那只鸟,它站得挺高,东张西望,尾巴翘起,跳了两下,飞走了。
一个被人奸杀的小姑娘,下身赤裸,两腿张开,裙子被拉过头顶。玛丽把她的裙子放下来,露出一张原本年轻漂亮的脸,但此时她面目狰狞,皮肤青紫肿胀,脖子上还有可怕的勒痕。
今天她肯定是说不出话来了,虽然她的身体还很柔软,但死人的舌头没法告诉玛丽自己的名字。
没关系,我叫你埃米尔。玛丽把外套脱下来盖住她,玛丽·莫里森比男人还要高大,她的外套足够把埃米尔整个包住,只露出乌黑的头发、纤细的脚脖子和一双可爱的红鞋。
在这个潮湿的花园,在太阳没有温度的下午,玛丽一点儿都没有感觉到冷,是的,风呼呼的吹,从异常高大的灌木丛缝隙里钻过,密布的叶片在泥地里投下阴影。没有外套她应该觉得冷的,但她感觉自己在缓慢燃烧,一种恼怒的情绪从她身体深处升起,烧尽的木炭里还燃着雪白的火,她整个人都热腾腾的。
埃米尔明天就能坐起来,从这里走出去,可以到河里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再回家,大家只会知道她死了一次,不会有人发现她是为什么死的,死之前如何了,但发生过的事会在无人的地方,在众目睽睽下,在白日,在夜里,找上她,勒死她,我聪明可爱的姑娘会变得疯颠,怨恨,丑陋,再也不能得到平静。啊,就为了这个,就为了这个,埃米尔,我们就应该让畜生得到惩罚,就像我惩罚那些不听管教的丈夫一样。
埃米尔还很软,杀她的人还没有走远,玛丽心想,她仔细地听,能听到落单蜜蜂的嗡嗡声,枝条树叶的摩擦声,虫子的鸣叫,鸟儿飞起带来的风,以及……她感觉到有人在迷宫里移动。
而且在那潮湿柔软的新鲜泥土上有一些脚印,这就足够了,对于经验丰富的玛丽来说足够了,被她逮到、死在她手上的男人们完全可以为她作证。
杀死埃米尔的,不是一个男人,而是两个。这也很正常,折磨是一门需要精进的手艺,羞辱、掠夺的过程很有趣,他们当然会一起分享,就玛丽的经验,神很喜欢女人走投无路的绝望和恐惧,不过——
神也会享用她提供的美味:
她无声又迅速地接近,举起巨石从他们身后直接干碎了其中一个的后脑勺,被打中的男人一声不吭,直挺挺地栽倒在地,鼻子砸在坚硬的石头上,向里陷进了脑子,再也没爬起来。
另一个被同伙飞溅的脑浆崩了一脸,僵在原地,他剧烈地发抖,转身想跑腿脚却软得像烂泥一样,摔倒在地,四肢并用拼命往前爬,想要从这个可怕的女人身边逃开,但玛丽一脚踏断了他的小腿,他发狂的在地上翻滚,哀嚎、挣扎,因为舌头不听使唤,他发出的声音像野兽的哭号,谁也听不懂,她毫无怜悯地举起石头——
之后,他就再也动不了,但他还没死透,他还有呼吸,只是牙全碎了,嘴不成形状,血咕噜咕噜往外冒,像鱼一样吐出红色的泡来。
她扯下灌木叶仔细地擦手上的脏污:“啊呀、你这就要死了,太快了,太快了,我不喜欢。让人死前痛苦是很不错,生气的时候砸碎人的脑袋也很爽,但简单的死,比如说砸死、砍死、勒死,切断四肢被捅死,死后分尸,在我看来都没有什么意思。
如果时间足够,我更愿意看你慢慢去死,这不是说我会在一天之内折磨你,看你咽气。我想——”
她瞟了他一眼:“我会让你保持呼吸,从脚指开始,把你一寸寸砸烂,然后把碎骨头渣捡出来放进石磨里,你见过磨小麦吗?我有一座磨坊,你会喜欢的。
你先是在地上爬,然后连手也没有,只能躺在地板上,没有事情可做,身上长出疮来,皮肉一块块烂掉,老婆孩子朋友,凡是认识你的人,都会把你忘了,只有老鼠围着你吱吱叫。
我想要的不是你一时的痛苦,我想要你烂成一滩肉泥,烂成骨头架,我想要你连呼吸都带着地狱灼热的温度,我想要你全身溃烂活活饿死,我想要你要么恨不得死掉,要么已经在死的路上,神会允许你在痛苦之后有片刻安宁,但我不会。我会守着你,每天早上时候一到,你就会准时睁眼——”
他瞪着玛丽。
“你发什么抖呢?”她把一把叶子扔在他脸上:“害怕了?别怕,我不会对你这么做,现在不会。埃米尔不认识我,但我明天就去找她,让她喜欢我,我要告诉她我的好主意,教她我拿手的,我特意把你和你朋友留给她,她肯定会很高兴收到这份大礼。
你就等着吧,等着有一天她来找你。哦,对了,到那时你也可以求求她,就像她曾经求过你一样,我看她长得漂亮人必定也很善良,说不定你求她,她就会给你一个好死!”
我做错了什么?他手脚抽搐,那双鼓出来的眼珠子无声地质问这个残忍的女人和她描述的地狱般的景象。为什么是我?
玛丽·莫里森柔声说道:“你没错、你没错,乖乖,只是你今天不走运罢了。”
她把石头举起,然后用力砸下去——
他哼了一声,从胸腔里发出了一声怪异的叹息。
然后她把他们拖进了灌木丛的底部,往里踹了两脚。
她深吸一口气,一些带着水汽的空气被她吸进肺里,听见炭火在她胸腔滋滋作响,太阳差不多要落山了,她这会儿觉察到风里带着些凉意了,达拉尔的夜晚将要来了。
作者:高以谰
评论:笑语
备注:是单纯xp输出。这个月太紧了,马上期末周,实在搞不出什么带脑子的东西了(瘫(意思是先把作业交了保一下命()
正午。背阴的房间。角落有潮湿青苔。
潮湿的闷热像看不见的线,勒住人脖颈。窗外蝉在鸣叫。天光亮得刺眼。
苍蝇落在腐肉上,死去的同伴尸体挂在长长的粘蝇条上,末端浸血。它吃饱了,心满意足地飞起,当它回过神来时,自己也动弹不能。
血淌进木质地板的缝隙里,木质地板满是被水浸过后形成的黑色纹路。铛。铛。铛。菜刀敲击地板的闷响,像一颗腐烂沉闷的心脏。
我好热,但已经没有可以脱下的了。或许可以剥下皮肤,让血肉与神经直接赤裸,会凉爽一点吗?空气粘腻咸湿贴紧我,像恶心的拥抱,在我耳边说:逃不开。汗水顺着轮廓滑下来,如果在荒谬的比喻里那会是一颗眼泪,从暗处落到更暗处。我读懂其中隐喻,故而明白自己无处可藏。
深色瞳孔下坠。银色菜刀像一条无头无尾的扁鱼,只是肚皮锋利。圆溜溜眼眸翻个面,遇到另一双深色圆眼眸,相似的,又陌生。只有这一次我深知不是命运安排,因为同样深知命运不曾偏袒我。银色的刀反转成一条明亮线,铛,铛,铛。震动传至手腕明明白白告诉我:还活着。苍蝇嗡鸣。爬上他眼睛。
那双眼睛曾说:我爱。一个合理的冠冕堂皇的理由,狡猾的,但是温暖。第一次相信的时候不知道那种温暖也有高昂代价,想来是因为我从小愚蠢。但是让现在的、聪明的我回忆:就算回到那一天,最初的那一天。你当真不会牵他的手?
