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Final/准备】Rekindleのタイミング
再点火的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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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最后了。
法幢宗一低喃着,整理了下领带。
“……”
“所以结果会是怎样呢?”
他不擅长去改变什么,因为习惯而导致了他通常都会这么想的毛病。
在意识到自己应当去“努力”,而不是若无其事的坐着等待那不确定的结局的时候,他将掉在地板上的书捡了起来。
书的封面上印着两个没经过什么特别艺术加工的汉字——
《毒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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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想成为“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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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幢君?”金发的男性拍了拍他的肩,托对方的福,当时的法幢严江才能从迷迷糊糊的发呆状况清醒过来。
“有什么事吗?神宫寺先生。”他扶了扶眼镜,转身询问对方的来意。
“啊……也没什么啦,你保持着在看着什么的姿势已经过去十几分钟了?”
“十、十分抱歉?!”
意识到自己的奇怪举动,法幢严江陷入了慌乱之中,向对方连着鞠了好几个躬。
神宫寺则只是耸了耸肩,似乎在表达“并不需要太过在意”。
“嘛……那么法幢君,要不要和我一起调查一下这里?”
“……嗯?”
推门进去的房间是一家旧书店,店名叫“朱雀书店”。
神宫寺响也拿起书架上的一本书翻看了起来,而法幢似乎在同一时间拿起了另一本。
还没翻看几页,法幢便被来自对方的惊呼声吸引了过去。
“您发现什么了吗?”
“啊……”
那本书是一本破旧的手抄本,内容粗略的翻看下便能发现是小说。
而里面的男主角——是棗卯之介。
“……”
“……”
两个金发眼镜男面面相觑。
“这大概是某人自己写的无聊杰克苏小说吧……”
然后同时在内心得到这样的结论。
“棗同学把自己写进书里了啊……”
“……说到写进书里的话,我倒也有过这样的经历,虽然令人感到不适。”
“欸?”神宫寺响也在听到对方的发言后露出疑惑的神情。
“《毒牙》,在几年前得到文学奖的讽刺小说,那个的主角,是我。”
“?!”
“呃、先不说这个……法幢君的那本书是?”
“是本轻小说。”
“《女主角竟是弗兰肯斯坦!》。内容讲的是一名科学家在工作闲暇时用电脑玩galgame,结果galgame的资料竟阴差阳错输到了他正在制造的人造人体内,于是那个人造人的人格变成了游戏里的女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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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当初和神宫寺响也一同搜查的情景,但他现在早就不在这里了。
他已经无法继续行走下去了。
“啊!法幢同学?”
“……是十文字君啊。”
正在思考的节点,就这样邂逅了似乎要调查的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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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店里的某一个书架上有一本名为《四神天地书》的破旧手抄本小说。里面的男主角竟是棗卯之介!这大概是某人自己写的无聊杰克苏小说吧?
线索:
《女主角竟是弗兰肯斯坦!》:旧书店里的一本轻小说,讲的是一个科学家在工作的闲暇时用电脑玩GAL,结果GAL的资料竟阴差阳错输到了他正在制造的人造人体内,于是那个人造人的人格变成了游戏里的女主。
帕罗西汀有一个秘密,一直没有告诉无限树茶会的伙伴们。
这个秘密就是,她新发现了一种果酱植物。
因为无限树茶会有无限萌萌和缎带樱桃两个植物专家,每次大家都会有吃不完的樱桃果酱来抹面包。樱桃果酱的味道自然是很好的,因为那是缎带樱桃种的樱桃,里面有她的友情,不可能不好吃。帕罗西汀也承认,在所有果酱里,缎带樱桃做的果酱是最好吃的。
帕罗西汀一直没告诉朋友们世界上还有另一种果酱植物。如果帕罗西汀把这种新的果酱植物公布,那大家就会停止吃樱桃果酱,转而来吃这种新植物做的果酱,那至少会有那么一天,大家会吃不到缎带樱桃做的樱桃果酱。
帕罗西汀非常喜欢缎带樱桃的樱桃果酱,她不想因为自己,害大家吃不到樱桃果酱。
所以,帕罗西汀把这种植物藏了起来,全部藏进了自己的院子里。
她小心地把这种植物做成果酱,仔细地尝着味道。
在这种果酱比得上樱桃果酱前,她绝对不会让朋友们离开美味的樱桃果酱。
帕罗西汀收集了这种植物的果实,碾成了果酱,她摘下自己的耳朵,抹着果酱尝起了味道。
味道比樱桃但很多,也没有酸味,只有一股清淡的甜味。
这是一种和樱桃完全不同的味道,帕罗西汀分不出这个味道和樱桃的味道哪个更好。
就这样,帕罗西汀一天又一天地用自己的耳朵蘸新的果酱吃,吃得连自己都变成了那个新果酱的味道。
帕罗西汀不再是帕罗西汀的味道了。
她变成了盐酸汀汀。
她自豪地把新的果酱分给了无限树茶会的伙伴们。
大家一起愉快地吃了起来。
刚刚登上海蛇号,棗卯之介被杀死,第一层开放的时候,黑神归凛跟小针森罗去搜查了保健室。
“这么看来,这个保健室的设施还真是夸张呢。”
大概都看过一遍之后,小针如此感叹道。
“对啊,根本就是医学实验室了。”
黑神表示同意,
“小到伤口缝合,大到器官移植,这间保健室里面能做到的事情多到不可想象。”
“说是这么说啦,但就算有设备,也还是需要用专业知识的人吧?这里的话应该只有黑神同学能做到吧?”
“如果这船上没有藏着其它人的话……如果是我的话都不需要这里的设备啦,用厨房里的东西就够了。”
“用餐刀和餐叉进行器官移植吗??!!”
“开玩笑的啦,怎么可能。
“就算能做到,也不能让病患知道自己是被推进厨房做手术的吧?”
在那之后,他们开始对保健室内的东西一个一个进行仔细检查。
“三年后的时间……我们到底失去了多少记忆啊?”
小针看着办公桌上的记录本,发出了疑问。
“……看样子这并不是单纯的事件呢。”
然而这边并没有人能回答他,这疑问对所有人来说都一样。
“再在这里搜查看看吧,或许还能发现更多东西,黑神同学你负责那边。”
“好的。”
小针指给黑神的,是一个立在墙边的柜子。
柜子的抽屉内放着的都是些诸如药品清单之类的无关紧要的东西,黑神很快地将这些都过目了一遍。
然而最后一个抽屉,却被人用锁锁了起来。
这里面藏着什么?
锁住抽屉的锁似乎并不是很结实的样子。
黑神回头看了看小针那边,他正专注于病床那边,应该不会注意到这里。
黑神取出藏在裙底的蝴蝶刀,撬开了柜子上的锁。
那里面的东西,是一本跟办公桌上的差不多的记录册,上面写着“实验记录”。
黑神翻了翻记录册的内容。
里面只有写着“实验对象”的名单,列着许多黑神并不认识的名字。
名单上标着年份,从几年前开始,一直到大家入学前一年结束,那些名字就是分布在这些年份之下的。
记录册内除了名单之外的几页,应该是有着实验内容跟结果之类的,全部都被人撕掉了,在这个柜子的其它抽屉里也没有发现那样的东西。
“……”
“怎么样,黑神同学,那边有什么发现吗?”
小针那边似乎是搜查完了。
“不……没什么特别的。”
黑神把记录册藏在身后,如此回答道。
检查完保健室之后,黑神跟小针道别,然后独自一人来到了网络档案室。
用蝴蝶刀再一次破坏抽屉上的锁,黑神拿到了棗卯之介留在那边跑程序的平板电脑。
“……哈……”
尽管破解还没有完成,但已经有一部分内容可以查看。
“……哈哈哈…….”
看到了那些内容的黑神,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试着把笑意压抑下来,用手拼命捂着嘴巴以防声音被人听见,但是她无论如何都无法停止。
这应该是黑神归凛有生以来第一次想要这样大笑吧。
“是这样啊,原来是这样啊……”
她开始自言自语,
“没错,如果是这样的话,确实有可能躲过注定的死亡呢……”
在黑神的脑中,一个计划开始成型。
“这样一来的话……那个人就必死无疑了。
“还有小针森罗,也不得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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线索:
实验记录:保健室的一个上锁的柜子里放着一本实验记录,实验内容被撕去了,年份从好几年前开始一直到同学们入学的前一年为止,上面依照年份列着许多不认识的名字。
【3895年】
沒有什麼比將事情了結更加讓人欣喜的了。
維特好不容易回到北境,平時跟著元帥的隊伍來回顯得非常容易,這次隨著貨運旅行,跨過結冰的崖壁和暴雪,他才知道其實旅途是這麼艱辛遙遠——或許是他在這個帝國里生活久了,就漸漸忘記艱辛困難是什麼樣的感覺。
維特跳下馬車,他還得要指示車隊到特定的門口卸貨,就算他現在想做的只是走進要塞的門,然後回到自己原本的工作崗位。
不知道主人現在好不好,維特在心裡想道,一邊撥掉肩上的雪,讓送貨的車繞到附近山壁上的倉庫那邊去,這個隊伍是第一次擔任補給運送的責任,之前的那個已經因為跟叛國者勾結而被懲罰了。不知道有沒有臨時的侍從——他也離開了好幾個月,想必主人會找個一人來代替自己的——聽說亞倫閣下到北邊來了,不知道有沒有出問題。
維特希望自己能再被接納,如果代替的人比自己更稱職,他是非常有可能再被丟棄的——或者賣掉,這得由主人決定了——他可不想再經歷那麼一次,幾個月前他被派遣去東邊蛇爵的領土上前還被告知是有任務要交給他,接著居然被對方告知自己已經成為交易的一部分,這種恐懼僅僅在他被偷渡者從礦場中劫走的那一瞬間感覺到過。
無論如何他很高興能夠回來。
維特確保補給到了正確的地點,才慢慢跟著士兵走回巢的大門,他很想跑,可是地上的雪阻止他的腳步,他小心地不踩到從地上長出的冰錐,沒人知道這些冰錐從何而來,但是它們環繞在整個山脈周圍,小的跟筍差不多,大的可以高於樓房。
“開門!”一個士兵在他身邊喚道,聲音差點被風雪掩蓋。
“那是誰?”瞭望台上的人回答。
“元帥的侍從。”士兵說完看了維特一眼,“還真是好久不見啊。”
維特點點頭,他平時很少跟士兵說話,士兵也很少跟自己講話,畢竟自己曾經是偷渡來的。厚重的要塞大門上的小門打開,擾亂一點點雪花,維特感覺一股暖意從裡面溢出,他的指尖有一點麻。
“進去吧。”士兵催促着,維特才發覺自己在門口發了呆,他邁開步子的時候有些遲疑,心裡面那充斥著的到底是激動還是緊張他也不知道。
他走進去的時候看了看四周,巢並沒有改變——當然是不會改變的,十幾年都沒有改變過,這幾個月也不例外,士兵和文書官匆忙走過,他身邊的士兵也加入忙碌的隊伍,維特知道自己也應該這樣。
“這種事情為什麼問我,你們這群做文書的能不能再有用一點。”他聽見罵聲就抬頭,元帥站在另一端的人群中,看起來像剛起床不久,身上只披著大衣。看來是沒有臨時的侍從,維特想,昨晚的夜襲不知道有沒受傷。“去,我要所有的文件今天中午前準備好,聽到了沒?”元帥面前那個人點了頭,就拿著手上的東西跑走。“真是的……”元帥不太高興地轉身,看了一眼維特。“回來了?不是昨天就該到了嗎?”
“風雪變大了。”維特回答,有些膽怯,他強迫自己深呼吸,“主人。”
元帥揮手示意讓維特過去,“記得就好。”他笑道,“站在那裡幹嘛?”
維特頓了頓,才開始往前,這時他才發覺自己有多麼高興自己能再次回到北境,他穿過來回走動的人,幾乎是小跑著。他一點都不在乎有一天自己或許得到一個身份,或許能跟王族平起平坐——無論那叛國者對他說過什麼他都不太在乎,現在他想的只有衣服有沒有好好折成方形,劍有沒有好好拿去保養,就算是有那麼一天,他想自己會拒絕的——一定。
維特伸手擁抱元帥,他聞到血的味道,還有一點點的橙花。有很多事情要處理,維特提醒自己,但他現在只是很高興,有點太高興了。元帥嘆了口氣,拍拍他的肩膀,卻不是責備的意思。“行行行,好了就去換衣服工作去,聽到了沒?”
【亞倫:簡直是惡魔的嘴臉=H=
伊恩:沒辦法也是為了維穩……】
【話說不能附圖得分開發好傷心】
江户城笼罩在黑暗之中已近三月,距离百日的期限已然很近了。
没有日头升起唤醒一天的开端,街巷的人们依然按照既定的作息继续着柴米油盐。随着日子的马不停蹄,人们心中都有一种虽然压抑不提但就那么存在着的欢喜,就等着这无妄之灾过去,好安心回归于各自的日常——月初的影雪突变横生,实在让人忧心。
眼下,都汇聚成熙攘的人声。
热闹的江户城。
小森光将杯满上,看着对面的人将手伸来拿走这一杯梅酒。她本低着头,手中拿着一根锦带。只不过此刻一拿酒杯,自然是顾不得手中了——看不出织法的白色锦带一股脑散落在桌上,一只四蹄踏雪的黑猫伸手欲搭拉几下,被不动声色地挡回了桌下。
此人正是森川连,眼下她已喝尽了杯中酒,拿过一边的锦带,动手依靠立在桌上的铁针扎一个不伦不类的结。
"佐伯先生已经出门了,他让我带话,叫你喝够了,快去……"
"行行行,我知道了。"说着她抬起头,狡黠地一眨眼。
于是这只萤火虫忿忿低下头,想着要抓紧习字把森川连这三个字扎个千八百遍。
她已经在药私塾住了很长一段时间了,至今回想起为何愿意跟着这杀掉自己心爱之人的永暗回家,仍觉得可能是自己身为昆虫的大脑自然地敌不过人类的大脑的缘故。
那天邦彦突如其来的发狂,曾经温柔凝视她的眼睛被黑色充盈包裹,随即虹膜冲破黑色亮得发光,十分不祥。他一把推开站在身前的人,直接越过隔扇穿过前庭,往外冲去。
小森光是在变成人后想在水中照一照自己结果不慎落水被这武士所救,理所当然地就此跟在他身边。都说萤者有压抑人类被影祸影响的作用,她当即扯下一点发丝,跑着追上对方,将其放入对方的袖中,继而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跑去。
当她再次循着发丝微弱的联系找到武士的时候,他显然已力不能敌――她带着她的族人回来,却根本料想不到,有永暗比她更快。
一大片萤火在小森光身后铺开,连天接地,仿若是星斗降落在了人间。
她只来得及在那永暗拔刀欺身上前时发出一阵嘶喊,随即真的天昏地暗了。
在她昏倒前,她清楚看到那永暗回头看了她一眼。
独自一人的萤火虫,自然是危险的,天上那黑影一般的大鱼随时可能一口将这孤身的萤者吞吃入腹。她有时候会愤怒地想:那就来吃!随即又否定:不,我不能变成那害人的东西的一部分。
终于有一天,她躲不过去了,比黑暗更黑的一团东西缠绕着准备一把包裹住她,丝毫不顾此处虽是河岸,离那灯火阑珊处却是不远。她奋力想在眼前的草丛中斩开一条道路脱身,也顾不得隐藏气息了,害怕让她周身发出了荧荧的光芒。
周遭好像一个人也没有了。
"糟糕,我一定看起来更好吃了。"她认命地闭上了双眼。
死亡的滋味是什么?小森光不知道。她就是莫名想起成人第一天时落入水中冰凉的触觉,又想起了邦彦对着她笑着说落樱在她头上真好看。然后她握紧了那天起一直拢在袖中的头发――仿佛还带着邦彦的气息――准备不管不顾往后一仰。
没有什么奇怪的感觉,有的只是痛。
小森光发现自己一屁股倒在了草丛中,那阵痛正从地面传来,熙攘的人声又回荡在她的身边,她甚至闻到了关东煮的香味。仰头望去,她被一只手牵着,堪堪没让她的头磕到地上,那只手染着整齐的指甲,上面开着一朵朵五瓣的白花。那人犹自不高兴似的,回身甩那已退开的黑暗一张符纸,炸出一团柔和又有力的白光。
然后她回过了头。
尾椎正痛的萤者一下子睁大了双眼。
她一把挣开了对方的手,想扑过去给对方一拳,或一掌。
屁股并不乐意,小森光摔倒在仇敌跟前。
那回头的一望如此相像。尽管此刻眼前人整齐的浅栗色头发随意披散于脑后,手伸过来带来一阵清苦又甜的味道,但她就是肯定,那日白发齐束,面具半掩,行动利落的人也是她。
一样的傲慢。
对面的人发出一阵轻轻的笑声。小森光抬起头,看到她一手掩住自己的唇,好似怕笑声跑出太多,一手平平地伸过来,看那意思,是要扶地上的萤者起来,"我,叫森川连。"她没有问这萤者为何眼神充满敌意,见地上的人挥手又要将她的手打开,于是一把抓住来者不善的手,将她拉起来,说:"快别趴着了,路过的人都要往这边看你了。"还微微侧身示意她去看。
小森光无动于衷,目光不善。
"高桥邦彦,近藤家武士,深度狂化,无救。"森川连好像背书一样语气平缓毫无起伏,事实上,她真的在背,那是永暗之卷上的任务书。然后她伸出另一只手,握住了萤者:"我知道你肯定讨厌我,但高桥邦彦可是希望你好好活着的,再说了…"她突然住了嘴,"狂化太深反正都要死"这样的话,她倒还记得避而不言,转而说道:"我护你到长夜结束。你叫什么?"
