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69字,单人分队清扫分+6基础分毒素恢复。
*吃我爹妈Unlimited Gank Works……
*我心很累感觉不会再爱了……
22.
水乃眼波横,山为眉峰聚。 欲问行人去哪边?眉眼盈盈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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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蓝再次接受白光的洗礼时,他的内心几乎是崩溃的。
他很烦,非常的烦,大概他活过的这不到二十年里这段时间是他心情最差的时候,甚至能和当年父亲死于非命的时候一比。
这种烦闷不仅仅是因为这几日在无名之城里出的乱子,更是因为这次已经不能称得上是“不尽如人意”的冒险。
不如说,所谓人意的东西,在这种地方基本没有用。
这片林子似乎在处处与瓦尔哈拉小队的成员作对,刚开始的林间美景也好、与森精灵少女还算友好的交涉也好,好像都是这堆恼人破事儿的前置任务——先喂你两口看起来挺好吃的糖,让你期待一下是不是有更好的东西,然后没有一丝丝防备直接把你按进……
在队友们吃早饭的时候,蓝觉得自己还是不要想些倒胃口的东西,毕竟万一说出来了挺不好的。
而对于现在整个队伍无计可施、进退不能的情况,他觉得有必要找些在他认知中正大光明的方法去解决——本来,他对于瞒着村人到这棵圣木上来探索就已经在心里画了个问号,然而鉴于团队的大众意见他也就默认了这个行为。
现在呢?
他不知道现在自己所作所为的意义是什么。这么干下去,就算找到碎片,也要一边躲着村民的追杀一边逃离这片森林,或者直接通过碎片回到无名之城。
所以到底是为什么自己当时没有说出自己的想法呢。
他只想抽自己一巴掌把自己抽的清醒点。
他正背着身准备小抽自己一下,奥列格在他背后说话了:“我们再搜索一下四周的路吧,说不定可以发现通往上层的路。”
“我同意。不能再这样僵持下去。”阿伦德尔点头道,虽然眉头皱得已经拧成了一团。
“那么我们分散开吧,探索完毕后在中心集合。”奥列格以拳击掌,在无名之城休整了几天似乎让天生乐天派的侏儒再次恢复了他一向的活力。
看着商讨新作战计划的队友,蓝心里默默盘算起来。就算大家这样调查下去,也只能做无用功,不如从正面突破来的好,也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最终放弃了踌躇的少年带着股虚假的轻松开口:“队长,你的弦月借我用下好么?这样指路也方便一些,说不定我能发现向上的路呢。”
“小心点用,别搞丢了就好!”听到少年这样请求的侏儒欢快地转过身来,一扬手把深蓝的宝石丢到他的手里。
小孩愣了一下,他没想到队长这么爽快地就把这看起来无论怎样都很重要的东西给了他,此时小巧玲珑的项坠在他手里竟然重如千钧。
“那……我走了?”他仍然有点犹疑,这时如果谁看出他的企图阻止他,他大概就不会去执行自己那危险的计划了。
然而没有人。
奥列格的注意力似乎全部放在了寻找向上的路线这件事上,阿伦德尔依然魂不守舍一样的心不在焉,两个瑞贝利安和艾丽西亚一如往常的在另一边打闹,叙泽特则根本没注意到他想要做什么或是已经做了什么。反倒是那只已经被收养成了他的伙伴的鹞子不停用喙叼他背后的帽子,喉咙里咕咕作响,两只爪子在他那个为了这家伙特制的肩甲上抓出道道白印。
“安静点,菲利普。”他忍住弹这家伙脑袋一个爆栗的冲动——因为这一下弹下去说不定这小东西的头就爆了。
被奥列格取名“菲利普”的小鸟不高兴地在他头上啄了一下。
由于蓝在取名这件事上实在不怎么擅长,再加上在无名之城修整的几天还受到了大概是空前绝后的精神摧毁式攻击致使他到现在还在考虑怎么样能死的更好看一点,如果是他来起名大概会随口叫它“白”,或者根本没有名字,因为对于没受过什么正经教育的巡林客而言,用“笨蛋”“蠢货”这一类的代称来叫还更顺口。然而奥列格表示既然这个小家伙已经成了队伍的一员,就应该拥有一个可以称呼的名字,这才有了为它而举行的起名大会。然而在取名过程中又是百般波折,蓝提名白,被全员否决,理由是“它一点也不白”,更离谱的还有瑞贝利安提名咸鱼,艾丽西亚提名瑞贝利安,被蓝坚决无比地一起否决掉了。而被报以最高期望的阿伦德尔竟然干脆地弃权,最后只好选择了这个奥列格提出的名字。
“这可是一位有名的诗人的名讳——你看它喙上恰到好处的弧度,还有可爱的白色绒毛,这是诗啊!”奥列格那时候手舞足蹈着这么说。
但现在不管它叫什么、是诗还是画,他只想把它扔给别人。
“队长,你带着它好了。”他伸手拎起小鸟脖子后面的毛,不顾它正在尖声叫唤,直接塞到了奥列格怀里。
“啊……啊?好……”奥列格明显被他的行为搞懵了,两手抱着只比他脑袋还大的鸟愣愣地看着蓝。
“那么,我去东边检查一下。”他挥挥手,头也没回朝着东方去了。
“一定小心啊——”背后传来奥列格清亮的声音,他再次举手挥了挥。
走了一阵之后,同伴的声音渐渐听不到了。他舒了一口气,卸下背后有些碍事的长弓放在地上,想了想又拿出张从奥列格那里描下来的地图,撕掉空白的一角写了几个字,和弓放在了一起。
深呼吸之后他探头向下看去。
晨光中那根通向二层树塔的树枝泛着白,他尝试抓住它,发现没有地方让他下脚,树皮也没什么摩擦力——这条路显然回不了头,下去就没有再上来的机会了。
下去么。
不下去么。
他还有最后的机会可以犹豫,如果他现在放弃还可以回到队伍之中,与同伴一起行动的话危险总是会被分担。
他的手握住树枝,越捏越紧,早就蓄势待发的腰和腿上肌肉已经绷得有些发僵,他一直犹豫到听见人声向这边过来。
来不及了。
虽然树下的巡逻队大概不会自己打脸爬上圣木,但如果真的是他们他也不敢铤而走险,如果真是那样,那么在树塔中间的同伴们有很大的可能性已经被俘了。如果这样,他若是回到那里也只不过是自投罗网。想到这里他翻身下树,顺着那根树枝朝下滑去。
如果他后来知道了那时的人声是谁,恐怕肠子都悔青了。这是后话。
少年顺着树枝下滑,微薄的晨光中他距离二层愈来愈近,树枝下面的情况也逐渐清晰起来。
他看到了白色的、丝绸状的东西缠绕在树枝底端,那东西曾经让瓦尔哈拉小队的成员无比的头疼——蜘蛛网。
必须停下,不然就会落进蛛网,导致更大的麻烦。
情急之下少年将手中短刀扎进树枝,却听到了不祥的噼啪声。
刀刃没有遇到任何阻碍,直接穿透了树枝,然后蓝感到手上的拉力消失了。
他开始坠落。
那种坠落是种非常奇妙的感觉,一瞬间之内仿佛一切时间都被延长了,空气中飘荡的微尘也变得清晰,百里之外的鸟鸣也传入他的耳鼓,然后时间骤然变快,下一刻他已经躺在了蛛网之间。
黏腻的蛛丝紧紧贴着他的身体,束缚着他的行动,软体生物一般的温凉感让蓝感到从生理上发作的恶心,再加看到自己那把短刀正插在离他不远、却绝对是够不到的地方,少年心里只想骂娘。他开始暴躁地撕扯周围的蛛网,却只是在其中愈陷愈深。也许是感到了猎物的到来,巴掌大小的蜘蛛从它们黑暗的巢穴中涌出,带着令人作呕的毛腿向他涌来。
“天要亡我么!”他狠狠扭头,试图用手捏死一只。然而蜘蛛的反应比他想像的要快得多,在他能够捏死它之前便退到了被禁锢的巡林客所无法达到的地方,然后似乎是报复性地在那只想要取它性命的手上啃了一口。
疼。
怎么会这么疼。
少年发出短促的呼痛声,这种剧痛与几年前的那种开放性大伤口的感觉不同,它似乎在顺着血管流窜,所到之处如同火烧火燎,他甚至出现了幻觉,这种感受是同伴们在战斗时不小心将火焰溅射到了这里,将蜘蛛网引燃,而自己正躺在火海里才导致的。
“奥列格!阿伦德尔!” 他开始呼叫。
火在烧着,血红的火焰在他眼前舞动。
“有人能听到么!”
有人在火中狂吼,姿态,他以为那是纳斯塔,定睛一看竟是自己。
“艾丽西亚!叙泽特!”
快来个人啊。
他还不想死。
还有必须要见的人。
还有一定要做的事。
不能死。
“菲利普!”
不能死。
不能死在这里。
“川途……”
他似乎做了梦。
梦里他在森林中飞奔,身边是微笑的男孩,靛蓝的眸子里恬静安详,他们背后是广袤的荒漠,面前却是成片的森林。森林的那一边是山,高耸入云,连绵不绝。
“我们能跨过那座山么?”男孩笑着,一只手搭在他手臂上。
“能的,一定可以。我们说过要一起走过去,看看那边的世界的。”他这么说,身体仿佛要飞起来一样轻灵有力。
“那么我等着你带我过去。”
突然森林、荒漠、远山全都消失了,他们在那个地板上血迹斑斑的阁楼里,川途坐在那张他往常睡的床上靠着床头,窗外那遗都特有的血红夕阳正将最后的残光照在他的脸上。
蓝看着那张熟悉的脸,全身僵硬,无法移动。
那脸苍白,没有一丝血色,靛蓝的瞳孔里是空空如也的木然,嘴角也没有一如往常地带着微笑。
“川途……?”
试探性的开口。
男孩没有回答。
“川途!”
他冲上前去摇晃着苍白的男孩,那身体好像早已冰冷,却已经过了僵硬的时候,被他一晃便倒在了那里,红色的液体从他眼角、鼻下、嘴边、耳孔流出。
七窍流血。
“我等着你,你要带我走过那座山,去寻找我的族群。”有人在他背后说话。
他猛然回头,川途的影子就那么站在窗前,血红的阳光穿透他的身体也变得柔和。
“不要总是那么任性……你的性子一点都没变。找麻烦也要看看场合啊。真是的。”
然后男孩消失了。
“醒来吧。”
睁开眼时,颜色已经是无名之城据点的房顶。
“蓝终于醒了!!”
艾丽西亚的声音炸雷一样在他耳边响起,尚且模糊的视线无法聚焦,全身的麻痹感仍未消退。
“奥列格·尤里·谢尔盖?快来,蓝醒了!”
棕色的皮肤凑到他眼前,似乎晃动着什么东西。
“太好了,他好像没瞎!”奥列格的声音一如往常的清亮透彻。
他张嘴,喉咙里烧灼一般的痛着。
“我还……活着?”
“看起来也没傻!你当然活着了,你被困在蜘蛛网里啦,我们费了好大劲才就你出来的……”
后面的话,他听不清楚了。
他模糊的视线中,看到一头金发从窗口走向了门,然后回头,消失。
川途。
我会回去的,活着回去,你也要等我回去,活着。
我不许你死。
“好像毒素还没有完全解除……”艾丽西亚果绿色的卷发在他眼前晃动,虽然只是个模糊的影子,“我再加把劲帮他疗伤!妈妈的笔记上说,德鲁伊如果不想和人发生不好的冲突,就去当治病救人的医生最好了!”
对于艾丽西亚的“妈妈笔记”已经麻木的蓝疲惫地闭上眼睛:“碎片……拿到了么?”
“拿到了拿到了,不用担心!”奥列格的声音挂在他头顶上。
“圣木……没事吧?”
“圣木?那棵破树好得很!碎片根本对它没造成什么影响……说起来,你到底是怎么掉到那里面的?”
少年沉默了。
他想要找到村子的领袖,告诉他们圣木上隐藏的秘密,他们肩负的使命,神对于他们的嘱托,然后取得他们的支持,去开辟出一条能够达到圣木之上的道路……然而这一切的宏图伟业都被阻断在了他过于理想化的行动之下。
“……对……不起……”
他只能这样说,如果有可能,他可以跪下向这群被他拖了后腿还对他不离不弃的人谢罪。
“没事啦没事啦,人总是有犯错的时候。这不是完完整整的回来了?你看,菲利普也站在你床头呢?”
“喳喳。”头上传来振翅的声音。
“你再用文瑞鸟的叫声叫唤我就烤了你。”阿伦德尔有点冷的男中音从床脚传来。
大家都在,这就好。
我不会死的。
他感觉嘴角有些什么东西流过,然后他笑了。
谢谢。
我的朋友们。
最后一段!(
啊啊啊啊啊终于写完了!!!第一次从一开始预热到结束参完的企!!认识了很多小伙伴真的超开心!!谢谢企划的大家!!!!
以及可能还是有些逻辑BUG,请轻一点揍我【鼻青脸肿的说着
感谢各位友情出演【鼻青脸肿的递上鸡腿儿便当
谢谢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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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出
埃斯特在沙漠中逆风而行。
翠绿与黄金色交加的眼睛不带一丝感情地注视着前方,亚金色的头发向后飘起来,发尾有着稍稍的青色,露出带有些许羽毛的尖长细耳。
他将围巾向上再拉了一点,明明差不多已经要早上了,风沙却吹得天空都昏暗起来,阴沉得令人绝望。
一如他一路而来所遇见的那些死亡。
比如那个,与已经死掉的金色头发的少年一起倒在血泊中的,口中还在喃喃着什么的濒死的黑发少女。
还有之后所看见的,以不同的方式在这里终结自己的生命的人。
不,是神,与魔。
——但是,多可怕啊。
曾经坚定地去执行的事情,毫不犹豫地去相信的事情……
为什么现在开始动摇了呢?
为什么已经记不起来了,是为了什么而开战的呢?
那样的信念,是什么时候开始因为有了太多裂缝而土崩瓦解了呢?
埃斯特猛地抓住这具身体心口的衣服。
他……
是什么时候开始厌倦了战争的?!
仿佛一切都被谁命中注定了的剧本,最终是为了什么呢?
埃斯特停下了脚步,因为浓重的血腥味就在前面。
无数带着伤口的尸体七零八落地躺着,埃斯特无暇去顾及。
因为他看到了,两个以安详的睡着了一般的姿态倒在那里的少女。
“告诉吾啊。”
埃斯特在无人理会的这片毫无生机的土地上低声地自言自语。
“为什么呢?”
“呼……呼……”
埃斯特狠狠地将那把之前是罗利捡来的,现在已经断成两半的剑丢到一边。
他的身后是三具尸体。
精疲力竭地勉强站立着,埃斯特举起已经伤痕累累的左手,凝视着小指上那个小小的,闭上的翠绿色眼睛的图案,然后沉默地用那只手将黏在脸上的发丝拨到一边,再擦掉嘴边的血迹。
“……还想着把围巾还给赫瑟尔呢。”埃斯特讪讪地牵起围巾的一角,看着上面残留的血迹,“已经不能还回去了……。”
双腿已经快承受不住,但埃斯特知道如果现在倒下去,就再也没有力气爬起来了。
“结果连这一次的神皇大人长什么样子都没有看见,呵呵呵。”埃斯特自嘲地笑了一声。
“如果可以做出选择的话,要是下一次能作为一个普通的孩子,普通的活着就好了。”
他仍自言自语着。
“我才是……连能够慢慢了解这个世界的权利都没有呢,罗利。”
风沙不知为何在此时竟缓缓地平息了,有耀眼的光芒从天的那一边缓缓升起来。
埃斯特转身面对那光芒,直跪而下,虔诚并坚定地合拢双手,做出祈祷的手势,然后闭上眼睛。
“黑夜终将过去,星光总会黯淡,一切只为最终的破晓。”
他仍自言自语着。
然后直直地跪在那里,保持着祈祷的姿势。围巾随风飘扬,身体却未动分毫。
太阳升了起来,阳光温柔地洒在冰冷的、有着死去了的埃斯特灵魂的、罗利的身体上。
他仍保持着祈祷的姿势。
-THE END-
接上黎明临前昏暗之时!
分段发装个笔【ntm
到这里开始可能有些逻辑BUG……请轻一点揍我【土下座【。
感谢残风友情出演【ntm
欢迎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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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曙光
罗利迷茫地打量着四周,姆蕾森林的影子早就不复存在,入目只是苍凉的灰黄色,空气中飘浮着淡淡的血腥气息。
还有……身旁躺着的,似乎是睡着了的绿发年轻人。
罗利附身去探他的鼻息,随后僵在原地,瞳孔不可置信地收缩着。
“死……死掉了?”
那……这里是?!
他又为什么会突然恢复身体的掌控权?!
难道……
“埃斯……特……埃斯特?!”
罗利惊惶地站了起来,抱住自己的头,努力在心里呼唤着。
然而什么回应都没有。四周是令人心悸的死寂。从前那道冷淡却不失生动的声音,此刻什么回应都没有。
但是……手上的契约符文……还在。罗利看着自己左手小指上那个睁开的金黄色的眼睛图案,稍稍松了口气。
至少你还活着。我可以这样相信吧?
接着罗利费了很大劲将那位年轻人埋葬了,他想把那把剑意思意思插在被埋葬的年轻人旁边,但无奈沙子是流动的,剑按上去不一会儿便滑下来。其实也可以插得更深一些,但在沙漠里还是保存些体力比较好——光是埋掉那位年轻人,罗利就已经气喘吁吁了。无奈之下,只好暂时将那柄剑带着。
一回头猝不及防地看见一个被沙子掩埋了一半的血淋淋的脑袋,罗利吓得一跳退开两步远。
“埃斯特之前在这里和谁发生过战斗吗……?”罗利一边朝着不知道哪个方向走着,一边心想。
“——因为是战争啊。”
“……?!”罗利被脑海里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一跳,随后喜悦得竟不禁脱口而出:“……埃斯特……!!”
“傻,不要在这种鬼地方随便张口呼吸。”
“哦……”罗利紧张地闭上嘴巴,但还是忍不住地笑,“你还活着……太好了。”
“没什么好的。苟延残喘罢了。”埃斯特淡淡地回应着,如果现在罗利可以看到的话,就会知道他现在整只成大字型躺在自己精神世界里——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平面,“听着罗利,刚刚吾和一个杀马特打了一架,现在的情况不大乐观。毕竟吾不是干这一行的。总之要吾恢复到之前的力量程度要用的时间不短,在这期间吾无法保证你的安全。……”
罗利听见埃斯特仿佛歇了一会才继续说:“……虽然吾知道汝也会点魔法,但是死亡沙漠越往里走越荒芜,作为自然术士,一旦在里边遇到危险,不仅汝会死,吾也活不了。所以吾等离开这里吧。”
“……埃斯特?”罗利有些迷惑,眨了眨眼睛,“你不是要……参加战争吗?你的伙伴也许还在前面等你?为什么……”
“汝以为凡界的身体很强大吗?”埃斯特仿佛翻了个白眼,“照汝的体力能走到这里就不错了。而且伙伴什么的……吾总是一个拖后腿的家伙,他们不会希望见到吾的。不过,要说同伴,汝和吾才是那种关系吧?”
“是、是吗。”
“……”
“……”
罗利站在原地愣着,两方沉默许久。
“……罗利。”
“是…?!”
埃斯特突然出声,罗利下意识绷直了身体。
“……也许是吾太自以为是了。吾等只是共生体的关系……明明是吾一直在单方面的利用汝,扰乱了汝的生活,不仅带汝进了这么危险的地方,还在这里指手画脚的……。抱歉。因为这场不知何时才能结束的神和魔的战争,把没有任何罪过的汝等也牵连了进来。抱歉。”
“没、没事的……”罗利有些不知所措,“我并不觉得……埃斯特你在利用我啊,是我自己说要帮你的……能为别人做点什么,能有存在的意义,我觉得……很开心啊……倒不如说我乐意被你利用呢。在世界上行走了这么久,我还是第一次…除了植物和动物以外,有谁肯发自内心地在意我的想法,即使那是一个与我相隔数千万年的神……。我…感到很荣幸啊,埃斯特。”
“……”
又是一阵沉默,罗利小心翼翼地呼唤了一声:“……埃斯特?”
“——所以吾说过汝迟早有一天将死于心善啊,愚蠢的凡界精灵……”接着传来的是埃斯特闷闷地发出的声音。
罗利不知道该回答什么才好,怯怯地走了两步,又立在原地。
然后又是,该死的沉默。
“解除契约吧。罗利。”
“……诶?!为什么……”
“吾把吾的力量借给汝。虽然还不是很完整,但也许足够汝逃出去了。……呵,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吾都是一个逃兵呢。”
忠诚,欺骗,相互奉献。
也许这场战争教给他的,并不全是……令人悲伤的东西。
罗利还未开口,刘海挡住他的表情,埃斯特已经就着灵魂体飘了出来,腰部以下的身体已是完全透明。他用那双没有任何重量的手掌,轻轻抚上罗利的额头。
有金色的光芒从他们身上散发出来,但只是一瞬间就消失了。
罗利低着头,埃斯特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汝……为什么要抗拒……”“埃斯特才是笨蛋!”