血液逐渐干涸,饱满圆滑的液体,一点点瘪下去,也像一种死。影子稍微拉长,仍然沉默。我胳膊酸,于是短暂放下菜刀,躺下。地板纹路硌人,我感觉敏锐,因此扭动,却一不小心更靠近他。白皮肤沾染黯淡红色,像蹩脚抽象画。我干脆轻轻环抱他剩下的半个身体,忽然胆大起来,凑到开始腐烂的耳朵旁边说:我爱。很小声地。是一种捉弄,近似报复,因为心里知道这一次,他不会再狠狠踢我肚子。
眯上眼睛就回到几年前,梦魇或者超清时光机。他让我跪在他面前,说:给老子道歉。我不知错在哪里,只能流泪,眼泪淌到沙子里,沙子粘上红肿脸颊。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端到餐桌上,拌进冷掉的汤里,他同样得意地笑。又转头和皱着眉的人解释说爸爸,没关系,下次我会保护他,毕竟我是哥哥啊。冠冕堂皇的理由叠上更加冠冕堂皇的理由,淤青叠上淤青。他的手指探到我嘴里夹住我舌头,很轻易地,像夹住濒死的鱼。你再去告状,我真的会*死你哦?还有你这呆瓜别忘了我才是更受宠的那个。小孩子似的,半嬉笑半恐吓似的威胁,和他的分身一起同时贯穿我灵魂与肉体,我就在那个夏天破开,撕裂成两个。一个我仍然会说话,吃饭,写作业,笑,另一个我成为苍蝇萦绕的烂肉,只能生长出蛆虫。此后每重复一次就分出一个我,是被他从疮口上撕下一块生肉,从诞生的一刻就明白道路尽头只有朽坏的命运。
在粘腻的高温里,整个屋子都已经开始腐烂。我醒来,从卧室来到洗手台旁边,开始呕吐。石台冰冷的凉意钻进我骨头,我看向镜子,左脸沾满血,还有地板纹路的印痕。我看着我,酝酿了很久很久,眼眶才被已经陌生的眼泪刺痛。大哭。大哭。大哭。直到又感到一阵反胃,折腾了好一阵,最后血迹被透明的眼泪和口涎弄得乱七八糟,嘴里泛着胆汁的苦。
继续干活。抬手,然后落下。太阳歪斜,影子落到角落处的果篮里,香蕉已经全黑了,苹果因失水而皱瘪,红得发紫的樱桃已经发霉,厚厚的霉菌像是变质的柔软云朵。
那是他最后一次来找我。提着新鲜诱人的果篮,说:祝贺你成人,考上理想大学。那个晚上他动作格外温柔,近似于某种哄骗,我不断地想起第一次见到他时他嘴角的笑,和朝我伸出的手。他说: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真的。好像不断重复,就意味着爱和其中的真实性都能增加,某种虔诚得可笑的祈祷。又说我放你走,别忘了我,自相矛盾的话语安静又熟练地捂住我口鼻,一瞬间我感觉灵魂摇摆不定,快要溺亡,温柔的白光覆盖我,隐约看见童话故事里美好的结局的轮廓。
肉已经全部处理完了。只剩下脑袋和一副骨架。我盯着那个脑袋,蝉鸣和苍蝇的嗡鸣忽然鲜明起来,钻到我大脑深处,从此将在那里扎根发芽,腐烂死去。我看着他的脸,发觉他虽然略微消瘦但的确英俊,不太像他严肃的母亲,应该是像他早逝的父亲。我回想起那张脸说:傻*,婊子养的,又回想起他说:这是我弟弟。他说:你知道你多贱吗?他又说:我爱。
头脑里的齿轮缓慢地运转,血腥味溢出,报错。我拖着愈发沉重的脑袋昏昏沉沉,看着夕阳一点一点沉下去,窗户里的天空也仿佛浸了层血。我想:哥哥。我是不是终于明白了、学会了什么呢?这一次,我杀死你,再说我爱。
……
……
……爱?
我发了疯一样地挥刀,劈砍显得瘦小却坚硬异常的头颅。眼珠磕到什么爆裂了,鼻子被削掉只剩下一个黑色的洞,薄薄一层皮肉被砍得乱七八糟,到最后只剩下一颗破烂的血球。我扔下刀,用手指去撕附着在骨头上残余的血肉。
我不爱!我不爱!我不爱!你去死!我不爱我不爱我不爱!!!!!!你去死你去死你去死!!!!!!!!
太阳彻底沉下去。房间里依旧闷热异常。
我累了,躺倒在血泊里,黑暗紧紧拥抱我,我蜷缩在它怀里,仿佛回到十八年前母亲体内的温床。发生的一切在脑海里以七千倍速闪回时,几乎不受控制般地,眼泪从眼角滑落。我用血肉模糊的手抱紧血肉模糊的头颅,对一整个世界给出我的最终答案,那个世界长了一张和我一模一样的脸,只是更加悲哀、柔弱,空空的眼眶里苍蝇和蛆虫爬进爬出,细看竟然全部都是从我身上撕下的腐肉:
我说:我不爱。去死。
九月的伦敦阴雨不断,这倒是个难得的晴日。埃癸斯员工们紧张了一天一夜,终于在这个夜晚结束后松了一口气。
9月8日,开膛手杰克第三次杀人的时间,埃癸斯各部门严阵以待,力求在凶手动手前及时制止,或者至少能当场抓获。
可是整整一天风平浪静,这位聪明的模仿犯好像突然转了性子,亦或是已经先一步知晓埃癸斯的计划。总之,他并没有在9月8日第三次动手杀人。
这让埃癸斯员工们松口气的同时,也更加迷惑不解。凶手没有再次作案,就意味着没有新的线索,员工们不得不再次行动,继续按照之前得到的线索展开调查。
执行司司长罗姆尼斯宣布,先锋派遣队除了继续跟进邪教案件以及受到精神污染的员工,必须全员出动,“给我把相关的地方翻个底朝天”,务必挖出点真东西来。
第二名受害者安妮·怀特尔是个擅长医疗魔法的魔女,上个月底被发现横尸于彻奇菲尔德路上的一家名为德西奥的二手家具店内,和第一名受害者相同,尸体内的内脏已经被拿走了。
这一周以来情报司其实已经挖出一些东西。有员工通过能力对现场进行了复现,发现家具店并非是第一案发现场,凶手是将其杀害后通过空间传送系的魔法或封印物进行的抛尸。凶手至少有两人,其中一人身形偏向女性,另一人则身材壮硕高大,反差非常明显。但因为对方拥有能反侦察类的魔法,没能看清他们的长相。
还有现场床下的灰尘中找到的凶手留下的两枚镶嵌着宝石的戒指,和之前的紫水晶灵摆一样,施加了隔绝魔法的魔法,无法探知它的来源。在经过成分分析之后确认,上面的宝石为切割打磨过的重晶石和白铁矿。
线索断在这里,让人难以分辨凶手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安妮·怀特尔生前常活动的范围不小,因此除了执行司和情报司,其他部门也抽调了一部分员工协助调查,悠铃就在抽调的员工名单当中。
利奥当然申请和她结伴行动。又因为是晴天,怕太阳出来对悠铃不好,两人决定立刻出发。于是在9月9日清晨,天刚蒙蒙亮,利奥按照导航前往分配他调查的区域。虽然熬了一夜,但是有悠铃相伴,利奥觉得自己还能再嗨三天三夜。
九月的伦敦已经渐渐入秋,清晨的泰晤士河畔,河风有微微的凉意,吹起了悠铃的长发。两人已经马不停蹄地搜索了整个区域,但是魔法探测仪的指针一动不动,利奥的嗅觉和悠铃的感应都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这里就是维多利亚堤岸,前方是克丽欧佩特拉方尖碑。19世纪埃及总督将它赠送给英国,可是途中遭遇风暴,直到五十多年后才抵达。
不少迷信人士认为这有玄学的因素在。因为方尖碑是埃及的宗教祭祀物,古埃及人将它建造在神庙前,奉献给自己崇拜的神,法老们还将它当作登基的纪念碑。克丽欧佩特拉更是出色的女王,让凯撒和安东尼都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前2世纪,图特摩斯三世为她立下一对方尖碑,一个现存美国纽约,另一个就是眼前这座。
——这还是利奥跟着导航,查着谷歌恶补的知识,但实在和案情扯不上什么关系,只不过刚好是调查范围内的一个地标建筑罢了。
太阳已经渐渐升起,利奥和悠铃准备打道回府,却在临走前忽然察觉到一丝异样。
阳光像是在河水中洒下一撮金粉,照出波光粼粼,也照在那座方尖碑上,碑顶部发出微弱的光芒,一个朦胧的影像在方尖碑前缓缓显现……
“那是?”
利奥跟着悠铃手指的方向抬头去看,那个虚影在阳光中显得更加凝实了一些,可以看清是一个鹰首人身的神像,头顶上是圆形的日盘,就像太阳,还有一条蛇盘曲其上。
“我没见过,是埃及的神吗?难道方尖碑真的有什么……”利奥赶紧上前一步挡在悠铃前面,又换了几个角度去看那个虚影,虚影却一动不动,仿佛就是个海市蜃楼般的投影。
利奥松了一口气,又连忙去看周围的行人。却发现大家一切如常,根本没有驻足观看和议论:“诶?他们好像看不见这个?”
悠铃也四下观察一番,虚影确实明明白白地存在着,只是人们似乎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难道是只有我们能看见?”
“还有我!”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
绳索
城堡里悄无声息,风穿过石墙上的缝隙轻抚过他的伤疤,基兰离开这个房间,就和其他房间里一样,这座城堡的二楼几乎每个房间除了丛生的杂草就是堆起的稻草。难道这个城堡里以前不是用来住人而是用来养牲畜的吗?