小森光终于好像泄了气,不知是被点出了来历还是被提到了邦彦,她一副死里逃生泫然欲泣:"小森光。"
然后被森川连一手牵一手抱伞地回去了。竟未注意她什么时候捡起落地的伞。
后来她才知道,那伞不是这永暗自己的。她有一个很疼爱的妹妹,说是妹妹也不太合适,在小森光眼里,森川连和那绿衣少女长得年龄太过相近,都是十五六岁的模样。森川连自己都曾对她说:"我和花铃啊,都是十六岁呢。"还吐了吐舌头。那日她便是给花铃去伞肆取新到的风景和伞,描金梅花开满了伞面的一角。
"我出门后,你去花铃家一趟。"
小森光被突然出声的连拉回了思绪,看到对方已经收起了乱七八糟的锦带,转而在看永暗之卷了,还用手指指放在一边的点心盒子。没有说明去花铃家干嘛,不过她知道,花铃家的大宅邸要比连的这个小药私塾安全,这是连怕发生意外。
虽然影祸在五月的第十日悲鸣一番,下了一场声势浩大的雪,意味着影祸亦行将就木――森川连说影雪是影祸在死亡之前的挣扎,有新的生命被顺带夺走――但不到长夜结束,终归是无法安心啊。
"知道了。"她看向森川连的脸,此刻一壶酒已见底,她的脸有些红。不过萤者是知道的,这人并没有醉。她看着森川卷好手中的物什,一抄手已经拐出了隔扇,沿着游廊去了,于是她也紧接着揣好连准备的点心,出发去找浅葱和榕了。
森川连不太喜欢阳光,这个无光的白天让她心情愉悦,脚步也跟着轻快了很多,她没有提灯。
在山前的一条小径入口,她毫不意外地碰到了蓝色衣衫的药师,有风吹动他的头发,他的衣袂。
"久等了呀。"却听不出一点的歉意。
药师睁开眼:"没什么。"一马当先地往前走去,嘴角若有若无地卷了卷。
大概过了片刻,他又想起什么似的说:"小森光让我问你那时候为什么救她。"
森川连三步并作两步赶到他前头:"原话的意思想必是让你问我但不要告诉我是她想知道吧?"她眼光闪动,若不是黑狩知道,还以为她在想什么整人的主意,"我回答她很多次啦,是梦呀…"声音低了下来,又猝不及防地欢快道:"再说了,运气好也是她的命嘛。"
森川连相信命吗?她小时候是不太愿意相信的。父母是方圆里最让人信赖的医者,无数生命垂垂的病人在此间转好,父母就像是掌握命运的天神。
——虽然这两尊天神总是吊儿郎当的。开病人的玩笑啦,带着自家猫逗隔壁卖酒的养的狗啦,喝了一杯就说些做梦一样的鬼话骗骗小孩子连啦。连一面怀疑着自家大人的不正经,一面为他们骄傲,一面过着她顺心的童年。
她很喜欢和山之涧家俩兄妹玩。山之涧碧和山之涧菘,他们是一对双胞胎。山之涧碧生来就有着不同一般的逗小孩技巧――这可能是贬义的。他会在捉迷藏的时候迷魂阵大闪,用石头引小伙伴去一个他并未藏身之处,然后作为鬼自行在最后跳将出来,赢得哈哈大笑。这一点,森川连可能和他师出同门。山之涧菘则更像大家的小姐一点,精致文静,于眼中透出聪慧来。
山之涧家的幺妹出生在一个阳光好似夹道的紫藤花帘一般倾洒下来的日子。双胞胎跑来和连分享了这个喜讯,然后他们一起跑去看那刚出生的妹妹。
翌日森川连一手牵一个地领着父母去了世交的家中,她以为是贺喜的。
进了房间,母亲随手拿着几块酥糖:"连,酥糖拿着与你那小伙伴们分着吃。"便把一群小孩子赶到庭院玩耍去了。
在那个同样阳光如帘的下午,山之涧花铃被判断为一种生而不能见阳光的疾病,在两个不正经医者难得正经的摇头中,歪头露出一个笑容。而她的父母,轻轻拍了拍互相的肩头,目光无声而沉沉地交汇于一处。
分糖不均而回转过来的连在隔扇外偷偷探出了一个头,心里想:原来父母并非无所不知无所不治的麽?随即心里生起气来:小伙伴的妹妹就是自己的妹妹,怎么能得病呢!
她开始一头扎进医书之中。
"连姐!!!我的一颗牙齿掉了!!!我再也吃不到松子、花生、核桃了……我可能要死了……"短发的小女孩正是顶顶活泼可爱的年纪,发现自己掉了颗乳牙竟然惊慌成这样。
一旁的不要脸哥哥一脸坏笑扯着花铃的脸蛋:"哎呀哎呀哟花铃,你说话都漏风啦,别叫你连姐啦…"
"去去去,"森川连放下手中厚厚的医书,一把拍掉那便宜哥哥的手,捧起花铃的脸,一脸疼惜,说出的话却是顶顶不中听的,"牙齿掉了是老了呀,花铃你今年真的是六岁呀?"
山之涧碧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大笑。
那倒霉催的花铃低下头,认真开始思考的模样,掰着自己的手指头:"一、二、三……"
森川连顿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收拢了花铃的手指,小孩子的手柔软轻巧,好像一朵花:"哎呀,别数啦!我们花铃呀只是要换牙,牙齿掉了过不了几日就会长出新的啦!"
花铃抬起脸来,被哥哥蹂躏的脸颊上还留着两撮红,眼睛里充满疑惑:父母说长大了就能在白日里出门了,连姐的这番话真的不是在骗我麽?这么想着就脱口而出:"连姐,什么时候才叫做长大呀?"
年纪小小的,问题倒很是尖锐。
森川连斟酌了一番,盯着处处透着真情实意的疑惑眉目认真地回答:"那我陪你一起呀,你不长大我也不长大好不好呀?"
一旁的山之涧碧微笑着看花铃的目光由疑惑变成笃定,好像刚意识到自己的大哥身份,笑得有点欣慰的意思。
那时候的连已不会被一般的病症难倒。
那时候的连还没有找到治好花铃的办法。
那时候的连开始动摇:命,可能真的不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吧?
很快,这句话有了它出场的机会。
"森川医生!快!拿上药箱!去永暗神社!"
连那任性的父母当时已然撂下一身挑子给她,欢喜地四处游历了,森川医生这个称呼落到了她的身上。
她听到外面人的呼喊,立刻起身随对方慌慌张张的脚步疾行过去,还不忘在门口挂一块"暂歇"的牌子。
一脚蹋在神社院落的木板上,她看到了坐着的一个少年。从大人们零星的交谈中,她敏锐地听到了"树妖"、"作孽"、"自不量力"等词,推断出这大概是一个少年人急切地证明自己却惨遭失败的故事。可当她撩起少年额前的碎发,清晰地在他眼中看到了缠绕着悔恨与自责的颜色。她把自己的想法推翻,默不作声地替他上了药水,做了包扎,动作不自觉带上了一丝堪称体贴的温柔。
而少年,佐伯黑狩――连从带路的侍从那里得来的名字――带着自己的思绪,只是空空地望着前方。
连似乎故意捉弄,她抽出一条发带,五颜六色的――本该是白色的棉布条才对——将其绕着黑狩的额头缠了一圈,令额前的碎发都束了上去。末了,满意地喟叹了一声。
果然,这不理人的少年仿佛从自己的世界里面挣脱出来,扯过背后的一长段带子放到眼前,细细看了之后用未受伤的右眼盯着连看。森川连以为那少年必会不耐烦地扯下来,甚至会勃然大怒。
她等着他的发泄。
黑狩却只是默不作声地放回后头,轻声说了一句谢谢。
连的恶作剧没有得逞,心里却担心起这少年这么憋着怕是要憋坏。她于是懒散地站起来说:"那我明日再来。"
森川连打听到了事情的始末,原来这族中少年只是倔强,又有点独,本性却是好得要称一声烂好人也不为过的。她于是越发聒噪地想要挑起少年说话的欲望,一连十几天天天往神社跑。不知花铃后来每日夜幕下穿过大街小巷找艺妓絮叨的毛病是不是跟这学的。
少年的前发开始盖住了眼睛,他默不作声地将头发偏到了一边,将那条着实不怎么适合男人的发带还到了森川连的手中。他的左眼已经不疼了,却再也不是眼睛了。
然后他站了起来。
森川连这些天东拉西扯都没有说到那件事故,此时她突然攥着手中的布条一步向前:"生命,本来就是人所无能为力的。你知道的吧?"
那是她第一次将她摇摆不定的人生信条宣之于口,像一个徒劳的安慰。
所以说森川连真的相信命吗?
她一方面挽留着平凡之人的性命,有着一种唯我独尊的自负;一方面对力不能及之事有些敬畏,这提醒着她的弱小:反而因此让她有种十分独特的冷酷。
少年停顿了一下,什么也没说。
他继续往前,背上了他的行囊。
森川连一直以为这个少年一意孤行得不会有再和她见面的机会,却在一年后又见到了他,长高了一些。
他倚在药私塾的门口,轻轻地一个点头。
原来他会笑。森川连想。
然后她拍拍手:"下课下课,自己回去温习一遍,明日后山实地考试,辨不出的磨药末子。"
一群孩子呼啦一声散开。
这一年,森川连变成了森川老师。
森川老师接过递过来的一个小物件,一个五颜六色的手鞠,做了一回安静的听众。
这一年,佐伯黑狩变成了佐伯药师。
他带回来的东西,占据了后堂的一块角落。然后那块领地越来越大,渐渐变得种类繁多,与母亲的墨宝一横一纵展开了地盘比拼。
"母亲大人昨日寄回一封信,说要回来了。"森川连随手折了一朵路边的红色小花,别在右耳后。然后她好似被吸引了,一路弯腰走。
黑狩声色不动:"我看到了。墙上多了一幅画。"好像极力压制什么奇怪的表情泄露。
森川家的两个长辈,不正经得仿佛这三个字是个标签,一直印到脸上。母亲杏子的画,实在是太过随意,仿若是左手画的,可仔细看,却又当不得是玩笑了,作画之人的心情都留在其中,仿佛还带着当地的气味,一起携卷而来。父亲倒是正规正矩写纸条,字总是飞上飞下的,说要回来的信息便是来自于父亲,被裹挟在画纸中。
"哎呀,百夜都快过去了才说要回来,真不知是不是故意。这俩老不正经的。"连手中不停,已经回身把一个花环手一伸套到了黑狩头上,看着他脸上浮上一层红,于是似乎是满意地点点头。
"谁是老不正经呀?"一声轻巧甜腻的疑问从身后传来,但语气不是疑问,仿若撒娇。
原来这路已到尽头。
连回身恭敬地行了个礼:"母亲大人。"继而伸手从黑狩头上取下花环,上前一步将鲜红欲滴的花环仔细戴到杏子头上,"饭粒儿偷懒玩耍,昨日才拿到信。我以为正经的您今日赶不上这宴会呢。"
随着这一步,宴饮的喧闹一下子实质性地涌入了连的耳朵。
永暗之宴。
松香灯围着摆出了一个圆,被围起来的区域于是亮堂堂。每个人的身前都浮着一张大叶化的矮桌,然后地为垫天为盖,十分潇洒。
"连姐,连姐!"连一眼看到一绿纹和服的短发少女,手拢成一个喇叭,冲这边招手,"这里这里!"边上坐着低声交谈的双胞胎,再往那边,自己的父亲与山之涧的家主正说着什么,神情热烈。
于是连抱了一下杏子,接着抓住黑狩的手,快步往花铃那一堆凑过去:"母亲大人!不打扰您见老朋友,我们回家叙话!"
杏子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的独女牵着蓝衫的男子往那边去了。
"你又喝了不少!!!"碧嘴贱如儿时。
他身边的菘一把推她的哥哥,轻声笑骂道:"就你话多,黑狩都不说什么呢。"
"连姐,不要理这个人来疯。"花铃凑了上来,挽着连的手臂,"我听浅葱说啦,光她真的那么坚定呀?"还意犹未尽地看看她的身后。
"这点小事你不用担心。我听说人间不久前给你做了一个大的人偶,那模样,活脱脱是你呀?"
花铃一瞬间安静成一个人偶,显得不那么跳脱了,她的脸如朝日的天空,慢慢镀上一层绯红,和连喝了酒的脸不相上下。
"哎!花铃!酒也未喝,你醉什么!"便宜哥哥又耍嘴皮子。
连侧头望向黑狩,他也回头望了过来,那么恰好。连突然想:噫,我要醉了。
这醉没有彻底沉淀下来。
祝女拍了拍手掌,桌上的杯子便溢满了流光的长宵酒。
热闹在一瞬的安静之后加倍,将持续三天三夜的永暗之宴正式开始了。
浅葱是知道今日为永暗之宴的,于是她也知道小森光今日是会登门的。她接过光递过来的点心盒子,将她迎进门去。浅葱是天降的夜明神,大概是身为星的缘故,她被两个永暗捡到之后就十分宽心地安定下来,并不找人类隐去气息,在山之涧家的后园中,过着十分悠闲的日子。她作为星的时间还长得很。
"你不觉得不甘心吗?"
"浅葱!教我习字!"
两人随即一愣,一方的表情满是忧虑,一方的表情可谓要吃人。
随即两人笑了起来,小森光一边点头一边推着浅葱,说出的话却和连如出一辙:"这点小事浅葱不要担心。"
"那你习字是干嘛?看你一直在练森川连三个字,可……写出的还是不像字呀。"说着以手指点着小森光光洁的额头,看她要皱起眉,又笑破了自己故意苦大仇深的脸,"是要给森川医生道谢吗?"
这回小森光的笑意掩不住了:"我呀,要钉在墙上练飞刀!"
浅葱看着小森光走到前头,忍不住伸手点了点她的背影,无奈道:"你呀你。"追上去一把扑到萤火虫小姑娘的背上,打打闹闹找榕去了。
榕也是被花铃收留在家的萤者,此刻她还拿着一张纸描描画画――她在森川连的药私塾兼了学徒,试图找到她的一些记忆。其实百夜降临之后药私塾就不再是药私塾了,又变回了一个单纯的医馆,听森川连说她曾经还会带着学生们亲自去山中辨药考试。
一定很悠闲,像是踏青一样吧。
榕当时是这样想的,也这样感叹了出来。
当时也并未得到回答。对面的永暗只是微笑着,让她拿蜂蜜将一些药丸浸润其中。
后来回想起来,可能是榕故作冰冷的脸不小心泄露出了仿佛沉浸在回忆里的期待与羡慕吧。
她此刻正带着这样的期待,看那两人嬉笑着从回廊处拐进来。
有几个人类和萤者进入了永暗之宴,这似乎是一种传统,大约是因为缘分,进入的人可以向祝女祈求一个愿望的实现。
这个插曲没有给森川连留下什么深刻的印象,她彼时正缠着一个刚回城的流浪药商,想从对方一毛不拔的手中要几株银波草。
"几株?我手中一共也就三株而已。"对面的人衣衫不甚整齐,倒还干净,头发也略凌乱,只有胡子修得一丝不苟,伸出了三根手指。
恐怕世上大半的银波草都在这儿了。
森川连怀疑她再说一次"我想要几株银波草"这样的话来,对方的胡子就要怒而张狂,糊她脸上。她于是笑意盈盈毫不气馁,伸手道:"不然给我两株也好。"见那人又要瞪起双眼,先手把一个绘着海纹的小瓷瓶拿到手中,送到他眼前:"我用这个和您换。"
"人小鬼大。"他不甚在意接过瓶子,打算当即给一个嘲讽,鼻子还在瓶口,嘴巴已张开欲给这小丫头一顿说,到底张了张嘴,哽住了似的,却没把瓶子还给她。
"你多给我一瓶,我就给你两株。"手指从三根变成一根。
"哎呀哎呀,一下子哪有再一瓶。这样,您留一个名帖,我做好自给您送去。"她的表情十分诚恳,眼角瞥见耳上的花似要落下,眼疾手快地一扶,刚好撞上了一直默默在一边看着此刻也伸过来扶的黑狩的手。
"你怎这般开心。"流浪药商已经走远,黑狩看着连把两株长着白绒毛的草细细包了放入衣袖,笑得见牙不见眼。
只听她细细的声音飘来:"我呀,用两瓶乌陀丸换两株银波草——做那药丸不过费神麻烦一些,虽也是珍贵之物,却是因此药不苦才得对方另眼相待,那两株银波草则是可遇不可求啦。你说,我用费心换机遇,可是赚了?"说着便摇着黑狩的手臂往别处走去。
欢歌燕语,已是宴会之末了。
六月一日,同永暗之宴一样,人类的庆典也随即展开,为了庆祝百夜即将结束,全国优秀的花火师聚集在两国桥畔,在明明灭灭的人群统一期待的眼中,炸出第一朵烟花。
小森光也同家中的两个永暗一起随着人群观赏花火,他们占据了一个好地形。接过森川连递来的一个糖苹果,她忙不迭地往不远处的浅葱跑去了。
"啊,这烟花,比我小时候看的庆典花火会要好看多啦!居然还有会变色的…"黑狩看着身边的人一边啃着糖苹果一边含糊不清地感叹,目光一错也不错。
"你也想吃吗?哎早知道不给光啦…"还没等他摇头,对方已经举起没有咬的另一面要塞入他的口中。
黑狩无奈地挡下了连伸过来的手:"你好好吃自己的吧,我不喜欢吃糖苹果。"
骗子。
森川连咬下一大口,踮起脚就贴上了佐伯黑狩。
一朵硕大的烟花在头顶"嘭"地一声绽开一个优美的身姿,身边的人群情绪热烈,有叫好声传来——这些,全都没有传入他们俩的耳朵。
绚丽的花火在绽放之后留给空气一股淡淡的硫磺气,黑狩的脑内也正炸起烟花。
距离花火会已经好几日了,影祸的影响已经开始泯灭,森川连已经很少看到永暗之卷上有什么任务了,却依旧整日整日窝在药房中,倒是有时还能见到黑狩。
小森光这日蹲在房檐下看雨滴在廊下,有青苔被砸出一个个小坑,她毫不在意地发出微微的光,伸手去接一滴雨。
已是亥时。
有轻微的呼唤从身后传来,空气好像荡起一阵涟漪。
——指尖凉凉的。
小森光回过头来。
"走吧。"森川连一手提着一把伞,伞尖闲闲地点在地上,一手松松地捧着一捧鹿铃,白色如铃的花一个个坠在枝头,仿若风一吹动便会发出悠扬的铃声。
"嗯。"小森光应了一声,继而起身,又望向连身后的蓝色身影,"佐伯先生也要同去吗?"