埃斯特被罗利突然间的发言镇住,一愣一愣的。
“为什么要这样……难道你……以前也做过这样的事情吗……那样云淡风轻地,以不重视自己的态度……”罗利的身体狠狠地颤抖起来,像是在忍耐着什么似的,“重视你的人……会因为你这样一意孤行的举动而伤心呀……”
“罗…利……”埃斯特一瞬间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他也从来没有说过,自出生起,甚至到这一次转生之前,除了那位大人和……另一个谁以外,也没有谁发自内心的在意他的想法。
甚至,那位大人还曾因为相信了他,一度遭遇不测。
“献祭这种事情,我也会呀。”罗利看着发愣的埃斯特,坚定地开口。“就算这是一场会输的战争也好,会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也好,会中途死去也好。让我再帮你一把吧,埃斯特。”
话音刚落,温和的绿色光芒便向着埃斯特袭来,在他身体下方和身体周围凝结成了符文繁复的魔法阵。
“?!”埃斯特感到有些不对劲,事情的主导权一瞬间换了掌握的人,他想要躲避,却因为契约的原因无法离开太远。
“这边好歹也是……精灵的自然术士呀……”罗利颤抖着眯着眼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然后低下头,片刻便有水珠沿着脸的轮廓吧嗒吧嗒地往地上掉,弄湿了一小片沙地。“埃斯特……你可是有同伴的家伙……你有着不可以轻易放弃的命运。而我和你不一样,是直到不久前都还懦弱地连走出去看看这个世界都办不到的胆小鬼啊。比起这样没用的我……你要出色得多,你能够毫不犹豫地作出决定。你看……现在我还在因为恐惧死亡……手在不停地……”
在不停地,发颤呢。
即使如此,罗利还是没有丝毫要解除魔法阵的意愿。他带着红通通的鼻子和还未干涸的泪珠抬起头来,认真地盯着埃斯特,就连瞳孔也在左右颤动着。
“……一味的害怕与退缩是没有意义的。至少我已经下定了这样的决心了。埃斯特,谢谢你能……成为我的同伴。就算被利用,也不一定带来的全都是坏事呢。”
罗利破涕而笑,又有一滴泪珠沿着他的脸滑了下来。
他拿出之前捡到的剑,划破自己的手,让血液滴在魔法阵上。
然后,他平静地闭上眼睛。
这场景是否似曾相识呢。
有什么湿润的东西,将埃斯特脸颊上金色的泪状刻印模糊了。
他还以为,神是不会……
无形的绿色藤蔓从法阵里挣扎着生长出来,纠缠住埃斯特与罗利的身体。埃斯特愣愣地看着罗利的脸渐渐变得苍白,失去生机。然后,他被藤蔓簇拥着消失在这具已经没有灵魂的空壳里。
这是上上次神魔战争时期的埃斯特(……)
只是为下文做铺垫,也没什么其他的卵用(……)
感谢神皇友情出演(……
欢迎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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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临前昏暗之时
埃斯特依稀记得,似乎是被魔女干预了的那次战争。
散发着暖金色光芒的那位大人筋疲力尽地倒下,池中的水被血染红,眼底一片黑暗,埃斯特走上前握住他的手。
“这次大概……要输掉了呢。”
那位大人的眼睑动了动,意识到被谁触摸着后,叹息般的笑着说了这句话。
“对不起……”埃斯特的神情不得不波澜不惊地滞在那里,“都是吾的选择失误了。”
“那不怪你。”那位大人艰难的喘着气,“是我太鲁莽。这应该就是……对我的惩罚了。”
埃斯特忽的抓住他的两只手。
“您不能死。神皇大人。”
神皇只是微微睁了睁眼表示惊讶,刚张开嘴要说什么,被埃斯特阻止。
“埃……”
“这是被吾的过失所造成的错误的结局。所以后果要由吾来承担。”
“请恕吾在此时的无礼。您的肩上是整个神族的命运,您的陨落意味着神族的陨落。所以您不可以死。”
神皇愣了愣,无力地半敛上眼睑,苦笑了一声:“你还是那么忠诚得固执呢。现在……这并不能挽回什么。”
“如果吾说吾就是为挽回而来呢?”埃斯特笑了笑,抚上神皇一片灰暗的眼睛。“神官的力量由天赋予,神皇是天的使者,天的代言。而作为神官的吾,总有将力量回归于天的时候。”
“埃斯特……?!”神皇发觉不对,想要起身,全身的疼痛与疲惫却使他动弹不得。“你……”
“吾为您的耳朵,您的眼睛。请坚信这一点。”埃斯特如同神皇所说的那般固执地继续着,“星星会指引您身前之道路。”
漫天的星光从夜空中洒下来,温顺地围绕在埃斯特与神皇周围,神皇的额头上出现了一连串泛着金光的符文,随后金色的魔法阵漂浮而出,埃斯特割破自己的手腕,血液如涌泉之水溢出,洒在魔法阵上,几乎要将金黄的符文变为血色。
“埃斯特……不……住手……你知道这样做的代价是什么吗?!”神皇感受着体内的力量渐渐盈满,身上的伤口开始逐渐愈合,眼前的黑暗也渐渐散去,心却如坠冰窟。
“这是……吾自己的觉悟。”埃斯特强撑着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还算正常,“还有……吾的请求。您不可以为此感到负担。黑夜终将过去,星光总会黯淡,一切只为最终的破晓。”
然后埃斯特的身躯与衣物一起化作金色的光芒,和那星光一同涌进了神皇的身体。
那之后的事情,是下一次转生时方才知晓的了。
我不是故意黑谁的,我只是想活下去!
我和弗蕾亚不一样!不要混为一谈!
==1248字==
“弗蕾亚。”
熟悉的声音惊醒了沉浸在自己的遐想中的弗蕾亚,让她把注意力从无名之城外星光点点的景象投向那声音的来源。
那人身材纤细,穿着轻便的皮甲,站在建筑物的阴影里,脚边趴着一只不停哈气的小型犬,撇着的嘴角透露出被勉强做某种事的无奈和苦涩——是弗蕾亚意料之外的人,伊格•斯图亚特。
“咦,竟然是伊格?”
弗蕾亚一副故作惊讶的表情,朝着伊格摆了摆手。后者没好气地叉着腰,径直走到坐在石块上的弗蕾亚面前,以居高临下的姿势盯着弗蕾亚面带微笑的脸。被她称作茶砖的小型犬本能地预感到了某些事情,兴奋地在她脚边不停地转圈。
“阿拉,虽然弗蕾亚的身材矮小,不过伊格应该不是来炫耀身高的吧——”
“弗蕾亚小姐。”
“哈?”
突如其来的带着尊敬感的称谓让弗蕾亚一时间连惯用的语调都忘记了,眯起的眼眸里写满了疑惑。在她的印象中,伊格并不喜欢开玩笑,尤其是在知道所有关于弗蕾亚的玩笑最后都会以令人尴尬的沉默收场这个前提之下。
和弗蕾亚所想的一样,伊格以一种很严肃的语调将话题继续下去,完全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弗蕾亚小姐,关于您的身份,您有什么想解释的吗?”
“菲诺女神的牧师呀,弗雷亚确实是大家印象中的坏人喔,这件事情在一开始的时候就有好好确认吧?”
“我是说,你的职业。”
伊格一字一顿地吐出这句话,脸色变得像是茄子一般的糟糕。
这个时候,弗蕾亚已经能够感觉到某人的视线正在关注着这边事态的发展。那是带着好奇和恶作剧般味道的目光。
啊,原来如此。
歪着头大致整理了一下思绪,弗蕾亚确定了现在的情况和接下来她该做出的回答。
“娼妇呀。”
“…为什么你要说的那么直接!”
“伊格~~~所以娼妇是什么意思啊?”
“谢谢你弗蕾亚,莉芙我已经问完了所以请求你不要继续追问了好吗!”
从坍圮的建筑后面跑出来的莉芙一下子拦腰抱住了伊格,一脸笑嘻嘻的表情。
“嘛,果然是莉芙让你问的嘛。”
弗蕾亚难得一见地没有趁胜追击好好地戏弄伊格一番,说完这样的话就躺倒在原本她坐着的那块大石头上了。
好不容易摆脱了莉芙的纠缠,伊格筋疲力尽地坐在了弗蕾亚的身边。而维持着一脸不知好歹的狗样的茶砖,早已被伊格狠狠地拎起来丢到了一边陪着莉芙去了。
两人之间保持着一种奇怪的沉默,直到弗蕾亚率先开口。
“为什么刚才用敬称啊?”
“‘小姐’有时候是蔑称——”
“刚才不是这个用法吧?”
“好吧,莉芙原话——要对弗蕾亚有礼貌。”
“原来如此,礼貌地询问着不堪入目的问题呢。”
“不堪入目的是你啊,色情牧师——我觉得这才是你的职业吧!”
这一污蔑性的称呼却让弗蕾亚露出了十分高兴的表情,她伸出食指在伊格的眼前晃了晃。
“色情嘛~弗蕾亚倒是不介意,不如说,很喜欢呢~”
“我要与你划清界限。”
伊格毫不犹豫地把位置挪远了。
“弗蕾亚倒是希望大家能够更坦诚一些呢,欲望可是生命与生俱来的呀,德鲁伊应该比普通人更明白这一点喔?对了,下一次还有那样的工作的话,请务必不要忘了弗蕾亚而自己上哦?”
伊格好像在生气地说着些什么,不过弗蕾亚已经把帽子盖到了自己脸上,就着无名之城周围破碎星海的亮光,沉入一片粉色的梦乡里了。
弗蕾亚小姐——请问,这样的生活真的好吗?
真是好极了。
米洛塔娅和弗罗艾格的合作最终章,一起殉情双杀结局嘿嘿嘿↗【。
估计之后还会涂一两张,就这么结束啦w
——————————————————————————————————————
神魔最终章
最终,我们也走到了终点啊。
没什么好遗憾的,已经死过无数次了,再死一次也不会有什么改变。
米洛塔娅这样想着,被粘稠的血液模糊的视线里,弗罗艾格的持剑的背影好像在晃动。
“弗罗,是我的错觉,还是你真的快不行了?”
米洛塔娅开口,嗓子火辣辣的疼,吐出一口血,里面参杂着碎肉。
“闭嘴。”
弗罗艾格将刀刃插进最后一位神族的胸膛。整个人脱离一般的往下跪,却又死死地握住剑柄,咬着牙站住了。
米洛塔娅嗅到了空气中新鲜血肉的味道,魔族……不,还有神族,那些灵魂脱离躯壳前不甘的狂怒、怨恨、悲戚还有些许释然。
可笑,有什么好释然的呢。死亡与新生不断轮回反复,到了最后,会连自己本来的名号都忘了吧?
“弗罗,你要死了吗?”
米洛塔娅踉跄的走到她身边蹲下,不顾腹部流血不止的伤口,静静地端详倒在地上的隶属于神族的尸体。
伤痕累累,遍布全身的伤口上都附着着弗罗的剑气,其中以左胸的穿心剑孔为最。
“不愧是弗罗,这已经是第五个了。”
米洛塔娅笑着说,脑袋有些昏沉,一直引以为傲的“暴食”的嗅觉都已经不再灵敏了。她现在能感觉到的东西,和人类的肉体之躯没什么差别。魔族的能力一点点的流逝走了,她的时间要到了。
“抱歉,弗罗,我估计要先走一步了。”
“那可不一定。”
弗罗艾格轻叹了一口气,整个人瘫坐到地上,她身上的伤比地上这个神族要恐怖多了,米洛塔娅想着,如果她还能闻到什么的话,那一定是攀附在伤口上的,来自于另一个种族与生俱来的仇恨。
“我好累。”
弗罗艾格眯起眼睛,暗蓝色的发丝被风吹起,与空气中的沙尘翻搅在一起,她轻轻地往后倒了下去,一点声音都没有,只余尘土翻起的细碎低语。
“真好。”
米洛塔娅高兴的笑弯了眼睛,视线所及的天空被火红的炽热夕阳所交融,紫红色,赤金色,深红色,极尽绚丽的色彩染红了半边天。她也躺下去,手臂枕在头底下,抬眸正对着弗罗艾格苍白的睡颜,
“看来我们能结伴一起了。”
渡鸦喧闹着掠过天空,这片被两个强大种族的血液浸透的土地带着诅咒的力量,令所有生灵望而却步。
心跳缓缓归于沉寂,在最后这一刻没有任何痛苦,麻木的安详中,米洛塔娅仿佛听到了久违的乐声。
悠长的,从天边响起的战争的号角。
傲慢的、贪婪的、可怖的魔族,从黑暗里探出他们的羽翼,用一种绝对压迫的姿态,在朝阳升起时把恐惧散播到大陆的每一寸角落。
魔族。这两个字,是他们的最引以为傲的财宝。
拖着垂死的身躯奋战到最后,没有玷污这个名号。
真是太好了。
米洛塔娅闭上眼睛。
战争不会停止,只要魔族一息尚存,就会肆无忌惮的横行四方,在阴影里滋长。
END
非常抱歉要先打卡了!明天死线的时候大概在赶飞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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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到成绩的那一刻,不知火阳子一下子就安心下来,成绩还不错,勉勉强强是自己能接受的成绩。
这么说来,自己上个学期的成绩也差不多是这样……
双眼突然传来的疼痛感让她头晕起来,阳子指甲掐紧手心让自己保持清醒,在身边的人没有发现异样之前又抬头恢复了原样。
试卷的一角已经被自己攥得不成样子,摊平以后依旧有些皱皱巴巴的。
阳子叹了一口气。等着这个学期最后的一次铃声。
“叮铃铃铃——”
不知火阳子,第一学期,成功存活。
回到家中,先去父母房间里望了一圈,两人都没有回来,阳子又看了眼时间觉得这个点开始做饭应该差不多便动手烧起了饭。
今天看情况应该就只有自己和弟弟,做个简单的蛋包饭也就差不多吧。
熟练地打蛋,手腕转动得飞快,另一边又从冰箱里拿出了冷饭准备倒入锅中翻炒一下。家里的电话铃不合时宜地响了,她放下碗走到玄关处,然后接通了电话。
“喂,您好?不知火家。”
“嗯我知道了。”
“好的,放假以后约个时间。”
“嗯,再见。”
挂下电话,阳子的心头却蒙上了一层阴影,看着依旧在轰鸣着的油烟机缓缓坐了下去。
真是一个大麻烦。
“姐,今天是不是盐撒多了?”不知火业挖了一勺蛋包饭,皱眉问道。
阳子反应慢了半拍,舀一勺尝了尝才注意到自己的的确把这个烧怀了,心情复杂地看了看蛋包饭,正想重新去做一份的时候,业出声制止了。
“嘛,算了,反正还可以吃,我就勉为其难地吃下去吧。”
听到这句话阳子重新坐回位置,拿起了勺子,一勺下去食不知味,完全是机械地动作。
业看到了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只能很快地吃完以后自己收拾了碗筷躲回了房间,难得主动地抹了下桌子,留下阳子一个人继续吃着饭。
夏季除了泳装,西瓜,冰棍,夏祭,还有的就是暑假作业啊。
阳子的蓝色圆珠笔滑过纸上,发出了沙沙的声音,虽然只是一瞬间也让她感到心烦意乱。
完全做不进去,草稿纸上涂满了乱七八糟的东西,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九月初一,万贤山庄大宴天下宾客。
这时客人多已到了,西花厅内主要是与庄主相熟的商贾名流,须知临安向有重商之风,商人们自然不肯放过这等大好的交际机会,因此这一侧虽然及不上武林人士那边引人注目,却也彼此谈笑晏晏,别有一番活气。过不多时,听得外头门童高声唱了名,西花厅暖帘一掀,四个青年前前后后地走进来,排场不大,却一下子吸住了许多人目光。
正是临安城经商之人无有不知的豪族大家,江南雷家。
那为首的青年面色冷然,看起来极难亲近,却是几个青年中最广为人知的一位,雷家的大少爷雷慈。跟雷家素有交情的豪商巨贾自不必说,连武林人士也有些过来跟他招呼一声的,雷慈一一回了,言辞倒是礼数周全,脸上表情却依然动也不动,一些辈分稍高的客人见了他也不禁心中暗讃,难为他年纪轻轻就已如此老成稳重;走在雷慈旁边的青年面带桃花,唇齿含笑,与他打招呼的多是年轻一辈,他也毫不拘礼,一个个叫着名字回过去,倒像是兄弟手足一般的亲热,这是雷家二少爷雷威。按说雷威雷慈体型一般,长相也有七分相似,娘胎里带出来的性格却大不相同,看起来竟完全不像亲生兄弟。跟在这两人一步之后的青年也是面上带笑,只是他低敛了眉眼,看起来便比雷威沉静得多。相比两位少爷身边诸人环绕,这青年却像是鲜少知人,只有几个商会里地位高些的人小声给同伴讲解那是雷家的总购买钟四爷,虽然平日行事低调,但可也是个惹不起的主儿。说话的人讲到“原本啊这钟四爷有两个……”就突然噤了声,听的人一头雾水,再看那钟四爷,却还是笑得一副和气模样,连眼尾也不曾往这边扫些儿。
走在最后的华服青年,就真的是没有一个人认得出来了。
那青年眉清目秀,却掩不住一脸难相,直像这穿衣走路对他来说都是天大的苦差事一般。雷家是都内大家,这谁也不认识的公子自然引得商家们议论纷纷,待到雷慈朝众人介绍了他是二当家之子雷朗,众人不免又是一番“一表人才”之类的恭维奉承。等这波人潮也过去了,雷家兄弟随意拣了个地方坐下,那姓钟名礼的购买才回到三人身边,也不知他是什么时候离开的,这一去一回竟连个注意到的人都没有。三人中只有雷朗咦了一声,雷慈却像早已见怪不怪,连看都没看一眼。雷威正倚着矮几拿桌上盘里干果一个接一个的抛着玩,见钟礼回来了只是懒洋洋地问:“看见什么了?”钟礼随手拿了杯茶,漫不经心道:“有银鱼卫的人。”
“庄主邀来的?”
“不像。”
“有大鱼混进来了?”
“也可能是奔庄主来的。”
“或者只是一时兴起来看热闹。”
雷威轻描淡写地回他一句,朝旁边努了努嘴,城中白家的少爷和小姐正从不远处走过。那两人虽是同族,却一个生在富商之家,一个身为朝臣之后,这次万贤庄主广发英雄帖,可能为了照顾江湖中人,官家役人是一个都没请,想是这白公子少年心性,跟着堂妹来看热闹,他那银鱼卫的身份,此时倒又并不十分重要了。钟礼余光一扫就翻了个白眼,随手往嬉皮笑脸的雷威头上敲了一记。
“大门口那两个归剑门的弟子。”
“嗯?……嚯,这倒不是个会没事看热闹的主儿。小姑娘是谁,他媳妇儿?”
“你管那么多。外面没官兵,也没见着查子,估计没什么大事,不过还是当心点好……”
雷威像是完全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没等他说完就笑瞇瞇地打开随身带的小包,从包里的许多小食中随手拿起一块白糖糕硬塞进了他嘴里。毕竟是上好的白糖糕,质地柔软,甜沁心脾,当中却有一颗无臭无味的光滑硬物,像是什么药丸。
“……唔唔?”
“霹雳雷火弹。”雷家二少爷亲亲热热地搂过异姓弟弟的肩膀,附到他耳边小声笑道。“放在舌头底下,可别吞了,不然炸穿你花花肠子。”
“……庵捱厄拗呃啊(姜还是老的辣)。”
“你本来就不吃姜,管他老不老。哥哥先去打招呼,礼儿自己一个人小心点,别被哪个女侠勾了魂去噢——”
只有最后一句,雷威是故意大声拖长了句尾,引得稍近些的人都窃笑起来。钟礼忿忿地瞪着雷威的背影三转两转消失在人群之中,好一会儿才把白糖糕全部咽下去,嘴里腻得难受。
这孙子早知道自己不能吃甜的。
钟礼是被某个奇妙的触感惊醒的。
那东西像是包裹着粗糙的砂纸,又没甚温度,在自己面上颈间这里摸摸那里碰碰,极是让人不快。钟礼有些烦躁地想要伸手挥开那东西,手臂却一阵酸软无力,仿佛不再长在自己身上。他咬牙睁了眼睛,只见小少爷雷朗啪地一下缩回手,有些尴尬地笑道:“礼哥哥你……你没事呀,我先去看看其它人……”说着就转身溜开了去,看他朝的方向竟是武林人士那边。砂纸般粗糙的奇妙触感似乎还残留在皮肤上,钟礼脑海里一闪而过的却是那天晚上小少爷以手掘墙的古怪功夫。雷威事先让他含在口中的药丸是岭南温家谨制的定神丹,含了它便可防下一般行路匪徒的毒药迷香,防不住的那些总也能减轻几分效力,所以钟礼才能比周围众人醒得早些。这定神丹虽不是什么千金难求的灵丹妙药,却也轻易拿不到手,雷威连自己亲大哥都没给,更不可能特地分一颗给这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少爷,但雷朗却比自己醒得还早,这又是为什么?钟礼想得心烦,一脚踹上还在呼呼大睡的雷威,轻声喝道:“起来!再装睡看我把你脸朝下按进这碗汤里去。”
伏在桌上的雷威连眼皮都不动一下,只把被钟礼踹歪的凳子挪回了原位,这才伸着懒腰睁开眼睛对钟礼笑道:“哎呀我的好礼儿,怎么刚睡醒就凶神恶煞的,人生在世不就图个轻松快活么,快别这么认真,哥哥心里怕。”
“我回家就砸了你那坛珍藏的女儿红。”
“哎你看这是所有人都被迷倒了吗,事儿好像闹大了啊,认真点认真点。现在什么时辰了?”
两人不约而同看了一眼窗外,朝日未升,东方初白。
西花厅里多是商人,自然没有什么内力抗毒一说,钟礼顺手拉过旁边一个见过几次的布商,银针入肉,再拔出来仍是银光闪闪,两人这才安心了些。布商睡梦中忽然吃痛,连哼都没哼出来就被点了昏睡穴,怕是就算迷药药效过去,他也还要再等一阵子才能醒来了。武林人士聚集的偏厅已经有些响动,两人四处查看时便远远绕了过去,偌大的山庄在诸人昏睡之时竟已成了血池地狱,山庄仆役全部被淬毒刃器所杀,万少庄主不知所踪,老庄主却是死在远离宴会的东院书房,一剑穿心,看不出一丝毒发之兆。书房不知被何人翻得一片狼藉,两人不敢久留,再看了两眼就回到西花厅,雷威脸上早没了笑容,说不定正在跟钟礼想着同一件事。
一样是在场的无关人等全部被杀,一样是只有一人的杀害方式全不相同。
钟礼定了定神,伸手在雷威眼前一拍,低声道:“那人没有用毒。”
雷威像是这才回过神来一般,勉强笑道:“你又知道我想着哪个人了。说起那万老爷的心肝宝贝,叫什么来着,游月宫?你有什么头绪没?”