他对这些草没有任何兴趣,也不想浪费时间在上面打盹。从他得知万科·麦克内撒那家伙差人参加圣战时便想到那种家伙会选比安卡·布鲁特来为他夺得永恒之死。既然他会想要她来杀死他,那也没什么理由不能让她参加圣战,即使他只是想看她挣扎的模样。基兰复活后曾打听过布鲁特家族的情况,没有商人支援的家族很快便没落下去并分崩离析,只剩下几近疯癫的女儿苦苦支撑。
她死过了吗?他希望没有,如果谁都逃不掉死亡,他希望可以给予她痛苦的是她,一如她使他在苦痛中不得解脱。
他离开房间,这里已经是楼层的尽头,只剩下最里面的这个房门,它和其他房间一样房门虚掩。基兰只查看过虚掩着的房间。大开的房间里或许不会有人,紧锁的房门则会给里面的人得到逃跑的机会,虚掩的房门里则可能藏着埋伏的家伙。而这些人里或许就有他想要见到的人,废弃的城堡是非常符合她没落贵族身份的地方,也很适合人休息。
如果这扇门被推开,那个他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后面,那她会是什么模样?她是坐在椅子上等待着他的到来,还是躺在床上享受着安宁的睡眠?她做过噩梦吗,梦里是否会有他的身影?还是说她正依偎在其他男人的怀中……
基兰握住门把手,微微侧头观察房门内的情况,但是房间中却似乎空无一人。他手上用力,连接门与墙壁的零件发出刺耳的声响,但却无法掩盖从他手上传来的异样,然而等他做出反应缩回手时为时已晚,数条绳索从天花板上荡下直冲他的脖颈而来,吊死可不是个舒服的死法,他立刻拔剑砍断其中几条,但他挥舞着短剑的手腕却因此被套牢。他的身体被猛地吊离地面。
城堡的天花板很高,即使基兰的身形足够高大,他的脚下距离地面也有近两米的距离。短剑也已经脱手,现在躺在地面等人拾起,好在他还有另一把剑可以割断绳子。他的右臂因为拉扯从关节和肌肉传来了有些危险的疼痛,不过至少没有脱臼,等他下来之后只要稍加休息便能从这疼痛中恢复。
然而就在他的左手刚刚从腰间的剑鞘中抽出另一把短剑,脚步声与铠甲的摩擦声由远及近地出现,最后停在他身前不远处。
“我可没想到居然有朋友这样出现,”来人说,或许他的双眼正透过他那有着夸张双角的头盔上大小不一的孔洞里打量着基兰,“这兔子可够大只的。”
“是吗,”基兰没有继续动作,来人同样体型高大,身上沉重的锁子甲与其他防具哗啦作响,力量恐怕比他占据优势,他不知道对方接下来会作何行动,但对方手里那柄斧子可不像是吃素的,“我该不会是你逮到过最大的兔子吧?”
“那你可误会了,”男人将斧子斧头朝下柱在地面,“这个陷阱不是我设的。或许还有别人来过吧?但我等了很久都没人来和我打过招呼,我想你应该不至于踩中你自己的陷阱吧?”
男人的健谈超出基兰的想像,虽然他不是没有和这种类型的人打过交道,但至少现在并不是聊天的时候,“所以你现在是想……”
“哈哈,”男人这次举起斧子,“其实我还是挺喜欢助人为乐的,我觉得你一定需要帮助对不对?”他摆好架势,目标像是瞄准了基兰的腰腹,“我很善良的,等你明天醒来就会在教堂了,小兔子。”
虽然基兰确实想过是否需要求助,但他需要的可不是这样的帮助,他立刻右手抓紧绳索,用力曲起身体躲过男人挥来的斧子,紧接着踩上对方的肩膀,抬起左臂用短剑割断绳索,这下他终于再次得到了自由,他一手按在对方的头盔上保持好平衡,另一手已用短剑瞄准男人头盔与肩甲之间的缝隙。但就在他的短剑即将刺下,男人的手臂已经朝他伸来,基兰只得腿上用力蹬得男人一个踉跄,但他的身体也因此失去重心,好在经过利落的后翻,他终于再次平稳地落在地面,同时他也拾起了自己掉落的短剑。
看得出来对方同他一样经验不浅,他必须得小心应对。基兰左手反持短剑,右手将短剑架在左臂臂弯上,屈膝搭好架势。
“看不出来你还有两下子,”男人活动了下脖颈,再次举起斧子,“我在这里等得实在是太无聊了,幸好你来了。让我们彼此消遣消遣吧,兔子先生。”
“还是头一次有人管我叫‘兔子先生’,那你想要我怎么称呼你?”
“虽然我也想要个昵称,这样才像样,但是我现在可想不出来。我是阿诺德·亚尔曼。称呼随你吧。”
他不记得这个名字,但却似乎从哪里听说过,这个名字应该也属于一个佣兵。尽管他现在对人际交往方面的事已不太在意,但为了日后的活计他却还是不得不考虑一些佣兵之间的礼节。他不明白神究竟是何旨意,既然所有人都已经在发疯的边缘为什么不让这些理智与礼节彻底溃散?
“我是基兰。”
“哦,原来你不是兔子先生。你好,基兰,那我们开始第二回合吧。”
这次斧子斜劈过来,基兰用短剑架住斧子,蹲下身体卸掉斧子上的力道,轻易化解了这次的攻击,但阿诺德显然对自己的武器十分熟练,他快速收回斧子,这次他并非劈砍而是像使用长枪一样将斧子向基兰刺来,基兰本想招架他的攻击,但是刚刚受到伤害的手臂忽然传来刺痛使他的短剑险些脱手而出,斧子划破他的手臂。于是基兰接下来索性放弃防御身体前冲,短剑瞄准阿诺德身上锁子甲身侧的缝隙将短剑刺入,但阿诺德及时收手抓住他的短剑,于是剑刃只是简单没入阿诺德的皮肉,却没有对里面的器官造成伤害。
拔不出了,力气够大的。基兰当机立断舍弃这把短剑,改用右手的短剑试图刺入阿诺德头盔下的缝隙,但是这下也被阿诺德抬手招架,他已经失去了所有的攻击机会,便立刻身体后撤与阿诺德拉开距离。
阿诺德从体内拔出基兰的短剑,剑刃的前端已经染上了点点猩红,“很厉害的身手,你杀过多少个我这样身披重甲的人了,基兰?”
“那你又杀过多少我这样的人了,阿诺德?没想到那个女人现在会勾搭上你这样的人,她有没有和你说过遇到叫做基兰的人一定要赶尽杀绝?”
阿诺德愣了一下,似乎因为他的话语摸不到头脑,“女人?我到达拉尔以后连女人的头发丝儿都还没见到过,听起来你和‘那个女人’有什么有意思的纠葛。要不我们先休战,你给我讲讲你的爱情故事解闷也行。”
“……你不认识比安卡·布鲁特?”
“原来她叫比安卡,听起来就是个贵族小姐,你就是用你那张俏脸勾引那个小姐的?”阿诺德像是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用以消解的乐子,他甚至还学着基兰刚才的语调,“怎么,你也不想打了?”
“既然你不认识那个女人那我和你就没什么好说的,你要是不想打了就把剑还给我,”虽然他这么说,但基兰已经走到阿诺德身边从他手中抽回自己的短剑,因为阿诺德的态度,他以为他也是比安卡派来杀死他的,在那之后他也曾遇到过几次自称受比安卡所说再次杀死他的人,却忘了在圣战里还有单纯只是想杀人的家伙,“我要走了。”
“这就走了?再陪我一会儿呗。你还挺能打的,下次我会手下留情的。你不知道一个人一直等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有多无聊!和我说说话也行啊!”