人影轻轻点头,递过来一把伞。
今日,是百夜的最后一天。
他们三人鱼贯出门,渐渐往人影稀少之处去。
一路也没有什么话,小森光在这雨声淅沥的夜里,心情舒缓而平静。在离终点很近的时候,她突兀地开口:"森川医生,我有个问题要问你。"
谁的脚步也没有停。
"问吧。"
小森光却一瞬间踯躅了起来,然后仿若下定了决心:"你,那天是在面具后哭了吗?"没有说明是哪天,又继续问:"这眼泪与你看到美景时的眼泪是不一样的吧?"
谁的脚步都没有继续。
"这可是两个问题呢。"
然后森川连抬起脚:"没想到你这萤眼神倒好。"算是回答了小森光所问的第一个问题。
三人继续向前走去,黑狩默默靠过去握住了森川连的手,然后细细展开变成十指相扣的形状。两人的伞撞在一处,雨水倏忽顺着倾斜的伞面落地叮咚。
森川连看到美景会情不自禁地流出眼泪,这不是什么秘密,亲近她的人都知道。黑狩有一年回到江户,带着她出门去踏青,对面山头有野杜鹃开得十分茂盛,风吹过来的时候,颜色仿若被搅动的水一般流动起来。身边的人冷不丁流出泪来:"好美好美。"黑狩一下子不知所措起来,想伸手去拍拍她的背,结果听见她喃喃:"哎不该喝那么多酒。"他便一下子哭笑不得,转而将手放到她脸庞,试图擦一擦她的脸。
原来喝的酒都变成眼泪了吗?
他们停在了一个小土包前,那里立着一块木牌,刻着"高桥邦彦"四个字。地下之人当日由于内心某块不坚固之地让影祸乘虚而入,被森川连冷酷的小刀夺去生命,想不到他的碑文亦是由森川连亲手雕刻。
小森光脸上带着一丝微笑,低声说:"邦彦。"然后那笑容逐渐扩大,真切地透出欢喜,她是来向邦彦道别,作为人;也是来向邦彦作陪,作为萤。
长夜过去,世间如常。
小森光不知道自己会立时作为萤者死去,还是变回一只萤,她想在这武士葬身之处度过最后一刻。然后便撒手不管,不论自己死去,还是成虫,都不离开此地。
哎,一百天,对于萤火虫,够长了呀。
在小森光伸手抚摸邦彦的名字时,森川连将怀中的鹿铃仔细地放在墓前——一个欢喜结端正繁复地系在枝条上,据说可以平和灵魂——然后她将手中的伞轻轻撑在一边,小森光竟不知何时已将伞扔在一旁,发梢开始有湿气凝结,让她发着微光的衣袖无端显出十二分的柔弱。
但愿你们缘分未尽,还有轮回的可能。
森川连未说出口,好似不愿意打搅了光。
随即她和佐伯黑狩同撑一伞往回走去。
小森光问的第二个问题,森川连自己也不知道答案。生为医者,自然也是见惯了生死的人,顺带也见多了家属的眼泪,真情也好,假意也罢。不过连的眼泪从来与生死无关。
曾有个红发绿衣的少女端坐在连的眼前,问:"死者是否可以复生?"
当然不能。未踏入死路的人尚可有与之一搏争个生的可能,已经死去的人又岂可妄求?森川连的心中一直清楚,所以挥下短刀的一刻毫不犹豫。在她眼中,高桥邦彦便是已蹋在死路之上的人,可猝不及防之间回头看的那场萤火,却让她泪流满面。这是一种奇异的经历——她第一次让眼泪与生死沾上了一点边――但她仍然说不清楚,到底是因为萤火的美丽还是那一刹那的不舍。对生命的不舍。
雨已经停了。
也许这萤火虫说的是对的。她拿起放在长桌上的一张纸,细心装裱了一番,与母亲的诸多墨宝挂在了一起。
杏子似乎已经站在身后很久:"心里东西太多,你该出去散散心了吧。"好像在谈论晚膳的内容,漫不经心的语调。
这个女儿很少与父母谈论心忧之事,脸上也不曾出现什么阴霾,但杏子不知为何觉得夜半忐忑,愣是披着夜色起来。
"原来您还没睡呀。"森川连回身,轻快地一拍手:"正好,我有东西给您,您明日替我交给花铃吧。"语毕,她俏皮地将一个葱白瓷瓶放入杏子手中 ,然后双手搭上了母亲的肩膀,"我啊,早就想把挑子撂回您和父亲大人手中呢。"接着她收回手臂,走了。
杏子没有回身望她,她看着墙上的一副字,轻轻地笑了:"不愧是我孩子,真是靠不住。"
那里,森川连三个字,平平整整。
什么献祭、转生,都与森川连无关了,她回到房间,看到黑狩在擦拭他的鬼噬丸,突然一把从后面抱住了他:"我和你,一起去云游吧。"我也想,亲眼看看人间烟火了。
语气轻快,仿佛在哼唱一首令人愉悦的歌。
黑狩擦好了刀,归入了鞘,嗯了一声然后回身抱住她:"那我要给你撑伞?"
竟然是个罕见的玩笑。
连缩了缩手:"对呀,该给我撑。"
他们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揶揄,然后同时被笑意占据了眼波。
饭粒儿在一边,有点手足无措地叫了一声,选择缩成一团目不能视的毛球。
当太阳从地平线射出第一道光的时候,森川连和佐伯黑狩已经快要出了江户城,她抱着饭粒儿打了个哈欠,猫在她怀中翻了个身,把脑袋往她手肘间更凑了凑。
"晚上睡太少困了?"黑狩侧头看她。
"没有呀。"然后她言不由衷地靠上了对方的肩膀。
身后,江户城开始活跃了起来,甚至有人大喊——
——"太阳出来了!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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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角色只有寥寥几句因此就不关联了,放一下角色CID
浅葱:http://elfartworld.com/characters/21031/ 榕:http://elfartworld.com/characters/33663/ 人间:http://elfartworld.com/characters/28005/
鹿又雪绪:http://elfartworld.com/characters/33295/ 祝女:http://elfartworld.com/characters/32109/
哎其实本来呢,还想去希子家花店一趟,看了看内容,还是砍了
以及山之涧家的双胞胎,这个.....我瞎写的,若官方出了版本,请以官方的性格描述为准
接下来是几篇有关的文章或者漫画
小森光的故事:http://elfartworld.com/works/79181/
黑狩的故事:http://elfartworld.com/works/85988/
雪绪的故事:http://elfartworld.com/works/85899/
本篇的封面:http://elfartworld.com/works/87801/
总而言之写完了。
大家都BE了,我来个平缓的HE吧。
以及想看连谈恋爱的真是抱歉——这里只有老夫老妻日常= =
“写自己不了解的东西是大忌。”
哎我也是很慌,文中出现的很多东西是杜撰的,就不要当真了吧。bug当然也有。
比起日本,我还是对中国更熟悉一点。好几次我都觉得自己写得有点跳戏,江户的风雅我没写出来。
我在此推荐《浪曲三千》,看了好几遍的故事。
上面那句话也是Dnax在后记里提到的。
是个很好的悲伤又壮阔的故事呐。
我也不敢自称文手,让看到这里的各位见笑了。也谢谢看完的各位。
至于现代paro连的故事,有机会再讲完吧。
那么,先说再见了。
*终于有人可以响应啦。
*时间前后跨度两天左右,但愿都把事情讲清楚了。
*如果有什么Bug请当成平行世界。
从听到报告说遇敌到现在已经过去十几分钟了,金汤力没有传来任何新的情报。但玛尔斯依旧按照之前说的接近了森林边缘。
森林并不大,食草动物们都在干枯的植物之中竭力隐藏自己,争取活过这个冬天。
树枝间的空隙留出了相当大片的视野,要在这里面找人看起来并不难。
于是,当他透过几根枯枝看到森林里面有一处突然爆发出了强光的时候便知道了他们的大致位置。
金汤力的右肩依旧是脱臼的状态,情况还不允许他自己接上。右手手肘和左腿各被匕首划开一条,鲜血渗出,但并未伤及动脉。下定决心要闪避之后,对方一时之间反而不能奈何他,只是体力消耗严重,动作开始有些迟缓起来。
伊斯朝东面看了一眼,见菲利克斯并没有移动位置,似乎也就懒得动弹,魔方上只差最后两个格子就能拼完了。
菲利克斯渐渐有些看不下去了,在金汤力又一次踢远了地上的步枪的时候停止了旁观,一边说着“这表演实在太无聊了”一边举起了手枪。
只是护卫与金汤力距离过近,没什么必要菲利克斯也并不想打到同伙,花了些时间瞄准。
啪。
并不是很大的响声。菲利克斯的枪落到了地上,他紧紧地握住右手,那里正汩汩冒着血。
是玛尔斯!
伊斯第一时间将菲利克斯推离原来的位置,两人都在一棵粗壮的树下蹲了下来小心地观察着周围。
金汤力知道玛尔斯已经到了附近,顿时振奋起来,趁护卫分心的瞬间给了他一记下勾拳。
第二枪到来。菲利克斯身边的树干被掀飞了一大块树皮。他大声召回了护卫,对于援军的数量和位置都还不明,不敢轻易冒头。
伊斯朝他点了点头:“是牧羊犬。多半也是维稳科。”
“啧,我知道是谁了,麻烦角色。”
“……走吧,没必要在这里浪费时间。”
说罢,两人以护卫为后盾,先是缓缓借着树木的掩护退到边缘,随后头也不回地跑走了。
“玛尔斯,多谢。”
金汤力终于有时间打开通讯。
“第二发偏了,他该跪下感谢他的恩典。”
“周围没有其他人了。这里是条很偏僻的捷径。”
“嗯,检查过了。你能动么?”
玛尔斯听到耳麦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响动,然后是吸气声,应该是金汤力站了起来。
“可以,不过这里还有个人,现在没法搬动。”他看了一眼不省人事的那个护卫,走到他旁边踢了踢,依然没有反应。
“好。”
很快,玛尔斯看到半身是血的破破烂烂的金汤力出现在眼前。
“帮我下,肩膀脱臼了。”说完,金汤力靠着一块比较平整的石头坐着。
玛尔斯替他接上后冲击而来的疼痛使得金低吼了一声,随即咬紧了牙关。但这比不上酒精处理伤口时候的持续的刺痛。左手的指甲几乎嵌进掌心,汗水不停地从他脸上滚落。
“教堂有一些情况需要你过去。附近也有临时避难处,叫他们过来带走这个。我还有别的任务得先走了。”玛尔斯简单地给他包扎了一下,便打算离开。
“了解。”无需多言。待附近的避难处来人给他粗糙地缝合了伤口,以及抬走地上那人后,他便起身前往教堂。
反胃。呕吐感。晕眩。视线所及之物皆无法保持原有样貌地扭曲着。脚仿佛踩在虚空之中。菲斯曾经给金汤力形容过戒断反应的感受。
他一向准时服药,最近金汤力见他的时间减少了,安抚的次数也不如从前。哪怕声称有神的指引,要反抗伊斯对其精神上的植入还是加剧了精力消耗,导致现在处于反胃状态。他前所未有地想要抓住浮木,防止自己沉下去。金迟迟没有消息,令他有些担心,这也加剧了他的反应。
教堂的临时安置处挤满了人。不管是牧羊人,牧羊犬还是能力者,都还对突然发生的灾难心有余悸。也有人哭着寻找熟识,不敢相信他们中的有一些已经跟着那些变革者走了。
菲斯努力保持清醒,记录着人们的言行,打算留档做分析用。直到实在不想在这人群中继续走动了,才在门口看到金汤力的身影出现。
他提起精神走过去打算给一个惯例的友好拥抱,却见金汤力僵硬地举起双手老远就作出了拒绝的姿势。
“金!你还好吗?”他还没见过金汤力身上同时出现这么多伤口,腿上的绷带被氤出的血染红了一片。本能地想要去触碰,但他还是忍住了。
“没什么,”金伸出完好的左手,摸了摸菲斯的脸,“你脸色看起来很不好。”
菲斯握住他的手,恶心感渐渐减轻了。安心感重新回归,他开始将教堂的大致情况告诉金。
卢卡斯正清点着人数,检查人群中有没有能力者的器情况不佳,之前他就觉察到了菲斯,但是并没有到需要立刻安抚的程度。
门口来往的人不少,但在金汤力进来的第一时间,就将他的注意力全部抓了过去。
他看出伫立在门口的两人关系不一般,立刻想起金汤力一直和他提起的菲斯,但他提醒着自己这只是“牧羊犬”与“羊”普通的安抚。随即想起了更重要的事。某间办公室里的急救物资,今天大部分都搬出来用了,应该还有剩下。
当卢卡斯花了一番力气终于翻到一瓶新的消毒药水和其他急救用品的时候,却被告知金汤力已经去禁闭室进行问讯了。某个可怜的羔羊被击晕后带了回来。维稳科需要从他身上了解些信息,顺便让他“清醒”过来。附近还有其他被找回的能力者也会陆续被带来这里。
禁闭室在走廊深处。漆黑的房间里唯一的光线来源就是高悬于墙壁上方的小小窗口,这个大小连幼童都无法通过。金汤力走进去后,沉重的金属门便缓缓关上了,等卢卡斯提着医药箱匆匆赶来时,看守人刚刚重新给房间上完锁。
问讯,接下来是安抚某个暴走的能力者,金仿佛不知疲倦。卢卡斯一直未能找到一个好时机去提醒他更换包扎。
夜深时分,他在休息前看到金汤力依然埋头于问讯记录。
问讯记录整理完,接下来还有什么?金汤力抬起头,看着窗外渐白的天空,有一两秒脑中出现了空白,之后便开始重播起了上一场打斗的画面。彼时之亢奋化为此时之愤恨。他承认自己还有所不足,能活着回来已是万幸。所以,还能做点什么?他一刻也无法继续坐在椅子上了,戴上通讯设备后走出了教堂。
清晨的小岛空无一人,因为四肢还不便进行剧烈的运动,金汤力便沿着巡逻的路线慢跑起来。眼前晃动的景色一如往常,又不如往常。他无心去看路边建筑物的轮廓因为薄日的照射而显得朦胧,无心去听树枝间清脆的鸟鸣声为树林增添的生机,无心去感受太阳升起时渐渐抬起的温度。只是机械地跑着,不甘,愤怒,焦虑,轮番折磨着他的大脑,夹杂着伤口阵阵的疼痛。
能力者想要肆意,便可肆意。那么其他人呢?
记忆中造成八年前那场事故的黑羊,连相貌和名字都已经模糊,类似的事情却在身边一次又一次发生,看不到尽头。
跑完一圈回到教堂的时候,很多人都已经起来开始新的一天。造成骚动的元凶们已经离开了小岛,恢复和调查都是些繁重的工作。他庆幸有很多事情可以做,分散着心中让人喘不过气的压抑。
卢卡斯这天依然忙碌。得知金汤力也是满额工作量的时候他的心底泛起一丝不安。当他看到厚厚一叠完整的问讯记录和各种登记表放在办公桌上的时候,这份不安升级了——不彻夜工作的话这些是无法完成的,更不用说完成这些之前都是些更消耗体力和精力的活儿。
一整天他都往返于金的工作地点和自己的。中午的时候逮着一次空挡摁着金汤力换了一次药,然后两人又各自被工作拉走。菲斯也来找过几次金让他休息,却也都无功而返。
黄昏降临后他才终于再次抓到从禁闭室走出来的金汤力,平日无表情的脸此刻阴云密布,健壮的身躯恍然间似乎有些晃动。手臂和腿上的伤口一直处于运动中,时不时渗出的血迹又染开了。卢卡斯觉得有什么东西揪紧了心脏。他马上迎了上去。
“修斯先生,维稳科刚才来联络说要找你,具体的情况到了以后才能说明。”
“好。”没有丝毫迟疑。
到达了熟悉的办公室,里面没有几个人在。卢卡斯则自然地把他拉到休息室,随后搬来了办公室里的药箱。金汤力疑惑地看着卢卡斯。
“你必须休息。”卢卡斯未敢看金汤力的眼睛,也没有任何多余的劝说,蹲下身默默地给他换了药。换完之后,在金想要站起来的时候将他按下,注射了一针镇静剂。
金汤力疲惫地看了他一眼,却没有提出异议,任由卢卡斯紧紧地将自己抱在怀中。
四十二小时紧张亢奋的神经终于在镇静剂的作用下渐渐平息。
(一)
布吉岛主港,最近人群最集中的地方。不光因为这里是旅游胜地,还是即将开始猎人考试的地点。
风槿踏上港口便随着人流走向岛屿的地图告示牌,在这里的人多数都是来参加考试的考生,她盯着站在她前面讨论的几人,又看向以此为盈利的商人们不由心生赞叹。
考试地点在布吉亚火山的山脚下,差不多在岛的中央偏北的位置,从这儿就能隐约看到山上飘着的白烟,那应该就是山口中什莫亚温泉湖吧,她心里暗暗记下地图位置路线便向火山的方向走去。
火山的位置很明显,从城镇的街上向北望去就能清晰看到,加上温泉湖也是岛屿的一大卖点,所以去那里的方法也有很多,比如,游览车。风槿盯着不远处正在招揽客人的车子又看了看前方未知路途的山林犹豫了下还是选择了后者。
虽然会麻烦些但也说不定会遇到到有趣的事情。
大约走了一半的路程,风槿便在前面的树下遇到一人,应该是人吧。
她盯着那人的身体下半部分,又转而盯向上面,察觉到对方的视线风槿伸出手象征性的打着招呼,心里一边研究下半截的腿到底是什么动物的。
不过对方似乎并不想要说话的样子,她淡淡地点了点头继续望着白云放空。
“……”似乎是个聊不起来的人呢,风槿看了看四周空无一人,她稍微歪着脑袋犹豫是不是要直接无视走过去,但眼前有这么个神奇的存在让她不得不在意。她适当的向那人走近两步,见没有排斥又走近了些,这才注意到有些反常,她严肃的伸出手抓住她的手腕搭上脉搏“失礼了。”
脉象正常但脸部表面上却呈中毒症状,风槿审视着这人的脸,然后起身走过她很快又拐了回来并且手里带着一些草药,“嚼一会儿再吐出来。”
那人嗅了嗅似乎有些迟疑但还是听风槿的话放进嘴里,只不过最后咽了下去。
这一情况不由让风槿一怔,竟然咽下去了!!!“不能咽!吐出来!”她喊道,早知道还是给找正常的解毒草药了!!她竟然因为第一次见奇美拉蚁就只想着试试毒性就下意识的采了毒草!!虽然这两种毒会相互抵消不会有什么问题但咽下去什么的她可没底。
“没关系。”
“你觉着没关系可不行,我说的才算。” 虽然出现意外情况但风槿还是很快恢复原来的状态,抬手腕看了眼时间再次搭上脉“虽然药师的工作没了但自己的责任还在,若是出现什么情况就得抓紧解决才行。”即使自己用毒医治但份量她可是把握的很准的,若是拿不准她也会老老实实的用普通的草药,这么想想院长还真是斤斤计较啊。
差不多见到效果并确定真的没事了风槿才暗松了口气,“已经没问题了,我也该走了。”
“我和你一起。”
“……?”她倒是不介意,身边多一个人对她也没什么影响,不过这算什么?难不成……
风槿暗暗瞥了眼旁边的人,估量着心中的猜测有多大,但既然要跟着不管怎样也得有个称呼才行“我叫风槿,你呢?”