“闻尘楼给的情报上说是个册子,再多的我也不知道。书房被翻成那样,不管在不在都没法确认了。小少爷那边呢?”
“腰牌是真货,我亲眼看过的不会有错。二叔的信大概也是真,人真不真不知道,没必要打草惊蛇,你自己留意些,只要他不对家里打什么鬼主意也不用管那么多。妈的这一路上什么东西这么香,昨晚席上的酒菜我可是一点儿都没碰啊还让不让人活了这简直是要生生饿死我。罢了罢了,我回去再睡一觉。这回你再踹我我可跟你急。”
“香?这么一说好像是有点……嗯,二少爷这便不查了么?”
面对钟礼明知故问的调侃,雷威也只是没好气地啐了一口。
“你好心,你去查?”
“哈哈,怎么可能,我们是做生意,不是做善庄。”
两人悄无声息回到席上,仍照原样装睡,过得约有半个时辰,山庄里渐渐嘈杂起来,终于连西厅商人们也纷纷醒转,两人便也合着人群睡眼惺忪地坐起身来。早有人见了庄内惨状,鼓躁起来,一时间宴上宾客人人相疑,草木皆兵,亏得几个名门正派的代表处变不惊,费了一番功夫才安抚了人群。雷威嗑着干果笑着说了句“你说学正派武功辛不辛苦,不光平日要练功,出事了还得揽下这吃力不讨好的……”话没说完后脑勺挨了雷慈一掌。这群人身份本就十分不同,出事之后自然各有各的算盘,饶是名门正派面子再大,要想压住这混乱局面已属不易,更不必再谈什么协力调查。一众宾客提心吊胆地又在庄内过了一夜,那少林的独目禅师与众人商议良久,终于也只能记下宾客名字,而后开门放人。宾客们折腾了一天一夜,早已憔悴不堪,当下也没人反对,便都三三两两地移到了万家前庭。正是在这众人疲累的时候,平地里突然响起一个年轻男子清越高扬的声音,堂堂站在人群之前的青年自有一股布衣素袍也掩不住的凛凛神威,正是钟礼前日所见的赴宴官家之一,银鱼卫指挥副使朱翊。
“诸位且看,有我银鱼卫在此,还有何报之要?”
“嘿,这会儿可不拜别家山门了。”
雷威这句讥讽声音极轻,只有站近他旁边的钟礼面无表情地淡淡回道:“待会你被扭去见官别说认识我。”
“怎么跟哥哥说话的?是不是亲生的?”
“不是。”
“哦,也对。我说礼儿啊,是哥哥眼睛不行了还是官爷们都瞎了呀,阮大人要走的那位公子,怎么看都是个小娘子吧?”
“你就是真瞎了也不可能搞错男人女人,你说是那就是。要我去探底么?”
“不用。你猜查子和银鱼是不是为同一件事来的?”
“不是。”
钟礼答得简短,只因接下去的话万万不能在这耳目众多之地轻易出口。第一,事先潜入万贤山庄的官差全为银鱼卫,皇城司的人却丝毫不见踪影,若是两边人马目的相同,皇城司断断不可能放银鱼卫抢了头功去。这阮岑来得说早不早,说迟不迟,算上临安到这山庄的往来路程,想是他直到昨天才收到的信儿。第二,朱翊在银鱼卫内也是身居高位,他不惜乔装成武林弟子也要潜入这家宴,说明银鱼卫对万贤山庄内的“某事”必有“某种程度”的确信,但开宴时山庄内外别说官兵重围,就连银鱼卫本身都只得寥寥几人,说明他们也并未预想到会发生这等大事,关键就在这两个看似互相矛盾的事实——换而言之,银鱼卫从某个可信的来源获得了关于万贤的某个情报,这情报本身却不甚具体,又或者银鱼卫上面有人判断还不至于兴师动众,由此可知银鱼卫要查的事和万贤山庄灭门的原因极有可能不完全相同。第三,朱翊本可默不作声,随人流出了山庄再行调查,却在这时亮了身份,说明他要查的事情尚未明朗,或者压根就没来得及查,再遮遮掩掩也无甚意义,干脆借机显了官威,还可趁宾客散去之前正大光明地收集一次情报。第四,这三项中没有一项跟雷家可能有关系,所以他根本不需要白费力气去想银鱼卫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由他们闹去便是。只有那个被阮岑带走的自称唐门弟子让钟礼有一丝挂虑,他想起中秋十五那夜看见的白衣背影,若这女子便是那天的月下之人,凭她的轻功想要逃脱想必也不算太难,她却想都不想就乖乖受缚而去,多半是别有打算,虽说这好像也跟雷家无关,但毕竟带了个唐字,万事还是小心些的好……。雷威估计也是跟他一般想法,只有雷慈剑眉微颦,恐怕是感情上暂时还无法接受这“什么都不做”的结论。雷威也不管他,若无其事地接着问道:“送信回去让家里准备饭菜了吧?”
“早送了。”
“明儿要给王掌柜看的那批货怎么样了?”
“耽搁不了。”
“咱们多久没出去喝酒了?回家换了衣服去花街走一圈?”
“……”
雷威又叫了两声,本该走在身后的钟礼却全无回音。他回头看时,只见钟礼一脸迷惑地环顾左右,竟像是完全没听见他说话。
“……威哥,小少爷呢?”
九月初。
临安雷家多年未归的二当家好不容易遣了儿子回来探亲,这小少爷却在雷府住了不到一个月就匆匆离去,雷家几个资历老的下人每每提到这事便跺脚恨道:“真是什么样的种生出什么样的人,这小少爷像谁不好,偏生像他爹年轻时候……”老人越说越气,直把二当家年轻时的风流账都一条条数了出来,听的人也只得苦笑着随声附和;惊动临安城的万贤惨案与这事一比,倒像是成了风过无痕般的区区小事了。
九月过半,雷家总购买钟礼在外头跑了小半个月,回家时带了个朋友,安置在钟家客房,就又赶着离了临安南下去谈生意。这客人说也奇怪,外表全然不似中原人氏,却像在别处另有住居,只是偶尔回到钟家过夜,钟家下人虽感异样,但碍于主人有命在先,倒也没人敢去问他来头。
九月二十三,临安天阴,将雨未雨。
雷家三小姐雷音大清早就一指拗断了绣花针,避开了最讨厌的女红练习却没能逃过乳母的一顿说教。三小姐老大的不乐意,加之这天正好又是她异姓兄长应该回到家的日子,前日送回来的书信上写了或许要半夜才能抵达,然而三小姐没到正午就已经闹着要去中院边放风筝儿边等礼哥,下人们谁看不出来小小姐不过是借题发挥,只是这宝贝小姐年幼可爱,大家也乐得由她玩去。可惜天公不作美,风筝儿不一会儿被吹断了线,歪歪斜斜地掉到前庭,雷音也不在意,转头就要去缠着乳母给她找个新玩意,乳母却不知去了哪里。她正四处张望,头上像是突然阴了天,一个从未听过的温柔声音低低问道:“失礼了,请问这可是小姐您掉的么?”
不知何时站在自己身后的陌生青年笑得腼腆,手里还拿着自己的风筝。
雷音只随意撇那风筝儿一眼,打量两下青年,便点了一点头道:“嗯,我知道了,你一定是刚来的。是礼哥雇的你罢?威哥说他雇人不挑出身,看中了就花大价钱也要带走。”青年像是有些惊讶,却还是恭恭敬敬地回答:“小姐说的是我们三爷么?我……”话音未落就被雷音打断道:“什么三爷,是四爷!连自己主子叫什么都记不住,我回头要让礼哥扣你月钱。啊呀,这么说礼哥回来了?我就说他信里总是骗人。我要出去接他,不准你告诉其它人!”说完不等青年制止就蹦蹦跳跳出了中院,快到前庭时轻轻屏息听去,前庭果然有些嘈杂,人声马声隐约可闻,想来果然是兄长回到了,小姑娘玩心大起,当下收敛了气息,偷偷摸到大堂侧面,只听得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却是自己的父亲在说话。
大堂里雷家大当家雷掣端坐在主座之上,待来客用了茶,便开口朗声说道:“唐门贵客大驾光临,雷某本该亲去相迎,只是今日杂务缠身,不得已失了礼数,还望唐三爷和唐公子多多包涵。……”
唐真站在原地发了一会呆,才想起自己忘了问那位急性子小姐怎么出去。他确是第一次到这府中,虽然误打误撞摸到中庭找到了风筝主人,再要出去時就想不起来时道路了。正在他左右为难之时,那位小姐又风风火火地奔了回来,他像是见了救星,待要上前问路,小姐却将他狠狠推開一邊,头也不回地奔进内院甩上了门。
断了线的风筝儿仍抓在他手里,天色比来时更阴了些。临安的急雨,已然迫于目前。
『尤莲,我要问你,你会去插手别人的事吗?』
少年回想起母亲的问话,安静的倚靠在巷口。
『插手?……您是指怎样的事情?』
巷子的尽头站立着身背双肩包,戴着圆圆眼镜的女孩子。她并非是独自一人,独自一人在那里伤怀什么,也不是迷迷糊糊的走进了死胡同。
『那么我举个例子。如果你看到有人被堵在狭小的角落里,有人要对其施暴——这样的情况,你会去帮助那个人吗?』
女孩子的脸上还挂着笑容。这没有什么不好,只是不适宜当下的情况。她的身后是画满涂鸦的墙壁,面对着四名成年男子。她似乎有些痛的抓着自己右边的胳膊,但却依然露出和缓的笑容。尤莲还可以回忆出在此之前的场景——女孩子向男人们发出问询,而那些人做出友善的样子带着她七拐八拐,并在她展露疑惑的时候粗暴地把她拉进小巷中。
『嗯……我不清楚耶,因为我也没有遇到过这种事情。』
自己为什么要跟上来?因为也许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或者是因为奇怪的预感?
女孩子没有改变她的笑容,重复着她最初的问题。
“我之前听闻你们买掉了所有前往布吉岛的票,包括游轮、飞艇……让我再问一遍吧,你们有那么多票,怎样才能够让给我一张?无论是哪种方式都行,我希望能在十二月……十二月中旬之前就到达布吉岛,究竟怎样的价格才能让你们满意呢?我已经出到了原价的四倍,你们还是不能接受吗?”
啊,是的。尤莲想到,这也是我想要知道的事情。但又说起来,自己好像也没有剩下太多钱,不如说一路上被偷被抢的时候还可以抢回来,被骗了也可以追回来,但有一些骗子的逃跑的也太快……对方按照常理,应该是要“狮子大开口”吧。这个女孩子应该也是因为暴露了她厚厚的钱包才被带到这里来的?接下来应该怎么做呢?
『没有遇到就不会想吗?那我要告诉你,与你无关的事,你没必要参与进去。』
『嗯……可是母亲,您告诉过我欺凌弱者是可耻的事。』
『那么你怎么确定哪一方是弱者?』
尤莲不知道。这个女孩子的目的是猎人考试吗?还是仅仅为了要观光?不,如果是后者,她也许不会这样急迫的去买这种……呃,“牛奶票”?
他有点费神的回忆出错误的名词,继续观察着小巷中的情况。
——嗯,那么应该也是去参加猎人考试的?那么问题是,去参加猎人考试的人,还有从不正当买卖中获利,现在好像还想要实施强盗行为的人……那一边是弱者呢?
『如果并非弱者也许就不会被带到……啊,您是说诱饵行为吗?但这样来说是会特意撞上去的猎物不好吧?』
『哼……看来你已经得出结论了?』
“……不过这很重要吗?”
他挠挠头,做出了决定——他转过身去。
『是的,虽然我还是不太懂您的意思……但如果我认为那样不好,那么即使不需要,我应该也会去「帮忙」的。』
尤莲转过身去,步入小巷。适才身材有些矮胖的男人大言不惭的说要那个女孩子交出她的全部身家,而个子最高的男人则笑着说什么“用身体支付也不错”……尤莲觉得这样不好。
“——大叔,你们的做法会不会不太好?”
如果是觉得不好的事,那就去阻止吧。
“哈啊?哪里来的小鬼?你要做这个丫头的同伴吗?”
“啊,你也觉得这样不太好吧?”
矮胖的男人和被围住的女孩同时开口,尤莲一时不知道究竟应该怎样回话。
“诶……你们不要同时讲啦。”他有些困扰的偏偏头,“应该怎么说呢……我不认识这位姐姐,也不是他的同伴……啊,但我和她有同样的目的。大叔,你们有票对吧?我也需要一张到达布吉岛的票——嗯,只要你们不要再这样做,价钱也不要太离谱的话,我会买哦?”
——啊,不过我不太喜欢你们的做法,如果你们能介绍同样能够买到票的地方就更好了。尤莲这样说着,一直沉默着,好像是三人中地位最高的人嘴里叼着的的香烟掉到了地上。
“你这样不行哦,弟弟。”在那个男人发出声音之前,戴眼镜的女孩子开口说道。她的右手从袖子中伸出来,手中握着一个黑色的物体——原来她不是因为痛才缩着手臂,而是藏着东西吗?
“我刚刚知道了,这些人根本没有打算好好的做生意,和他们说话是没有用的……我已经听够了无聊的话,所以我要换种方法和他们交流咯。”
尤莲不知道女孩子手上拿着的黑色方块是什么,而那些男人们也正转过身看着这个搅局的人。直到那个黑色的方块接触到高个男人的身体,迸发出像烟火般明亮的电流,他们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首先是你……比起贪婪的人,我尤其讨厌下流的人。再说啊,这都是什么时代的老梗了。”
“你这臭丫头……你找死吗!!”
女孩子自顾自的说着,左手从口袋中掏出一个小小的喷雾器。她的第一个“交流对象”在浑身抽搐的惨叫之后翻着白眼躺在了地上。矮胖的男人开始破口大骂,卷起了袖子摆出要揍人的架势,一直沉默的男人的手探入了自己的怀中。
那个喷雾器里面是什么?杀虫剂吗?尤莲不清楚,然而他知道那个男人从怀中掏出了什么。那个姐姐一副冷静的样子是因为她有胜算吗?他没有思考其中的可能性,下意识地作出了反应。
他从腰后抽出一把短刀。浅色木柄的短刀有着并不经典的形状,被他像扔飞刀一样的抛了出去。短刀轻快的回旋飞出,就像这行动轨迹所预示的一样顺畅的切断了男人持枪的手腕。
“什——”
就在疼痛还没有传递到男人的脑中的时候,在男人的同伙的一拳还没有击出的时候,尤莲已拔出黑色手柄的短刀,跟随着他第一把放出武器向小巷尽头疾驰而去。女孩眼镜后的眼睛有些惊讶的睁大,但还是和预定一样,在断腕的男人发出痛呼的时候向他的脸上喷出了喷雾。
男人的惨叫戛然而止,他的身体倒在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与此同时,尤莲来到了矮胖男人的正前方,刀刃的光芒像月光一样画出弧线。这明亮弧线的尖端最终停留在对方的喉咙上。
“不要乱动哦,大叔……否则就变成你们‘用身体支付代价’了。我感觉这样不好。”
“明明你已经切掉一个人的手腕了的说……”
……而且这句话也不是这个意思。眼镜女眨眨眼睛,有些苦恼的看着自己被溅上血迹的衣裙。她蹲下身子,跳过高个的男人,在独手男人的身上摸索起来。
“虽然我一个人也不会有什么问题,不过还是谢谢你啦,弟弟……那么就让我以这张十二月一日出发的,终点为布吉岛的船票来作为谢礼吧。”
“诶?啊,不用谢……谢谢。”尤莲用空余的右手接过船票,有些抱歉的说,“姐姐你的裙子被我弄脏了……非常抱歉。”
“嗯?没关系啦……如果弟弟你要补偿我的话,之后和我一起行动怎么样?”
她从地上捡起少年刚刚飞过来的武器,露出友善的笑容。
“——刚好我拿到的船票也是同一班。”
“啊,抱歉,这个不行。”
“诶?”
少年拒绝的太干脆,女孩子刚想要递出的手停顿了下来。
“姐姐你也是要参加猎人考试的吧?我也是呢……母亲说想看看我的能耐,所以我还是单独行动比较好吧。”
“……你还真是干脆呢。”眼镜女耸耸肩,把武器递给尤莲。尤莲想用手刀击晕矮胖的男人——没有成功,他并不是很善于这种事,对方的脖子由太过“柔软”。女孩子用手中的喷雾剂对准了想要反扑恶党,接下来的声音比之前独手的男人倒地时要沉闷的多。
“嗯……可是我还是想要船票……这样要变成我欠账了吗?”
然而打出最高伤害一击的人是你,我也说过没关系了哦——女孩子看着有些苦恼的少年这样想着,但并没有说出口。自己不喜欢……不擅长打架,如果有这样一个孩子同行也会安心些吧?
“啊,对哦。”似乎想到了什么,少年以拳击掌,露出明亮的表情,“如果能够获得‘同伴’,那也是我的一种‘能耐’吧?而且我也想交朋友……抱歉,姐姐,我要收回刚刚的话——我的名字叫做尤莲=休卡,请让我和您同行吧。”
“那真是太好了……请用普通的说话方式就好。我的名字是翡翠,是一名白帽子。”
翡翠整理了一下裙摆,扶了扶眼镜。
“那么,就让我们之后一同行动吧。”
“啊,请问白帽子是指什么?翡翠姐姐你的帽子是小鸟吧,看上去也不是白色的……”
GTA5真好玩啊!STEAM大法好!感恩节优惠大法好!!!
字数15628,长这么大第一次写这么多字我整个人都BOOM
白牧师(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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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刃轻而易举地刺穿了被盔甲保护的身躯,柔软的皮肉被切割开来,血液接着喷射而出,染红了牧师的视野。
对方空洞的眼睛一直在盯着自己,即使在失去了生命力缓缓倒下的时候,那双眼睛依旧在看向这边,即使里面什么都没有,但是折途仍旧感到了极深的内疚和不甘。
又一次。
“啧……”
强烈的眩晕感从身体深处涌向大脑,狠狠地敲打着心脏,平衡感在这突然袭来的异感前全线崩溃,为了稳住摇晃不已身体,折途不得不半跪下去来求得更加稳定的支撑。
不只是握剑的手指,全身都在战栗着。
又一次,有人死于这双手之下了。
原本应该是将别人从死亡线上拉回来的双手,现在到底已经沾染了多少人的鲜血了。
牧师亲手杀死无辜之人,将无罪之人送上绝路。
即使自己杀死了只是一个幻影,梦境的造物。
鲜红色液体的温暖也太过于真实了。
土壤的腥味和铁锈的味道钻入鼻腔,折途有些恍惚,随着呼吸胸口激烈地上下起伏着,这种味道他很熟悉,不如说过于熟悉反而已经要变成了自己的一部分了,折途偏头看向旁边,两具尸体都在不同程度的气化着,在一片朦胧的雾气中很快消逝的一干二净。
啊,那家伙也是因为自己而死的啊。
折途缓缓闭上眼睛。
就在自己犹豫不决的时候,因为自己愚蠢的决定,那个少女倒下了,等到回过神来,自己手中的刀刃已经夺走了少女幻影的生命了。
——即使现在杀掉了那个影子,也是于事无补啊。
——你只不过是想让自己感觉好受一点。
——已经尽力了是吗?
——这就是你的全部实力了吗?
拳头狠狠砸入土壤之中,清晰的痛感打断了脑海的声音,那是来自自己内心最真实而又最直接的质问,指节被石子的边缘割破,与泥土的亲密接触让伤口变得发炎红肿,仅仅是擦伤的程度,却能让那个恼人的声音停下。
——笨蛋。
你也是笨蛋。
用无聊的语句反击内心的自己,无论从哪个方面看都是无药可救的大笨蛋。
反复深呼吸了几次,内心稍微平静了下来,折途撑着膝盖缓缓站起来,就在起身的那一刻,折途终于回想起了那个异常熟悉的味道到底是什么。
躺在病床上已经断气的伤员,墓园里早已为死者准备好新挖的墓坑。
化脓的创口里不断地流出血,新翻出的泥土散发出独特的腥味和腐烂的味道。
犹如日常般不断持续,一成不变的日常。
在病床前和坟墓前的每日。
已经努力过了,尽了最大的努力,但是他们还是死了。
没错。
他们都死了,无一例外,无一幸免。
有人安慰过自己这不是你的错,因为无论是谁看了,都会立刻给来到这里的伤者立刻判断成无药可救吧,但是如果再努力一下,再拼命一点,那些人就不会死了吧,说到底还是自己能力不足。
不能因为他们伤的那么重就宽恕自己啊,作为一个牧师来说抱怨伤者的伤势太重了,这种借口真是差劲到令人发笑。
作为一个牧师的失格。
——笨蛋。
折途无言地抬起头仰望夜空,只有月亮孤独地明媚着,仿佛是上天的一只眼睛,漠不关心地嘲笑着地上的人。
接下来。
听到呼喊声扭头看向之前在墓地另一端打斗的人,看起来他们也结束了自己的纷争正在向这边走来,与幻境不同,这群人散发着无比强烈的存在感和真实感,虽然说彼此之间还有相当的一段距离,但是那种鲜活的生命力已经传达过来了。
但愿,但愿不是什么麻烦吧,折途在内心祈祷。
“虽然不知道她还要让我们看到多少幻影,但就此退缩只会彻底变成对方的玩物。前进吧,让她看看到底是谁的耐力比较强。”
在确认了剩下的人都没有什么异议之后,自称是队长的亚修开始带着队员开始向少女离开的方向前进,一旁一副优哉游哉玩着自己伞的卓尔牧师则是提出了相反的见解。
“我觉得那个女孩子不是坏人哦。她似乎想要提醒我们,不要为梦魇所纠缠呢。”薇塔塔说道。”
“是善是恶,让她停下来才是当务之急。”
虽然不是很认同那家伙的观点,但是查看四下也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与其在这种见鬼的墓地像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转,还真不如朝着那个少女消失的方向前进,叹了一口气,折途跟在队伍的末端追逐起了那个少女。
而就在那两个人交谈的时候,原本回荡着的轻笑声已经消失不见了,犹如她本人一样隐藏进了茫茫浓雾之中,声音被吞噬身影被隐去。
作为领头人的亚修自然是加快了步伐向前跑去,就在追逐那个少女的时候,非但没有跑入雾气之中,反而是雾气像潮汐一样迅速褪去,接替而来是更加浓厚的黑暗,蚕茧一般层层包裹住了冒险者们。
见到四周变得漆黑一片,折途有些浑身发冷,咬着牙没有停下自己的脚步,无论多少年过去,自己还是始终无法克服掉怕黑这个弱点,刚刚在墓地还能勉强靠着月光和零星火炬的光亮,现在愈是前进愈是黑暗,仿佛在向着没有尽头的深渊狂奔着,现在只能看见跟自己距离极近的队员身体的轮廓。
就在折途心慌意乱之时,有谁点亮了灯火,折途向亮起的地方看去,是一把飞刀上绑着点燃的火柴被投掷了出去,然而安心感转瞬即逝,飞刀没有一点下落或者减速的趋势,就这么笔直地向前飞去,直直地没入了前方深不可测的黑暗中,然后消失在目光无法触及之处。
“咦?也素幻影咪?”一旁娇小的精灵少女歪头看着飞刀消失的地方,同时领头的亚修也稍微放缓了脚步,转头向其余的人伸出手说道:“看来也没有其他选择了。牵着手前进吧,为了大家的安全。”
对着别人伸出的手略有迟疑,看到其他人都拉住了彼此的手折途才有些慌张地拉住了面前同伴的手,而就在触碰到对方肌肤的时候,不属于自己的体温传递过来的时候,非但没有感觉到安心而是局促,同时有谁的笑声在这片黑暗的区域中响起。
不是一个人的笑声,就像是许多人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一时间四周回荡着无名者的轻笑声,让人倍不适。
“出来吧!无论是真身还是幻影,在我面前都只是白费力气的徒劳!”