“我可还没傻到和刚才差点要把我杀了的人共处一室。”
“说得像死还是什么新鲜事似的。”阿诺德耸耸肩,最后他没有追出来,只是目送着基兰走向楼梯,消失在拐角处。
比安卡·布鲁特不在这里,而太阳已经西斜,基兰需要找个地方休息,经过刚才的战斗他的武器和伤口都需要处理。他依稀记得郊外有个铁匠铺,于是他向东南边走去。
短剑
这处铁匠铺在城市的外围,这里人烟稀少,如果有人在此居住,不管设下什么样的陷阱都不足为奇。但是直到基兰走进铁匠铺的里面他也没有遇到任何埋伏,比起城堡里间或会响起的窸窣脚步声,这里是真正的荒无人烟。
或许曾经有人来过这里。铺子里各类器具散落一地,柜子和抽屉敞开着,有的甚至已经千疮百孔,而享受了木头的馈赠的虫子早已不见踪影。在人们走了以后经过的时间甚至也已经足够它们死去。但是这个空荡荡的铁匠铺里却甚少见到灰尘与蛛网,说明不久之前曾有人在这里待过一段时间。但是他没有在这里设下陷阱,也许他没有在这里久留,或是已经死在这儿了。不管是哪种情况基兰都乐于见到。这里没人那么他可以占据这里作为临时的休息地点,这里有死人就更好了,这个年代从已经死了的人身上拿点东西已经不是什么需要谴责的事,就算在不死降临之前偷尸人实际上也比比皆是。
平时淬炼钢铁的炉火已经熄灭,水槽也已经干涸,但是在一些角落仍有些没被拿走的剑油以及打铁的工具。他拿起一瓶剑油,琥珀色的粘稠液体随着瓶子的倾斜在玻璃瓶里流动,但是基兰拿不准这东西还能不能用,他打开瓶塞打算闻闻味道,这时从铁匠的房间里传来的声音吸引了他的注意。
声音不大,听起来像是瓶子倒下与硬物相撞的声音,但已经足够引起他的警觉。他小心地塞回瓶塞,放下玻璃瓶,放慢脚步,尽量不发出声音地走到那道房门前。这次他没有像之前那样慢慢开门,而是抄起一柄铁锤猛地用力砸碎了门板,透过门板上的大洞,一个正以尴尬的姿势骑在窗户上的金发青年已然愣在原地,显然因为这起意外他的大脑暂时失去了判断能力,而接下来对于基兰来说这个人也已经失去逃跑的机会。
基兰推开门,将铁锤丢到一边,对屋子里的人展示自己空无一物的双手,“抱歉,我以为里面会有什么危险人物。”
只不过他假装的和善看起来没能打动青年,那双紫色的双眼间或瞥向窗外的地面,像是在思考是否能够成功逃脱。
“如果我是你就不会保持这个姿势,”他说,“因为我下辈子可不想当瘸子。你应该知道如果只是断了一条腿的话人很有可能是会活下来的吧?”
青年的喉结动了动,随后将跨在窗外的腿收了回来,看来比起和善还是威胁更管用。
“我想你应该不是这里的主人吧,你是谁?”基兰走到房间的其他角落查看这里的情况,这里似乎是起居室,尽管曾被简单打扫过,但也有明显的长时间无人居住的样子。
“呃,我,我叫维尔利多,虽然我确实不是这里的主人,但我也是铁匠……”
“是吗,你是铁匠?那你肯定会护理武器吧,还是说……”基兰忽然抬起手臂,他的手肘击中一个物体,那应该是偷袭者的头部,接着他抓住那只握着匕首的手,脚上绊倒对方,维尔利多的身体猛然一沉,基兰利落地扯过他的手臂反剪将他压在桌面,那把匕首因为维尔利多脱力的手臂掉落在地,有着金色长发的脑袋被抓着头发撞在木桌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你都是用人血来做剑油的?”
他手上稍一用力维尔利多便立刻发出激烈的痛呼。
“小点声,”基兰说,“你这两下子倒是让我相信你是个铁匠,你是怎么躲到这儿的,想在这儿白手起家?”
“我只是……在逃难,有人在追杀我。”
“铁匠也会有仇家?我以为你应该会有不少客源呢。”
“呃啊!”现在就连维尔利多体内的关节都开始发出悲鸣。好在在他的关节彻底宣告罢工之前基兰从他身上发现了更有用的东西。
剑油和保养套件。
他摸出这两样东西,将手从维尔利多的手腕上松开,“正好我要用这个,拿你吃饭的家伙来换你的小命,我想你会同意的。”
不等维尔利多回答基兰已经走向外面的作坊,“我要在外面给剑涂剑油,继续呆在这儿还是接着翻窗随便你。”
漏了洞的门板撞上了门框。
旧房子里最不缺的就是碎布头与碎木头,基兰将它们拢到一起一股脑地丢进炉子,那些不知年月的剑油也被丢了进去,玻璃瓶在里面变成一堆碎片。他从角落里找出没有被摸走的燧石,火星迸进炉子引燃了里面的内容物,火光开始让屋子里变得温暖。但基兰并不急着先去擦他的剑。
他脱去上衣,右臂上的伤口已经不再流血,但却仍在张牙舞爪地趴在上面,从伤口的断面肌肉被切断的纹理隐约可见。刚拿到的保养套件里看来还有一些维尔利多的生活用品,基兰从里面抽出一根短针,接着将一块布拆出棉线,他在炉子的外围将针的前端简单灼烧,棉线被穿过针眼。
基兰深吸一口气,而后开始缝合伤口,当针线穿过他的肌肉组织时,他的额头不知因为炉火的温度还是疼痛开始渗出汗水。他只缝了约五针便草草结束,最后他用牙齿咬断打了结的棉线。伤口虽然深但却并不长,这让他可以少受些苦。
给伤口包扎好后基兰将斗篷简单披在肩上,火焰在他金色的眼眸中跳跃,照亮他短剑的剑身。当他用软布擦去上面的血污,银色的金属更显冰冷,即使上面反射着炉火温暖的光芒。
而此时夜晚已经开始,疼痛与死亡即将到来。
他坐在炉火前,等待着她的降临,一如那晚她在烛火前等待他的到来。
隐秘公约·第二章【短小卡卡卡】
(短短的,活一下)(安详闭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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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离开博物馆的那一刻,菲琳娜的腿都还是软的;当然,她没有在几位同事们面前表现出来。作为这支小分队里“唯一”的战斗力,她不怕鬼不怕黑不怕刮风下雨打雷闪电,偏偏一见到这么扭曲蜿蜒的东西就头晕什么的……
“太差劲了,菲琳娜!”她在心里小声地责骂自己,“快点支棱起来!”
大概是祈祷真的起了作用,一迈出大门,她浑身的毛发都在清新的微风中变得蓬松舒展,尾巴也不像在博物馆内的时候那样紧绷,而是自然地随着走动的步伐左右轻晃着。
总的来说,除了没能从这个博物馆了解到和安妮·怀特尔有关的任何信息以外,仅仅从菲琳娜的视角来看,这一趟来得还算是有收获——她借着帕瑞妮安在地上胡闹、打滚、哭喊着要找“管家”讨冻干的时机,成功地撸到了心仪的小狗,还和“管家”先生交换了联系方式方便后续的撸狗大业……简直是好得不能再好啦!
按捺下心里的雀跃,菲琳娜转身和三位同事汇合。他们头挨着头凑在一起,以一种光明正大地小声密谋的形式,约定好由拉维勒斯撰写本次出勤的工作日志。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狮鹫先生发现自己逃不掉冗长的述职报告之后,地上多了几根比寻常鸟类更粗壮的羽毛。
“难道鸟类奇美拉也会有秃头的先兆吗?不确定,再观察观察。”菲琳娜不太礼貌地想。
厚脸皮关联一下,送兄弟们上春晚,有的兄弟字数不多但礼轻情意重(?
大侦探名冢
序章一·见义勇为应得果报
天色灰黑,乌鸦低回,纷飞的羽毛与夜色融为一体、难舍难分,是这座城市永恒不变的夜景。
而警局的灯总是亮着。
名冢琉斗还没为爱辞职的时候,凡要值班,总得和流山凛皇凑到一组,嘀嘀咕咕有话没话找话说。
今日也是如此。名冢琉斗趴在桌子上,翻着当日的记录本,眼睛只瞅着流山凛皇,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我觉得,本市见义勇为而死的人转化为活死人的概率要比一般人要高?”
流山凛皇未料对方会起这个话头,停顿几秒,恰到好处地流露出几分惋惜之色:“确实可惜。”
“嗯?”名冢琉斗颇为不解,“算是可惜吗?可是他们又活了诶。我觉得应该算是‘好人有好报’?”
流山凛皇单手撑着下巴,偏头望向对方——这个角度看去在高度差的影响下他总是觉得对面瞪圆的眼睛很可爱,于是他含蓄地微笑着,用轻松的语气回答:“也许好人本来该上天堂呢?”
名冢琉斗金棕色的眼珠在灯光的照耀下像个亮晶晶的咖啡糖,那两颗咖啡糖转了转:“那没准是上帝觉得人间还需要这样的人,所以把他们叫回了地面呢?我看记录里的那几个人还活得挺开心的。”
流山凛皇安静地笑了笑,不置可否。
一片寂静中,加班加到半夜准备下班的永山白群途径值班室,正巧听到这几句话,目中立时寒芒涌现。他冷声道:“荒谬!”