“玛西亚。”
——
————
因为玛西亚的缘故风槿结束了自己的单人之旅,而现在他们终于到达了火山脚下,路上玛西亚虽然一直沉默着,但也会有些小动作,像是直盯着草丛中的兔子看,或者就是把她好不容易采摘的草药然后一口吃掉……而且吃的大部分都是带有毒性的,虽然郁闷了一阵不过也没什么好说的,她也不是经常找话题搭话的人,这一路她也没说什么所以气氛一直很微妙。
不过经过这一段时间观察她这一路上吃掉的花草,虽然不多但也有少数部分都是带有毒性的,却是一点反应都没,似乎有些了解她那句没关系的性质了。
风槿看了看时间,差不多也是时候进入考场了,不过在那之前……她停下步伐转过身,“不知是否能告诉我进入考场的方法了呢?”
“既然早发现了为何不说?”
“我得以考官大人的测验为先不是吗?”风槿笑着。“况且看你的举止明明还想吃我的草药。”
“呵,我只是引路人罢了,那些对于我来说只是些带着不同气味的花草而已,虽然我喜欢带有想起的花,但我知道这些都是可以制药的好东西,所以就尽量挑着带毒的吃,可惜这些香气诱人味道却很苦涩。”玛西亚似乎笑了下,但那几乎没什么变化的表情对风槿来说并没啥区别。
“毕竟散发香气的东西都是很危险的,不管是植物还是别的。”风槿停顿了下“虽然你似乎对这些毒性有所抗体的样子,但还是建议你少吃为好。”说完她不禁想起路上被玛西亚盯了好久的兔子,“另外生食要注意细菌卫生。”
“无碍,我喜欢生食。”玛西亚一手撑着腰“你观察很仔细,医治虽然用的是毒但也很负责,考场就在那边的山洞,这是口令。”她指向一个方向,“另外,虽然你身上没有我喜欢的气息但淡淡的草药味也不坏,之后的考试祝你好运。”
……
风槿踏上山洞口按玛西亚所示回答口令走进山洞,的确,若不是有引路人这种地方确实很难被发现,还有那奇怪的暗号对起来莫名有些羞耻……风槿想起来半掩着脸看了眼手中的号码牌,不过96号啊,成绩勉强不错。
【玛西亚设定的内容能get的都写进去了_(:зゝ∠)_凑了不少字数(喂】
【标题什么的果然还是有个名字的好】
字数4658
为了接下好过点干脆一口气把包袱抖落完)结果写的超粗糙超急忙
折途个人回忆杀
终于能和过去说再见了
【还是写的太忙了等着改改好了x】
【ps巫师3真好玩啊】
【总感觉排版被手机格式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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笨蛋……
笨蛋笨蛋笨蛋。
支撑着虚弱的身体跌跌撞撞地走回自己的房间,在关上门的一刹那终是全线崩溃,折途倚着房门缓缓滑坐到地上,伤口因为之前的动作在一个劲地往外渗血,背后的挫伤也不容乐观,像是被扔进了地狱的火炉中一样,身体烫的不可思议,全身都很痛,但是却都在可控范围之内。
折途仰起头,颤颤巍巍地呼出一口气,脆弱的平衡被这微小的动作所打破,在眼眶中汇聚的温暖液体还是敌不过重力的牵引,悄然从面颊滑落,沿着脖颈的曲线没入布料中消失不见,然后,更多的泪水像是洪峰到来大水决堤一样,伴随着少年喑哑的哭声纷纷洒落在地板上。
——小折。
往日令人眷恋的温柔声音在耳畔响起,无论经过岁月多少无情洗刷,只有她的音容相貌,在自己脆弱苍白的碎纸片般的记忆中永不褪色,只有她是无法遗忘的过去,只有她是不能删除的记忆,只有她是活下去的意义,只有她是与现实连接的唯一实感。
只有她是折途始终无法跨越的过去。
大道上旅人来去匆匆,只有白发的少年倔强地牵着姐姐的手,停留在现实的面前。
此刻折途仿佛置身于名为存在的海洋中上下漂浮不定,眼中的世界在旋转,在崩溃重组,令人熟悉到怀念的眩晕感占据了身体的每一个角落,比谁都要清楚自己到底发生了什么的折途与现实自身状况相反的是,嘴角扯出一个向上的弧度。
姐姐……
诺兰,好想见到你。
与现实脱节有什么不好,被过去束缚有什么不好,自身的崩溃有什么不好。
只是起码这样,就能再次见到心爱之人了。
令人无比怀念的羁绊。
“姐姐……”
对着名为幻想的虚伪微笑。
在扭曲旋转的视野中,少女的形象逐渐清晰起来,她的存在使这个房间蓬荜生辉地灿烂起来,又以周围的黯然失色为衬托,诺兰的影子也明亮起来。
硬生生在现实与妄想之间撕开一道裂痕,亲手蒙蔽自己的双眼,亲手抹杀自己的记忆,超越了时间和真实的思念,即使是伪造的幻象,只要能再次见到她,那么一切都是值得的。
那么说明至少现在的自己是值得宽恕的。
诺兰轻声呼唤着折途的名字,跪坐在他的身边,将因为伤痛而痛苦不已的少年拥入怀中,轻柔地抚摸他的脸。
只要能跟姐姐在一起,连黑暗都是如此温暖,放任自己沉入昏迷之中,在意识即将脱离自身的那个瞬间,温柔的话语传入耳中。
“梦该醒了,小折。”
仿佛站在悬崖边猝不及防被人推了一把,在震惊和困惑中粉身碎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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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关系的,小折就算是学不会魔法也没关系。”
诺兰满是心疼地抱住那个毛茸茸的小脑袋,用脸蹭着折途的头发,安慰似地抚摸着他的后背,与这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弟弟分别已久,如今却能重新看见他,诺兰无数次地在心中感谢上苍神明的恩赐。
即使折途看上去更像是一具失去操纵者的人偶,那个空荡荡的眼神中再也没有以前的神采。
“我……姐姐…现在是自由吗?”
孩子闷声的提问从怀中传来,诺兰更加用力地抱着了怀中的孩子,对上折途抬起的视线。那个渴望被肯定和需求的眼神,同样传递过去同等炽热的感情。
“是的哦,小折是个自由的孩子。”
“那我可以飞走了?”
“嗯,现在的话,无论是哪里,我们都一定会一起到达的。”
给予这个稚鸟肯定的回答,诺兰看向他身后的,囚禁了这个孩子6年的笼牢,在浩瀚的书籍中,唯一能给他与现实实感的存在,恐怕就是那扇遥不可及的天窗吧。
没关系,诺兰感受着彼此的心跳,在心中暗暗对他起誓。
我不会让你飞走的。
“要永远在一起哦,小折。”
“姐姐会一直保护着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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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久以来,或者是说来到无名之城以来,折途终于以另一种方式实现了自己一个无聊的愿望,卧床长眠一睡不醒。
混沌中稀释了时间的概念,从睡眠中醒来的几次清醒不知道是何时,有时候一睁眼就是满窗白光,有时候身陷一片静夜,清醒也不过几分钟的时间便又昏昏睡去,也需就这么在睡梦中死亡也有可能,只是每次醒来,都能看见诺兰坐在书桌前,出神地盯着窗外。
只要姐姐还在……
抱着这样的想法,折途准备再次进入无意识的梦乡。
快起来。
然而有谁在催促自己醒来,那声音缠绕着自己,辗转反侧无法入眠,闷声叹息一声,折途翻了个身,睁开了眼睛。
诺兰正坐在床边,手里翻看着折途的那本日记本,屋子里迷漫着药物和消毒水的味道,沾满血的绷带被随意地丢弃在地上,刺眼的白光从窗外射入屋内,不是太阳光,要比阳光的温度更加冷清,也更加洁白。
就在折途迷茫得看着窗外时,诺兰轻轻合上了手里的本子,厚重的书页撞在一起发出一声闷响。
“早安,折途。”
诺兰笑着看向折途,空闲的那只手一转挽起在肩头散落的头发,另一只手则是握上了折途的手指,紧紧地握在一起。
“姐姐……”
折途看着诺兰一愣,也不知道说什么,嘴唇一张一合碰撞出几个音节后就在也不说话了。
“一路上过得还开心吗?”
诺兰坐到折途身边,倾斜身体跟折途相互支撑相互倚靠在肩头,温柔地摩挲着他掌心的纹路。
“还可以吧……”
“有认识新朋友吗?”
“…………嗯。”
“那么,有好好按照姐姐说的那样,跟大家好好相处吗?”
年幼精灵的不信任,半精灵的淡漠,雪夜中少女哭泣着祈祷——
那个赤红色影子挡在自己面前承受重击。
“没有……”
偏过头去不再直视诺兰含着笑意的双眼,是失去了勇气还是心含内疚,折途搞不懂自己的想法。
“那可不行哦,姐姐我不是说过了跟大家好好相处吗?”
“……”
“真拿你没办法啊,小折,要好好记住了。”
诺兰看着折途的侧脸,更加用力地握住了少年颤抖的指节。
“那可是现实,你真正的同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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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为一切都会走上正轨的。
很快,从无用的钻研魔法之中解放出来的小折被爸爸介绍去了一家医院学习,虽然每天小折回来很辛苦的样子,但是比起之前的徒劳来说,小折的生活的确是充实了起来。
但是,他对魔法的事情绝口不提,那些他辛辛苦苦摘抄的笔记全被他烧掉了……当我赶过去时,小折难得一见地不再迷茫,他的眼中第一次为了执行一个目标充满了坚定的力量。
而且,每当我使用魔法时,小折总是情不自禁地流露出刻骨的嫉妒和杀意,即使小折已经开始学会将那些感情掩盖下去,但是那也会让他变得越来越压抑,6年来的挫折和沮丧对他来说不是那么容易就翻过去的一页。
所以,作为小折的姐姐,我有义务要帮助小折。
但是为什么,明明是充实起来的生活,小折每天回来都是那么疲惫不堪,除了看见我能笑一笑之外,其他时候都是阴沉着脸,而且,也许不是我的错觉,小折在一天天消瘦下去。
直到那一天,被疑问所困惑的我终于忍不住偷偷跑去了折途实习的医院,从外面看,虽然不是苏古塔第一雄伟浩大的医院,但是从气派的外表来看也是数一数二的大医院了。
一路打听着,我在各个楼层里寻找着小折的身影,最后我被告知小折在一个代称【临终】的病房中照顾病人。
当我气喘嘘嘘地推开房门时,一股寂静的死的气息铺面而来,我握住门把的手在颤抖,我看见了小折就背对着我站在病床前忙什么,但是我始终迈不出去步伐,一是惧怕这里死亡气息的笼罩,二是……
我看见小折杀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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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被打破了。
自己孤心构建的蚕蛹被内部撕裂开一道口子,有什么东西正在急不可耐地要求出去,现实与妄想的裂痕正在逐渐缩小,封闭的平衡变得不稳定了起来,被束之高阁的记忆在蠢蠢欲动,那些尘封的画面变得鲜活起来。
“现实……你在说什么啊姐姐……”
“我不是只有你吗……”
“姐姐不是说好了要和我在一起的……”
“永远。”
“明明约定好了的。”
“我们要永远在一起的啊。”
这次换折途紧紧地抱住了姐姐,就像是即将溺死的人抓住了水中的芦苇,贪婪地确认着对方在这里的存在。
对啊我们约定过的,我不会飞走,我再也不会离开,我们是要一直在一起的。
“对不起小折。”
“姐姐违背了约定。”
诺兰自背后一下下地抚摸不安的折途,轻声安抚着对方伤痕累累的的内心。
“但是我也不希望你飞走,也不想你继续爱着我,一切都是过去,你应该与昨天决断了,跟你自己,跟你自己的幻想。”
“说再见吧。”
彻底破碎了,自己构造的幻象,作茧自缚的困境开始松动了,自己定义的世界从内部开始被自我否定,自己观测到的现实开始瓦解重新构造,在一片天旋地转中,折途始终是没有松开紧抱诺兰的双手,如果就这么放手了,一切又会回到无意义的状态,自己的存在又会变得虚无,那样没有目标没有支撑的日子,再也不想回去。
“小折,你这个笨蛋。”
诺兰笑着。
“因为不想回去,所以才要放手。”
“为什么要抱着过去的梦魇不松手。”
折途猛地睁开眼睛。
“继续逃避现实只会让你失去的更多,之前的岁月,因为我,因为爸爸已经让你失去的够多了。”
诺兰依旧存在,现在她轻轻地堵上了折途的嘴唇,独特的芬芳一碰即逝,就像遥不可及的美好梦乡,被时间和遗忘所掩埋,此刻的吻更像是弥补多年前的遗憾。
“至少,这次的现实,请不要再回避它了,无论如何请抓住这次机会,回到现实中去吧。你不应该被我束缚这么久。”
亚修。
诺兰轻声念出一个名字。
“现在来说,跟你同一个队伍的同伴不是更值得你去珍惜吗,小折对我说过,想要保护我,那么,小折也一定能好好保护好自己的同伴和自己在意的人吧。”
不可能的,我做不到的。
折途咬着嘴唇,使劲地摇着头,除了哭泣声之外他只能发出一些短促的悲鸣。
“好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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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天的火光。
我和姐姐曾经生活过的家被烧的一干二净,就像是连砖块和泥土也燃烧了起来一样,房子本身就是火焰,任何被火舌碰到的东西都被吞噬。
那么为什么我逃出来了。
断罪的火为什么没有烧死罪人,反而是带走了天使。
我一动不动地看着烈火,努力思考着。
偏偏是这样卑微又无用的我活下来了,对于这种现况我无法理解啊,无论怎么想都无法明白。
对于我这种罪人活下来这件事本身,就是罪恶啊。
那么我来成为最大的罪恶好了,将其他的恶全部铲除,我来背负其他人的罪恶,这样,我在被杀死的时候就不会有人为我恸哭,所有人都会欢呼雀跃吧。
所以,我拿起了剑,继续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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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折是个好孩子,所以才不会成为那样的人。”
“你比你想象地更加平凡,也更加普通。”
“所以,放下那些东西,就像一个普通的人一样去追求,去祈祷。”
“像一个普通人一样活下去。”
这是最后的话语,诺兰的身影开始慢慢的散发出洁白的光芒,在白光之中,诺兰的轮廓开始变得模糊。
“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你去做,即使不愿意迎接未来,也请抛弃过去,走向现实。”
折途低着头,双手紧握着诺兰的手掌,在手中那光芒依旧是无法覆盖,而那个温暖的触感也在逐渐变得稀薄,只是依旧顽强地抵抗着即将消失这个现实,静静等待对方最后的答案。
“我知道了,姐姐。”
“永别了。”
我至亲至爱之人。
诺兰。
白光温柔地吞噬了诺兰最后的笑容,收缩的极致之后又瞬间扩散,充满了整个房间,在耀眼的白光散去之后,折途再次倒在了床上,剧烈的呼吸带的胸口剧烈地上下起伏,倦意从身体的每个部分涌了上来,再次进入沉眠之前,折途已经搞清楚了接下来自己要在再次醒来的时候做什么。
亚修。
那个笨蛋。
脑海中无端闪过一股不详的预感,混杂着不同的感情迫使折途睁开了眼睛。
“……笨蛋。”
不知道到底在说谁,而这声咒骂更像是针对折途本人,急匆匆地从床上跃起来,套上衣服拿起银剑,折途推开房门努力搜索着记忆,回忆今天早上亚修到底去了哪里。
如果不快点过去,也许会让事态变得更糟糕。为了安抚心中莫名的躁动,折途默默地给了自己一个去寻找亚修的理由。
也是给自己真正的现实一个开始的起点。
『天上飞的是什么?』
小小的洞口传出老妇略微有些嘶哑的声音,尤莲眨眨眼睛,按照被告知的那样回答。
“嗯……是半熟的猪扒。”
『池塘里游的是什么?』
“帽檐上的芦花。”说起来,芦花能怎样游的?用浮的?