亚修正气凌然的声音打断了他们的笑声,周围变得寂静下来,旋而又回响起另外一人的声音。
“你怎么在知道,徒劳的不是你自己?”
“因为你无法击倒我!无论是过去,现在,还是将来!”
相对的,黑暗中的声音变成了轻笑,仿佛被勇者的话逗乐了一样。
这家伙,竟然在跟梦较劲啊,折途偷瞄了一样那人的表情,和他声音一样地正气,可惜只是用错了地方,与这种不切实际的东西较真真是,明明是眼下这种完全搞不清身在何处的状况更令人焦虑,却还有心思干这种小孩子气的斗嘴……折途摇摇头,漫不经心地想到。
一腔热血的笨蛋吗。
薇塔塔,那个卓尔牧师也朝着声音反问过去,眯起眼睛来,一脸的讥讽和不屑。
“我也只会被我自己击败。”
笨蛋,而且是复数形式。
跟这种明显是嘲讽意味的笑声和话语作对,从忍不住跟它对话开始就是落入了对方的圈套,而且是这种敌暗我明的状态,说不定对方只是在玩弄无处可逃的猎物,无论是反击还是乖乖就范都只是带给观赏者不一样的愉悦而已。
“迟早有一天”“击败你自己的”“是你自己”
声音断断续续地拼接出一句话,内容上来说相当令人不快,虽然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折途也认同他的话,但是这种单方面的被戏弄,别说别人,连自己都快忍不住反驳那声音了。
“无稽!让我看看你接下来的能耐吧!”
听说笨蛋非常容易被激怒,看来这句话还是有点道理的。
感觉这样相互对峙下去之后变成无聊的口水战,一直沉默着懒得说话的折途终于忍不住向前走了两步,轻轻地拍打了一下队伍领头的两人的肩膀。
“…………与其这样跟她玩下去,不如好好找找离开这里的办法吧,两位。”
“你想到妙计了,折途?”
没有。不如说这种情况下鬼猜想的出妙计。
一脸无奈的折途摇摇头,不幸正好撞上某个红毛笨蛋饱含了信任的视线,尴尬地移开目光又碰巧看见旁边薇塔塔一脸耻笑的表情。
“怎么,你难道想到得到碎片了的方法么,秃鹫的使者?”少女上扬的嘴角中嘲讽的意味满的都快要溢出来了。
“啧…………”
真抱歉没想到啊,蜥蜴女。
总感觉这话说出去会引发宗教战争,硬生生把回敬对方的语句吞回肚子里,折途只是略表遗憾地摇了摇头,没有接那个少女的话茬。
忽然间,一直持续的轻笑声戛然而止,还没庆幸那烦人的声音终于消失几秒,接着传来听不清但是类似于争论的声音,难以听清他们争论的内容,感觉更加不爽了。
“不如说现在这个空间……是在映射还是反射我们自身的样子……”环顾了一下四周,折途将之前胡乱想到的猜测说了出来,不断提及自身还有墓碑里与本人无异的幻影,以及那些墓碑上的字句,无一是在以自身为攻击目标一样。
加瓦尼也凑上来问道:“反射自身?!有什么目的呢?”薇塔塔则是不依不饶地对折途提出质问:“你又怎么知道你自己是什么样子的?”
对于同伴的提问有些内疚,自己也是没有多想便把心中的猜测说了出来,仔细想想也没有什么依凭依据来辅佐自己的观点,倒不如说这种想法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毕竟只是梦境啊…………”
胡乱将这个问题搪塞过去,折途低头加快步伐跟住前进的速度,不料肩上被人用力地拍了一下,毫无防备地被吓了一跳。
“竟然无计可施,那就只有继续前进了,无需慌张,我们是来拯救世界的勇者,是绝对不会被这种卑劣的戏法所击败的。”
回头一看,果然是亚修这家伙……不知道是该说他不懂气氛还是彻底无视了自己的气场,总之能这么肆无忌惮地接近自己的人也只有这人了。如果真像你说的这样就好了,折途心想,虽然不是完全同意他的话,但是这样激励人心的话在这种情况下还是多少有点用处的吧。
亚修向后看了一眼其余的队员,确认了大家都没有异议,便再次拉起彼此的手谨慎带队前进。
被别人牵着手的感觉,老实说折途现在只能感到不协调或者尴尬之类的感情,不过这也是确保安全的形式之一,折途也没有再说什么,老老实实地跟着队伍一起前进了。
继续在黑暗中摸索着前进了一会,内心感觉越发地烦躁,恨不得早点能离开这黑漆漆的鬼地方,为了分散注意力,折途开始强迫自己回忆之前发生的事情。
和西琪来到这里,诡异的废墟和装置,墓碑上的文字和与幻影的交战,那孩子的失踪和被当成新队员重新接纳,这些事情都发生地太快,甚至自己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紧接着就被拖进了下一个事件,根本就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
连回忆都在令人烦躁,折途深深吸了一口气,开始回想那个奇怪少女的事情。
之前她的出现并不带有攻击性,相反还给出相当宝贵的情报和提示,对于自己无理的冒犯也是给予了一些小戏法来作为警告,虽然不知道她到底是哪一方的人,但是能感觉出来并不是什么坏人……还有她提到的种族梦妖,十有八九那个少女应该就是梦妖了,也能明白现在是在梦境里的现实,但是现实和梦境的交界处到底在哪呢……
干脆赌一把好了……
折途闭上眼睛开始祈祷,不自觉地吹了一声口哨,已往呼唤那些鸟类的时候他都会这么做,虽然说秃鹫最后来到信徒的身边,但是折途总觉得哨声能够更好地让秃鹫确定呼唤者的位置,而且现在这个声音,也是对自己些许的安慰吧。
“如果这里也被艾瑞克大人注视着的话……”
折途向远方望去。
很快,有一只秃鹫从黑暗之中飞了过来,落在了众人面前的地面上。
果然来了啊。
阿泽拉相当惊奇地看着飞来的秃鹫,忍不住惊呼出声:“粗线咪!”加瓦尼也是一脸惊讶的表情看着折途,看着牧师接下来要做什么:“这里也是被神注视着的啊。”从她的语气中能听一丝振奋的感慨。
其实并不是什么特别的事情,被看着的折途觉得莫名有点不好意思,只是一件普通小事却被寄予了过大的期望一样,不禁让他觉得没有什么收获的话更令人难堪了。
秃鹫梳理着自己的羽毛,然后歪头看着叫自己过来的召唤者,静静地等待下一个指令。
折途单膝跪地,让秃鹫立在自己的胳膊上,轻声在它耳边耳语了几句表达自己的忠诚和祈祷,然后抱住秃鹫往空中一抛,借着这上升的力量秃鹫振翅飞了出去,渐渐地又消失在了黑暗之中,最后连振翅声都听不见了。
折途紧盯着它最后消失的地方,良久不语。
总觉得太过顺利了,原本以为还会碰上什么阻碍之类的,结果比自己想象的还要简单得多,以现在的状态来说总觉得十分怪异。
“如果是梦境,也只是卑劣者塑造出来的幻影,不要轻易被迷惑了。”亚修盯着秃鹫探索的方向,折途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但是那里什么都没有,跟能看到的所有地方一模一样,一片漆黑。
“如果那是自己的梦怎么办呢,队长大——人——自己被自己骗了该怎么办?”漫不经心地回敬着那位队长,麻烦事本来是不想惹的,但是那种自大自以为是,还有自己把自己当成勇者的言论,总是能激起折途内心反叛的念头,想要给这个笨蛋当头一击的想法。
“不存在能够欺骗我的幻影,即使它化作我的模样,也只会被我的剑刃彻底撕碎。”亚修坚定不移地回望。
这就是你的答案吗,“勇者”。这次折途并不急着反驳他,笨蛋一脸自信地在黑暗中行走,从旁观者的角度来说不失为一件趣事。
队伍渐行渐远,黑暗中争吵的声音虽然没停下,但是就像留在了原先的地方,随着距离的拉远,声音也变小了下去,没有之前那么嘈杂的争吵声,倒也可以听清他们到底在争论什么了。
“干掉他们。”
“让他们离开。”
“这里有两派人!!”加瓦尼立刻指出了声音的不同之处,其他人也纷纷警觉起来,亚修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摸出了飞刀向黑暗中投掷着。
“看来这里的主人不只一个。又或者这只是主人的故弄玄虚。”
懒得理会别人反应的折途依旧慢悠悠地按照自己的步调前进,而下一个映入他眼帘的景象则不得不让他警觉起来。
之前出现在墓地的红发少女又一次出现了,现在不只是折途,所有人都注意到了那个少女的再次出现,在众人目光下的少女只是冷笑了一下,然后她的身影没入了一片圆形石质建筑中。
“想要干掉我们的可以理解,想要让我们离开的,难不成是怀柔派么?”薇塔塔笑着“她好像在引导我们呢。跟上去看看?”
感觉真相就在眼前,而折途却打不起一点精神,自始至终有一种脱力感盘踞在心中挥之不去,尤其是见到这个少女之后,有一种麻烦事会接二连三地过来的预感。“总之谨慎前进就好了……”勉强提起精神,折途拖着不愿意动的身体跟上队伍的步伐追击少女,四肢弥漫着奇异的疲惫感,不想动,不想说话,什么都不想干,就像被太阳暴晒之后失去了所有水分了的咸鱼干。
“出发吧。小心看清眼前的一切。是真是假,我们都必须要跨过去。”亚修头也不回地继续前进。
跟随少女进入一个无光的走廊,漫长地让人一眼看不到尽头,硬要说尽头也是跟外面一样的一片漆黑,在其中行走宛如自己把自己送入怪物的胃袋。
实在是无法忍受黑暗了,宁愿把自己的位置暴露给敌人,抱着这样自暴自弃想法的折途最终还是用圣光照亮了整条通道。
“啧…………暗无天日也有个限度吧,好麻烦……”
而光不受控制地炸裂开来,超乎了自己想象地向四周扩散开来,在心中大呼不妙的折途本能地做出了防御姿态
“哦哦哦!杀得好!!!”
“上啊干掉他!!”
仿佛置身于什么重大庆典,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和叫好声以不可抵挡的气势朝这边挤压了过来,而喊话的内容则是让人十分不快,在折途记忆中,只有在街头斗殴的时候才会听到这种无理粗鲁的叫喊声。
顾不得别人的反应,折途努力从确认着周围的环境,依稀能听到刀刃出鞘的声音,还有亚修的喊声。
众人所在的地方是一小片圆形空地,四周被同样是圆形的观众台层层包围住,被人自上到下地俯视,而在空地的尽头,一个身高两米,不,也许要比目测的更加高壮的巨汉耸立在那里,在他面前则是与他体格形成鲜明对比的某个身材娇小的少女,她正在死死与与巨汉苦斗着,但是从旁人的角度来看,只是她单方面被压制而已,巨汉凭借着蛮力将手中的流星锤使得犹如玩物一般,而少女只能在他猛烈的一次次攻击下勉强躲闪。
“那个是……”亚修一副努力回想的样子,听到他的喃喃自语,折途也不再观战则是转头看着正在思考的红发青年,想从他那里知道些什么。
“他是深森旅人的成员!森精灵罗伊!”亚修高呼。
一声闷响。
混杂着什么东西被碾碎,什么东西被挤压的声响。
等折途再回过头看着空地上的战斗时,那里只剩一个人了,手握流星锤的巨汉,他的脸上挂着令人作呕的笑容,那种神色恨不得让人直接撕掉他的脸皮。
被喊的名字的少女已经不在了。
取而代之的,是大片大片的红色,巨汉的手上,胳膊上,身体上还有他手中紧握的流星锤,无一不被喷溅上了红色,鲜活的就像是刚刚诞生一样。
甜腻的铁锈味。
与之前相同。
以梦境的标准来说,也过于真实了。
折途的视野开始变得模糊且不稳定起来,视线顺着流星锤上滴落的血滴向下看去,啪嗒啪嗒地汇聚成一滩不小的血洼,而在那个血洼正中央的,是什么?
是什么。
——没有人比你再清楚不过的了。
是啊,已经无数次地见过了,见过它,见过它们。
——尸体。
罗伊的尸体。
或者说,名为罗伊的尸体。
以非常凄惨的姿态呈现在那里,被沉重的流星锤砸下,破碎的肢体甚至四溅地飞出去,那里一块,这里一块,远远地墙上还沾着一块,内脏不再是内脏,组织不再是组织,肌肉不再是肌肉,曾经称之为人体的东西,现在破碎成一块一块地,又黏黏糊糊地粘合在一起。
——又有人当着你面死掉了。
——你什么都没做到。
——谁都保护不了。
呼吸变得不顺畅,不得不更加用力地挤压肺部,同伴在怒吼着什么,巨汉的笑声,但是那些声音都听不见了。
唯一能听见的,只有仿佛在鼓膜旁跳动的心脏的心跳声,巨大而沉重的心跳声几乎要震碎自己的鼓膜。
世界在摇摇欲坠,自身也在摇摇欲坠。
——你知道现在要干什么吧。
是啊我知道,现在没有谁比我更加清醒,更加明白要干什么。
右手稳当当地搭在安眠在腰间佩剑的剑柄上,一口气拔出,剑刃所反射的光犹如长虹一般,冰冷的刀刃泛着一层寒光,连空气都能一分为二,白银色的剑身上铭刻着精灵的祝福,那些烫金的精灵文字很快就会变成嗜血的放血槽,在利刃穿透对方的身体时尽情地舔舐它们的伤口,然后让更多的温暖,更多的红色降临人间。
身体在发抖,并不是来源于恐惧,而只是对于刚刚发生的惨剧所回应的愤怒,以及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所产生的激动。
不合时宜的喜悦和兴奋。
“很好,接下来你就该从失败中彻底清醒了!”伴随着亚修的怒吼,折途一个箭步跨了出去,压低身姿猛地冲向巨汉,他能听到同伴的惊呼声在背后响起,但是那些声音已经无法真正地传达给折途了。
——我想杀了那个人。
——现在,立刻,马上。
——想死,好想死,好想让他去死。
“给我滚去地狱吧。”
金色的瞳眸中满溢着纯粹的杀意,并无疯狂,并无怨念,并无愤怒,只是出于想要砍掉对方首级将其大卸八块,让自己沐浴在血幕之下,亲手将对方送上死路的,纯净无比的杀意。
两者间的距离在迅速地缩短着,巨汉脸上狞笑愈发地恶心,他粗壮的右手再次挥舞起了流星锤,铁链划破风发出铮铮的金属碰撞声,巨汉后退着,为甩出流星锤给予敌人致命一击而准备着,铁球旋转着成了一道最佳防止近身的防线,只是简单地被它擦一下,估计都会皮开肉绽被击飞数米之外。
而白袍的牧师则没停下脚步的意思,反而是加快了速度向巨汉冲过去,巨汉似乎也看透了这点,嗤笑着朝着折途掷出流星锤,暗自得意着一个无谋的猎物亲自送上门。
眼看铁球马上就要被击中头部,甚至距离极近到可以观察到铁球上沾染的血迹已经开始变黑脱落,折途放低重心向后仰起去,放任身体倒向地面,而就在这时原本预定砸烂折途头骨的铁球也呼啸着砸向了地面,激起一片尘土。
借着之前奔跑所压短的距离和冲刺产生的冲力折途得以在地面上滑行前进,衣料在与地面摩擦时发出了凄惨的摩擦声,而折途也成功地躲过了巨锤的攻击,从巨汉的左侧突袭到他的背后。
右脚发力制止了继续向前滑行,紧接着以腰部为中心带动身体转向面对巨汉毫无防护的后背,左手撑住地面迅速抬起身体,双腿继续发力支撑起身体,犹如在弦之弓一般的姿态,没有时间由于,下一个瞬间折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着敌人的后背冲了过去,巨汉怒吼着,对于自己的失误和被戏弄的事实愤怒着,在他转身之前,折途已经跃起,手中的利刃直指对方的肩膀,目标是左手。
刀刃切割开皮肤,将肌腱割断,甚至连骨骼也一并切碎,血管爆裂的声音,肌肉断裂的声音,骨骼破碎的声音,在此刻简直就是唱诗班的优美歌声。
痛苦和愤怒的吼声充斥着耳膜,视线所及之处只有大片的猩红,甚至连自己也被染上这刺眼的色彩,折途向后退去,与巨汉拉开一段“安全”距离,抬手抹去溅到脸上的温热液体。
——恶心。
——被弄脏了啊。
刚才那一击足够令对方疼痛,造成的伤势足够重,但是还不够,还远远不够,还不足以置对方于死地,折途架起剑,揣摩着巨汉下一次攻击,也在端详着自己造成的伤口。
仅仅靠一点皮肉链接着,大概还有几根神经不依不饶地缠在断面直接,红肌就这么暴露在空气中,咕噜咕噜喷涌着血泉,左臂几乎整个都被砍断了,像是树上的吊死鬼堪堪地“挂”在肩膀上。
如果感情能够实体化的话,大概折途已经被巨汉的愤怒烧的连渣子都不剩了吧。
巨汉挥动着铁锤发泄他无处可去的愤怒,接着他浑浊不堪的眼睛里闪过愤怒燃尽的残渣,最后幸存的所谓理智,巨汉的右手毫不犹豫地握住那只没用的左手,不顾那些还没有被斩裂干净的组织,发狠地将其一一扯断,然后将那只失去了血色的左臂当成投掷物向折途砸去。
——啧,困兽的死前挣扎。
向下欠身,轻松闪过了这一愚蠢的攻击,投掷物在背后响起巨大的碰撞声,只是沉重的脚步声距离自己越来越近,再次抬头直视敌人时,巨大的阴影都要将少年整个人笼罩住了。
紧紧握住手中的剑再次摆好进攻的姿势,巨汉举起手中的流星锤眼看就要砸向毫无防备的折途,既然无法撤退不如向前进攻好了,就这这么想的时候,视野的边缘闪过了不同于以往的红色。
——笨蛋登场了。
巨汉的身体被撼动一下,本能地向后回头查看的同时也不忘将手中的流星锤挥下,最后刻印在他视网膜上的,便是亚修挥舞刀剑向他脖子砍下的画面。
头颅像皮球一样飞了出去,在地上滚了几米最后停下的时候还直愣愣地看着自己的身体,而巨汉体内的那颗心脏也被从前至后地贯穿,永远地停止了跳动。
从颈动脉涌出了大量鲜血,像喷泉一样喷射到空中,在不大的范围内下起了一阵血雨。
巨汉的身体也像断了线的木偶倒向了一旁,而折途也看到了站在自己对面一同沐浴着血雨的亚修,两人都因为激战过后大口喘息着,无言的沉默伴随着尴尬在空间中膨胀着
原本就是赤色的勇者以及沐浴在血中的白牧师。
笨蛋,二者及以上的复数形式。
折途为了掩饰随意地甩了甩剑,希望把上面的脏血甩掉一些,正纠结如何开口道谢,同伴及时的呼声也打破这凝固的沉默。
回过神来,才发现整个圆形空地上不是血污就是黑色的荆棘,不出所料罪魁祸首薇塔塔一边笑着一边摇晃着自己的身体,就像是舞蹈之后的余韵一样。
折途正想说些什么,一声清脆的箭响划破风声,径直贯穿了空中漂浮着的少女的身体,少女脸上闪过复杂的神色,她的身影如同海市蜃楼的虚影般波动之后消失的无影无踪。
“不要用我的样子!”
凌厉的女声伴随一阵轻笑传入耳中。
“越来越有趣了呢。”薇塔塔低吟着笑出声,了结了巨汉性命的亚修似乎还没从刚刚的战斗中冷静下来,四处寻找着下一个对手一样看着周围。
“麻烦接二连三地过来……”折途自言自语着,战斗之后虽然已经冷却了下来,但是内心还是被自责和悔恨纠缠着。
——作为牧师来说,那种想要杀戮的心情是不对的。
——即使是为了所谓的正义去杀戮,那也不过是罪人之间的自相残杀。
——艾瑞克大人,我从未失去对您的信仰。
——请您告诉我,如此遵循内心冲而去杀人,甚至对这种行为感到愉快和兴奋的我……
——是罪过吗?