两人皆惊,回头见是永山白群,便纷纷起身问好。
永山略略点头,神色依旧冷凝,苍蓝的眼眸中暗沉着墨色:“人死就该入土,就不应该有活死人的存在。
——名冢君,你该记得黑石亚希子吧。记录是你去做的。”
名冢琉斗点了点头。
——————
名冢琉斗记得很清楚,那日天色灰朦朦的,淅淅沥沥的雨滴从黑色的云朵中跳跃而下,笔直地垂落,跌向地面溅起深色的水花,如同坠入海洋的小小银鱼。
X088年4月1日,愚人节。彼时著名的国家研究院声明还未发表,活死人特殊搜查司迫于形势成立不到一年。W市只有数百起活死人转化案件,人们对活死人的认知仅仅停留于表面,更多人将其视为一种都市传说——各种各样的猜想挤在拥堵的网络里虚实难辨,很多人在当下没有隐私可言的社会里不想暴露自己的特殊,官方出于各种原因也不愿宣扬,因此传闻播散的速度常迅猛于真实。
对于刚毕业就追随着心上人的步伐一头扎进警局的名冢琉斗而言,巡逻的意义并不大于和暗恋对象在雨天喝上一杯暖洋洋的热巧克力。
但现实总是很难如人意,就比如现在:既没有暗恋对象,也没有热巧克力,只有对讲机、雨衣与巡逻机车陪伴他驶过街头巷尾。
名冢琉斗垂着耳朵,谨慎地行驶在道路上。雨天路滑,他开得很慢,甚至慢的让人感到无聊。对讲机里时不时传来前辈的指令,他大多数时候只需要回复一声COPY。
时间在绵延的雨声中愈发漫长。
直到一道锐利的声线携着指令闯进来,将平淡的工作与离奇的都市传说分割:“流山君、名冢君,殡仪馆报警称发生了一起活死人事件,请速至。”
“COPY!”名冢琉斗的耳朵支棱了起来,他稍稍提速,穿过前方的街道又连拐了三个弯,抵达伫立于雨幕中的殡仪馆,跳下车,跑到屋檐下抱臂静待搭档的流山凛皇面前,迫不及待地和对方打招呼道,“凛皇桑!没等很久吧?”
“我也刚到,琉斗君辛苦了。”流山凛皇拂过名冢的肩膀,弹掉对方发尾的一滴水珠,轻轻按在他的肩上,“我们进去罢,工作人员已经等了有一会儿了。”
“好!”名冢琉斗应道,昂首阔步走进了殡仪馆庄严肃穆的黑色大门。
沉重的大门后是亮亮堂堂的大厅,白炽灯的光芒洋洋洒洒地从穹顶散射开来,将大理石地面映照出一种不要钱似的美感。
在一片明亮的光芒中,右边的柜台里面缩着个毛茸茸戴眼镜的脑袋,脑袋一见来人立刻大叫:“警察先生!!!”,激动得活像在幼儿园受了委屈的小孩终于见到了妈。
左边的凳子上坐着个十七八岁的灰发少年。少年面色苍白,精神状态却比龟缩在柜台里的工作人员好上不少,见到来人还笑眯眯地挥袖子道:“嗨?警察叔叔好。”
当时也就二十出头的名冢琉斗叹了口气,这身衣服真是谁穿都显老,没想到刚毕业就跨越到叔叔辈去了。
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名冢琉斗很快摈弃杂念,记起本次的任务,他左顾右盼,问道:“所以说报警人请问是这位……柜台里的?”
“实际上有两位,分别是加纳先生和田中先生。”不知不觉间走到柜台前的流山凛皇点点桌面,翻阅起放在一旁的工作记录薄,“田中先生对吧,请不要惊慌,简单说一下情况。”
“嗯!嗯!”缩在柜台里的矮小男人警惕地望着灰发少年,“情况已经一目了然了!这分明是鬼啊!”
流山凛皇保持微笑:“……请从头开始慢慢讲起。”
“啊?”自然而然走到另一边的名冢琉斗诧异地看着与常人没什么区别的灰发少年,仔细地确认了对方在地上的影子,拿出笔记,“不是鬼吧,有影子。那是活死人……?你好,请问你的名字是?”
“警察叔叔好,我的名字是加纳伊织。”加纳伊织把空荡荡的右手腕插进兜里,姿态配合中透露出一丝迷茫,“我也不太清楚是怎么回事。”
“加纳伊织……好,年龄?”
“17。你们不会把我抓走做实验吧?”
“当然不会,我们可是正义的使者,你没犯事就不会抓你。”
“……好吧。”加纳伊织憋了一会儿,“这个说辞有点土。”
名冢琉斗搔了搔头发,爽朗笑道:“是吗!我也这么觉得。感觉有没有不那么紧张了?先简单说说怎么回事。”
他说笑着,抽空把加纳伊织的名字输入手机档案库,标注着对方名字的资料几乎立时跳跃了出来:
【加纳伊织,男,17岁,遗体于X88年7时23分在爆米花路第三岔口旁的小巷中被发现,刀伤十三处,右手遗失,死因经法医鉴定系外伤性主动脉破裂死亡。
报案人为X中学生,姓名B,与死者系同一学校学生。经核实,案发当日死者与A(男,17岁)于爆米花路第三岔口旁小巷械斗,同时见义勇为解救了被A胁迫的B,B逃离后因担心再返回案发现场时发现死者身亡。
……】
得嘞,刨除械斗不提还是个见义勇为的英雄,局里八成要表彰呢!名冢琉斗在心中对加纳伊织伸出友好之手:“你还记得之前的事情吗?”
加纳伊织醒了大概有一小时了,他在殡仪馆工作人员不同寻常的态度与自身足以致死的伤势中已发现了端倪。他缓缓转动着空荡荡的右手腕,语尾飘忽:“我大概是、死了?……嘁,便宜那个狗东西了。”
右手腕很奇怪,神经末端仍在正常的工作着,并不存在的手掌处传递过来一阵又一阵的刺痛,可无论大脑对手掌下达怎样的指令,得到的反馈都是一片木然。巨大的失真感膨胀为冉冉升起的热气球,悠悠将加纳伊织吊起,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平静说道:“我和人打架,死了。醒来的时候,有位姐姐趴在床边。对,就是放尸体的那张,她可能是被我吓晕了。”
“我还没有搞明白什么情况,总之先起来去找电话报警。不过殡仪馆的路线显然比较复杂,我走到前台还没拿起电话,就被人抢先一步。”
“所以我又报了一遍。”加纳伊织耸肩,“之后就是等警察来了。”
说到这里,另一边暗中竖起耳朵的田中抢声道:“胡说八道!黑石小姐肯定是被这个怪物吃了!我都联系不上她!电话都打不通!”
“我们理解您的心情,但对面正在问询中,请保持安静。”流山凛皇凝视对方,加重了句末的语气,笔在本子上写得飞快,“疑似失踪人员黑石亚希子,请留一下她的联系方式和家庭住址。”
加纳伊织偏头,越过名冢琉斗望向田中,灰沉沉的眼瞳在灯光的映衬下格外深邃,他蓦然提高音量,低沉的声音在空阔的大厅内碰撞回响:“我说了没有。”
“别急别急,凡事呢都讲究证据,这个我们调查一下很快就能出结果。”名冢琉斗拍了拍加纳伊织的肩膀,就着田中报出的号码又打了一通,那边响了三声,竟有人接了。
接电话的是位女性,声线沙哑中夹杂一丝颓唐:“喂?谁啊。”
黑石亚希子认定今天是她有生以来最倒霉的一天。本来就连轴转上工了24个小时累的要死,结果好不容易缝到最后一具尸体,眼看着就能下班了,缝着缝着好死不死居然诈尸了。吓得她当场心跳过速魂飞魄散两眼一黑就地昏迷,醒来之后一看,屋里除了她空无一人,活像见了鬼。
她对着空荡荡的金属床琢磨了半秒,当机立断收拾包袱速速回家。
——都累出幻觉了,这还不下班?爱谁干谁干吧老娘不奉陪了。
然而令她始料未及的是,她刚回家坐下吃上口热乎饭,那热腾腾的、散发着迷人香气的料理却没有丝毫味道,吃在嘴里和啃黏糊糊的木头渣子似的,她迟疑地吞咽下去,喉头却涌起一阵难以抑制的强烈反胃感。来不及思考这是为什么,生理本能已经驱使她哇的一声呕了出来。
细细的米饭尸体和肉类的碎末混合物在灯光下泛出令人作呕的水光。黑石亚希子停顿了半晌,剥开巧克力外的金箔纸,小心地舔了一口,瞬时被酸得皱起眉头。
两次验证的结果已足以说明很多问题。
完了,是绝症。黑石亚希子双目无光,迟缓地摸出手机,无视了上面十几通来自公司的未接来电,惆怅地给自家表弟发了一条短信:我给你留了遗书。
下一秒,来自表弟的电话火急火燎地响了起来,简直生怕晚了就赶不上她自杀的步伐似的。
黑石亚希子当然不会自裁。她接起电话,对面发出仓皇无助的凄厉叫声:“姐!你不能死啊!!”