『最后一个问题,今天的晚餐吃什么?』
“……是烂泥巴。”呜啊……尤莲偷偷地扁了扁嘴。这怎么说都不是拿来当晚餐的材料吧?比起来自己宁愿去吃会让嘴变得麻麻的黄蘑菇……
不过作为暗号,就像小说中写的那样,还是让人想不到答案的比较好吧,尤莲这样想到。有人可以在没有提示的情况下直接回答正确吗?他突然好奇了起来。
『拿上号码牌,进来吧。』
老妇的声音再次响起,一个写着数字的小小圆牌凭空出现了。175,尤莲默默记住自己的号码。号码牌的背面有别针,是要别在身上的?
他把号码牌别在外套上,走进了变得宽阔的洞口。
“嗯……已经有不少人了。”尤莲喃喃自语着。自己的到来并没有引起太多注意,不过他还是隐约感觉到了一点视线。环顾山洞,这里比他想象的要大的多,除去人声还能听到清澈稳定的流水声。他的视线扫过了一个有点熟悉的物件——一个做成卡通小鸟样子的帽子。
“啊,是翡翠姐姐!”
看到认识的人的身影,尤莲向那边走去。对方似乎也注意到他,从地上站了起来。尤莲注意到她隐约的咀嚼动作。
“原来翡翠姐姐你已经到了……刚刚是在吃东西吗?”他下意识的这样问道,又注意到这是一句没什么意思的问话,对方似乎也无意回答,于是他继续说道,“这里好大啊——从外面完全看不出这样大呢。”
“嗯,是呀。”翡翠回答道,和之前一同行动的时候一样,给人从容和缓的感觉。“不太好吃呢……下次可以换一个牌子。啊,倒不是说这个啦。尤莲弟弟,好久不见,你喜欢草莓口味还是咖啡口味的饼干呢?”
不太好吃,是在指刚刚吃过食物吗?尤莲这样想着,接过了对方递过来的小袋子。
“啊,谢谢!我可以吃一点草莓口味的饼干吗?”
“请、请。”女性微笑着说道,“两种口味的都不错,如果不是不喜欢咖啡的味道,也请尝一下咖啡口味的吧。”
尤莲再一次道谢,打开了装有点心的袋子。
清晨。
天空还是有些冰冷的乳白色,湿润的晨雾安静的流动着。尤莲在安静的小公园里做着伸展运动,打算进行一下晨练。也许是时间太早,公园里似乎没有什么人……尤莲也不能确定。雾总是会隐藏一些东西,小镇中的老猎户曾经这样说过,如果你不能看破被雾所掩盖的真实,那么就远远地离开那里。
……不过也没关系吧?这也不是在山里,尤莲这样想着。山上的晨雾要更加的浓,沉重的水汽总是拽着自己的衣角。他伸出双臂,从袖口里钻出一条浅蓝色的小蛇。
“早上好,希。我想要活动一下,你要继续睡的话,可以先去那边的树上哦。”
蛇似乎摆动了一下小小的头颅,反过身又从他另一边的袖口钻了进去。蛇的身上凉凉的,他忍不住颤抖了一下。
“这样吗?嗯……虽然这里没有什么冬天的感觉,不过早上还是有点冷啊。”尤莲自言自语地说到,活动着自己的手指。他从身后抽出一把短刀,短刀在他的手中灵活的转动着。
先跑一跑吧,他这样想到。乳白色的雾被他的动作带起了一点涟漪,又很快恢复平静。短刀在他的两手间移动,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进行投掷追踪的练习。
万一打到别人怎么办?毕竟这里还是公共场所……这样说来,自己这样随便的拿出刀来是不是也不太好?想到这里,他干脆的把刀收了回去。
轻快的脚步踏过了一个弯,尤莲有点心不在焉的跑着,没有注意周围模糊倒退着的景象。他无意识的偏偏头,突然注意到路边的树下有一个身影——还好有把刀收起来,就算现在时间很早,不过果然公园里还是会有人啊。尤莲在快要经过的时候点点头作为招呼。虽然不知道对方有没有看见,会不会觉得奇怪,不过遇到了还是打个招呼吧。
“这位少年,请等一下。”
在尤莲刚刚跑过那棵树的时候,树下的身影发出了声音。那是个女性的声音,和清晨的雾气一样平稳又冷淡。尤莲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已经跑出了一段距离,还是看不太清对方的面孔,他又向前走了两步。
“……请问是在叫我吗?您有什么事吗?”
他有些疑惑的看着对方——好像声音所表现出的,对方看上去是一名年轻的女性。不同于人类的尖尖的耳朵从白色的发间露出来。
“我遇到了一点麻烦……想请你帮助我。”对方这样说道,“我的猫现在在这棵树的树顶上,没有办法下来,你可以帮我接它下来吗?”
“啊,是这样啊,”尤莲干脆的点点头,“那就请让我试一下吧,我还蛮习惯爬树的……不过这颗树好高啊。”他抬起头来,睁大眼睛沿着树干看去。这是一棵长得很漂亮的树,树干的下端十分干净光滑,几乎没有枝杈,而直到已经让人有些看不清楚的地方,才开始像扇子一样旋转生长着长度相仿的树枝。树的外形看上去十分整齐,不知是否有被修剪过,干脆的笔直的伸向天空——然而因为晨雾的原因,看不太清树顶的位置。
“您的猫好厉害啊……一定是个爬树能手。”他喃喃地说道,女性似乎一瞬间露出了有些怪异的表情,但在尤莲转过头来的时候,她的脸孔依旧平静,甚至看不出一点在自己宠物陷入危机时的焦急。
“就请让我试试吧。”尤莲重复道,“啊,不过我可以问一个问题吗?”
“什么?”
“嗯……虽然很冒昧,如果错了的话很不好意思——请问您是嵌合蚁吗?”
“……是的,这有什么问题吗?”女性缓缓地说道,深色的双眼盯着尤莲的眼睛。
“啊,不,没有什么问题。”尤莲干脆地说道,眨了眨眼睛,“——因为我之前从来没有亲眼看到过呢,有一点好奇……能在这里遇到您,我也很幸运啊。”
“……”
女性沉默的看着再次转过身面对着树的尤莲。少年的目光不再转向自己的方向,而是盯着模糊的顶端。他的双腿微微屈起。轻微的踏地声响起,湿润的土地上留下一个浅坑。尤莲伸出双臂想要抓住最下面的枝干,他的指尖微微擦过——没有抓住。
“啊——这样不行吗。”他有些伤脑筋的直起身子,挠了挠头。“让我再试一下吧,姐姐,稍微等一下哦。”他这样说着,小心的脱下外套,把外套放到一旁的长椅上。尤莲再次走到树前,有些犹豫的目光扫向自己的腰后,又干脆的别过头来。尽管在山里没少爬树,但环境却不像当下这样“单纯”。尤莲放弃了借用短刀攀爬的方案,略微转过身去,后退了几步,让自己正对着树木斜后方的围墙。
哒!尤莲深吸一口气,左脚蹬出,留下了比之前更深的印记。已经开始消散的晨雾再次被他搅的有些扭曲,借助助跑,尤莲的脚踏在墙上的涂鸦上,以此为中继点折身跳向树的方向。这一次他伸出的手臂成功抓住了树枝,由于惯性,他的下半身向前甩去,借此机会,他用脚勾住了更前面的树枝,在承重的树枝发出细微的声响之前就松开双手,开始攀爬起来。
一旦有好的开始,后面的行动就顺利了很多。雾渐渐散去了,清晨的阳光从树枝间散落下来。尤莲小心的避开一只吊在树上的虫,眯着眼睛向上看去,隐约看到了一个白色的身影。
“啊,姐姐,你的猫是白色的吗?我已经看到了哦。”他大声向下汇报着,继续向上爬。白色的身影一动不动,蜷缩在靠近顶端的枝丛中。对方没有回应他,尤莲继续向上攀爬。他离得更近了,一阵高处的风吹着他的头发打向眼睛。他眯了眯眼,再次抬头盯住那个白色的身影,那个身影还是一动不动的,尤莲瞪大了眼睛。
是自己的错觉?看错了?尤莲不敢确定。他没有开口询问,而是加快了攀爬的速度。终于到达伸手就能触摸到目标的位置,尤莲小心翼翼的伸出空余的一只手来,把白色的、小小的身影揽了过来,没有任何反抗——理所当然的。
理所当然的。因为那是个猫咪布偶。
尤莲表情僵硬的单手抱着猫咪布偶,他张了张嘴,最后还是发出了声音。
“……姐姐,不好了,你的猫变成布偶了啊——”
一阵轻柔的风吹过。这并非是自然风,尤莲扭过头,他看到应该在地面上等待的女性出现在他的眼前,巨大的翅膀遮住了阳光。她的手上拎着之前被放在长椅上的外套,小小的蛇从衣服里钻出来,紧紧地缠在衣服上。
“啊,姐姐,原来你会飞的啊…………”尤莲睁大眼睛,低声说道。扇动着翅膀的女性似乎露出了一丝笑意。
“谢谢你帮我取回我的猫。”她这样说道,伸出手来,尤莲有些僵硬的把猫咪布偶转移到了她的手上。对方接过布偶,又把尤莲的外套递给他,浅蓝色的小蛇迅速的顺着尤莲伸出的手臂爬到他的身上,在头顶上安安稳稳的缠住了。
“辛苦你了,少年。你已经通过了我的试验……我是猎人考试的引路人,现在就带你去考场。”
『
意料之外,我就这样找到了考场的所在。起因是我的心血来潮,而这个结果是在说“日行一善必有报”吗?听上去就像▒▒▒▒……嗯,结果是好的,这已经是意外之喜了哦。
话虽这样说,考试还没开始,也不能就此大意呢。
虽然我是通过回答奇怪的问题才得以拿到号码牌——066号,似乎是个不错的数字?至少它容易记忆……又偏题了。尽管我还算中意这个数字,不过就先让我把它放起来吧。在山洞中也有了一段时间,陆陆续续的有考生进入考场,我注意到似乎不只有回答问题这一个途径……而根据一些人交流的内容,即使是问答题也未必总是相似的。
我总算是知道那位小姐给出的“提示”为什么那样的长了呢。我接到的提问是女子的声音,质疑她丈夫的忠诚,这显然属于提示的后半段,而显然,在回答问题的人中,更多的是通过回答由老人的声音所问出的前半段的问题来进入考场的。如果说我所用到的部分多少还有逻辑可讲的话,那前半部分的问题这是完全没有道理可言了,假设有人靠猜的就能答对,那运气就不只是中大奖的级别了吧?
在我前面的考生,065号,在我进入考场的时候他还在四处张望,显然他和我一样的“新鲜”。而后来听到他和其他人搭话,所透露出的信息显示他回答的是前半部分……姑且称之为第一套问题。那么,我所用到的“第二套问题”是不是一个防护措施?时间相近,如果我恰巧听到前一位考生的提问内容,即使我没有得到提示,也可以回答出那天马行空的问题,因此才使用了第二套方案?
有趣……提问人的声音不同,可以认为有两位,也可以认为只有一位,但是自从进入考场后,我也不曾看到似乎并非是考生、而是猎人协会工作人员的身影。当然,我也不曾发现什么机关,而且至少以我目前手上的工具,没有检测到相应的放音设备……猎人的领域还真是充满神秘呢。
距离考试的开始似乎还有一段时间,就像编号所显示的,也许我来得有些早了。其他的不说,食物就是一个问题。山洞里有水源,已经有口干的人喝了下去,尽管已经过了一段时间,但也不能百分之百的认为没有问题。水中有鱼,我也看到有考生将它们捕捉作为食物,但就好像水本身一样,那真的可以食用吗?背包里还剩下一些点心,那么在我真正需要这些食物之前,就让我观察一下食用者的反应吧。
话又说回来,先不管我根本不会捕鱼的技能这件事,没有灶台的情况下,我也根本想不到要怎样料理呢。
为了节省体力,就让我静静地在角落里坐下吧。
现在入场的人数,大概是……百人左右?我不清楚最近入场的考生的编号,根据一眼看过去的感觉,大概是这样吧。来参加猎人考试的一般是怎样的人?我不清楚一般而言的状况,不过这一次来讲,似乎有不少小孩子的身影……说到这里,我还没有见到那个孩子,他会来到这里吗?
现在可以看到很多有趣的人呢。来参加猎人考试的人果然藏龙卧虎?尽管前面也写过,“有很多小孩子”……但年纪、外表可不能用来判断一个人的强度,这一点是可以确信的。就算是我,看上去大概也更适合坐在图书馆里,而不是蹲在这样的山洞里……啊,不过我也并不“强大”就是了。
安格斯先生担心的有道理,搞不好真的会丧命呢。
再次写下这一点,我察觉到,并非是没有惧怕,但我也确实仍旧不为我所作出的决定而后悔……前方所要面对的可能会有处理范围外的危险,但这也可以意味着趣味呢。现在我眼中能看到的有似乎一目了然的平庸之辈,也有着似乎隐藏在无害外表下的獠牙。话又说回来,既然到了这里,那是否真的有人可以被评价为“平庸”?这是个问题,即使是我……我姑且也认为,我是有着自己独有的优势呢。
考生,还有目前不曾露面的考官、猎人协会的工作人员……“真正的猎人”。他们究竟有着怎样的力量,又有什么与“常人”相比的不同之处?想到能见识到在我之前的人生中从未得见的神秘……那真是非常有趣。我十分期待,这些人究竟会出怎样的牌呢。
就让我在这里,在角落里观察、记录吧。
——话虽如此,这大概也还要告一段落,或者说,有可能会是我人生中最后一个记录呢……哈哈,就当它是一个小小的玩笑吧。原本重复已知的事就不能说是我的爱好,而我又能依靠它获得什么呢?只是一个小小的余兴而已。
奋笔疾书的我已经收获了一些疑惑的目光,那么就到此为止吧。
啊,正好,那个孩子 』
眼睛的余光模糊的看到少年的身影,翡翠露出笑容。她把笔塞到口袋里,布满细密字迹的纸被折叠了起来,塞进了自己的嘴里。应该是可以食用的?笔迹的部分吃进去没关系吗?虽然不是第一次这样处理,不要在这种时候闹肚子就好了。
“啊,是翡翠姐姐!”
少年注意到了她的身影,向这边走来。蓝色的蛇从他外套的袖口中伸出脑袋,好像在打招呼似的。
“原来翡翠姐姐你已经到了……刚刚是在吃东西吗?”注意到翡翠吞咽的小动作,少年随口问道。“这里好大啊——从外面完全看不出这样大呢。”
“嗯,是呀。”翡翠回答道,不知道究竟是在回应哪一句话。她从背包里掏出一小袋点心,微笑着递给他。“不太好吃呢……下次可以换一个牌子。啊,倒不是说这个啦。尤莲弟弟,好久不见,你喜欢草莓口味还是咖啡口味的饼干呢?”
目录:http://elfartworld.com/works/75828/
在天空整天都呈现出灰铁色的春日起风时,雪绪吃过一只鹿。
那是妙鉴夫人带回来的。小鹿被夫人砍伤了一条腿,迫于无奈下跟随着夫人回到了枭的林间驻地。她湿润的眼睛和修长的睫毛,初生的并不美丽的绒毛,被夫人粗暴驱赶时发出的低声的哀鸣,以及一旦有任何异常,就会迅速立起的颤抖的耳朵,这种种都在雪绪的记忆里留下深刻的痕迹。
最终那只鹿作为晚餐的时候,雪绪吃了很多。幼鹿被杀死后,即使只是随意地用水和盐烹调,味道仍然鲜美得让人停不下口。
“鹿又姑娘竟然会在谈论这件事的时候走神?”