“不是让你赶快离开了吗!”
被怒斥声惊醒的折途向声音的源头看过去,是与之前那个少女一模一样的人站在观众台上,也是之前见过的那个看上去比较友好的少女,不知为何她看上去一脸愠怒,被莫名吼到的折途也是没好气地反问回去。
“说的好像我想留在这里一样……”折途快速地看向观众台,有些怒气地发问,“到底要怎么离开,这烂摊子又是怎么回事,因为是梦境所以想要离开就去死这种方法我可不接受!”
“无法离开就呆在原地!我说了吧,已经有梦妖把你们视为异类了!你们好几次都掉进了他们准备的梦境不是吗!”
又被吼回来了,被连续责怪之后折途总算是能安静地思考一下,一路上自己都在谨慎避免无谓的交锋,墓园中的墓碑也被自己强行无视过去,甚至因为自己优柔寡断的错误害死了两个人……要是自己表现出敌意,也就只有刚才与巨汉的交锋了,但是仅仅是出于被侵犯和自卫的反击应该不会构成对梦妖的威胁,那么剩下就只有……
折途侧过头看着那只队伍的队长,亚修,自以为是,按照自己步调行动,把一切想的过于理所当然,自封是勇者的笨蛋,彻头彻尾的无药可救,也只有这家伙才会到处惹是生非吧。
“啧……”折途的眼神中带上了冰冷的蔑视之意。
“是你们这群笨蛋吗……”
“来解释一下是怎么一回事吧,折途。”被报以冰冷视线的亚修,瞬即以炽热得随时可以开战的目光回望。
——什么啊,这个眼神。
折途再次握紧剑柄,内心阴郁地要燃起冰冷的火焰。
——都是你的错吧。
“切,笨蛋就是笨蛋,不断对这种无聊的梦境这么较真……”折途不屑地瞥了一眼亚修,收回了视线压下怒火“简单来说我们冒犯了梦妖的领地,而他们打算清理门户。”转头看向少女继而提出自己的疑问“现在不是闹脾气的时候……那么要离开这地方只要站着不动?别开玩笑了。”
“那你是谁啊?你是梦妖吗?”加瓦尼稍微跑过去几步,对那位少女,铃渡问。
“我也是,不过……我和别人不太一样……”
两个妖精争相对铃渡提出疑问
阿泽拉用她那种特有的软绵绵声线提出了疑问"人类和梦妖…是咪?”加瓦尼则是继续追问道“不一样?只有你在帮我们?为什么呢?”
“既然是冒犯领地,为什么不在一开始就说清楚。”亚修将剑收起来。
“我们现在好比是闯入别人家的不速之客,还在到处大肆破坏”折途又瞥了眼亚修,虽然一脸怒气但是还是站在原地保持姿势不动。
“!?”加瓦尼惊慌,不停地窥视着两个人的表情,似乎是被吓到了一样。
铃渡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加瓦尼,说道:“就物质上来说我可能比较接近你们……不过我就只是个伪装成人类的梦妖而已。”
还在温柔地解答她问题。
“如果一开始就以能够沟通的方式接待我们,破坏完全可以避免。”亚修依然报以并不会感到一丝悔疚的神色。
“我已经告知过你们的那位同伴了。”不知为何,折途也从铃渡的语气中感受到相同的脱力感。
“你真是把一切想的太理所当然了……笨蛋勇者。”佩剑上的血液差不多被甩干净了,剩下的干枯的血渣等有机会洗掉好了,这么想着折途将佩剑收回了剑鞘。
加瓦尼一脸纠结的表情,不知道她在为什么事情发愁。
“是折途吗?可惜我们的破坏都是在遇见折途以前。”亚修顺便自动忽略了自己话语的最后四个字,明明那才是自己想说的重点。
薇塔塔若有所思地玩着手指:“那么现在呢?我们怎么样才能避免?”
少女微微一顿,“总之,你们先呆在这里,我去找制造这个梦的家伙。”她说着就转身消失在了观众群中。
那些观众……应该不能被称之为人,虽然有着各不相同的外表,但是无一例外都是,没有脸的生物。
四周的剧场消失了,连着那些不堪入目的尸体,慢慢地化为烟雾消散在空气之中,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
“所以说你是笨蛋暴力狂吗……”折途看着少女消失,继续打量那些即将消失的诡异观众们,“真是留了个烂摊子给我们啊……”
疲惫,脱力,之前那种沉睡的疲倦感又从身体各处涌了上来,现在的自己也只剩说说话的力气了。
“折途,来说一下你在这里经历过的一切吧。我不觉得我所做的一切都是毫无意义的暴力。”亚修也跟着打量起观众们。
被点到名字总有一种难受的感觉,折途不情愿地回忆起之前的事情,开始组织语言。
薇塔塔漫不经心地看着她的指甲“暴力……只是因为把我们惹恼了而已哦?”
“被传送到不知道是什么地方的诡异地点,一边被精神污染的事件折磨着一边调查着前进……会被这种梦境骗到的人也就只有你们了吧。”折途看着薇塔塔。
之前在一旁沉默的精灵终于沉不住气,愤慨地为她的队长反驳道: “亚修队长不是笨蛋!”
“闭嘴你也是笨蛋。”
眼神再次变得阴郁且冰冷,自上到下地瞥了一眼那个小姑娘,对方就像是受惊的小动物一样抖了起来。
“不要在这里彰显自己的优越了。事实上我们闯过了这个难关,而你只是被我们拯救出来的存在。你没有指责任何人的资格。”亚修皱眉,挡在了加瓦尼跟前。
——你又懂什么。
再这样下去又是永无止境地斗嘴,彻底从刚才一系列事情中冷静下来,折途选择屈服于自身那种奇妙的疲倦感,扭头看向一边,刚刚他战斗过的地方,方才那里还有那个森精灵的尸体和巨汉的残骸,现在……
“切……随你怎么想……”
——……西琪。
那个与自己一同来到这里的少女,曾经寄希望于她,甚至暗自发誓要保护她。
结果到头来还是这样的结局。
折途闭上了眼睛。
再次睁开的时候,恍惚间再一次看到了那个金色侧马尾跃动的影子。
张开嘴但是无法发出声音,那个娇小的身影就那样消失在了雾气之中,下意识地想要追上她,而且理智的枷锁拉住了想要行动的身体。
“……大概是幻觉吧……”
一时间折途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怎样的表情,只是扭过头不愿意让别人看到自己的脸。
如果你的发言只是为了发泄你所遭受过的经历,我不会和你计较。”亚修说着突然感觉到了折途不正常的视线“你看到了什么?”
“什么都没看见,要走还是继续等下去你倒是快点决定……”折途转过头,又恢复了以前那种漠然的表情。
大家都没有异议的话,那就等吧。”亚修拍了拍折途的肩膀。“我相信你牺牲的队友们不愿意看见你落寞的模样。”
“切……随便你怎么想…………”折途晃动了一下身子躲开对方的手,“就这么离开这里还能找到碎片吗……”
——你又懂什么!?
——别来同情我……
加瓦尼也朝着雾里张望“那边有另一个女孩子诶,是梦里的嘛?”
“请问你是名为西琪的冒险者,折途的同伴吗?”亚修转而朝看到身影的方向说话。
“看起来是个可爱的孩子呢。”
薇塔塔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等待的时间总是显得过于漫长,而折途完全沉浸到自己的世界里都没有注意到铃渡的归来,注意到之后,折途立刻注意到她不自然的姿态。
她受伤了。
“你……”折途欲言又止,“需要帮助吗……”
阿泽拉也凑上来问道"咪你还好吗?"
“和制造梦的家伙打了一架。”她撇撇嘴,“他们看起来是真的彻底认定你们是该排除的异类了。”
“让她出来和我一决胜负吧。”亚修皱眉再次观察崩坏的四周。
“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吗?”老实说,武力解决问题固然痛快,但是无论怎么看这都不相信这5个人能够一举全灭这里的梦妖,先不提敌暗我明,对方是从精神层面攻击这一点就已经够棘手的了。
薇塔塔看上去却相当开心的样子“哇哦。那怎么办呢,漂亮的小姐姐?”
加瓦尼:“对、对不起”一脸要哭出来的表情。
“现在梦妖中分成了两个派别,一边认为你们是有害的,一边认为你们只不过是误入了这里的。”少女叹了口气,“但是,从另外一个世界误入这个世界,大部分人的人都不相信。”
麻烦死了。
折途也跟着叹了一口气。
薇塔塔歪着头,似笑非笑地看着铃渡:“我们既不是有意来造成伤害的,也不是误入的喔。”
“我们是来拯救世界的勇者。”亚修补充到。
那句话还不如不说……
“但是现实就是这样……话说,你的伤没事吗?”
“没事,大部分物质上的损伤在这个世界里都不打紧。”
“啊,是吗……那么,最近有没有其他的东西进入这个事情,比如什么东西的碎片一类的?”折途试探,既然付出了这么大的牺牲,接下来再无功而返实在是太难看了。
“碎片……一类的吗?”她想了想,“我可以帮你们去打探一下。”
薇塔塔合掌做出一副感谢的样子“那可帮了大忙了呢?”
“如果可以的话,麻烦你了……我们继续在这里探索还会被排除掉吗?”折途有些不安,一是害怕继续出现恼人的事情,二是自己也实在不愿意再遇上麻烦了。
“介意让我同行吗。我想见见那个一直用梦境困扰我们的始作俑者。”亚修询问铃渡,青年的眸子里闪烁着难以名状的光芒。
“可以啊。”少女爽快地答应,“不过用‘那个’大概不是很合适……”
“那我也去。”薇塔塔举手,“是‘那些’吧?”
“你只是想去大开杀戒吧……杀气都露出来了哦”习惯性地反驳了那个家伙。
“你可以在这里等我们回来。”亚修似乎已经习惯了折途的嘲讽般从容转头。
“啧…………我也要去。”折途不满地撇嘴。
在一旁的薇塔塔像是小孩子起哄一样:“口•嫌•体•正•直~”
“那就是全员一起吧。”
“是的,麻烦你了。”亚修点头致谢。
“…………”折途沉默着看着薇塔塔,虽然对她这种幼稚的行为没有什么太大的意见,但是……
“呵……”折途用关爱的眼神看着薇塔塔
“呼……”薇塔塔用关爱的眼神看回去
“对彼此有意见的话,我欢迎你们回去以后用切磋的方式解决。”亚修插入了两个人中间的空隙,分开了进入目光胶着状态的两人,特别看了折途一眼,“也欢迎你带着怨气向我发起挑战。”
“那么,这边来吧。”少女指出了一个方向,不过那个仿佛在看什么其乐融融家庭喜剧一样的眼神是怎么回事“我们得先去个能找到他们的地方。”
薇塔塔摆出可爱的样子:“好的漂亮的小姐姐~”“感谢。”亚修边说着边一直注意观察着一路上的四周,折途耸耸肩表示无所谓,然后一言不发地跟着前进,加瓦尼看了一眼折途然后跟上。
一路无话,众人安静地前进着,随着前进的时间越来越长,一些其他的声音回响了起来。
滴答,滴答,滴答。
指针行进的咔咔声。
亚修警惕地看着周围,剩下的人也是意思意思相互看了一下彼此的眼神,匆匆地交换了一下意见。
随着脚步前行,钟表的声音越来越大。
加瓦尼:“这是……?”
折途:“在接近核心吗?”
“嗯?”少女回头看了你们一眼。
加瓦尼歪着头问道:“为什么会有钟的声音?”
“没有……听到什么钟表的声音吗?”折途疑惑地回问铃渡。
“钟表的声音。”亚修补充,“咔咔的。”说着拟声词的时候亚修脸上依然是从容的肃然,有点想要笑话他,折途默默把这个想法压了下去。
“嗯,因为我们要去的地方有很多这样的东西啊。”
随着她的话语你们眼前出现了一座巨大的建筑,单从外表来看,这里似乎是座……图书馆。
薇塔塔惊呼出声:“钟表妖精的世界?”
“哇……真是让人怀念又讨厌的地方啊。”折途想起以前的事情皱了一下眉头。在苏古塔的时候,毫无魔法天赋的自己却被强迫学习魔法,更可悲的是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没有天赋这个事实,在父亲一味的鼓励下每天都会去图书馆学习,结果最后被告知毫无天分之后,以前的努力都跟堆在房间里的笔记一般变成了废物,而从那个时候开始,自己也很少再去图书馆这种地方了。
加瓦尼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哇图书馆!!!!
亚修默然观察着图书馆的外表,看上去在寻找什么东西一样。
铃渡毫不在意后面人的想法,推开门径直走进图书馆,众人也一言不发地跟着进入了馆内。
就当最后一个人进入馆内之后,领在前头的铃渡却失去了踪影。
亚修立刻拔出剑跳到队伍的前方,警惕地喊道:“陷阱!?”薇塔塔走上去安慰道:“我觉得她不会给我们设陷阱的哦。”
“也许只是我多虑了。”亚修率先踏前试探。
“你冷静一下……”折途叹气,警惕地打量四周看看有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东西,“可能有别的梦妖又把我们拖入奇怪的……梦了”
加瓦尼跟着队长,顺便警惕地打量书柜和地板和天花板。
内部看上去也是非常正常的图书馆,众多琳琅满目的书籍排列的井井有序。
“真不愧是图书馆……咳……”折途棒读,站在原地打量四周。
“我不会允许自己因为大意而忽略潜在的危险。”亚修小心翼翼地拿下书柜里的某一本书试探。
“说不定哪本书是触发机关的……”折途静观其变。
然而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只是靠近书架的时候钟表转动的声音变得更大了。
亚修翻开拿下的书本看看内容。书页里是一个时钟,咔咔声看起来似乎就是从里头传来的。
“我说这个,放回去比较好吧……”折途凑过去看了一眼。
亚修完全无视了折途,试着拨弄书页里的时钟试试。
折途默默地捂住了自己的脸,不忍心看下去。
之后亚修也拿起了别的书,一页页翻开,里面全部都是时钟的动画。
“乱动别人家东西是不对的,算了……”折途绕着书架随便地边走边看,希望能发现一些除了时钟之外的东西,随便转了几圈之后都还是一堆书和书架,索然无味的折途绕回原先的起点时看到剩下的那4个人都在,折书页。
不是说了不要乱动梦境里的东西吗?!
折途感觉自己内心有谁在大吼,深深的脱力感又浮现了上来。
“如果这里爆炸了一定是因为你们……”再次扶住额头,折途重新绕回了书架之间。
漫无目的地前进时,前方有一声呻吟传过来,折途加紧了步伐向前走去,在书架之间,之前消失的半梦妖铃渡又出现在了眼前,她看上去是从什么地方摔下来一样,不停地揉着自己被摔到的地方。
“喂,你有感觉哪里不舒服吗?”赶忙跑过去扶起少女,薇塔塔他们似乎也是听到了声音跑了过来。
“没什么,就是突然被人拽进了梦里,又突然掉了出来而已……”她嘟嘟囔囔着,“你们这还好吗?有什么不对劲的事发生吗?”
“只是找到了很多很多很多的钟表。”薇塔塔手里拿着她新发现的书页给铃渡看,“这个,你是知道的吧?”
”你也会被别的梦妖拖去奇怪的梦吗……“折途后头看了一眼折纸的家伙,”啊,除了进行某个特别无聊的行动之外。“
“真是让人怀念的字迹啊……”
听着铃渡的话语,亚修观察铃渡掉下来的地方看看有没有存在异常。
薇塔塔静静地等着铃渡下一句话。
“毕竟我和他们也不是完全相同的。”少女叹了口气,“这个地方也比较特殊,是在这个世界里难得的、物质与精神能够交汇的地方。”
“这是之前来这里的一位旅行者留下的。”
加瓦尼也凑了过去:“还有别人来过吗?”
薇塔塔继续提问:“是你很重要的人?”
“当然不是。”少女立刻摇头,“不是你想的那种。”
“也是呢。”薇塔塔笑着,“哪有碰见个人就会重要的道理。”
“那一位,那一些梦妖,依然不愿意露面吗?”亚修直接切入了正题。
“总之,刚刚已经有人告诉了我关于你们要找的东西的事了。”少女拍拍自己的裙子,“我们出去再说吧?”
于是众人随着她一起出门,然而就在踏出门的刹那,少女的身影忽然消失不见。
面前是图书馆的内部,巨大的书架耸立着,时钟咔咔作响,但其中混杂了一些不协调的咯咯声。
“别的梦?”折途有些呆愣,看着面前倒错的景象。其他人也是一脸迷惑的表情,亚修拿起一本书翻开检查,除了被折起来的书页并没有其他异样。
有些鲁莽地从亚修手中夺过那本书,把折起来的书页抚平,画面上的钟表开始重新转动了起来。
就在这时候折途突然听见了“哎哟”一声,朝着声音源头走取钱,看见铃渡正坐在某两个书架间,看起来是一副刚刚从什么地方摔下来的模样。
跟刚才一样……
折途走过去扶起少女,询问她的情况如何。
亚修接过折途的话继续质问着:“……铃渡,你记得自己掉下来过一次了吗,在这个位置”“你接下来要说‘突然被人拽进了梦里,又突然掉了出来’对吗?”薇塔塔看着铃渡。
“有这种事吗?”她看起来很困惑
不对劲。
折途站起身,从书架上抽出一本刚刚被折叠过的书,把里面每一页被折叠的书页还原。
然后,那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像是违和感被消除,有什么东西恢复了常态一般。
“这里也是梦境吧?”亚修突然以严肃的眼神看向铃渡。“你的下一句话是‘总之,刚刚已经有人告诉了我关于你们要找的东西的事了。’”另一边对铃渡的询问还在继续
时间循环。
折途醒悟过来,因为代表了时间的钟表被书页的折叠而无法转动,众人的时间也被暂停在这个图书馆里,既不能前进,也无法后退。
指尖在微微颤动,是出于对现状理解的豁然,还是嗔怪同伴没有经过思考的折纸行动?不管怎样,折途在图书馆里奔走起来,把那些被折叠过的书从书架上搬下来,一页一页地还原它们,其他人看到之后,也开始抚平那些被折起的书角。
终于,最后一本书被完好地恢复原样,塞回了书架上。
——我受够麻烦事了。
折途随着众人一起站在大门前,他的手握住了门把,只要轻轻一推,这扇门就会打开,然后离开这里。
——我受够努力了……
“走吧……”声音中的疲惫让折途自己都感觉惊异,不管怎样,现在终于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推开门,是炫目到刺眼的光芒,温暖地让人感到灼烧,在这光芒中,折途短暂地失去了意识。
———————————TBC—————————————————
一个像设定文又不像设定文的东西……
Sulimion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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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limion?你的生日是不是在三月。”
“我不知道……”
那场被称为Dagor Aglareb的战争结束后之后,Noldor三个家族的君主和大部分将领们都聚到一起开了场重要的会,然后他们集合起来了整个Noldor的力量,开始了关于合围Angband的部署。每个家族的军队中都有一大部分人直接被派往了他们负责驻守的地方,其中有的马上开始了第一轮站岗;而剩下的则按照小分队的规模,一队一队地散开在Pass of Sirion、Dorthonion、Lothlann、Ard-galen和Maglor's Gap及周边地区搜索,一边清理残余的兽人,一边安置出现伤亡的平民。同时因为合围调走了很大一部分原本负责内部巡逻的队伍,他们还要调整领地内部的工作。
Tinsicil跟在队长的身后,安静地沿着Sirion的河岸顺着山边走着。多方都击溃了Morgoth的队伍的消息传来后,压抑了许久的Noldor营地上终于出现了活跃的气氛,将领们也一边部署工作一边招呼人去搬酒出来,连传令官跑来跑去宣读的调令听起来都带着振奋人心的感觉。尤其是合围Angband的命令传下来之后,不管是军队里还是军队外,都有好些人兴高采烈地说着,这下要好起来了,和平的时期要来了,然后开始忙来忙去地准备修房子结婚。
不过Tinsicil所在的这一队还没有融入到这样的气氛里去。从Ard-galen的前线撤回来之后,他们就开始了Hithlum周边战场的善后工作。一片林子一片林子地扫下来,他们注意到的是这一个那一个地死在自己家附近的精灵,看上去应该是主力军被击溃后脱离队伍的兽人散兵打死的。虽然分散行动的兽人的作战能力低得简直让他们觉得Morgoth看不起人,但是对于几乎没有受过训练的普通人来说,这些走投无路的兽人还是相当危险的。
他们那天从Eithel Sirion出发沿着Ered Wethrin靠近Ard-galen的山边走着,暮色渐渐降临的时候,他们在山脚下的树林里发现了几具兽人的尸体。他们看着觉得奇怪,这几个应该是撤退的时候跟大部队走散了的,他们的军队当时应该没有专门跑到森林里去追这种散兵,不知道被谁杀死在这里。而且插在他们身上的箭他们也都不认得,不是他们知道的任何一个军队做工。
“Tinsicil,”队长蹲在地上盯着箭头,简短地吩咐了一声。Tinsicil点点头无声地窜上树,顺着兽人的踪迹往森林深处去了,不一会儿回来说前面有个房子。
他们一队人跟着Tinsicil说的方向走过去,没走多远就在地上发现了更多的兽人尸体,身上都插着刚才一样的箭。
“有人很顽强地打过一仗啊,”队长低头看着尸体道。
“在那边,”Tinsicil从树上跳下来,指指前面被一些从树上挂下来的藤蔓遮住的地方。
他们拨开像帘子一样的藤蔓,轻轻地向那一小片空地走了过去。在一片开着小白花的草地上,他们发现了一些散在地上的武器和更多的几具兽人尸体,和靠着一棵古树倒着的唯一一个精灵。精灵看上去挺年轻,Noldor长相,一手拿着一把Valinor做工的剑撑在地上,胸前和腹部插着四五支兽人的箭,右肩上还有一把没到柄的匕首。在他身边掉在地上的箭筒里还散落着几支箭,样式和他们刚才看到的那些一样,应该是他自己做的。
精灵没有穿铠甲,只穿着浅色的家常袍子和软鞋,那几支射中他胸口的箭都穿透了他的身体,箭头在他身子倚靠的树干上划出一道道斜斜的印子。他的头发松散地披在背上,在打斗中好多地方都缠了起来,有的在血的凝结下粘成一绺一绺的,搭在肩头和脖子上。
精灵身后的小屋静谧地立在未浓的夜色中,看上去并没有被扰乱的痕迹,看来前来袭击的兽人要么就是都死在了外面,要么就是急着逃离后面精灵的军队,没有进入小屋的余地。屋里的桌子上一个小木杯压着一张纸条,上面细细长长像柳叶一样的字体写着:
“Sulimion睡前要喝奶,记得热了以后用他的木杯子给他喝,杯子放在桌子旁边的橱柜里,给他喝前先试试温度。牛奶装在架子下面的木桶里,锅在架子上,用完记得洗干净再收。” 纸条旁边还放了一个小铁锅。
他们围着房子找了一圈没有找到孩子母亲的踪影,但在屋里一个十分隐蔽的柜子里发现了一个篮子,里面一个婴儿睡得正熟,看上去像是哭过了精疲力尽地又睡着了。于是他们把这个婴儿抱了回去,除了他叫Sulimion以外什么也不知道。
Sulimion在Angband合围期间的和平里长大了。捡到他的小分队到处打听,却始终没有找到他母亲的下落,似乎也没有人对他们一家有印象。于是大家一边打听着,一边就在军队里把这个孩子养大了。至于Sulimion,他自己似乎完全没有关于父母的记忆,对于他们,他所有的一切就是那个小木杯子。
Sulimion直到一百多岁,一直负责照顾他的那个小分队都保持着睡前给他喝热牛奶的习惯,总是放在那个杯子里喝,虽然那个杯子只一点点小,两三口就喝完了。直到有一天那杯子终于坏了,队里一个兵还问说,要不要再给你做个一样的,他说不用了。
Sulimion长大以后,在那一代驻扎的军队几乎人人看到他都爱说,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你记得么。
然而虽然从小在军队里长大、平时连玩的玩具里都经常混进匕首啦弓箭啦之类的东西,军营里平时也都有很多不用站岗的人在,谁闲了都爱来跟Sulimion玩而所谓玩就是教他打架,但Sulimion一天天个子长高了,却一点也没有表现出从小无形中一直在被培养的战斗能力。不过对此大家都觉得没什么问题,只互相埋怨说Sulimion长得这么瘦肯定是小时候没吃好,然后比以前更积极地给他弄吃的。至于战斗能力,现在反正一时半会儿又不打仗,等过个两三百年就好了,不急。
唯一急的是Sulimion。他弓箭射程老是比别人差了一大截,准头也不大稳,刀剑也挥不快,唯一耍得利索的是半臂长的小刀,但光会那个又没什么用。他不大敢去拿这种小事烦队长,就没事跑去磨跟队长关系最好的Tinsicil,磨新从别的队调过来的Elmaica和好说话的弓兵兄弟俩,让他们带着自己练。他们虽然从不拒绝,但却总是说,你急什么呢,你不去上战场也可以的啊。
“可我是军队的孩子,我要练箭都射不好,会被别的孩子笑话的。”
“谁笑话你?你说,我们帮你去打他。”在一边歇着的Alcarendis跳起来道,卷着袖子拿着弓站在他旁边教他的Alcanar也点点头。
“你看!”Sulimion急道。“你看,你的反应立刻就是要帮我打!可我想自己打!”说着他眼泪就出来了,一跺脚,转身抱着弓跑了。
Alcarendis傻傻地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半晌抬头:“我的错?”