黑石亚希子冷静的声音中难掩疲惫:“是绝症。”
两人同时沉默片刻,黑石亚希子又交代了些身后事,不知不觉间半个钟头悄然消逝。
警察的电话正是此时打来的,黑石亚希子和自称名冢琉斗的警察谈了两句,方知自己并没有出现幻觉,而是目击到了活死人转化现场。
她应约前往警察局做笔录,经人提醒这才发现,原来自己竟早已死了。
哈,这算什么?怎么就死了,自己都还不知道呢。
她在无辜肇事者的目光中沉默良久,最终面无表情地对两位警察说:“好的,我知道了。”
过了一会儿,黑石亚希子忽然又说:“我的工作还没有完成,我能把他缝完吗?”她抬起纤长的手指,直直指向灰发少年。
永山不在,现场没有人能在那种情况下吐出哪怕一个不字,于是黑石亚希子短暂地霸占了法医操作台,在法医“麻醉没有用喔!!!所以我也没有麻醉喔!”的喊声中雷厉风行地把加纳伊织剩下一半没缝的伤口全部缝完了。
吊着加纳伊织的气球被砰砰砰砰无情戳破,他坠向地面,挣扎着发出了震耳欲聋的、足以令人误以为警局发生惊天惨案的惨叫。
名冢琉斗瞅着加纳伊织因疼痛而滑落的假发,心有余悸地在胸前缓缓画起了十字。
幸好加纳君已经不会因为失去头发而着凉了呢,阿门。
在处理加纳伊织案件的几天中,国家研究院声明与W市研究所重要研究发表联袂而至,永山白群的脸色一日比一日阴沉。
暴雨将至。
原本预定的表彰会永山没有出场,甚至连表彰会的章程在他的坚决反对下都被一应取消了,理由是加纳伊织吓死了人。
警局极力摁下了这件事。
望日会社的嗅觉却比苍蝇灵敏的多。
第二日,姬城楝的演讲伴随着“见义勇为后成为活死人,七色花竟奖励这个数!良心企业,大企担当!”的新闻标题,印在报纸上,翩翩飞舞,飘遍了大街小巷。
媒体是资本的喉舌。
永山白群面色铁青地扔掉了早上的报纸,整个办公室噤若寒蝉。
空气沉重,尘埃飞舞,在一片可怕的静默中,唯有附近街头屏幕的声音隔着街道遥遥传来。
“——倘若将人类的呱呱坠地比作第一次出生,那么成为活死人便是第二次。敢问诸君,可有尚未实现的梦想,未曾踏上的旅途?从今日起,各位不必再抱憾而终!人生的昨日之日已是遥远的过去,美好的新生即将到来。诸君,欢迎来到一个崭新的时代!”
X090年,W市通过了《活死人管理法》,姬城楝作为首个自愿转化为活死人的成功案例,成为了亲身见证新时代的第一人。
笼罩在W市上空徘徊不散的乌云终于下起了连绵的雨,而雨过云散之后是阴是晴,尚且犹未可知。
TBC
序章二·昨日之日
名冢琉斗的思绪很快从几年前的记忆中折回,他觉得加纳伊织也很冤枉:“……但那只是个意外,加纳君并不是故意的。”
永山白群严词厉色:“名冢琉斗,过失致死也是杀人!倘若不是加纳伊织变成活死人,黑石亚希子也不必死。”面对共事多年的下属,他语气明显经过了斟酌。
名冢琉斗迟疑:“但是黑石小姐好像对活死人接受蛮良好…………的。”
永山白群的眉毛顿时皱成陡峭的小山。
流山凛皇一手放在兜里,不动声色地插在两人之间,打圆场道:“过失致死罪抵消了表彰,黑石亚希子本人则放弃了追诉,事情已经告一段落,各方对此未表现出明显的不满。
事情已经过去了。”
刺耳的铃声突兀地在房间内炸开,值班室的座机叮铃铃响个不停,化解了窒息的空气。
永山白群止住话头,远远瞥了电话机一眼,拂袖而去。
名冢琉斗松了口气,急忙朝座机飞去:“哎,司长的脾气还是这样,一提活死人就爆炸。”
他屁股刚上沾椅子,座机的铃声却骤然消失了。
流山凛皇伸手拉过椅子在旁边坐下,双手交叉支起下巴,建议道:“他的态度一向明确,相同的话题我觉得其他人会更感兴趣。”
“唉,可不是嘛。主要是也没想到会被他听到。”名冢琉斗暗道倒霉,一边神游天外一边娴熟地摁下了回拨。
熟稔的手机铃声在值班室悠扬回荡,流山凛皇略显讶异地抬起眉梢,随即勾起唇角笑说:“被你发现了。”
名冢琉斗摇着尾巴,欢快地重复:“被我发现了!嘿嘿嘿~我就知道凛皇最好了!”
流山凛皇但笑不语。
当然了,就是故意让你发现的。
—————
名冢琉斗第二次和人谈论这个话题,是一个月前。
那天正赶上他记录的第二起见义勇为人士死而复生事件。
名冢琉斗赶到现场的时候,矢岛远方还没活。尸体直挺挺地倒在地面上,浑浊的虹膜映照出不分明的蔚蓝天空。
为了防止死者在表彰会上突然复活,现在警局都要求先停尸24小时才能进行下一个流程,中间的时间主要用于帮尸体复核案情及整理遗容。
名冢琉斗处理这类业务已相当熟练,他记下目击证人连篇废话中的一二三四要点,告诉殡仪馆来的人这位英雄赶紧抬走送黑石小姐那里万一缝慢了人活了继续缝又要听到惊天动地撕心裂肺的惨叫,同时回答新人的五六七八个问题——当日轮到他带新。
两人处理完了目击者证词,一路来到黑石亚希子的店里——其实到了整理遗容这步警察不用来也没问题,但架不住新入职的同事对一切都充满好奇。
黑石亚希子店内的装修风格简约朴素,前厅正对门的位置立着柜台,靠近门口的右手边摆放着一套黑白相间的布艺沙发,左边墙角则是一口淡青色的莲纹陶瓷水缸,缸中摇曳着几朵雪白的莲花。
名冢琉斗领着泽城进去后,熟门熟路地穿过走廊一直到底,轻轻扣响了里间的门。
没过几秒钟,门便开了一道缝。黑石亚希子探出半个身子,对来人淡淡颔首,随后将门拉开:“请。”
名冢琉斗简单地进行了相互介绍。黑石亚希子点点头,她将手套重新戴上,站在操作台前,重新投入到专心致志的工作中,致力于将横贯死者前胸的伤疤一针针缝上。
泽城谜之介单手叉腰,另一只手横搭在脑门上,四处张望。他活力四射地在周围转来转去:“前辈~前辈~见义勇为在咱们这里是不是挺多的啊?听说还会开表彰会?表彰会是什么样的?”
名冢琉斗抱着胳膊回答:“也没那么多吧,也就两三个。表彰会一般就是买很多花放在灵柩四周,然后找人念表彰词——死人的话可能是司长,活死人的话在剩下的人里抓阄。说起来这次表彰词谁写来着……!”他停顿了半秒,想起什么,突然在泽城迷惑的目光中掏出手机开始打电话,“在写了吧?在写了吧?——你在写了吧?表彰词!”
“喂、啊、啊哈哈,没问题的!!这次我可不仅仅是抄模板!一定可以写出令头儿满意的表彰词的!”同事信心满满,“噢对了你们回来的时候帮我们买几床毯子,新买的午休床到了!”
在旁边的泽城谜之介惊喜插入:“午休床?是警局福利吗?真是太令人感动了!”
名冢琉斗叹息:“不是福利。干我们这一行,都要多注意养生,不要太拼命。要知道不小心猝死变成活死人可是要被踢出警队的!”而且警局每个季度还有雷打不动的体检,想蒙混过关简直难如登天,“所以我们(除了司长)都十分注重睡眠,绝不能因为加班猝死在岗位上。”
同事在手机那边连连点头:“可不是嘛,太残忍了,那就得失业了啊!对了,新人我们也帮你买了奥,欢迎你加入我们警局大家庭!”
泽城谜之介被收买得很快:“诶嘿嘿真的吗~太好了——我最喜欢警局了!”
矢岛远方重新睁开双目之时,上班摸鱼的警察们还没挂电话,在那头聊得热火朝天。
黑石亚希子摘下头巾,正在收拾工具,见到这一幕也仅是摊摊手,礼貌性地说:“恭喜你成为活死人的一员。”
名冢琉斗耳朵尖,听见这话,看了一眼赶紧冲同事喊:“活了!活了!得改表彰模板了!活死人是另一套!”并在对方信誓旦旦打包票的回答中挂断电话,开始酝酿官方套话。
不过泽城谜之介比他抢先一步开口:“这就是活死人转化吗!你好呀矢岛君!恭喜你堂堂复活!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好人有好报吗!好神奇!”
“太好啦!你可以亲自参加自己的见义勇为表彰会了!”
名冢琉斗闻言,一时间十分诧异:这人友善得活脱脱是警局中的异类。
连黑石亚希子都忍不住多瞧了泽城一眼。
泽城谜之介浑然不觉,他的呆毛雷达向矢岛远方的呆毛发起响应,也不知道两个人的呆毛间传输了些什么信息,只见一脸懵的矢岛远方转瞬间就笑呵呵地挠着后脑勺反问:“真的吗?很隆重吗哎呀也不用那么正式嘛哈哈哈!见义勇为是我应该做的!正义永不缺席!”