也许是逐渐触及到了核心,结衣夫人冷淡高傲的外壳愈发无法维持,先前被她按捺下的讽刺意味不再加以掩饰。与之前结衣冷如冰霜的淡然相反,这种公然的敌意在雪绪可以处理的范围,快要撑不下去的红发少女也因此松了一口气,反而露出有那么一点真诚意味的微笑,对结衣点头。
“因为少夫人突然提到复仇,不由想起一些事情。”
结衣的表情极为不悦,她用含着谴责和些许愤怒的目光无言地注视着雪绪。但对雪绪来说,这种表情她并不陌生,如果不是彼此眼下相当微妙的关系,她能更认同鹤见屋少当家唯人对结衣那句同时引发了两方不满的评价,这位少夫人与鹤见屋还未出嫁的长女在某些地方确有共通之处。
老是被对方带着跑的感觉可不好。这个恍神为雪绪重新争取了和对方平等对谈的空隙。起因在于,否决了雪绪提出的可能性之后,少夫人说了一句有些脱节的话。
“幕府是允许复仇的,鹿又姑娘应该知道这点。”
确实如此,为亲复仇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如果你明确地知晓杀害至亲之人的名姓因由,那么即使用极为残忍的手法将对方解决,上报官府时,御白洲也会严肃慎重地考察是否该为此事给以复仇名义行凶者处罚,甚至复仇本身就是制度,只不过若严格按照条规行事,申请许可的过程复杂到让人头晕目眩,所以戏文中传唱的那些大快人心的复仇剧,没有一个是老老实实先去上报了官府才下手的。
雪绪不奇怪结衣使用这个字眼,尽管她本人并不喜欢这样称呼自己的行动,甚至潜意识在不断否认这件事,但在旁人眼中这行为便是名正言顺的复仇。
或许结衣还试图指责她没有老实地走普通人的复仇之路,而是尝试借助更高一层的借力,“正是你的自不量力指向了使他人丧命的结果”,如果将自己代入到结衣夫人的立场,会更不客气地将这句话直说出口。
复仇这个词对于雪绪而言,触发的是另一个记忆碎片。
她突然想分享这个故事,于是主动讲给了结衣。雪绪讲得很简单,而结衣的脸色则在这三言两语间变得更加难看,她像是不慎看到了什么脏东西一样迅速地瞥了一眼雪绪,然后才开口。
“鹿又姑娘,你在很早以前,就已经扭曲了。”
是这样么?雪绪讶异地自我审视了一下,不过结衣迅速换回意性索然的表情,像是干脆放弃之前准备好的台词。
“也罢,本来还以为这样你能更快理解我想做的事情……你以为原本这场天降祸端罪在党争,所以你要复仇的对象指向很鲜明。我也希望这事可以简单利索地解决,结果翻到了大吃一惊的东西。”
“如果只是因为党争引发的权力交替,然后清理对手的党羽,就很难解释虽然家老大人被软禁后,尾张藩国的权力版图完全没有发生实质性的变动,家老本身就已经到了权力基本架空的暮年,这样的冒进毫无意义。鹿又姑娘,你知道如果你再胆大一点,或许可以看到家老背后的意图。”
结衣看不起雪绪出身,无非是因为她过于市井。但正因如此,雪绪对妄猜高层这件事没有恐惧,不如说正因为查了太久都举步艰难,在心里或许早就隐隐察觉到那个方向。
大胆一点的话,所争夺的就比家臣的地位还要高级的东西。
那不就只有——
“雷畿大火次年,是尾张藩藩主进江户参勤交代的年份,与藩主同行的除了必要的武士和家臣外,有一个特殊的人与之同行,并且留在了江户,这个人在尾张毫无存在感,是一个提到他与此事有关都会让人困惑一会儿的人。”
今代藩主的弟弟。
雷畿大火那年,他才二十五岁,他的哥哥才刚继承藩主之位不满四年,确实有可以撼动哥哥权柄的机会和空间。如果反过来推测,是因为他失败了,而不想因此事败露被追究责任,才用这种手段遮盖证据的话,不得不说他真是非常成功。这位留在江户的大名亲眷甚至有自己的封地,在江户过着不错的生活。
“触及到了这种层面的话,可以迫使浜本大人切腹也不是难以想象的情况。”
结衣初始抽出的那一沓信笺已经烧的干干净净,只剩下手中最后六封信件,这想必就是结衣夫人提到的,浜本大人死后两年内,断断续续寄给结衣的信,也是最终浜本大人得到的确凿的证据。
结衣将那六封信捏在手里,做出要递给雪绪的姿势。她扬起头,用下巴略微抬起的傲慢的样子看着雪绪。眼睛里突然流露出笑意。
“诚一希望我交代给你的话已经讲完了。”
接下来,是私人恩怨。
结衣的姿态完完整整地表现出这一点。
“我不是那种有正义心到哪怕被卷入也誓要追究的人,诚一或许是,但我不是。我憎恨的对象从来只有两个,一个是那引发了这一系列事端,却依然安然无恙的人,一个,是你。”
惊觉到结衣语气里微妙的恨,雪绪警惕地抬起头。
太迟了。
结衣毫不怜惜地将信封直接塞进炭火中。她为了防止雪绪冲上来将没来得及燃烧的信件抢走,冒着被火烧伤的危险也强硬地用双手挡住唯一有空隙取出的铁架。微微发黄的信封似乎在表面浸过油,在已经旺盛燃烧的火盆里迅速地化作扭曲的灰烬,雪绪将结衣一把推开之后将滚烫的火盆推倒,拼命地踩灭已经没有意义的火焰,徒劳地伏在地面上努力将什么也看不出的灰与木炭分离开。
“结衣!”她难以置信地转过身摇晃着结衣的肩膀,“如果恨的话,就让我来啊!夺去浜本大人生命的,我来面对!只要交给我就好了啊,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
结衣心满意足地看着雪绪的脸,但也只有一瞬间。
她的情绪从脸上褪去,胸臆间剩下的转为沉淀的哀伤,好像完成这件事就是她使命的结束,而看到雪绪的表情她就可以放下。她的肩膀从雪绪的手中摔下来,而眼睛注视着屋顶。
“这是,我对你牵连到诚一的复仇。”
——向他乞求原谅吧。
死原来是这样的存在。
那么冰冷,那么空虚,就像做梦一样,可是又比什么都真实。起码,比此刻存在于这里的自己真实的多。
她颤栗起来,平日几乎没有表情的她瞳孔不自觉地扩散了,但沉浸在痛苦中的人类无法察觉,她自己也没有察觉。她站了起来,单齿木屐在溶洞中发出空空的回响。人类抬起了头,只看到她表情肃穆地环视着自己存在了百年之久的洞穴,陷入了思虑。
但不是这样。她只是感到前所未有的期待和喜悦。风熄灭了人类的灯笼,而她仍然能将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或许是与她的欢喜同调,溶洞深处的光辉亦膨胀起来,变幻闪烁。她伸手抱住自己的双臂。
“我来帮你欺骗她。”
人类说了什么她没有在意,她也不再记得自己说过什么,发出幽暗光辉的夜明珠,灰紫色的衣袖,被沉痛击垮的人类,天狗一样的单齿木屐,这段经历将不再存在于她的记忆中。
但是,既然不再存在,为什么会看到。
伊织抱着头发出压抑的惨叫,藤原家的茶杯被她从桌面撞落下来。
好痛,好痛。为什么会这么痛。
那到底是什么,是谁,是什么时候。
为什么会看到,怎么会这样。
好痛啊!
“伊织……伊织!”
谁在叫自己的名字?
无数个问题闪过,还没有余力去进一步思考就换做更新的问题,一片混沌中,身体被人果断地抱起,她感觉自己踢翻了藤原家的椅子,好像还被不少人惊愕地注视着。这样不行,鲤,太显眼了。她脑中残存的理性还在试图把握住现状,重叠的虚影又尖叫着覆盖掉张嘴说话的欲望。
雨似乎停了,身上感到凉凉的潮湿气息,鲤的脚步声中偶尔混合了踩中水洼的声音。
让人感到安心的轻微颠簸使得少女缓慢睁开眼睛,平常颇不正经的鲤专注地朝前方疾走,看起来很不可靠的双臂正可靠地抱住伊织的身体。身体的不适在渐渐消失,只要再清醒一点,刚才瞬息抓住的幻影就将逝去到未知的地方。
“安心。你家就快到了。”第一时间察觉到怀里少女的变化,鲤低下头,稍微放缓了步速。伊织沉默着,缓慢地伸手抓住鲤的衣襟,像是想尝试从他怀里下来。
“别勉强自己。”语气似乎比刚才要严厉一些,伊织扬起头,正好看进鲤关心的眼。
对方清澈的瞳孔中,映出少女发髻散乱的影子。
意想不到的惊愕感让她瞬间停止了呼吸。
她牢牢地盯着对方眼中的长发少女,就像从未在镜中审视过一般认真端详。但是方才所见的一切都像指间碎沙,散去后只留下用力握攥的痛苦。
“那是,谁?”
雪绪和夫人从林区归来的时候,被鹿袭击了。
在山中生活,与意料之外的凶兽擦身而过是难免的事情,雪绪也曾在清晨沐浴的时候,用强迫性的自我坚定与不远处潜藏在草丛中的生物分享同一个湖泊。善意未必能有效传达,恶意也未必一触即发,无论与什么动物相遇,在互相都存在伤害对方的可能下,双方都会更慎重地思考行动。
那只完全不顾忌彼此实力差距,以超越了动物本应存在的畏惧之心向雪绪和夫人发起攻击的生物,是一只体型较大的雄鹿。
以町人浅薄的想象,鹿应该是更温和柔顺的生物,但是习惯于在山中生活的雪绪很早就知道不可以这样轻视野兽,结实的角配合矫健的蹄可以拼接出的强大破坏力,修行多年的武者也未必能胜,正如赤羽很早对她的训练一样,遇到这种突发事件,她会选择避让,以自保为优先。
她完整地看到了让她感到吃惊的一幕。
患有表象为杀戮的病症的夫人,和雄鹿展开了搏斗。妙鉴夫人的杀戮从不因对象而改变立场,她对任何战斗都拼尽全力,但奇异的是那只鹿同样倾尽全力。
在绝不会有第二结局的前提下,鹿依赖的是另一种雪绪不甚明白的蛮横,在颈血如喷泉一样喷出之后,依然不懈地在夫人侧腹留下了撕裂的伤口。
“就算是这样也赢不了,蠢物就是蠢物。”夫人对此很不屑,但雪绪在事后帮夫人清理缝合伤口的时候,依然感到惊讶。
这便是复仇。就算明知道赢不了,依然不惜一切地要搏一把,自身已经不重要了,不以自己全部为赌注而做出的复仇,就不应叫复仇。
“所以才说你早就扭曲了。”
分歧只在这里。
“我眼中的复仇,若不能让对方体会到痛苦,就只是一厢情愿。鹿又姑娘,以为可以得到的东西一夕被毁的感受如何呢?”
从身后传来细微的响声,声嘶力竭地朝结衣发泄过无用的怒火后,雪绪面无表情地看着结衣。
雪绪没觉得自己无辜,但愤怒的情绪还是在脑中上行。
她固然知道对方恨她,却也无法接受结衣这般决绝地销毁浜本大人的一切,只为了当着自己的面把希望踩碎。
左手传来被人抓住手腕的触感,雪绪才发觉自己下意识地抽出了短刀。
有趣的是,她知道这次是谁,所以没有扭头去看来人。
“好了,结衣,接下来我来处理。”
对方的话语虽然语气温和,现在在雪绪耳中听来就跟结衣一样目中无人。他扶起结衣,拂掉自己妻子身上因为刚才的争执而沾染的灰烬。他腰间的铃铛和结衣悬挂的一模一样。想来也跟花店的小森店主所说的一样,两人身上有一样的香气。
“唯人。”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起,因为跟伊织交好之后,在伊织面前就不再拗口地称呼唯人叫鹤见屋少主,只是这次雪绪是故意的,她在结衣即将走出门口的时候粗鲁地叫住唯人,不难想象少夫人脸上会浮现的表情。
鹤见屋少当家自然地点头回应了,然后才呆了一呆,像是才意识到这人并没有资格这么亲昵地称呼自己,他有些为难地歪头笑了一下,仿佛刚才没看到自己的妻子被几日前与姐姐绝交的昔友拔刀相向的场景,在两个气氛难受的女人中间,显得格外开朗。
这种表情比起结衣的敌意,不知为何让雪绪更为厌恶。
“鹿又姑娘有何指教?”
“这么说来,少当家是早就知道结衣夫人和浜本大人的事情了么。”
没别的意思,只是突然想到这一点于是就问了。
——才怪。
唯人似乎并不能理解这种恶意,他拉住身体微微一抖的结衣,笑着低头对妻子说了两句话,然后拍拍她的后背,为她提起灯笼递到手中。
“嗯,我很早就知道了呀。”
在结衣的身影还没有离开雪绪视线的同时,少当家响亮地承认了。
毫无疑问毫无余地的惨败。
甚至这句颇为恶意的提问本身也没有价值,只不过越发显得自己恼羞成怒。结衣就这样堂堂正正地在她眼前销毁了浜本大人留下的佐证,雪绪不知道自己还留在这里有什么用处,她几乎要发出笑声。
唯人大概是苦恼于这被弄得狼藉的小屋,自己思考了一会儿,取了竹帚把洒落一地的炭灰木块收起来,重新安置好。之后他不自在地站了一会儿,似乎觉得自己站着太不合适,就盘腿坐了下来。
“我说,鹿又姑娘。”
鹤见屋的生意在逐渐转交给唯人负责,老当家虽然还在壮年,就已经有了退休的念头,也可能因为儿子表现得很能干,加上儿媳的辅助,出色表现让老当家很放心吧。跟伊织迥然不同,唯人开朗爽快的性格很容易给人留下好感,些微的莽撞和少年心性导致他相处起来,也比那批泡在商场里油滑一身的老油条让人舒服。
但这招今天是不可能有用的。
“可能我这么讲太不知道轻重,还是想说,不要怪她。”
雪绪脑中有一万句话可以甩到唯人的脸上。
“因为结衣她必须要这样做,不然她过不去这个坎。我无论如何不希望她禁锢在这个执念里,她需要这样干脆利落的报复。就算她很清楚鹿又姑娘没有错。”
必予对方以痛楚,不然就只是一厢情愿。
雪绪伸手捂住自己的脸。
“我也说过她,痛苦从根本上是不可能理解的,结衣她就是……放不下。说一句很不知好歹的话,我很庆幸鹿又姑娘此刻真的还在江户。”
“就为了让她彻底对浜本大人的事情死心,好以后跟你过幸福快乐的生活?”
唯人的表情严肃起来,但是过了片刻还是露出笑容。
“她必然会过得幸福快乐。这些说到底都没什么意思啦,鹿又姑娘请跟我来,结衣烧掉的那些是她手抄的复本,浜本大人的正本在另一个地方。”
唯人自己先站起身朝门外走了两步,又很尴尬地停下来回过头看留在原地不动的雪绪,像是在疑惑对方为什么不跟上来。
雪绪突然没脾气了。
“你们……”她摇着头吐出这两个字,然后不以为然地合上眼睛。
先是告诉她手中的证据,然后当着她的面销毁掉,再让本以为一无所知的少当家来告诉她证据的真本还保存着。好,好得很,倒要看看今晚还有什么好让她更吃惊的。
大不了就是到了地方再告诉她不好意思又把正本搞丢了吧。
雪绪跟在唯人的身后,慢慢地到达他所说的角落,并且理所当然地,她留意到了唯人希望她留意到的东西。
她再一次沉默了。
红发的少女整个身体都发起抖来,她忍无可忍地抓起唯人的衣襟。
“你们耍人耍够了没有!伊织可是你的亲姐姐!”
鹤见唯人唯有此刻的目光彻彻底底的冷静下来,像是在迫于承认一件早就应该承认的事实。
“就如你所说的这样。鹿又姑娘。”
他从眼前的墓碑旁边抽出一块青砖,在空心的砖块里取出六封书信。
“结衣也认为只有这样是最好的办法了。鹿又姑娘,我将浜本大人的信件给你,作为交换,请你救救我姐姐。”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始终没有看着雪绪的脸,而是默默地盯着墓碑。
这块墓碑特意安置在陵园里相对偏僻的角落,没有送进鹤见家自己的墓园,但是显然一年四季有人来打扫,暴雨过后也没有显得过于狼狈,那是一块有些年头的墓碑,上面写着一个很熟悉的名字。
鹤见伊织。
因骤雨而突然多起来的客人就会像骤雨一样突然离去。藤原荞麦店的荷兰少女忙过了一阵之后,现在已经只剩下擦擦桌子这样的小活。她多少有些担忧方才的事情,丹吹小姐好像很痛苦的样子,不由让她想到百夜狂化之类的传说。希望没事啊……
话说回来那个鲤好像叫她,伊织?
这么看,丹吹小姐居然对自己用化名。这个想法让十五夜有点受挫。
“小姑娘,没想到你家的荞麦面味道还不错。”
突如其来的搭话让她有些拘谨,特别是注意到开口的是之前骤雨时分进到店里的武士。十五夜并不像鹿又雪绪那样见多识广,但是武士因为长期佩刀而形成的大开大合的步态,她还是认得出的,何况对方的衣物也显出其身份高贵。
所以虽然她心里想着觉得味道不错不过是因为你们平时吃的都太好,嘴上还是要露出笑容表达感谢:“多谢您夸奖。”
“到戏台要开始表演的时候,说不定还能来吃到,可不要退步啊。”
对方语气里的高高在上让十五夜轻笑了一下,随后是他身旁的另一位武士掏出了钱币。他一口气付了大约是三倍的价钱,十五夜连忙想把多出来的部分推回去。
“不用找了。我也很中意这里。”
付钱的那位武士的声音让十五夜轻轻皱了皱眉,入耳听来声音尖利,却带有厚重的鼻音。
十五夜想了想,似乎从对方的话语中察觉到什么,又多问了一句。
“那个戏台,跟二位大人有关么?”
前一位武士什么也没说,笑了笑就挑开暖帘出了门,后一位武士也笑了一下。
“稍微有那么点关系,我家大人对此很期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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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章写的我累死,也是来回改了好几次。
怎么样是不是又吓了一跳呢,自然开始收线以来剧情好像在云霄飞车上拼命地跑。
嗯,这次没什么特别的废话想说,大家自己看吧。
艾尔莱斯特[Elghtos](极乐镇)帝国。
以经济军事力量强大而著称的帝国。面积辽阔且民族较少,为一面与大陆接壤一面环海的海陆国。沿海地区气候温暖湿润,人民总体经济水平较高。
目前的政治制度为民主共和制。持续了几世纪的奴隶制于上任国王在位时遭到改革并且瓦解,导致国内关于奴隶制问题的矛盾不断激化。王室希冀于不断调整法律来平息骚乱,但大都无济于事。人民普遍信仰宗教,近年来教会的权利有压过王室的趋势。
帝国首都卫安德烈亚[Andrea]。普遍采用公年纪法,以神话传说和史书记载中【圣人】安德烈亚的诞生年为元年,也称“新历”(旧历泛指对安德烈亚诞生前的年份记述)。目前为公元7世纪左右。
总体来说位于世界的东方,也因此被称为“东方的帝国”。
移动电话在桌子上震动着。它的扬声器循环着轻快的来电铃声。一个八拍,又一个八拍,翡翠一开始还跟随着音乐的旋律敲击键盘,而在手机震动着转过了半个圈之后,她终于难以忍受的皱起了眉头。她转头盯着自己的移动电话,恰巧此时因为太久没人接听的缘故,通话中断了。然而安静的时间仅仅持续了两秒,移动电话又开始唱歌跳舞。
来电显示的名字还是刚刚的那一个,翡翠的眉毛抽动了一下,小指蹭了过去按下免提。
“您好,安格斯先生,我记得我已经辞职了,不再是你手下的员工了吧?”