他哥哥也看了看跑远的Sulimion,摇摇头,道:“青春期。”
是夜已深。
Komila爬上了房顶躺在那上面,他先前不久才送走了夏兰,那个小小的绿草和海鸥那样的孩子。没有职责在身所以他无所事事的望着天上,天空是像海洋那样带着沉静的蓝,没有月亮也没有云,让天空变得这般蓝的是那满天像是被人泼洒泼洒而下的星屑,它们明明暗暗的挤簇在这片天空之上,那么多的数量以至于点亮了这片沉眠的天。
他看着那颗夏兰告诉他叫做“维纳斯”的星星,然后撑起身来从贴身的衣兜里拿出了烟斗,清理干净那些已经没用的烟草,再填上新的,然后擦燃火柴点燃那团烟草。Komila做着这些做过了千百遍的事情,不知怎的却还有第一次做这些事情的新鲜感。
——是因为还喜爱着吗?
并不是的。
他望向那些还亮着灯的房间,星星点点的明亮就像是有月亮或是略阴霾的夜晚里几颗零零散散的星那样。它们会比月亮更早的消失在晨光中,而云朵从来都是超脱于时间之外的,它从不在意日夜的交替。
“……啊啊啊啊啊!”有些细小的哀鸣突然传到komila的耳畔,伴随着巨大的电弧和劈啪作响的声音,那些荧蓝色的电弧在夜空下闪烁的光亮的惊人,komila不得不暂时闭上了眼睛。
——夏兰。
他想起男孩子指向星星时手指上随着摆动会有些残色的电光,荧蓝色的光芒就像是一颗小小的星星那样闪烁着。
现在绝不是在这儿抽烟发呆的时候了。Komila将烟斗含住快速下了屋顶,他还记着自己的职责和身份,他是牧羊犬,任务是保护羊群和管束他们的恩典。眼下他的职责估计是没有好好履行了,男孩子的那蓝色电光在komila的脑海里不断地闪烁着。
他飞也似的冲下了楼,却突然间来到了一个被钢铁所覆盖的地方。
走廊还是那个细长的走廊,一旁的房门还是一旁的房门,脚下却是铁片与铁片接合而成的地板,中空的地下踏上去会有空洞的回响。天花板上不是被白漆刷的平整的天花板和嵌在其上带着白色柔光的白炽灯,取而代之的是无数扭曲成乱麻的管道层层叠叠中闪烁着的刺眼的蓝光。永远都回荡在这个走廊和这个堡垒中的广播带着剧烈的杂音模糊不清的宣告着:
La mortz est super nos!Opus transit in otium!Penitenziagite!
蒸汽从每个缝隙里间断的喷射出来发出带着灼热气息的“嗤——”的声音,将整个走道笼的迷迷蒙蒙看不清楚。Komila的丝缕头发被这些蒸汽掀起,遮挡了他的些许视线。
他停下脚步,拿下叼在嘴里的烟斗撩了撩头发,随着他的手掠过他的视野面前似乎是多了一个人,被烟雾笼罩着只看得见黑影。
是……谁?Komila想要开口问,气息堵在喉咙里却只发出了一声哼笑。他叼上烟斗抬脚走向那个人。
“踏。”
铁板被有些硬质的鞋底踏下发出的空洞回响在底下成百上千层的空间里回荡又折返,像只要死的没头苍蝇一样吵吵嚷嚷的泯灭掉了。
“什么呀,komila。你是这样对待师长的吗?”那个阴影笑嘻嘻的,伸出了手指了指komila。
“如果是师长的话,不会说这种话的。”komila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从口里喷出白浊的烟雾接着前行。
『他前行,不曾停止。
即使是他已经面目全非;再也没有清醒的意识。』
Komila想着师长曾经给他念的这个古里古怪的诗,或者说是一个故事。那是在告诉他永远不要停下来,不要迷茫,不要悲伤,不要迟疑吗?
他反倒觉得这是诅咒。
他慢慢的走过了那个在烟雾里模糊成灰色的影子,那个影子还在他耳畔呢喃着:“komila,礼仪已经全都忘了吗?你的职责不打算再要了吗?你可不能不虔诚于神灵啊。”
“行了吧。”komila低下头笑了起来,拿下了烟斗向着对面的黑暗走去,“师长的话,永远都不会在我面前的。我不信神,谁也不信。”
背后的雾气被他走过带起的风搅乱了,连带着那个阴影,在旋转和退后中融入白色的雾没有再看见了。
……哈。
背后有谁嗤笑了一声。
Komila顿了顿,重新含起烟斗,走去了楼下。
楼下广袤的草地上这个时候已经有很多人聚集在这儿了。大多都有些慌乱,但也不是很过。Komila在这之中悠哉的左顾右盼着抽着烟走,他还在找夏兰。
……话说在这儿吸烟是不是不太好啊?岛上禁烟吗?Komila一边在心里纠结着一边深深的吸了一口烟。
不过他现在要找夏兰估计有些困难。在他的眼里这些人大多都在移动的培养罐中带着呆滞的神情和苍白的肤色被移来移去,而且并不是他们原来的样貌。而且有很多还样貌凄惨——缺胳膊少腿一类已经是相当好的一类了。
那么……夏兰会在哪呢。komila叼着烟斗在培养罐中穿来穿去,他倒感觉是回到自己的小时候了,幽暗的蓝光下还瘦削的他在无数个培养罐中穿梭奔跑,像是巡视自己王国的王一样。
不过,那个时候整个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大喊大叫赤着脚奔跑在铁板上啪嗒啪嗒的声音。这儿似乎没有那么安静,这些似乎已经是死物了的人们还有交流的声音,也可以自由的移动。
“……夏兰!”komila大喊起来。这种奇怪的幻觉——他当然一开始就意识到这是幻觉了,因为他从来都不怀疑自己离那个钢铁和蒸汽的堡垒离得有多远——似乎只会在视觉和触觉上有感觉。
既然如此,夏兰一定能够听见自己的声音的。Komila毫不怀疑。
“……komila!Komila是你吗!”果然,没过多久那个清脆的声音响起来了,虽然带着些许在水中说话的咕嘟声和闷声,但komila还是听出来这的确是夏兰。
“您在哪?”komila向着声源大致的地方走去,“我过来找您!”
“我在——这儿——”男孩拖长了声音喊叫着,komila向着他的方向走去,心里似乎能够想象出他一边蹦跳着一边挥手的样子。
——如果是在我的幻觉中,他会是怎么样的呢?
Komila甚至有些好奇起来了。他加快了脚步向着夏兰的方向跑去。
接近教堂的地方他找到了夏兰,他和另一个人在一起。在komila的世界中他和那另一个人都浸没在幽蓝的培养液里缓缓的漂浮,对应夏兰的那个人也是苍白着脸,眼眸里却没有死气沉沉,只是带着一股陌生看着他。黑色的竖瞳和乌黑的发让他有些发愣,尤其是那再明显不过的耳朵和尾巴——那被链接的地方伤口还没有愈合。
看到komila有些发愣,夏兰——培养罐中僵死的黑发人走上前来发出声音:“komila?你怎么了?”
“……我没……”komila还有些愣愣的样子,抬手摸了摸培养罐的外壁——玻璃的冰冷从神经如实的传达到大脑中。他眨了眨眼,轻轻笑起来,“没事。我们现在看到的景象似乎不太一样……我之前听到有人喊有好多鱼,还有说有触手的。夏兰的眼里,我是什么样的?”
夏兰没有太在意他的愣神,被他带走了话题而拖长了声思考着:“夏兰看到的komila……恩……有点恐怖……。”
“是吗。”komila笑起来摸了摸他的头——事实上他只是猜测着隔着玻璃摸了摸那个黑发人的头罢了,他自己也不清楚究竟有没有摸到夏兰的头。然后他又转头看向另一边的那个培养罐,“那么——您是谁呢?”
“哎嘛……”那儿的人倒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Komila边听着男人的话语边抬手托了托烟斗,“我叫Dante。刚好碰到夏兰这只小羊羔我就带着他来咯,现在还给你。”
“唔…Dante要走了吗?”夏兰转了个身看向Dante,他似乎还有些眷恋这个男人的样子——komila这么猜测着。所以他将自己的烟斗取下来缓缓吐了口气,“夏兰还想和Dante多待一会吗?那我先去旁边等着。Dante先生——就麻烦您保护好夏兰了。”
“恩我知道了。”Dante哼气似的笑起来,培养罐晃荡了几下,看起来他是在做什么剧烈动作吧——komila猜。不过现在职责暂时的推卸给别人了,就稍微去休息一下吧。
他这么想着,走到了不远处就地坐了下来。
“komila,你的职责都忘了吗?”
“komila,你可不能不虔诚于神灵啊。”
那个影子的嗤笑带着无数杂音在他耳畔响起来。
Penitenziagite!
Penitenziagite!
Penitenziagite!
广播里那个僵硬的呐喊混着无数的噪声又出现了,破损的喇叭发出的声音像是地狱里被火焰把嗓子灼烧的焦黑的恶魔声嘶力竭的咆哮那样。
Komila低头含住烟斗,深深吸了一口。
烟雾从他的口腔进入气管,尼古丁和其他的化学物质将他的肺部一点点的破坏,然后转换成恶毒的烟雾再从他的口腔和鼻腔里出来。他吐出一口白浊的烟,望着像是盛开的一个花苞那样缓缓扩散开来的烟雾,垂下眼脸。
——恶之花。
注:
La mortz est super nos(死亡压迫著我等)
Opus transit in otium(献身化为虚无)
Penitenziagite(悔改吧)
【我怂我怕ooc呜呜呜呜……借了小夏兰的产出接了下来,所以还用上了Dante先生
但没和Dante亲妈说我我我【跪下】
一如既往的渣和跑分总之希望不要ooc就可以了【跪地望天泪流.png
那人手里是一副塔罗,来自他的上一份饵食的赠物。
“多谢,虽然是各取所需。请务必收下这份礼物。”那个女子那么说着。
“既然连恶魔都是存在的话,那么塔罗一定也是有用的吧?”
“或许,我永远得不到好的结果与这个孩子有关吧?”
“但是我没办法抛弃他。”
她将它交给了面前的恶魔。
“我想,你应该能明白他的话语的吧,恶魔先生。”
“请好好地对待他,这孩子是我的第一套塔罗。”
这是什么意思呢?帕菲里昂并不是很明白。
随手从牌里抽出一张,黑色的牌面上印着金色的轮盘。
Wheel of Fortune,命运之轮。
从窗外飞来一只黑色的蝴蝶,在他的面前停留了一下,碎成了一片黑色的雾气。
“看上去有有趣的家伙呢。”
那是一个后天混血的小家伙,嗜血种。
对于这些后天的小家伙们,他总是有种奇怪的探知欲望。
关于他们为什么要背弃神明,将自己投入最纯粹的阴影之中。
任凭黑色的塔罗自手中跌落。
他没有发现,除了那张命运之轮以外,所有的塔罗都是背面。
这条街他很少来,混乱,无序,肮脏而危险。
即使是平和的他,也不得不击飞了不少挑衅的魔。
那只蝴蝶告诉他,他曾在这里出现过。
空气中弥漫着嗜血种特有的魔力,浓厚的血气让他微微的有些不喜。
那个男子站在那个十字路口,仅有的左手上是流动的暗红色鲜血。
周围的尸体没有流出太多的血液。
“你也是他们的一员么?”
那个男人的语气毫无感情,帕菲里昂甚至能感受到凝聚在左手上的血液更浓稠了些。
“并不是,我亲爱的先生。我专程为你而来,只是因为好奇罢了。”
帕菲里昂尽可能的让自己的语气温和些。
“好奇心害死猫。”
“可我们并不是猫啊,先生。”
“多嘴会死。”
“先生,我可以把刚刚的话理解成您的威胁么?”
“随你。”
这是,好奇怪的家伙呢。帕菲里昂这么想着。
看上去并不危险也并不好斗的嗜血恶魔。
在地狱几乎是如同人类一样的稀有品。
“我是帕菲里昂,该怎么称呼您呢?”
“Louis”
“那么先生,愿意与我一起去喝杯茶么?”
你知道么,你越是拒绝,我越是想要明白。
人类越是抗拒,那他的情绪往往也会越浓烈。
虽然现在理解不了,但是,想知道哦。
“没时间。”
那个男人转身离开,随口丢了一句。
尾巴上的环在光线下闪着明亮的光。
而帕菲里昂只是站在那里,嘴上挂着清淡的笑。
“诸位先生,戏看够了么?”
“看上去,你们似乎并不是带着善意过来的呢。”
自他的法杖顶端涌出来色彩洪流一般的蝴蝶。
“那么现在,我要收票价了哦。”
“现在走也来不及了哦。”
“因为呀,好奇心会害死猫。”
他优雅的笑着,看着那些人在鳞粉的作用下扭曲的表情。
“就算是恶魔,也不一定能活下来哦。”
1. 好的那么我们今天来探讨一下秩序界大陆的语言和谜之起名方式。
2. 虽然在各个种族的介绍里面都有写但是感觉并没有说的很明白。
3. 秩序界大陆通用语即中文。
4. 人族是最古老的种族,所以各种奇怪的语言有很多,除了有文字表述的语言外还有很多只有音没有文字的语言。
5. 在大陆通用语出现并推广开来之前的所有语言都是“古语”。
6. 现在人族的很多古语都消失了,有些连文献资料也没有留下——当然这跟人族各个衍种之间的战争并不是毫无关系。
7. 现在能够读写使用古语的只有化阳,这是他们战略的一部分。
8. 魔族的语言类似英文,虽然魔族现在也使用大陆通用语但他们还是更喜欢使用自己的语言。
9. 人族衍种金沭王室依然在使用古语的起名方式,所以在名字这方面和其他衍种有区别。
10. 有许多能力和古语有关,但是由于古语的失传,所以现在很多这样的能力者没有什么卵用,很多时候会被判定为无能力者。
11. 人族也逐渐意识到古语的重要性,不仅仅是作为一种语言,跟能力也有必要的关联。所以在加紧能力研究的基础上,有一部分的研究者开始转向古语的“力量”的研究。
12. 尽管现在还没有证明出语言与能力的必要关联,但是多学几门外语是没有坏处的。
13. 自然族诞生的时候就开始使用大陆通用语,但是他们神明的语言和大陆通用语有很大的不同,然而自然族大部分的姓氏和名字都是从神话中化出的,所以自然族的名字看起来不同于人族。
14. 兽族一向是个乱七八糟的种族,在语言这方面也是一样……会说大陆通用语的兽族,一般情商都高,不要问我为什么。
15. 人族兽族自然族魔族之间通常会相互影响,在边界地区大部分的人都会说两种以上的语言。
16. 有些人会用其他种族的语言为自己的孩子取名,有诸多考虑在里面,不过更多的的是无奈之举。
17. 自然族的神语是祭祀用的语言,祭司可以通过神语与神交流。
18. 在自然族,用神语称呼对方的名字是禁忌,这相当于将某一个人和神明相提并论。
19. 当然,在自然族,也没有多少人会神语……
20. 化阳也不允许用古语称呼别人的名字,究竟是为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21. “名字”也能作为咒法能力者的媒介。
在篝仁也与见取神加前往商店街的时候,发生了小小的插曲。
走来的路上二人是相对无言的。虽然是下意识地出言邀请见取一起调查,但在被婉拒后仍然开口就是出于另一种心思了。然而对于性格发生了改变的见取,仁也其实有点不擅应对,此时绞尽脑汁也没想出什么能聊的话题来。
等到了商店街,看到了什么特别的东西,就能找到话题了吧。希望不是什么糟糕的东西才好……没能接着往坏处想,身后传来的铃声打断了仁也的思绪。
两人是一前一后地走着。仁也回头时,见取已经拿出了自己的学生手册。未被接通的学生手册执著地响着铃,见取却只是漠然地看了看便放了回去,任由声音继续。
“是谁打的?”自然而然地停了脚步,仁也好奇道。
低垂的视线瞥向了仁也的方向,见取的音量不大,所说的那个词却在铃声中格外突兀。
“黑神。”
仁也神色一僵。但他很快反应过来,低声嘟囔着:“哦,那是可以不接呢。”
二人相对缄默,持续响着的普通的铃声此时犹如噪声一般令人不耐。一时间仁也也不知道应该继续前进还是站在这里等另一头的黑神挂断电话。好在纠结没能存在多久,电话铃声就停息了。
“你觉得日辻是绝望吗?”
正想问要不要接着走的仁也,因为见取突如其来的一个问句噎了回去。伫立在原地的见取显然并没有动身的打算,问了这样一个敏感的问题后也没有特别的情绪外露,只是静静地等待回答。
“……我觉得设计杀死小针的黑神,并不可信。”短暂的局促过后,仁也放弃了斟酌,直接不加修饰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而且虽然相处时间不长,但是日辻怎么看也不像是绝望啊。”
听起来好像有点像是安慰?
但仁也真的没有办法肯定,他只是这么相信而已。
虽然这些天以来,他的相信……一文不值。没有价值的相信也变质了,有多少真心,多少自欺欺人的成分也不得而知。
——停。
不要再想了。
之所以想和见取同行,不就是因为一个人的时候无法抑制澎湃的思绪吗?
“你之前在房间里都是在想这些吗?”联想到自身的情况,仁也忍不住想要知道对方是怎样的。在日辻……的事情发生之后,两人还没有过这样的交谈。见取与那件事之前虽不至于判若两人,但在一般态度上也发生了极大转变。
“我没有思考这个问题的必要。”不料见取斩钉截铁地说道,“我能肯定优君不会是绝望。”
仁也有些被触动。
对于日辻优的身份,他不是没有动摇过。只是在这艘船上人人自危,往往无法对不熟稔的人太过在意。更何况,日辻已经不在了。被陷害而死的他未曾展现过绝望的一面,再怎么信任、怎么怀疑,也不会对现实再产生什么直接的影响了。
在这件事上,再怎么义愤填膺,仁也终究只是一个旁观者。见取神加则不同。仁也至今记得在甲板上相遇时,被在与日辻的挚友关系上开玩笑时,笑着的见取眼中不为所动。即使表情不同了,有些东西还是相同的。仁也辨不明其他复杂的感情表现,但是这一点他可以确定。
看着一时无言的仁也,见取主动接着刚才的问题说了下去。
“大概,我在意的,是接下来要怎么办。”
“唔,那很好啊……?多考虑考虑以后……”
“不想跨过他们的死亡前进。”
打断了仁也,见取垂下眼睑,神色有些阴沉。曾经思考过的许多事情,死去的人、活着的人,像是被翻搅的河底泥沙,浑浊了思想的每一处。
对于死去的人,就可以撒手不管了吗?