两个人相对傻乐,直到黑石亚希子要缝下一具尸体,把人统统赶了出去。
又处理了一些因此产生的琐碎事务后,警察们才去超市买了白毯子回办公室,和同事们欢欢喜喜地盖上崭新的白毯子,整整齐齐排成一列,蒙头大睡——为了避免拿错甚至还在毯子上写了各自的名字。
其结果是差点没被一进门以为被活死人偷家的永山白群及其左膀右臂麻生虎太郎给铐起来。
至于本次见义勇为英雄表彰会——以永山为首的警局敌对派不出意外依旧拒绝出席,相对的,各种流量媒体记者坐满了四分之三的席位。
矢岛远方被欢呼声和赞扬声簇拥着,举起手中亮闪闪的奖牌,在无数闪光灯的照耀下,成为了媒体口中的“明日之星”。
名冢琉斗坐在座位上,看了全场唯一真心实意笑容满面的警局人士泽城谜之介几眼,终于难耐好奇地偷偷问道:“说实话,我总觉得见义勇为的死者转化率要比一般人高……你怎么看他们变成活死人这件事?”
泽城谜之介回答得毫不犹豫:“当然是好事啦,这个世界还有那么多有趣的事情呢!死了岂不是什么都感受不到了,活着才有希望啊!”
“这才是‘好人有好报’嘛!”
TBC
OOC小剧场但实在是插不进去了:
(午休床事件后)同事为平息领导怒火拿出了精挑细选的表彰词。
永山震惊:“还可以。”写作水平居然长进了。
同事:“那当然了,ChatGPT真是好用哇!”
永山:“?”
永山:“你们写的还不如机器?”
同事转移话题:“老大,那个……ChatGPT会员报销……”
永山:“从工资里扣!”
*瞎写,时间线上可能有一些bug,尽量圆了,圆不过的以企划组为准
序章三(上)·今日之始
由于永山白群为首的警局敌对派一直立场坚定,故而名冢琉斗在蒂诗倪游乐园舞台附近看到认真工作的前上司的时候,内心还是非常惊讶的。
名冢琉斗今天来活死人法案颁布三周年庆典,纯粹是为了和流山凛皇约会——对方被安排在游乐园场内便衣巡逻,正好方便他假借帮忙之名和流山黏在一起。
两人会合得非常顺利,名冢琉斗刚看见流山凛皇就像炮弹一样钻进了对方怀里,招呼道:“早上好,今天就让我名冢侦探来帮忙吧!”
流山凛皇揉搓名冢琉斗飞扬的头毛,姿态一本正经:“嗯,那就拜托琉斗了。游乐园场地宽广,侦探你想从哪边开始巡起?”
名冢琉斗嘿嘿一笑,目光狡黠:“我觉得鬼屋好像很有趣。而且还很近。”
被套路了。流山凛皇噙在嘴角的笑容一僵,他语气镇定,临危不乱,笑容优雅:“人可能会很多,没准要排队。不如先去别的地方?”接着十分自然地揽住名冢琉斗的腰,不容置喙地往相反方向走去。
“……还是一如既往对鬼屋感到苦手啊。”名冢琉斗拍拍胸膛,自信骄傲地道,“不要怕,我会保护你的!”
流山凛皇委婉拒绝,语气正直:“毕竟是第一次来游乐园,不熟悉场地的话可能第一个项目就花费太多时间。”他继续找补,“巡逻时间有限。”
他紧接着转移话题:“对了你要不要喝点饮料,我去帮你买。”说罢,连忙在对方忍俊不禁的笑容下快步走向对面的摊位处。
名冢琉斗目送对方离去,站在原地四处张望,一眼便望见了不远处鸟巢形状的露天舞台。
银灰的钢筋如枯木的枝桠般向天空旋转伸展,犹如一顶巨大的钢铁王冠。来早的粉丝们成群地扎在舞台前面,穿着玩偶服的工作人员们不断在人群之中游走,给游客们分发五彩的气球与应援棒。
名冢琉斗向前走出几步,望见影影绰绰似乎有个眼熟的人影。再一探头,还没瞧见人竟先听到了人声:“——再不安分一点就把你关进局子,周年庆结束再放出来!”
这冰冷的语气,这令人熟悉的呵斥声,前面定是前上司无疑了。
正想着,名冢琉斗跨前一步,就瞧见永山白群和福神武正在对峙。
永山白群手扶枪套,气势凌冽,仿佛下一秒就要拔枪射击了。而福神武笑眯眯地举着双手后退,嘴里还念叨着:“不要这么激动嘛警察先生,我可是大大滴良民。小心啊可别擦枪走火多危险呐。”
永山白群扫了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前下属一眼,未置一词转身离去。
名冢琉斗左看看拍树叶离去的福神记者,右看看永山司长的背影,耐不住好奇心,朝后者追了过去:“司长司长你等等你等等,我可是你以前麾下的得力干将名冢啊,司长——难道你不记得我了吗!”
永山白群只觉得吵闹。记得什么,记得你为了爱情拍在上司桌上的辞呈吗。
TBC
摸不动了先这样吧.jpg
隐藏我来哩
※下次再也不同时参两个企了(血书)
※写完删
当我们在谈论“约会”时,总会与“浪漫”二字迅速联系到一起。烛光晚宴,二人电影,倘若出国也是极好的,身处异国他乡,感受伴侣的温度,在所有陌生的风景里,唯有身边人是最熟悉的陪伴。
珮洛菈·司切尔以为自己考虑到了所有可能性:她筹备了一身与平时迥然不同的新衣服,用上了自己最昂贵服帖的化妆品,甚至亲自走进哈罗德百货公司,挑选了一套最有情趣的内衣。当然,她大可不必准备这么多,但是好容易与肖恩·沃森这个工作狂出一次国,怎么能不“假公济私”一次,尽情享受风景与热恋呢?
珮洛菈深以为自己准备周全,还在飞机上兴致勃勃地搜索柏林有哪些约会圣地——那样古板的地方,要找个她与他都喜欢的地方可能有些难,不过她珮洛菈是什么人?她最擅长的就是把“不可能”化为“可能”,不然她身边这个一脸认真地滑动平板的男人是怎么来的?瞧瞧,他看得多认真,蝇头小楷一行行消失在屏幕上方。耳发长长了,耷拉在眼角处,他也不自觉。珮洛菈伸手把他的头发别至耳后,阅读灯照在他转过头直视她的目光里,这一刻,她感到内心无限柔软,便顺势轻吻他一下,随即得到他的回答:
“不多睡会儿吗?下飞机放好行李了就直接去开会。”
开会?开什么会?珮洛菈保持着脸上的笑容,眨了眨眼。
“姬怜·普伦凯斯特和薇妮·萝尔蒂两位女士已经先行抵达柏林,在那边展开了一些调查。结合迪迈奥部长发来的情报,或许此行真能有‘收获’。”
什么调查,什么情报,什么收获?他在说什么?
“我们不是去柏林约会吗,亲爱的?”
肖恩·沃森却微微皱眉,有意无意地扫了一眼她的手机,说:“这次出差的首要任务是调查邪教。约会……可以有时间再说。”
突如其来的气流把飞机撞得颠簸,就如珮洛菈此刻扎进冰窟窿里的心,她看见他拿纸巾擦去嘴角的口红印,仿佛一同擦去了她原本灿烂无比的好心情。珮洛菈·司切尔默默倒回头等舱松软的座位里,心被伦敦冬天的冰雨拍了一遍又一遍。
工作……
工作?
工作!!!
九月,炎夏渐退。受山火一次次折磨的欧洲国家总算能够小歇一口气,稍微逃离太阳的魔掌。柏林的建筑以白墙为主,鳞次栉比的房屋远远看去与伦敦大同小异。两名灾害司的成员与两名执行司的成员在宾馆附近的一家餐厅汇合,薇妮·萝尔蒂确认好附近无监听设备后,便示意姬怜·普伦凯斯特进入工作流程。
一,交换情报。灾害司与执行司的大体情报均由情报司提供,没有什么不同之处。这支起源于德国的邪教名为“挪得之地”,似乎是刻意引用希伯来圣经的典故,但“挪得”一词在希伯来语里并非一个地名,而是当动词讲,意思是“彷徨、徘徊”。邪教的骨干成员会对特定人群使用精神魔法,以达到其传教的目的。而被迷惑的这类人或多或少都受到过战争影响。
姬怜又顺便分发了一份自己汇总的调查报告,说近期柏林发生了几起失踪案。除了“都是在晚上走丢”这一点外,失踪案本身并无太大关联。肖恩浏览了几页,道:“刚开始都是宠物,接下来走丢的是小孩?”