“你还说这个?!那你总该记得我是驳回了吧?”扬声器中传出男性有些气急的声音,翡翠无声的叹了口气。
“咦,我不记得了哎……反正也没差吧?我已经逃之夭夭咯。”
“你……既然如此我那就再说一次,千手的技术部门还需要你。仅仅一次的失败算不了什么,年轻人——”
“——要勇于挑战。哎呀,您的这句话可是被我奉为金句的哦?所以我现在就是在挑战了嘛。”翡翠轻快地靠在椅背上,晃动着双脚,“我想还没有和您讲过?我现在正准备参加猎人的试验呢,作为‘挑战’,这也可以说是含金量满满吧?”
电话的那一端沉默了,随后能听见在远离话筒的地方有什么人大呼小叫了起来。看来对面也是在开免提?这又是在搞什么,优秀员工挽回大会?翡翠被自己脑中蹦出的短句逗乐了,发出了短促的笑声。在这称不上礼貌的笑音过后,对面终于再次传来了安格斯先生的声音。
“不……你听我说,虽然要勇于直面挑战……年轻人还是要有自知、要认清自己的能力,你要相信,没有人希望失去你这样一位优秀的技术人员——”
啊,真的说了,“优秀”。随意想到的说法作为回应再次让她有点想笑,说话时却又拼命地忍住了。
“嗯……没想到您就这样不相信我的能力啊。不提通过的可能性,而是直接担心起我的性命安全了?不过可以理解,因为我‘很弱’嘛。”翡翠装出有些失落的声音,又在对方说话之前抢白道:“好啦,安格斯先生,闲话到此为止,我可是有点忙哦?到现在对于考场的位置还毫无头绪,就算是我也是有点焦躁的,所以还请您放弃什么不切实际的想法,有什么事直接说比较好哦?”
对面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背景音似乎变得平静了一些。“好吧,那我就直说了……我知道你今天还看过我们的内部论坛,发生了什么事你也清楚吧?塞德斯那边有点麻烦……我们一般使用的系统基本已经全面瘫痪了,即使是使用着青玉鹦哥的那一台也完全失去了反制能力……但毕竟现在的使用者还是通过培训没多久的新人,如果是作为开发者的你应该可以使用的更好吧?我们不要求你把对方抓出来,只要你能挽救我们的设备,薪酬方面——”
“不,不,不,我拒绝。”翡翠轻快地拍着手,“您以为换成我就能做到吗?小道消息告诉我,这件事已经登上了猎人的内部网站了哦?就像您之前认为的一样,我大概确实距离那个水准还有一定距离呢,再说青玉鹦哥已经不再是什么铁壁了——这在不久之前已经被证明了吧?虽然很不好意思,不过我已经决定暂时放弃这个孩子了,在它得以进化之前,我劝你们也不要太过依赖它比较好哦。”
虽然很有兴趣,那究竟是怎样的……嗯,还是要忍耐呢。翡翠念念自语着,拿起移动电话放到耳边,通话自动切换成了私密模式。
“您先不要急着来劝说我——您知道我为什么要参加猎人的试验吗?之前的那次攻击我多少有些头绪了哦,那可能是来自‘真正的猎人’的攻击。虽然我还不确定这意味着什么 ,不过难得我决定要‘主动出击’……嗯,可以这么说吗?我可是正在寻求答案的重要过程中呢,所以可以请您不要来分散我的注意力吗?”翡翠平缓的说着,空余的一只手快速的敲击键盘,大大小小的窗口一瞬间消失了。
“啊,不过虽然我没有办法帮您解决问题,不过作为的共事者,我还是可以给出一个建议——请去聘请‘真正的猎人’吧,也许这是只有他们才能理解的领域。尽管我不知道怎样算是真正的,怎样又是虚假的,但至少猎人执照算是一个凭证?您可以向上面建议看看——虽然要付出的薪酬,肯定会比聘请我这样的前任员工来的要高吧。”
翡翠微笑着听着对面断断续续的回应,摆弄着一旁的手机吊饰。通话的声音变得更嘈杂了,唦唦的声音渐渐覆盖了人声,伴随着轻轻的“啪”的一声,通话彻底被切断了。
“真是抱歉,就让我先将您拉入黑名单吧……时间并不宽裕呢,我也不想因为什么‘与我无关’的原因而让我的忍耐力全部失效……我可是很期待按照我的‘最佳方式’得到答案的那一瞬间啊。”
忍耐,忍耐。翡翠啪的一下把电脑的屏幕合上,原本微不可闻的风扇声彻底消失了。
可真是危险,刚刚差点成为最后一根稻草呢,再这样对着电脑下去,搞不好就要“犯规”了……耐心还是很重要啊,是不是出去走动一下比较好呢?
这样考虑着,翡翠把自己的草莓行星塞进了背包里。行李本来也没有多少,必要的东西都一直有好好的归位。她拍了拍装的结结实实的背包,走出了房间。
……嗯,既然这样,直接退房吗?翡翠对自己脑海中蹦出的念头按下“采用”,走向了旅馆柜台的方向。
十二月末。这是一般被归为“冬天”的时节,这里也并非是什么季节反转的区域,然而布吉岛上却并没有寒冬的味道。这可以说是“四季如春”?翡翠这样想着,整了整自己的帽子——不太想再把它塞到背包里,还是带着吧。
嘴里啃着涂抹着鱼肝酱的蔬菜三明治,翡翠漫无目的的走来走去。前两天是有什么狂欢的活动吧?错过了有点可惜,结果自己还没有好好逛过这里的商业街。虽然这样想着,她也根本没有注意周围熙攘的人群和琳琅的橱窗,脚步的前行缺少指向的目标,她只是随意的行走,不知不觉周围的声音也变得淡薄了。
“啊,走错了?”翡翠眨眨眼睛看着前面封闭的巷尾,转过身去。这还真是有点似曾相识的场景,只不过旁边没有这么多岔路呢……不会迷路吧。翡翠想想几周前的光景,忍不住笑了笑——不知道那个弟弟现在怎么样,有找到考场吗?
“喵——”经过一个巷口,翡翠突然听见了猫咪的叫声。她微微侧过头去,看到了好几条从拐角处甩出的花尾巴……三明治已经吃掉了,但刚刚一时兴起买到的鱼肝酱还不知道怎么消耗,“有些吃腻了”,那么猫咪会喜欢吗?
轻轻甩着盛着鱼肝罐头的袋子,翡翠拐进了小巷。大概因为没有阳光直射的原因,这里微微的有点阴凉,然而在前面那个巷口,阳光却又从巷子的另一端照射了过来,翡翠不由得眯起了眼。
猫,大约六七只的流浪猫,以及……一名女性。翡翠这样想着,目光扫过对方的面部和双腿。虽然是女性的样子,但大概不是人类——不如说,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尽管不知道是否准确,翡翠还是将对方与脑中浮现出的名词连上了线。自己姑且算是来给猫咪送上食物的,该不会自己也要变成食物了吧?
这样的念头一闪而过,翡翠却没有停下自己的脚步。她的介入使原来似乎处于对峙状态的猫群和女性都转过头来盯着她,聚集的目光太多,结果翡翠还是停下了脚步。
“嗯……我打扰到你们了吗?需要我离开?”
她微笑着这样说,透过眼镜观察每一束投来的目光。警戒心、警戒心、警戒心、好奇心、食物?她看到一只身材幼小的猫咪圆滚滚的眼睛,忍不住笑出声来。
“——这位小姐。”似乎是异种的女性开口说道,“我现在遇到了点麻烦……你能够帮助我吗?”
“嗯?麻烦?我吗?”翡翠歪了歪头,“请问是什么事呢?我也不是许愿精灵,只是一个路人,不知道究竟能为你做些什么呢。”
“是这样的。”对方伸手指向翡翠,又稍微向上方移去,“我经过这里……现在钱包被那只猫拿走了,你能帮我拿回来吗?”
虽然叙说着烦恼的内容,声音却似乎没有什么困扰的感觉。翡翠微微侧过头去,顺着手指的指向看去,发现在她后面的矮墙上蹲着一只姜黄色的猫。猫的四肢看上去很结实,大概是一只力量颇大的猫。猫的右前爪按着一个零钱包,上面隐约有着蝴蝶的花样,大概就是女性所说的那一个。猫咪居高临下的看着翡翠,发出一声低沉的叫声,阳光正好照在它的身上,粗壮的尾巴摇来摇去,看上去似乎还有点王者风范。
“啊,您是说这一只?真伤脑筋,我不太喜欢应对猫咪呢。”她随口这样说着,又转过来看着巷中的猫群。那只幼小的白猫似乎往前移动了一点,眼睛睁得更大了,一旁看上去更年长一些的三花一爪子拍到了它的脑袋上。幼猫有点委屈的叫了一声。
翡翠向前走去,好像忘记了身后的“国王”以及她刚刚出口的话语。她蹲下身子从袋子里拿出几个罐头,拉住拉环一个个打开了。
“你想要吃吗?对食物的感觉很灵敏呢,但还有些沉不住气……要做一只好猫,一定也要有耐心啊。”
猫听不懂她在说什么。翡翠把罐头向前推了推,那只三花先于群猫走上前来嗅了嗅,随即低头吃了起来。看到这个样子,其他的猫也走上前来,幼小的白猫很快就在胡子上沾上了褐色的鱼肝酱。
“很饿吗?不过果然猫会喜欢这样的东西吧……”她抬头对着那名女性笑了笑,对方依旧沉默的看着她。翡翠站起身,转过去看矮墙上的那只猫。
“那你呢?你不喜欢?还是在你‘忍耐’?”
姜黄色的猫从鼻子里喷出气,低头看着自己爪下的战利品。它的右前爪动了动,漂亮的钱包上勾起了几条线头。
“哎呀,这就开始弄坏了。”翡翠做出伤脑筋的样子说着,手掌向上伸出手去,“不能给我……不能还给人家吗?虽然说大概确实是你的战利品,不过你比起吃东西,更喜欢玩耍?那样的话,岂不是老鼠小鸟玩起来更开心?你抓不到吗?”
看着伸向它的人类的手,猫眯起了眼睛。要被抓了吗?翡翠这样想着,但似乎仍然没有什么危机感。她靠的更近了。
“……那个吊饰。”身后的女性再次开口了,“你口袋里的那个吊饰……可以用它来吸引猫的注意力。”
“吊饰?”翡翠的动作停了下来,有些疑惑的歪歪头。她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上,装在右边口袋里的是被自己叫做“西瓜方糖”的移动电话,上面有着小小机关的鸟型挂饰从口袋中掉了出来,随着自己的动作晃动。
“啊……猫咪确实会喜欢这个呢。”她有些苦恼的眯起眼睛,“不过这个小东西呢,今天刚刚为我工作……啊,不过也无所谓啦。”
她的语调突然变得轻快了起来。说起来,我在怕什么?如果这样轻易就被干扰,那也不过是……最近果然是太焦躁了吧。
这样子下去,大概什么也做不到……那可不行呢。
翡翠这样想着,露出了干脆的笑容:“嗯,就这样吧,是你大显身手的时候哦。”她收回伸出的手臂,将自己的移动电话从口袋里拿出来。吊饰的绳子扣的有点紧,翡翠慢慢的把它从吊饰口中抽出来。她举起小鸟形状的吊饰,在那只猫的眼前晃来晃去。猫的眼睛随着它转动,然后脑袋也一同跟随着吊饰的摆动而动了起来。它的前爪似乎绷紧了,在准备着什么。
小巷中响起轻快的音乐,翡翠能感觉到西瓜方糖在口袋里有节奏的震动着。随着来电铃声的响起,姜黄色的猫迅速的伸出右前爪抓住了晃动的吊饰,与此同时,翡翠的另一只手的指尖也触到了蝴蝶纹样的钱包。
“啊,拿到了……作为交换,这家伙就送给你了哦?不过不要把它吃下去,会闹肚子的。”
得到新玩具的猫似乎瞥了她一眼,越过翡翠的身子跳下墙头。小巷中的猫群已经进餐完毕,但还留着大半个罐头——那只眼睛圆圆的白猫还在盯着它。姜黄色的猫把嘴里叼着的吊饰甩过去,白猫的注意力被转移了,而它则像一个绅士一样吃起了罐头里的鱼肝。手机铃声停止了。
“喏,给你,这是你的钱包吧?”翡翠把手中的东西递向那个女性,“上面的图案被勾花了真是有点可惜呢,不过这一点我是无能为力哦。”
“……多谢。”对方微微眯起眼睛,接过了那个有些损坏的钱包。“感谢你的帮助……不过我想问,你为什么会帮助我?那个吊饰对你来说不重要吗?”
“哎呀,是你遇到了麻烦,感觉很苦恼吧?”翡翠歪歪头,一如既往的微笑着,“那也许是很重要的东西,但又也许是相当没用的东西呢……不过要说原因的话,大概是心血来潮吧。”
阳光照射的让她感觉有些发热,翡翠还是伸手摘下了自己的帽子。
“怎么说呢……‘也许会发生什么好事’,我的感觉有时候还是蛮准的呢。”
不过不管怎么说,猫咪开心也很不错啊,因为我喜欢猫。翡翠这样说着和之前完全相反的话,脚步越过女性蹲下身子去摸那只白猫的下巴。尽管玩耍被打断有些不满,但就好像之前忘记食物的魅力一样,猫咪很快的眯起眼睛,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是吗。”女性的声音平静的响起,能够听到她不同于人类的细小的脚步声向巷口走去。“我是猎人考试的引路人……布吉亚火山背面的山脚下,山洞右边的岩石敲三下。”
“……嗯?”翡翠侧过头去,女性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然而还可以听得到她的声音。
“——天上飞的是半熟的猪扒,池塘里游的是帽檐上的芦花,今天的晚餐是烂泥巴。你看到女人的丈夫去了隔壁寡妇的房间,你还看到楼下的秃头大爷进了女人的房间,你的眼睛不怕瞎,因为你有睛克拉……这就是你所需要的答案。”
女性的声音渐渐飘散在空中,到最后只能听到微弱却又清晰的声音。翡翠眨了眨眼睛。
“……啊、哎呀……原来是这样啊。”她吐出一口气,站起身来,对突然间因为按摩结束而感到不满的白猫露出抱歉的笑容。
“这是‘有好事发生’吗……?看来我的感觉还是蛮准的?”
她轻轻的笑出了声来,周围的猫群奇怪的看着她。翡翠从口袋中摸出纸和笔,歪歪扭扭的记录着。电话铃声再一次响起,但依旧无人应答。
“真是的,这可不好记呢……如果忘记了,那我就是最大的蠢蛋了吧?”
-2100字-
随着一行人不断前进,终于来到了一扇大门的前面。
伊莎贝拉的手杖 咔 地一声敲击在了门上,她将手掌按在门上,慢慢地用力。
随着门越开越大,柔和的光线顺着门缝倾泻到门前的每个人身上。
门后的巨大空间虽然处于极深的地下,但是丝毫不显得幽暗。高高的穹顶中央像是镶嵌着一片巨大一样散发着柔和的光芒,笼罩着整个穹顶之下的空间。放眼望去,远方有着大片的草原、成片的树林、以及鳞次栉比的农田,由脚下向前延伸的,并非在地上看到的石砖路。
“……绿都,也是这样的。”零率直地说出了自己的感想。弗雷亚像是有了兴趣一样:“嗯~?你的家乡也是这样吗?”
“……嗯,我住在城外,每天能见到的风景和这有些相似。”依然淡淡介绍着的零并没有多说什么的打算,但是他的眉毛微微上扬,神色间流露出了些微的惊讶。
格莱塔吹了个口哨:“哦~这还真是漂亮啊。世外桃源这个词就是形容这种地方的吧?~”
在这地下生长着的一切,恐怕只能用奇迹来形容了吧。
伊莎贝拉没有转过身,她只是停下了脚步,抬起头对向面前的广袤空间:“我们叫这里,喜乐之地(The Rapture)。”
“哇啊~”弗雷亚深呼吸了一下,“反倒是地底下比较有让人舒服的感觉呢。”
这话也提醒了格莱塔,他似乎有些不相信:“诶?这里真的是地下么?”