“……不要想。”
传入耳中的话语是少见低沉的语气,见取有些疑惑地抬眼,只看到仁也略显慌乱地摆着手,好似是在否认刚才说话的是他自己一样。
“啊我是说,有时候可能暂时不去想这些事情,才能充满希望地向前吧!”仁也挠了挠头,“暂时啦暂时啦!等到以后再回头想起来,也许就有所准备了……!是吧神加?”
见取有些恍惚。
对面的仁也意识到自己突然就直接喊了见取的名字,局促地解释着他是怎么一个不注意就顺口那么叫了。见取并没有在意这些,脑海中突然闪过的一些画面令他有些异样的感觉。
有什么重合了。
“……呃?”本在絮叨的仁也蓦地自己停了下来,一副有些怔神的模样,“是我的错觉吗?我怎么感觉以前我们聊过类似的话题?”
就像是那个下意识的称呼一般,莫名的熟悉感油然而生。
在这艘船上和见取有过的交谈次数扳着手指就能数得过来,然而从未有过这样的话题。
但那种感觉,是实实在在的。
这样的对话,好像以前也发生过。
“也是呢。”见取神加说道,不知回答的是哪个问题。
*计字19005
*第一次推线剧情8470
*累得半死,顶着家人压力真不容易,后半段估计还会改
*好累啊……
少女看到了光。
光并不像她经常看到的那样灼目,它们带着种迷幻的柔和,像是她曾经听说的攒在枝头的花朵。
莹白,粉红,群青,鹅黄,淡紫。
少女被光所拥抱,仿佛久未知晓的温暖。
薇塔塔再次加速,试图跟上青年的脚步。
与这叫做亚修的青年相遇,是她来到这空空如也的无名之城之后不久的事情。自小生活于阴暗混乱的地下都市造就了每一个卓尔认知安危的本能,与修·雅兰一起生活的十年又让她对于红发的人类十分敏感,围绕在这青年身边的奇妙气场更是加重了她对这人的兴趣——到底是什么样的经历,才会让这样一个看起来年纪并没有多大的人类,染就了一身堪比最凶悍的卓尔战士的血腥之气?
作为精灵尚且是一名少女的薇塔塔表示好奇,十分好奇。
而现在她有点后悔一时兴起加入了这个锻炼狂人的队伍,已经累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前卓尔贵族少女终于拒绝服从这种惨绝精灵寰的训练安排——
“到底是为什么我堂堂夏德娜的牧师要跟着你们跑步啊?!”
叫作加瓦尼的矮小女孩——这个小小的高等精灵,从外表来看她应该刚过十岁,但这孩子的心智却至少有五十岁,对于这点薇塔塔有些疑惑——听到她拖着长音的牢骚似乎不自觉地哆嗦了下,战战兢兢地看向队伍的年轻领袖,而迷迷糊糊的狗妖精德鲁伊阿泽拉只是歪着脑袋咪了一声,她全程挂在那头毛发肥厚的白熊身上,软软的样子又让薇塔塔没办法狠下心把她从上面抓下来一起跑步。
“你的体力太差了。”青年停下脚步,皱着眉头看向正嘟嘴生气的小丫头,“这种贫乏的体力无法支持你所需要的长时间冒险,你不是要看到世界被拯救的一刻么?这样下去你只会在半途死去。”
拯救世界?薇塔塔心里偷笑,她只是想创造夏德娜大人所爱的新世界。
“但是好累啊……”她毫无形象地往地上一躺,“让我休息一下啦。”
天空和她曾经听说的一样透彻清净,比荧光苔藓亮了很多却一样不会灼眼的星光铺满了天空。于是女孩看着头上的满天星子和房檐的小小灯火入了神,再不理会亚修的说教。
“薇塔塔,我现在说的话对于你想要的未来是十分重要的——你到底有没有在听?”
青年对着这个任性的精灵少女皱起眉头,似乎有些的愠怒。
“啊。”薇塔塔忽然翻身坐起,没有瞳孔的眼睛在外人看来无法判断她到底在看着哪里。
亚修的表情似乎在说“你终于要听话了”,尚未出口的话却被薇塔塔的动作所截断。
女孩伸出手,指向天边:“月亮,升起来了。”
四双眼睛汇聚于星海的边缘,一轮满月在深黑的底色上悬吊,月光柔和地洒遍了他们目之所及的一切,包括森林、城市、山坡、喷泉,还有与他们一样抬头看着淡白明月的人们。
“你们可以选择新的旅途,也可以选择去帮助其他的冒险者作战——”
白色的神明俯瞰他们,他身边有着发光的碎片,薇塔塔想去摸摸看,却被亚修一巴掌打了下来,她也不怒,只是伸舌头做了个鬼脸。
“我们选择去拯救那些无力的冒险者,代替他们完成他们未能完成的使命。”
青年上前一步,赤色的眸子里仿佛燃烧着什么。
神明似乎无声地笑了:“那么——”
少女被围绕在光的碎片中飘浮,她好奇地伸手,试图触碰那些显然没有实体的光影,手指理所当然地穿过了鹅黄的残像。
有趣。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场景,这些光不会将她灼伤却依然明亮绚烂,少女的小小心子里有些无来由的欢喜。
“这是哪里?”加瓦尼声音里带着她一向的战栗。
“先向着前方前进吧。”亚修回头看了看几人,自然地踏出了脚步,仿佛他脚下的不是无尽的虚空,而是实实在在的大地。
就这么一点看来,这个人就拥有相当可怕的胆识,薇塔塔这么想着跟上,单凭这一点就不能把这个男人与雅兰相提并论。
“飘起来啦咪……?”阿泽拉软绵绵的声音和迷迷糊糊的性格一直让薇塔塔难以相信她是个已经做了妈妈的狗妖精,她的大白熊倒是一直尽心尽力地守护着自己的主人,现在也是一步不离地跟在她身边。
他们似乎走了很远,光在他们身边不停变幻着,女孩看着四周相当愉悦,完全没有了被亚修强迫训练时的疲劳感。
队伍突然停了,薇塔塔从亚修旁边看去,一截楼梯突兀地挂在半空。加瓦尼小小惊呼一声,阿泽拉则是一如往常的没什么紧张感。
“注意眼观四方,不需要害怕,我们是遵循命运指引而来的勇者。”亚修回头看了眼跟在他身后的三人,一步踏上了楼梯。
一瞬间,女孩眼中的世界变了。
迷幻的光彩变成了奢华到令她厌恶的大屋——这房子让她想起还是个小孩子的时候被禁锢于家中的那种感觉,她如果有什么害怕的东西,大概就是那种无止境的孤独和毫无生气的严肃了。
“看起来是真实的。”走在队伍最前的亚修伸手摸了下楼梯扶手,“继续前进吧。”
薇塔塔也并不想在这里做什么令那青年反感的事情,便一声不吭地跟在队尾走着,脑子里想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走完楼梯便没了再往上的路,女孩跟着队伍转向了这层的走廊。走廊长而华丽,各种装饰品排列两侧,薇塔塔选择视而不见。
很讨厌。很烦。她从进入这间房子开始就满心都是这种感觉,对同伴的声音也充耳不闻。
不知走了多长时间,直到她脑子里的感官已经出现了麻木,亚修终于停住了脚步,跟在他身后的几人也一起停下。
“看来,这里的主人已经给我们制订好固定的路线了。”青年说着转向了一边的门,伸手敲了敲。
门并没有开,青年的手离开门之后,从门后传来了同样的回应。
一行人皆是惊诧,毕竟这大宅怎么看怎么像没人的样子,那么门后的到底是人是鬼便无法确定,无法确定的时候……
亚修并没有像薇塔塔所想的那样拔剑斩出,而是切换了几种不同的敲门节奏,得到的回应却与之前一样,都是与青年相同的节奏方式,甚至连声音的轻重都相同。
——这个人,或者鬼,是在玩我们么?女孩皱起眉。
亚修放下了手,脸上的表情愈发凝重。
“请问,阁下为何要刻意模仿我的节奏?”他高声发问,门内却是一片沉寂。
青年火红的眸子暗了暗,手中长剑伴随着清越的鸣声出鞘:“你们离我远一些。”
来了来了,他终于无法忍耐了。女孩心里偷笑,退开几步。
右脚后错,左腿微弓,双手握剑,青年将蓄了些许力气的剑锋照着门狠狠劈下,银白的刃嵌入门板,一条裂缝随之出现,紧接着是骇人的惨嚎。
“呜哇。”薇塔塔当然也没想到会出现这种状况,当即往后一跳,差点撞到墙上。
门板从裂缝处裂开成两半,那里面倒出了一个人,更确切的说,一个快要变成尸体碎块的人,血已经溅在了劈开门板的亚修身上。
加瓦尼惊呼出声捂住嘴巴,阿泽拉瞪大了眼睛,而作为事件主角的亚修背对着薇塔塔,女孩看不到他的表情。
那个尸身有着熟悉的红发,铠甲,精瘦的身材。
薇塔塔几乎就要把他当成了修·雅兰,然而她的理智告诉她这早就没了可能性——毕竟那个人已经被她亲手杀死在了克林菲尔燃起大火的那个夜晚。
亚修转身,神色没有任何动摇地抹去了溅到脸上的血,将那颗已经摇摇欲坠的头从尸身上割了下来。脑袋弹跳几下,落在了人群中。
这张脸和另一张亚修的脸一样没有表情,一张嘴微张着,无光的暗红色瞳孔里倒映着队伍成员们的脸。
薇塔塔莫名地想起一句老话,“死人的眼中印着凶手”。
那么,已经有多少人眼中印着面前这个男人,又有多少人的眼中已经印入了自己的脸呢。
眼看着还在发愣的幼年精灵,薇塔塔忍不住起了玩心,便伸手揉了下加瓦尼有点乱糟糟的一头蓝毛:“别瞎想啦——那么容易就被干掉的人,你觉得会是亚修么?”
“也,也是……”小家伙似乎抖了两抖,“谢……谢谢……”
奇怪的孩子。
再次出发的亚修带着些恼怒,据他所说方才那个堪称简陋的房间是他小时候所居住的地方。不知是因为有什么不好的回忆还是其他缘由,总之他的脸色已经不想刚开始那样自得了。
接下来几人转向了另一扇上着锁的门,加瓦尼作为队伍里唯一有些小偷小摸技巧的人,被理所当然地拜托了去开锁的任务,小女孩虽然一脸惊慌,还是稳下了心神去研究那把锁,一根铁丝在锁眼里左捅右捅,不多时锁头便落在了地上。
“呼哇——开了!”小姑娘擦了把额头的汗,深绿的眸子里亮闪闪的看着亚修,像是期待主人夸奖的小动物。
明明是个精灵,却没有任何属于精灵的傲气和自尊。
亚修对着加瓦尼点头:“你很厉害,加瓦尼,愿意努力的事情肯定会有回报的。现在就让我先进去吧。”
虽然知道按照这男人的意思,他自己先进去是为了排除有可能伤害到几人的陷阱,她还是觉得这句话有些不舒服,感觉像是这小小的高等精灵被这个人类抢了功劳一样。
而置身事中的女孩自己却浑然不觉,还激动地点头,看着亚修的目光像是看着什么崇敬的神明。
薇塔塔无声地叹了口气,进入了那被幼小的高等精灵所打开的房间。
房间的陈设在薇塔塔看来也堪称精美,只不过落满了灰尘,狗妖精敏感的鼻子被呛得打起了喷嚏。
不知在想些什么的青年战士突然拔剑,朝着墙壁砍了过去,墙壁发出巨响将剑反弹了回来。亚修皱起眉头,调整姿势后再次向着墙砍去,却在离墙壁一寸之处硬生生停下了。
脸。
在光秃秃的墙壁上出现了脸, 它微笑着向薇塔塔打招呼。
“牧师小姐,好久不见啊。”
女孩的脑子里嗡的一声,阳伞无声地掉落地面。
修·雅兰的脸清晰地在墙面上浮现,他对她微笑着,仿佛还是十年前那个稚嫩的青年,孤身一人流落在黑暗的卓尔城市,正坐在墙角等着一个名叫薇塔塔·拉雅特·德拉娜的少女牧师来帮助他回到阳光明媚的大地之上。
幻像。
修·雅兰已经死了。
和方才被砍倒在地的亚修一样,这张脸也一定只是幻像。
“你们看到的都是不同的面孔吗?”这次亚修的声音里已经带上了显而易见的恼怒,方才在自己房间前的隐忍已经荡然无存。
果然是幻像。
幻像张开嘴,好像要说什么。
如果是这样,我就再杀你一次!
身体在她能够控制之前动了。一双细剑随着鸣响出鞘,银白的剑尖带着夏德娜所赐的黑色残影扎进了修·雅兰的面孔。
“雅兰的幻影而已。”她手中的双剑刺入又抽出,幻像的眼睛瞬间成了两个血洞,面孔被她刺得血肉模糊,最终五官已经没了人形。红到刺目的血液从惨叫着的幻像口中不断涌出,铺着红毯的地面被染成黑色,她机械般刺着那张脸,直到幻像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有点急躁了,薇塔塔。”亚修的声音一成不变地冷静。
“啊……对不起呢?”女孩笑着收回剑拾起阳伞,脸上的怒气已经消失,心中的波澜却无法平息。
脚下的地面突然变得绵软,而后几人开始坠落。亚修伸手抓住了薇塔塔,修长有力的手上有她久未感受过的温暖,她伸手抓住另一边加瓦尼带着些许硬茧的小手,试图把这些感情传达给这个总是战战兢兢的小孩子。
她感觉有什么东西从脸颊滑落,然后干脆地湮没在黑暗中。
几人停止下坠时,眼前仍然是一片漆黑,为了省事薇塔塔把阳伞收起别在了腰间。
亚修划亮了火柴,却只能看到同伴们的脸,四周的黑暗仍旧是深不见底。
“由幻术组成的世界么……”亚修再次皱起了眉。
飘浮的轻盈感从薇塔塔脚底传来。
熟悉,却并不快乐。
右腿微屈,左腿绷直,双手斜斜地做成一条直线。
——教给你的、这种叫作芭蕾的舞蹈,是你作为德拉娜家族的幺子,在未来进入更加上流的贵族世界时获得一席之地的技能之一。
跳跃,旋转,再次跳跃。
——拉雅特,你给这些没有地位没有权力的人跳这种高贵的舞蹈,是想做什么?
向前移动,向上踏步。
——既然你得到了夏德娜大人的垂青,成为了牧师,那么就好好地待在神殿里或家里,像你这样四处乱走的牧师成何体统?
向下两步的小跳,向左三步的碎步,向右两步旋转的交叉。
——雅兰,我跳给你看哦?叫作芭蕾的舞蹈。
女神亲吻了地面,然后有了卓尔精灵。
芭蕾与夏德娜女神出于同源,舞女在舞蹈的最后也要亲吻地面。
她准备俯下身时,却发现这里并没有地面的存在,而耳边传来的是稀稀落落的掌声。
清醒过来的少女感到了尴尬,却并不想在这种情况下丢脸,只好轻挽裙摆,作出道谢的姿势。
再次前行的小队仍然跟随着对“勇者”一词有着深重执念的的青年,一团蓝光却忽然挡在了队伍前行的道路上。
它缓缓地飞行,而后撞在了亚修身上,猛地炸开。
蓝色的光芒刺入眼睛,少女惨叫出声,本能地抱头蹲下。
她再次睁开眼时,阳光明媚,她的皮肤在刺痛,眼睛也在刺痛,此时薇塔塔能够做到的只有再次惨叫着蹲下身去。
“没……没关系吧?”加瓦尼战战兢兢的声音在她身边响起,阳光造成的灼烧感消失了。
“谢谢呜呜呜呜……”她从早熟得可怕的幼年精灵手中接过伞。话里虽然带着一股哭腔,记忆里并没有过的泪水自然是无法涌出眼眶的,不如说,她都在怀疑自己究竟有没有泪腺这种东西。
眼前是座镇子,看起来温暖安详,充满了名为“幸福”的感情——那种感情她只在克林菲尔的隔壁四口之家之间、和亚修在无名之城接到叫作“莉芙”的女孩写来的信时感受过,对于她而言却只是种多余的累赘。
“然后呢?”她再次转回身去看同伴,却发现不知何时他们已经消失,她在这里又变成了孤身一人的状态。
“这群人去哪里了?”女孩有点懵。
然后有人在薇塔塔背后搭上了她的肩膀,那手修长有力,透着一股熟悉的温暖。
“亚修?”她回头,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庞。
“回家了,薇塔塔。”修·雅兰把手搭在她的头上。
“雅……兰……?”她看着男人,眼前的景象不知为何有些模糊.,“是真的雅兰……?”
“不是真的,难道是你自己臆想的?”男人在她额头上弹了个爆栗,“回家吃饭了,今天午饭有肉。”
“你……没有死?”薇塔塔呆呆地盯着那双黑色的眼,那瞳子像是双漩涡,正在将女孩缓缓吸入。
“说什么呢,睡糊涂了?我怎么会死啊。”雅兰大力揉了揉她的头顶,“再胡说八道今天中午的饭没你的份。”
她默默地被男人拉着走,一双眼睛盯着地面,走了不知多长时间之后,终于看到了一间平房。
“这是我的家。”雅兰眯起眼睛笑,温柔的笑容是她从未在那张脸上见过的,“走吧,吃饭了,薇塔塔。”
门里是张小小的方桌,桌上放着几盘正冒热气的菜肴。
她跟着男人进了门。
“欢迎回家,薇塔塔。”
迈进门的那一瞬间,有谁在远处喊了一句话。
——快醒醒!美梦也是梦魇的一种!
美梦。
这是梦么?
——快些醒来啊,这是梦魇!
这是梦啊。
无论多么美好,多么让人恋恋不舍,也是梦啊。
既然是梦,那就必须要醒来。
“我在克林菲尔的时候……不是杀了你么?”她抬头看着依然微笑的男人。
你不是雅兰。
“这是我的母亲,你不是一直想认识她么?”男人指着饭桌前的老妇人。
你是谁。
雅兰已经死了,早就死了。
拔剑,刺击,劈砍,一切在一瞬间完成。
和那晚一样鲜红的血,早已应该化作尘土的火红柔软的发,还有从未在那张脸上出现过 的、夏德娜那样温柔的微笑。
微笑着的修·雅兰被她拦腰截断,上半身体缓缓落地。
你只是个可悲的幻象。
黑色的雾气从她身边升腾而起,吸收了血液而成的实体比任何时候都要锋利,穿透男人身体时甚至发出了声音。
血液的腥甜气味充斥了鼻腔。
去死吧。
从男人身体里流出的血那么多,染红了房间的地面。
再死一次。
坐在桌前的老妇人颤巍巍地转头看着修罗上身一般的女孩,与修·雅兰同样的黑色瞳孔中尚在迷惘。
加上在房间里的那次,这是我第三次杀你。
手起剑落,那双眼里与她的“儿子”一样,再也不会有亮起的光彩。
如果还有需要,我会第四次杀了你。
她转向那个发出警告的方向,少女金色的头发一转而逝。
“谢谢你。”
天空好像也被这母子的血染红。
雅兰对我说,随意杀人是不可以的。
他说,死人的眼中印着凶手。
那么,他们的瞳孔中也印下了自己的影子吧。
这样就好,即使是去了另一个世界,他也会永远记着我,因为我已经印在了他的眼中。
夏德娜女神,是你帮助了我,对么?
小镇在女孩模糊的眼睛中扭曲,破碎,消失,她仍然望着天空,即使它已经从温和的湛蓝变成了压抑的苍白。
“大家,还能够行动么!”
男人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她回头时看到的是再次出现的同伴。加瓦尼和阿泽拉都表示还可以,却看起来有些脱力,作为队伍道标的亚修还在尽力保持着表情的平静,而那些被他努力压抑的、狂涛般的怒意却始终是逃不过她的眼睛。
“那就继续前进吧,现在我们有目标了。”青年眼中的怒气仍然显而易见。
她想安慰这男人一句什么,却不知从何说起,只好闭了嘴。
亚修看了她一眼,深吸一口气。
“请记住,那些都是我们回不去的过去!”
然后他伸手去拉薇塔塔的手,女孩本能地想躲开,忍了忍之后还是任他拉过。亚修拉着她蹲下,和加瓦尼阿泽拉二人平视。
“只有继续前行,我们才能够抓住眼前的未来!”
未来?未来如何,并没有什么问题。
她最在意的,是眼前的现在。
“一起努力吧,最棒的伙伴们!”
年轻的男人振臂呼喊。
“我会竭力陪伴你们到旅程的终点!”
最棒的伙伴?旅程的终点?
玩笑话么。
他们所谓的“拯救”,大概是为了让这个世界成为它最初的无序样子吧?
而对她而言,等到旅程的终点,她要让这个世界成为夏德娜大人最爱的样子,这才是所谓的拯救。
到那时候,这个男人还会觉得我是“最棒的伙伴”么?
应该是“最恶的敌人”才对吧。
苍白的天空渐渐转入黑暗,世界仿佛夜半梦醒一样再次被浓重的阴影包裹。一行四人仍然跟随好像那个随时都会消失的少女,她不时回身朝他们微笑。
“这边。”
女孩的声音像是飘摇在风中。
“会不会是陷阱……?”加瓦尼声音虚弱,带着她一向的无意谨慎。
“请停下你的脚步!”亚修在队伍前头奔跑。
神秘的少女且停且跑,直到她消失在一团光芒中。
亚修向着那团光伸出剑去。
剑刃还未触及光团,光团便爆炸了,四人在惊呼中被卷入了光的漩涡。
眼前的景象再度清晰时,周围的景色已经与之前完全不同了。这里既不是室内也不是明媚的小镇,天空是一成不变的灰色,脚下的地面泛着浑浊的黑,死亡的气息在这里弥漫——
墓地。
“战斗中的冒险者,能听见吗!”第一个认识到他们处境的仍然是亚修,青年反应过来之后便向着一个方向呼喊起来。
他呼喊的方向传来金属相撞兵刃交击的声音,薇塔塔回头看去,两个相同的人正在激烈的战斗中,其中一人听到亚修的声音便回头向他们大喊起来。
“你们要小心墓碑!”