“是的,”姬怜点点头,这位年长的棕发女性谈吐文雅,着装干练,颇有坐办公室的白领风,“所以我建议继续联系柏林警方,让各区的警察局持续提供新消息。”
二,制定计划。青年建议重点蹲守报案次数最多的维尔莫斯多夫区与施泰格利茨区,同时加强对周边几个区的防控。束着粉色马尾、看起来更开朗的薇妮·萝尔蒂则适时补充道:“精神类魔法易防不易解,姬怜那里有几个护身符,是瓦莱里克·迪迈奥部长给的,可在一定程度上抵御精神伤害。独自出行的时候请一定要随身携带。”
轮到珮洛菈发言了。全场三双眼睛都落在她没什么表情的脸上,而珮洛菈自己呢,则还在脑子里一遍遍循环肖恩的那句“约会可以有时间再说”。什么叫“有时间再说”?都出差了还不叫有时间吗?十天时间还不够吗?一天到晚就知道忙工作,那工作有什么好忙的,调查走访这种活儿不该推给地方警局吗?这太平盛世的哪儿来那么多失踪和邪教?要她来看有些人就是吃太饱了,***!
当然,以上心路均没有出口,珮洛菈只是淡淡回了一句“没有补充,你们决定好了就开始吧”。
于是,在姬怜和薇妮的对视,以及肖恩的叹气声中,本次柏林之旅正式拉开了不怎么美好的帷幕。
短短地活了(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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嗅嗅,嗅嗅。
失神的刹那,某种建筑特有的现代气味、夹杂着别的什么在她的鼻子里钻来钻去。
……?
究竟是在哪里闻过同样的气味呢,从复杂交织的气息里区分出不同并不难,但要跟记忆里摆放的贫瘠的"库"做对比的话,此时除了没有起色的努力也别无他法。
眼前突变的景色,背后浊乱的空间,以及富有规律的扭曲物擅自且缭乱地闯入眼里——思考被阻止后,又被动地接受了一切混乱扎堆的观感之后,轻微的晕眩感转瞬即逝,她方才恍若梦醒般地清醒过来。
"是魔力吗?刚刚的味道。"
自言自语间,只觉冥冥之中心有此感。
本来走在最前面,但方才因环境突变而下意识停步的菲琳娜回过头来,与队列末尾高大的有翼男性对视一眼,愣神片刻,而后才反应过来般把视线往下,停留在完全被人形阴影遮蔽,但于阴影中稍显突兀,且极其矮小的纯白博美犬身上。
啊真可爱……不对现在要说的不是这个。
"为什么突然变回狗狗了?"现在应该先问这个。
菲琳娜边说边转过身,在博美犬面前蹲下的时候,刻意收回了准备去摸摸头但于空中一顿的右手。
"因为怀特他,完全不懂魔法嘛。"
可是这跟懂不懂魔法又有什么关系呢。暂无需言语,视线左左右右跟着博美犬跑的二人眼神里就写着这样的二次提问。
全然不在意对方方才有何所图的帕瑞妮安甩了甩身子,把原本就松软的毛发抖得更加蓬松了些,接着便开始闻这里闻那里,最后干脆在二人之间小跑着转圈,时不时在腿边停下来闻闻菲琳娜与拉维勒斯。
犬只说不上柔软的四个肉垫哒哒哒地踩在纹路扭曲的地砖上,跟着运动轨迹展现出全新规律的三面"墙壁"也难得正常地送出回响。
跟突然变得扭曲一片(尽管原本包括博物馆本身想内也是扭曲一片)又光陆怪异的环境不同,他们四周安静得连博美犬抽动鼻子嗅探气味发出的声音都听得到。
片刻后,拉维勒斯索性也蹲下身子,除却仍然将面前二人笼罩其中的神秘光源带来的神秘阴影之外,带起了一阵轻微的风。他翅膀上的羽毛极其细微地抖动时,又恰巧迎上刚刚在菲琳娜那边转完圈的小型犬回过头的时机,和他正好对上目光,哒哒哒哒哒地、结合犬只一边仰头一边朝着自己跑过来的画面,很难不为之放松心情,"疏于"戒备,于是他的眉宇再一次舒展开来,且嘴角轻扬。
"说起来。"
开口间,他配合着犬只想要再绕着他转一圈的心情再一次把双翅往内收拢了些,犬只的长长绒毛则在哒哒跑动中柔软地擦着他的羽毛侧身而过。
"怀特似乎……"
他望向面前同样蹲着在看博美犬转圈的菲琳娜,以确认对方是否也同样注意到他所注意到的事。
于是菲琳娜如他所愿地说出了心中所想:"怀特不在这里。"
"嗯。"
他应声点头。
狮鹫,狐狸,猫,狗,要从四人中辨认出失去踪迹的那位是什么并不困难。
而作为队伍末尾,他在刚刚进入这个空间的一瞬间便观测到队伍少一人了,但不知怎么的,无论谁似乎都没有感受到被丢进陌生场所里一切未知的紧张感,尽管首先停在原地已经是正确的反应。
是因为最熟悉他的人完全不在意的原因吗?而环境本身除了有点缭乱以外,到也没散发出什么危险的味道。
哒哒哒哒哒。娇小的毛绒犬只从他的左侧后方往前奔出,然后灵活地绕过了菲琳娜,往走廊的前方哒哒而去。
菲琳娜连忙站起身来,眼看本就娇小的犬只在视野中变得更小,"等一下?!"但受到兴奋的好奇心驱使而失控的帕瑞妮安就像没听到。
她只得和还蹲在地上的拉维勒斯匆忙对视一眼,然后小跑着跟了过去。
步伐的回音在这扭曲的空间里移动着回荡。
拉维勒斯目送着逐渐跑远的一猫一狗,先是回头看了眼来的方向,方才缓慢地自原地起身,往她们跑走的方向走去。
现在都还能听见她们的脚步声所以没关系。
但是,仿佛就连时间观念也被扭曲了一样,无法准确地感觉到到底往前走了多久。
或者说,究竟是不是在"往前"这件事也值得探讨。
没有尽头的走廊就好似莫比乌斯环,也许他们看似只在走一条路,却仍然一路将他们带回了原点也说不定。
……
"怀特!"
帕瑞妮安停下脚步,转头下反应地喊出不在此地的人的名字的时候,花了半秒钟时间意识到此事。
"……?"
她看了看正在跑近的不远处的菲琳娜,又看了看在更远处慢吞吞走路,却也跟上了她的拉维勒斯,一改之前对这里充满好奇的大开大合,犹豫间双手不自觉地捏住衣摆,难得一见地踌躇起来。
待她短暂的犹豫结束后的再次开口时,语气中充满不安:"这里到底要……怎么出去…?"
四周那些诧异又费解的规律曲线,兴奋劲儿过去后的现在静下心来一想的话,总觉得非常的诡异。
但也无论出于何种原因,暴走的源点停下来后,三人终于得以汇合。
"事到如今只能破墙而出了吧!"
"……最好不要。"
面对菲琳娜的石破惊天的提议,所幸还有拉维勒斯在现场能够冷静地阻止。且不提这里是否真的有物理意义上的墙壁,首先,破坏博物馆范围里的任何事物本来也就会让事情变得很麻烦。
而那之后他们究竟又走了多久呢。拉维勒斯靠着数其他两人一共提议了多少次"把墙拆了",心里竟然也渐渐地有了个大致的数。
在帕瑞妮安差不多快要放弃、几乎是被菲琳娜抓着手拖着走的时候,三人的眼前终于明朗了起来,尽管同样是由规律或不规律的曲线所构成的画面,由一个换成了另一个——但意外的是,怀特就在他们的前方不远处,靠着墙,正巧打了个哈欠。
"啊、工作人员告诉我你们最后会从这里出来。"
对于帕瑞妮安怒涛般的堆叠追问,他仅仅如此解释道。
还不忘把工作人员有关"有魔力的人有可能被那边所吸引"之类的讲解全部藏了起来。
那副擅长堆满笑容的面孔,确实很擅长把那些情报给埋入雪中。
但他的尾巴里仍有着些许藏不住的,难得的动摇。
永島 記
杉名 久枝
泽野 千百合
伊东 夕纪
多城 结莉
行定 亚美
十文字 裕雅
琥珀 蒙哥马利
如月 雫
杉名 和抚子
安室奈 雅子
佐藤 凛子
鬼龙院 世罗
泷之宫 亚
文 枢
剑持 明除
柏谷 夏子
桂 曜
中森 系
秋山 响
目花 梨
秋生 月
池見 彻
黑川 尤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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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乙女 安里纱
神坂 柊久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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戌井 小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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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生目 绯侍
小柳 美和
森田 亚希子
昼木 绯生
野比 友梨奈
小永山 鸣松
宇佐见 律(失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