“是的。”伊莎贝拉说,“除了无法得到蓝天……这里就是理想之国了吧。”说着,她顺着道路指向远方:“大导师在中央的建筑,那座塔里。”
“那我们现在就过去吗?”弗雷亚稍稍按了按被风稍稍吹骑的帽子,询问到。但是零却已经率先迈开了步子:“多谢。”
看到零性急的样子,格莱塔无奈地看向弗雷亚,她却只是轻轻笑了一声,也迈开步子跟了上去——格莱塔“唔”了一下,犹豫起了要不要也顺带安抚一下零,一边环视着周围的景色一边和伊莎贝拉一起跟在队伍的最后面。
随着渐渐走进小屋林立的村庄,能看到的村民也渐渐多了起来。他们看到零走在队伍最前时虽然有些疑惑,但是一看到伊莎贝拉也跟在后面,便友善地向一行人打招呼致意。零有些勉强地点头回应着,弗雷亚则摘下帽子,对打招呼的村民们送去了完美的微笑。格莱塔倒是很来劲,他向每个村民都招着手,同样亲切地回应着他们。
走进塔的内部,则是出乎想象的高耸空间。
“从外面看明明没有那么大呢~”弗雷亚回忆着刚才在外面看到的景色,格莱塔却好奇地看着塔内的样貌——
整个塔似乎只有薄薄的一层塔砖墙而已,而且内壁上没有任何堆砌纹路——就像是有人用心打磨过了一样。格莱塔好奇地抚摸光滑的石壁,指尖所碰到的地方却忽然亮起了缥缈的光芒,吓得他急忙缩回了手。
“你不进来吗~?”得到了伊莎贝拉的摇头作为回答的弗雷亚最后踏进了塔内,她慢慢抬起头,看着高塔内壁的流光慢慢向塔顶汇集——高处的墙壁上环绕着拱门型的彩色玻璃装饰。苍穹顶部的光芒透过这些马赛克投射在地上,映出了五彩的画面。给这片区域蓦然增加了些许神圣感。
零并没有多看,更没有多想,他大声地对着塔内的空间说到:“大导师阁下,请问找我们有什么事——可以的话,请务必挤出时间去救她。”
一个声音回应了他:“异界的旅者啊…你们终于来了。”这个声音给人的感觉,像是老人,像是青年,像是小孩;又既像男人,又像女人——甚至给人以一种,自己在和一切人类对话,却又在和什么其他东西对话一样。
弗雷亚轻轻歪头:“让弗雷亚想起了第五季了耶~”
“我完全了解你们的意愿、也知道你们曾经拯救过的众多世界。”
虚幻的声音再次响起,诉说着他的、他们的愿望,“现在,索纳尼尔正处在危机之中。这里的人们恳求你们的援手。”
“……客套话就到此为止吧,我们能见到您全是靠着依蕾托用自己当诱饵换来的时间。”突然插嘴的零用坚毅的目光看向那个‘存在’,紧紧地握着拳头,“我不想欠人恩情——更不想背负人命…………——告诉我,你们希望我们做的。”
大导师们惊讶地顿了顿,随即像是叹息一样地说:“他也选择了他的道路,请不要为他哀叹。”顿了顿,仿佛看穿了零心中坚持的是什么一样,“那只会让他的觉悟蒙羞。”
“可……”“零。”零刚想说下去,弗雷亚已经伸手挡在了他身前,“我们先听完吧?~”
看着她一如既往的微笑,零的心中泛出了淡淡的心塞感,他用力地深呼吸了数次后,沉默了。
大导师们再次叹息了,‘他们’看着巨汉低下了头,便开始讲述起了这个世界的状况。
————————
“克莉斯多米。”
(啊啊,我在)
“克莉斯多米。”
(伊莎贝拉)
“克莉斯多米……”
(为何,反复呼唤我呢)
少女的背后,映出了一对宛如幻影般的翼。
“我不想接受。”
(……)
“我不能接受。”
(…………)
“她”沉默着,“她”也知道少女所烦恼的是什么。
被背叛过一次的“她”当然知道这份感情。
(……伊莎贝拉,我没有后悔过)
伊莎贝拉的手杖周围出现了一团又一团金色的光,慢慢地飘进了手杖里。
(所以,你也不要让自己后悔——明知破灭也好,明知希望渺茫也好)
“克莉斯多米……?”伊莎贝拉的语气带着惊讶,她仿佛看到面前站着一只缥缈的龙。
(去决定吧,这是没有‘过来’的你才能做的事情。)
伊莎贝拉握紧了手杖:“对不起,我任性了。”
(这时,还有更合适的词,对吗?)
“……谢谢。”
她听到了门内零的肺腑之言——毅然地伸出手,她背上那对幻影一样的龙翼似乎更加真切了。
猛地推开了门,大声说出了自己的愿望,彰显着巨汉的正义的,被巨龙所承认的,小小的愿望:“————————”
~T B C~
*计字4703。
*终于完本,我中了一种名为3.0的毒……
最终解决了雄狮的是加瓦尼手中那朵玫瑰花。雄狮轰然倒地,鲜血从它全身各个伤口中涌出,折损大半的狮群见到狮王死去立刻成了无头苍蝇,乱撞一阵之后逃向了不同的方向。
像笑话一样。
“干掉了吗……”薇塔塔心里一块大石放下,立时觉得脚下一软,扑通跪在了地上。黑雾仍然在她头顶维持着伞盖的形状,只是稀薄了许多,勉强让阳光维持着不会灼伤她的状态。
加瓦尼没受什么伤,Blank早就扔掉了她被抓成一条条的斗篷不知跑去了哪里,阿泽拉也被白熊咪克保护得好好的,亚修看起来还能坚持,折途也从地上摇摇晃晃爬了起来。只有躺在地上的丽奈德状况不甚乐观,她的那些伤口翻着血肉,可怕得像一张张贪婪的嘴巴在吸取她所剩不多的生命力。
不能死在这里啊,人类。
我可是拜托夏德娜大人将你救回来的……
在我对你失望之前,不可以死。
女孩绷紧腿上的肌肉站起来,背后一阵阵火辣辣地发疼,想来是被兽爪划到了。黑色的雾气正在缓缓修补着她身上的那些伤口,这是她作为一个牧师的自保本能,而有意地救另一个人是她没有做过的事情。
即使如此。
夏德娜大人,再帮我一次吧。
女孩指端缠绕着那些修复她自身的雾气,将它们缓缓地送进丽奈德的伤口。效果是立竿见影的,那些可怕的伤正在缓缓愈合,先是止住了血,然而绽开的皮肉还是无法愈合如初。
不行的,这样下去救不了她。
怎么办?
一片影子罩在丽奈德身上,然后一只还带着血的手将柔和的白光覆在了女猎手身上。薇塔塔抬头看了看手的主人,折途眼里光彩黯然,白色的牧师服已经被染红大半。
她听到艾瑞克牧师的咕哝:“什么啊……真是逊毙了……”
“先把人救回来才是正事……”糟糕,腿上感觉有东西,应该是背后的血流下来了。
亚修的声音煞风景地传来:“不要拌嘴了,专心治疗。”
什么人嘛,这也算是拌嘴了。
好不容易想把你们救回来的。
所以我才讨厌人类啊。
过了大概有个把小时,丽奈德的伤终于被全数修补好,虽然大部分都是折途的功劳,薇塔塔还是累得不想说话,毕竟她从来没有过尝试治疗一个人的经历,折途看起来倒是精于此道。也许是失血过多,丽奈德在这之前已经睡着了,呼吸安稳均匀,应该是没有生命危险,但是一段时间的养伤看起来是免不了的。
“我们先行扎营休整。”亚修已经在地上打了根桩子,正在打第二根,看起来是想在这里驻扎。
“这里缺医少药的……不如我们带她回去无名之城吧?”女孩偏着头,她实在不想再睡在潮湿的地上了,不说她自己的伤口,她的衣服也已经在这一战中破得不能看了。
“她愿意吗?”亚修手上的动作停了,眉头却是皱成了麻花。
“怎样都好……快点决定。”折途手扶着侧腹,看起来是在那里受了伤。
“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吧。”薇塔塔有点没好气,背后很疼,阳光很烈,这里的血腥气又太重了,所有的一切都在刺激着她的杀心,“除非你可以让她现在站起来并且保证她活蹦乱跳的回家。”
而丽奈德在地上睡得正酣,显然不会马上站起来。
一时间众人沉默,没人能为这姑娘的去处做主,而将她留在这片山脉中无疑是下下策,弦月又在闪着光,似乎在催促他们回去。
怎么办?
打破沉默的是一声长长的悲啼,听起来是那种被称为“骑龙”的生物——他们在前一天遇到了这么一群家伙,还被它们追了挺远,薇塔塔自然记忆犹新。如果是一群,大概会是此起彼伏的长鸣,而现在只有同一个声音在不停地重复着单调的悲啼,显然只有一只。
“咱是来找咱的骑龙的。”
“那边就是骑龙的栖息地咯。”
“咱只关心咱家的帕克在哪……”
落单的骑龙,和寻找骑龙的少女猎手。
“帕克——”女孩开口高喊。
也就能喊这一声了,背后的伤口被扯得生疼。
很快一个灰色的影子从山石后面转了出来。个头不算大的骑龙眨巴着眼睛看了看这群人,然后好像是注意到躺在他们中间的丽奈德,悲鸣一声跑向了它的主人。似乎是护主心切,骑龙帕克将丽奈德背起,又向他们呲起了獠牙,眼看就想跑掉。
“好孩子好孩子……”薇塔塔试图去摸帕克的头,却只换回它警惕的对视。
“看来的确就是她在寻找的……”
亚修的话被他自己的呼痛声截断了,被他抓在手中的弦月也落在地上,在草丛中默默地发光。
“队长你还好吗!”加瓦尼失声叫出来,想要捡起弦月。
“没事,稍微休息一下就……”
——白光骤然亮起,跨越空间特有的眩晕再次出现。
白光散尽之时,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已经是变得熟悉的无名之城的街市,而帕克和丽奈德仍然在他们之间。骑龙开始躁动不安,尖利的爪子将地砖抓出一条条的白印,喉间发出紧张的低吼。
“再乱叫的话会吵醒你的主人哦……”折途仍然扶着腹部,也不知是因为受了伤还是在怎样,总之是没什么好气。
帕克盯着折途看了一眼,然后慢慢后退,忽然转身奔跑,带着它的主人消失在了无名之城那些错综复杂的巷子深处。
别死了,人类。
女孩最后看了眼绝尘而去的骑龙和猎手,转身踏上了返回据点的路。
在巨大山脉的冒险算是告一段落,然而事情并没有结束。
走过了几条小巷之后,小女孩紧张到变了音调的声音在队伍最后响起。
“其实我不是……”
加瓦尼。
幼年的精灵眼里含着泪,小脸通红,两个小拳头握得紧紧地仿佛要抓住什么东西。
“……我不是精灵,我是……”
白皙的肤色开始变深,渐渐地成了树枝一样的暖棕色,小女孩尖而修长的耳朵变得短了些,碧绿的眸子也褪成了天空一样的湛蓝。
“我是……侏儒。”
加瓦尼的表情像是做错了什么事,低头咬着嘴唇,眼泪倔强地不肯掉下来。
“对不起……对不起。”
你在道什么歉啊。
你是什么和你是谁有什么关系么?
你是侏儒,但首先你是加瓦尼——就像雅兰对我说的,我是人人厌恶的卓尔,但首先,我是薇塔塔·德拉娜。
“……侏儒啊,没什么特别的。”先开口的是折途,他眯细了眼睛在加瓦尼身上扫了一下,“说起来之前在实习的时候,还没有解剖过侏儒……”
加瓦尼愣了一下,打了个寒战。
这个家伙不会说人话么!
“小加瓦尼就是小加瓦尼——”
薇塔塔扑上去,抱住了小巧玲珑的侏儒,用脸去蹭她乱糟糟的深蓝色头发。
“世界上最可爱的小加瓦尼!”
银白色的无瞳大眼看着属于侏儒的、湛蓝的瞳孔。
那双眼中涌出了更多的泪水,最终好像是再也无法忍耐一样嚎啕大哭。
“不需要介意自己的出身,此心向善,永远都能绽放属于自己的耀眼光芒。”亚修并没有在意加瓦尼的哭泣,只是用他一向的教条式训话做着“鼓励”,“加油吧加瓦尼,你始终能成为拯救世界的有力一员。”
“是!我明白了!”加瓦尼擦着眼泪。
说话间队伍已经回到了兵舍,亚修步子有些沉,转身便进了房间,并没有和其他人打招呼。
祸害遗千年,这家伙也不会出什么事。
倒是自己身上的衣服。
“衣服变成这个样子了还怎么穿啊——”
女孩的哀嚎响遍无名之城的角落。
自然刚从性命攸关的战场上下来,谁也没有心情去买新的衣服,都想尽快休息。吃完饭后薇塔塔本来打着呵欠想去睡觉,却被折途拎小鸡一样拎了起来。
“你干什么啊秃鹰男——放我下来放我下来放我下来!”小姑娘手舞足蹈,换来的只是被折途从后门扔出去,然后推到院子中间的结果。
艾瑞克牧师正眯着眼看她,那双金色的眼睛被月光映成诡异到不正常的银色,里面全然没了救死扶伤时的那份人味。
“……不许再叫那个名字。”
青年低着头,声音喑哑,仿佛不是在说话,而是在将气流从喉咙里强行挤出来。
“诶?”女孩一时没反应过来。
折途好像被触到什么痛处一样深呼吸:“……那只蠢狮子的时候,你喊我的那个称呼,不许再提了。”
薇塔塔仔细思考起来,终于找到了一个与平日里不同的称呼。
“小折,就交给你啦——”
那时将亚修的后背交给折途,她就像过去偶尔叫雅兰“小修”的方式一样,叫了他“小折”。
是害羞了?
她笑眯眯地开口:“你是说,小折?”
害羞而已嘛,要习惯同伴间亲昵的称呼方式,不然亚修会骂你的。
她本想这么说。
手掌带着劲风呼啸而来,左边脸颊一瞬间火辣辣地疼起来,女孩站立不稳摔在地上,背后的伤口痛得像要裂开。
“我说过不许你再这么叫!”青年发出困兽那样的咆哮,悬在半空的手微微发抖。
全身都在痛。
受伤。
痛苦。
仇人。
恨。
杀死。
去死。
人类。
愚蠢。
“为什么?”
最后一丝理智。
“我说了不行就是不行!”
杀。
血。
杀。
快乐。
什么东西被砸到面前,借着月光依稀能看到是个白色的小盒子,盒子的主人阴沉着脸,眼里依稀泛着泪光。
泪。
悲伤。
死亡。
痛苦。
——杀了他,结束你的折磨。
——质问他,为何哭泣,为何痛苦,让神宽恕他的罪孽,让他跟随神的指引。
小小的牧师用力咬住嘴唇,自己所致的疼痛反而让她清醒。
拦住他。
问清楚。
然后决定,是不是杀了他。
“告诉我为什么不能叫!”
“想知道?”
他在笑,笑得扭曲恍惚。
“为什么不能叫那个名字?”
青年看着月亮,银霜照着他的脸,仿佛一尊石像。
“因为啊……那是只有她会这么叫……”
姐姐。
他无声地说出一个词。
“唯一会爱我的人,唯一会原谅我的,只有她才能这么叫我……姐姐……第二次教给我活下去意义的姐姐……”
那一泓金色化开了,波澜壮阔,仿佛在坎维金色月光下的大湖。
“那么温柔善良的人,但是她却变成怪物受尽酷刑被活活烧死了……到最后,她还在叫我……”
他一把推开薇塔塔。
“一直到最后。”
火。
死亡。
悲伤。
过往。
蜿蜒的血河。
震天的哀歌。
无光的眼睛。
未来。
黑暗。
德拉娜,一直都是你的错。
茱莉也是,玛雅也是。
那些不知姓名的卫兵也是。
雅兰也是。
现在,折途也是。
将人拉入无边的黑暗,难道是身为牧师的你应当做的事情么。
……对不起。
“对不起……!”
女孩逼着自己发出声音,抓住那个被她拖入黑暗的人,仰头看着他的脸。
“没什么需要你道歉的……”折途瞥了她一眼,“也不是什么大事,人也不可能因为这种事情停下的。”
“但是你就是这样停下了啊?”
人类。
自欺欺人。
“只是因为这种所谓的不幸就哀叹人生,不过也是正是这种煮青蛙式的不幸也提醒了我,我到底是多么的幸运……”
欺骗着自己,欺骗着世界,欺骗着他的神。
骗子。
“是因为悲哀么?”
是因为悲哀,所以欺骗,所以背叛。
“……我要回去了。”
被人狠狠甩开。
“你就继续把我当成可恶又讨厌的早衰秃鹫男吧,薇塔塔。”
向黑暗中坠落。
不可以。
“你的确可恶又讨厌……”
又被推开了。
“所以就别再在意我的事情了……我只不过是一个随处可见的渺小人类而已。”
不可以。
不可以。
不可以。
醒过来。
“那你就没有资格这样停在你的过去!”
狠狠打下去。
“啧……袭击伤员真是过分啊……”
不可以向后看。
那样就再也无法前进了。
“你一直这样停留在那些往事中,你还怎么前进?”
黯淡的光。
“你的姐姐,你最喜欢的姐姐,她愿意看着她的小折这样么?”
愤怒的火。
“闭嘴!你又有什么资格指责我,什么都不懂还要装出一副好人的样子,自以为是的笨蛋!”
又被推开了。
“那你也是笨蛋!停在原地不肯前进的笨蛋!”
不可以这样坠落。
“你说我什么都不懂?你活了多久,我又活了多久?你见过多少,我见过多少?你手上沾过同族的血么?你亲手解决过自己最爱的人么?你……”
因为我。
“我的事情怎样都好吧,一个劲在那里自说自话有意思吗!”
悲哀的水。
“那我问你,你知道看着生命在眼前消逝而无能为力的感觉吗,你知道不得不在两个平等的生命前决定那个该活下去,那个该下地狱的感觉吗?你知道看着几十个孩子在你面前被活活烧死的感觉吗!”
生命怎么会平等啊,愚昧幼稚的人类。
全身的疼痛刺激着女孩的神经。
杀。
死。
快乐。
解放。
悲伤。
“我要回去了,别来烦我。”
什么东西击中了脸,柔软,粗糙,并没有造成伤害。
“所以,我把我的身心全部献给了夏德娜!”
你的神都不能救你么?
“你为什么就不能把身心都献给艾瑞克,你的神连让你从这些过去中走出来的能力都没有么!”
他回头看了一眼。
“你什么都不懂。”
黑暗。
坠落。
无底。
无意义。
不能依靠自己的能力活下来的生命。
无法前进的人。
死亡。
解脱。
极乐。
“还是死了比较好吧。”
就算曾经并肩。
就算试图拯救。
拒绝。
敌意。
仇人。
恨。
可是,为什么还会有泪?
“夏德娜大人,请明示我……”
白色的结晶落在灰石砌成的地面,紫色的女孩跪在漫天飘扬的鹅毛大雪中祈祷。
月亮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