——墓碑?
听到对方这么说的亚修转身去看墓碑,而他看到身边的一座时,瞬间大吼着劈了上去,怒气的波涛已经完全从他身上爆发。
他到底看到了什么,竟然暴怒到如此地步?
而接下来的景象更加让她感到新奇,另一个亚修凭空出现,与方才劈砍墓碑的亚修战成一团,一息功夫便已经分不清谁是真货谁是幻影。
有趣。
这是亚修自己的战斗,别人还是不要插手为好。这么想着,少女的好奇心开始作祟,她便小心翼翼地在墓碑间绕来绕去,试图找到这些异变的根源。
大部分墓碑上写着她不认得的人名,然而在这之间她却看到了令她无比在意的东西。这里面有她同母异父的那些姐妹们的名字。对于这些她倒不怎么在意,毕竟那些人生或是死与她并没有什么关系。令她在意的是另一座墓碑。
修·雅兰·阿尔斯特拉。
死于其最爱之人,薇塔塔·拉雅特·德拉娜之手。
她从不知道雅兰并不是修·雅兰的姓氏,而这里的姓氏是真是假也永远无法再去考证,只是这句墓志铭却微妙地说对了一部分的事实。
“他确实死在我的手里没错。”
女孩轻轻地抚摸墓碑。
“可是他最爱的从来都不是我呀。”
兜兜转转走过雅兰的墓碑,背对着它的墓看来是座新坟,泥土上尚且带着新鲜的草叶——在这毫无生气的世界里,草叶又是怎么来的这种事情,薇塔塔已经放弃了思考,毕竟到现在为止在这个地方什么事都不对劲。她绕到墓前,想要看看这个和雅兰背对背埋葬的人是谁。
也许是他的母亲呢。
手指拂过灰色的石块,冰凉凉。
——薇塔塔·拉雅特·德拉娜,被女神遗弃之人。
女孩愣住了。
“一个这么小的孩子竟然会得到女神的垂青?不可思议……”
“薇塔塔,你以后就是神殿里最小的牧师了。”
“不想只学单一的神术?那我教你剑术好了。”
“我,薇塔塔·拉雅特·德拉娜,以此有限之身献于无限之女神夏德娜,神赐我名薇儿塔西瓦,此生此世,无论何处,无论何时,全身全意护卫女神之名……”
“这双剑上有女神的加持,一长一短,一主一侧,名为‘银棘’,现在送给你了。善用。”
“我要创造出夏德娜大人所爱的新世界。”
怎么可能呢。
二十岁就成了新晋牧师,一直得到女神恩宠的自己。
全心全意为了美丽的女神而努力的自己。
发誓将这一生都献给女神的自己。
被女神遗弃?
简直是她听过的最为荒唐的笑话。
手中刺剑插入新土,黑色的泥土被女孩翻开,沾脏了女孩精致的鞋子。
“那么躺在这里的,是个怎样的冒牌货呢!”
坟墓被破开的同时,一只紫色的手抓住了剑,那手的手指被极窄的剑刃割破,鲜血渗入泥土变成黑色。
“你竟敢伸手去玷污有夏德娜大人加护的剑?”
刃风吹过,断肢落地。
墓中之人发出细长的悲鸣,破土而出的是另一个薇塔塔。
“你就是‘被女神所遗弃’的冒牌货对吧?”薇塔塔的剑尖点着捏着断指的女孩一侧的脸颊。
“你才是,被夏德娜所骗的可悲之人啊!”女孩放弃了封住伤口的行动,尚且完好的右手紧紧握住银棘的主剑,任由失去了手指的左手滴血,直到血流在她衣衫上汇成了小溪。
“原来如此,你是因为背叛了女神才被遗弃的吧?”失去了黑雾的剑锋划过女孩的侧脸,被她一个闪身躲开。
“背叛只是你这愚昧的无知者所说的话,我只是清醒了而已!”被闪开攻击的少女表情扭曲,比她更加凌厉的剑风裹挟着黑雾向她刺击而去,逼迫着她向后空翻退避。
“清醒?”看到这个容貌与自己完全相同的女孩处于劣势,薇塔塔趁势进攻,“沉溺于夏德娜大人无上的美之中又有什么不好?你这可悲而愚蠢的人既然失去了信仰,不如去死的好!”
“那么你总有一天也会死的,死在你自己的手里!”女孩格住薇塔塔左手侧剑,却没法防御另一侧,只能用左臂制住眼前人的手腕。
“那是后话了。”薇塔塔笑起来,“第一次这么近的看到自己的脸,还真是美丽啊。”
黑色的雾气猛然凝结,仿佛从地面长出的长枪,穿透了女孩的身体。
“再见了,像人类一样可悲而愚蠢的幻影啊。”
从坟墓中爬出的女孩从脚下开始消失,最终扭曲成无尽的碎片。
回到队伍里后,阿泽拉仍然处于迷迷糊糊的状况外状态,而亚修的表情也不轻松,一个陌生的身影背对她站着,是个满头白发的青年,姿势有点驼背,透着一股老人般的颓态。
“于是,那个女孩子被干掉了?”她这么说着走近几人,一边的地上躺着刚刚提醒他们的女孩。
“啊啊,似乎是疏忽了一下。”亚修眼睛在她身上扫了下,似乎确定了她没什么伤势,随即转向另一边的陌生人,“这位是深森旅人的成员之一,名字叫折途,与你是同样的职业。”
“艾瑞克的牧师。”被称作折途的青年语气里带着股不耐的叹息,皱着眉头看着希望之光的一行四人,“你们知道你们自己给自己添了多少无谓的战斗吗……”
青年带着点阴郁的目光扫过亚修,跟在他后面的加瓦尼再次紧张地捏住了衣服下摆。
“不说这些了,我们应该考虑一下接下来的路了吧?”薇塔塔有点不太想理这个家伙,便开始转移了话题。
“说的也是。”亚修看着身边的景象再次破碎消失,薇塔塔也跟着他看去,却看到了在他们目力能及的远处有个马尾女孩瞪了他们一眼,然后转身跑开。
那个在梦境中提醒她醒来的女孩。
亚修显然也看到了那个女孩,拔脚便追:“虽然不知道她还要让我们看到多少幻影,但就此退缩只会彻底变成对方的玩物。前进吧,让她看看到底是谁的耐力比较强。”
“我觉得那个女孩子不是坏人哦。她似乎想要提醒我们,不要为梦魇所纠缠呢。”薇塔塔也跟上,只是在他表达对女孩的敌意时反驳了一句。
“是善是恶,让她停下来才是当务之急。”奔跑中的亚修并没有回头。
薇塔塔叹了口气跟上,这个人在某些方面固执得相当可怕。
前面的路渐渐变成了一片漆黑,女孩的身影像是没入了浓雾那样消失,亚修给他的飞刀绑上一根根点着的火柴,不停地往前方抛出,然后试图跟随火线前进。那些刀笔直地向前飞去,然后笔直地消失在黑暗之中,好像从来就没有出现过。
"咦?也素幻影咪?"阿泽拉歪头,大白熊低头看着主人,轻轻蹭了蹭狗妖精柔软的毛发。
“看来也没有其他选择了。”青年稍微停下脚步,向身后四人伸出手,“牵着手前进吧,为了大家的安全。”
薇塔塔没什么犹豫,拉住了那只修长有力的手,另一只手抓住加瓦尼温热的小手。小小的精灵似乎也不再有什么多余的恐惧,伸手拉住了阿泽拉。
而折途被无意间晾在了一边。
“拉住手吧,更加安全一些。”亚修似乎注意到了处境有些尴尬的折途,向他伸出了手,却只换回一个怀疑的眼神,亚修也不因此失态,而是主动伸手抓住了他。
看着这两人的薇塔塔只能耸耸肩,所谓傲娇碰上天然大概是就是这个样子。
“嘻嘻嘻。”
轻柔的笑声在她耳边响起,忽远忽近,像是很多不知男女的人的声音混在一起,亚修猛地扭头,又扭向另一边,看起来也是听到了这笑声。
“哈哈哈。”
笑声在继续。
“出来吧!无论是真身还是幻影,在我面前都只是白费力气的徒劳!”青年高呼,火红的发在黑暗中也像一团火焰。
“呵呵呵。”
“你怎么知道,徒劳的不是你自己?”
声音柔美好听,像是神话中诱惑了那些精灵的神明。
“因为你无法击倒我!无论过去,现在,还是将来!”亚修的声音中带着他一向不知何处来的无尽自信。
“呼呼呼。”
不知正体的声音再次笑了起来。
“那你又怎么知道,徒劳的不是你呢?”薇塔塔对这种问话也有些反感,一个没忍住开口反问回去。
“不愿意承认也没关系!这片黑暗迟早会被我劈开!”而亚修拔剑直指前方的黑暗,像是真的要撕开这片黑幕。
“哼哼哼。”笑声变成了鼻音。
“迟早有一天——”
一个声音这么说。
“——击败你的——”
另一个方向接上了前面的话。
“——是你自己。”
声音再次换了方位。
“我也只会被我自己所击败哦。”薇塔塔眯起眼睛,她对这里越来越感兴趣了。
亚修继续着他在薇塔塔看来已经近乎无脑的高呼:“无稽!让我看看你接下来的能耐吧!”
“……与其继续跟她这样玩下去,不如好好找找离开这里的办法吧,两位。”折途在他们背后拍上了两人的肩膀,薇塔塔回头正好看到这家伙正用死鱼眼看着与虚空对话的两人。
“你想到妙计了?折途。”亚修转身,竟然给了这家伙一个信任的眼神。
“怎么,你难道想到得到碎片了的方法么,秃鹰的使者?”薇塔塔忍不住嘲讽了起来,她委实对其他神明的传教牧师有些本能的抵制。
折途沉默了一阵,最终也只是摇着头不满地咂了下舌头。
古怪的笑声突然停了,取而代之的是吵闹的争论声,过于嘈杂的声音让几人都无法分辨这里面的内容。
“不如说现在这个空间……是在映射或是反射我们自身的样子。”折途斜了亚修一眼,话里仍然带着那股颓气。
“既然无计可施,那就只有继续前进了。无需慌张,我们是来拯救世界的勇者,是绝对不会被这等卑劣的戏法所击败的。”亚修大力地拍着折途的肩膀,牧师被战士拍得几乎站不稳。
加瓦尼再次惶恐起来:“反射自身……?究竟有什么目的呢?”
薇塔塔有些不爽这个同行:“你又怎么知道你自己是什么样子?”
“……毕竟只是梦境啊。”折途两眼看着一片空荡的黑暗,若有所思。
亚修眼看几人也没有异议,便再次抓起折途刚刚甩开的的手,打算继续前进,而折途再次甩开了他的手,伸向天空的方向。
“如果这里也被艾瑞克大人注视着的话……”他喃喃自语。
一只兀鹫飞了过来,落在地上,或者说是应该是地面的地方。
阿泽拉双手一拍,似乎非常高兴:"粗线咪!"
加瓦尼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这里也是被神注视着的啊……”
兀鹫抖了抖羽毛,接受了折途的指向之后飞向了远处,却一直没有回来。
“如果是梦境,那么这也只是卑劣者塑造出来的幻影,不要轻易被迷惑了。”亚修盯着秃鹫探索的方向。
“如果那是自己的梦怎么办呢,队长大——人——自己被自己骗了该怎么办——?”刻意拖长了尾音的折途眯着眼睛看向亚修,似乎是有意要挑起战争,而一边的加瓦尼脸上的表情几乎是要跳起来和他打架的气愤。
“不存在能够欺骗我的幻影,即使它化作我的模样,也只会被我的剑刃彻底撕碎。”亚修坚定不移地回望,折途愣了一愣,薇塔塔似乎看到他的嘴角有些抽搐。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兀鹫迟迟不归,似乎也迷失在了这诡异的梦境中。
“走吧,一直站在原地总不是事情。”亚修第三次抓起折途的手,后者也放弃了反抗,就这么被拖着往前走。
争吵的声音在他们背后渐渐变小,原本无法分辨的内容却清晰了起来。
“干掉他们。”
“让他们离开。”
加瓦尼对这里接二连三的异状表示了接二连三的惊讶:“这里有两派人……?!”
“想要干掉我们的可以理解,想要让我们离开的,难不成是怀柔派么?”薇塔塔心中莫名的快乐几乎无法抑制,她笑得格外欢快。
“看来这里的主人不只一个。又或者这只是主人的故弄玄虚。”亚修再次向声音的方向投掷飞刀,却仍然只能得到它飞进黑暗消失的结果。
“哼。”一声冷笑从不远处传来。
除阿泽拉外的几人都齐刷刷看向了冷笑的方向,那个绑着马尾的少女看到他们扭头,一闪身逃进了她身边的建筑里。
那建筑从外观看来是石质的圆形,歌剧院一样的宏伟,无数的石柱撑起了它巨大的外壳。
“她好像在引导我们呢。跟上去看看?”薇塔塔看着亚修。
折途在一边嘟嘟囔囔:“总之小心前进就好了……”
“出发吧。小心看清眼前的一切。是真是假,我们都必须要跨过去。”亚修没有回头,脚步也未曾停下。
进入圆形剧场之后是一片漆黑,道路像是通道一样没有尽头。
折途又咂起了舌头:“暗无天日也有个限度吧,好麻烦……”
洁白的圣光从他手上扩散,黑暗被瞬间冲散,他们身处的地方从“通道”变成了圆形的舞台,突兀的欢呼与叫好声也随着这片光一下子出现在四周。
“干得好——!”
“杀啊——!”
“干掉他——”
几人一瞬间摆出战斗姿态,毕竟这种呼喊显然不是什么好的预兆。然而很快他们就发现这些呼喊针对的并不是希望之光的一行人,而是舞台中间的两人,一个身高两米以上的巨汉,和一位娇小的森精灵少年。巨汉手中的流星锤发出呼呼的风声,少年腾挪躲闪,两人在僵持之中。
“那个是……”亚修按住太阳穴,看起来这少年似乎与他有过一面之缘。
“想起来了!”青年突然高呼,“他是深森旅人的成员!森精灵罗伊!”
少年微微一顿,不自觉地向着亚修这边看了过来,而这一个小小的迟滞便让对手抓住了机会,流星锤毫不留情地砸了下来,少年在反应过来之前就被砸得粉身碎骨,血花甚至飞到了看台边缘。
队内出现了一阵沉默。
“……啊啦啦……死掉了。”最后薇塔塔打破了沉默。
加瓦尼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一样尖声惊叫:“啊啊啊啊啊死掉了吗?!”
“哈哈哈哈哈哈!”巨汉挥起流星锤大笑,金属上的血液和碎肉滴落一地,铁锈味和甜腥味再次刺激起少女嗜血的神经。
“即便是在梦中,我也战无不胜!”他大喊,四周的观众开始叫好,扭曲的暴虐般的欢喜在整个空间里弥漫。
“你的对手在这里!”
长剑出鞘,纹丝不动地指着手上血迹尚未干涸的巨汉,亚修显然已经出离愤怒了。
“接下来你就该从失败中彻底清醒了!”
亚修在愤怒中朝着巨汉冲去,薇塔塔却注意到剧场另一边,那个曾经在梦境中指点她的女孩正悬浮在半空,那张脸上却没有丝毫可以与她在梦魇中竭尽全力呼唤薇塔塔时相比的表情。
怎么走了两步路就变成这个样子了呢。
薇塔塔顿时玩心大起:“姐姐你胖次露出来了!!!”
理所当然的没有回应。
“姐姐你胖次居然是蓝白的耶。”她继续跳脚。
少女依然没有什么反应,然而巨汉却怒吼一声,接着他背后的通道里又走出了一个与他仿佛孪生兄弟的巨汉,此人一出现就挥舞着流星锤向着薇塔塔奔来,大地也在他的脚下震动。
女孩忍不住后退了几步,然后扑哧笑出了声。
“好像……惹麻烦了啊……?!”观众席上的呼声愈来愈高,那些观众高声叫好却面目模糊,薇塔塔哈哈大笑着跑向人群,黑色雾气在她身边升腾,凝固成黑色荆棘在她身后交织成网,试图挡住巨汉的攻击,却被巨大的流星锤一一击碎。
“糟糕糟糕糟糕糟糕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女孩的笑声响彻整座剧院。
一根根黑色的长枪从天空落下,从地面生长,薇塔塔也不管到底效果怎样,只是在整个舞台——不,应该是角斗场——中奔跑。
“哦哦哦哦哦——”巨汉似乎在薇塔塔的无差别攻击下受了伤,怒吼着加速。
然后薇塔塔停下了。
“玩腻了哦。”她啐了一口,银白的眼中似乎闪着血光。
“去死。”
数倍于方才的棘刺与刺击武器同时出现在巨汉周围,不知何时夏德娜的黑色雾气已经在她的奔跑中充满了建筑物,现在这里每一寸空气都是薇塔塔的领域。
尖利的各种武器扎进巨汉的身体,皮肉被刺穿的闷响不断响起,巨汉的身体由于惯性撞破了几层棘刺,最终停了下来,一头栽进黑色的荆棘丛中,黑红的血和死于非命的森精灵的残骸混在一起,无论是景象还是味道都让人无比的倒胃口。
另一边的亚修几人也结果了那个将罗伊杀死的家伙,巨汉巨大的身体轰然倒下。
在半空中的少女第一次露出了不满的神情,她似乎想做些什么,却被一支箭直接贯穿了身体。
“不要用我的样子!”另一个女声清越如水,跟着箭支一起飞来,正是在小镇之梦里呼唤薇塔塔醒来的声音。
悬浮半空的少女眉头微微一皱,身体却像是水中的倒影被一块石头击碎那样消失了。
薇塔塔收回了弥漫在空气中的黑雾,毕竟那些东西不怎么会让普通人感到舒服,而这里还站着另一个牧师,几个人的信仰也各不相同。
“麻烦连二连三地过来呢……”艾瑞克的牧师叹了口气,他的佩剑上还在滴血。
亚修环视四周,很快便注意到有个与那少女一模一样的女孩正站在观众席上。
她似乎在发怒,朝他们的方向大声喊叫:“不是让你赶快离开了吗!”
除了阿泽拉以外的三人不约而同看向了折途。
希望之光小队里没人和这个女孩有过交流,那么唯一有可能被女孩说过“快离开”的人就是现在的这个幸存者折途,理所当然地这个家伙就被委以了和那女孩交流的重任。
“说的好像我想留在这里一样……”折途转头看向观众台,语速极快,话里带着怒意,“到底要怎么离开,这烂摊子又是怎么回事,因为是梦境所以想要离开就去死这种方法我可不接受!”
“无法离开就呆在原地!我说了吧,已经有梦妖把你们视为异类了!你们好几次都掉进了他们准备的梦境不是吗!”女孩叉着腰,薇塔塔心下确定这是那个在梦魇中提醒自己的女孩。
“站在原地没办法找到碎片啊……”一直在一边搓衣角的加瓦尼小声对折途说。
折途扫视了眼希望之光最初的四人,金色眸子里目光冷得像冰一样:“啧……干出蠢事的是你们这群笨蛋吗。”
“来解释一下是怎么一回事吧,折途。”亚修暗红的瞳孔里好像燃着火,两人四目相对时就像冰层遇上了岩浆。
“那……你是谁啊?你是梦妖吗?”加瓦尼稍微跑过去几步,对那女孩发问。
“我也是,不过……我和别人不太一样……”女孩拽着鬓角头发,有点不太自在,“对了,我叫铃渡。”
“嘁,笨蛋就是笨蛋,不断对这种无聊的梦境这么较真……”折途不屑地瞥了一眼加瓦尼,“简单来说我们冒犯了梦妖的领地,而他们打算清理门户。”接着他重新看向叫作铃渡的少女,“所以现在不是闹脾气的时候……那么要离开这地方只要站着不动?别开玩笑了。”
“不,我只是说无法离开的话最好的方式就是站着不动而已……”铃渡的表情似乎也在说“你是笨蛋吗”,只不过对象不是加瓦尼。
阿泽拉反应还是一向慢半拍:“人类和梦妖……是咪?”
显然没人听懂她的话。
加瓦尼并没理会折途的眼神,而是锲而不舍地看着铃渡:“不一样……?因为只有你在帮我们……?为什么呢?”
“既然是冒犯领地,为什么不在一开始就说清楚。”亚修收剑回鞘,脸上的表情并没什么歉意。
“我们现在好比是闯入别人家的不速之客,还在到处大肆破坏。”折途又瞥了眼亚修,脸上满是怒气,然而似乎是顾忌到青年手中那柄剑,还是站在原地保持不动。
铃渡没有理会亚修和折途的吵嘴,而是看了眼加瓦尼说道:“就物质上来说我可能比较接近你们……不过我就只是个伪装成人类的梦妖而已。”
加瓦尼小小地打了个寒战。
“如果一开始就以能够沟通的方式接待我们,破坏完全可以避免。”亚修依然神色自若。
“我已经告知过你们的那位同伴了。”铃渡显然还在生气,白皙的脸上都气出两团红晕。
“你真是把一切想的太理所当然了……笨蛋勇者。”折途也甩净了刃上的血,收起佩剑。
“可是站着不动显然与我们找碎片的目的相违背……”加瓦尼两只小手抓在一起绞来绞去。
“是折途吗?可惜我们的破坏都是在遇见折途以前。”亚修看着铃渡,似乎自动忽略了折途话语的最后四个字。
薇塔塔觉得自己的智商要被这两个家伙拉低了:“那么现在呢?我们怎么样才能避免其他的破坏?”
铃渡微微一顿:“总之,你们先呆在这里,我去找制造这个梦的家伙。”
说着便转身消失在了观众群中。
“折途,来说一下你在这里经历过的一切吧。我不觉得我所做的一切都是毫无意义的暴力。”亚修看着折途。
“所以说你是笨蛋暴力狂吗……”折途看着少女消失,继续百无聊赖地打量没脸的观众们,“真是留了个烂摊子给我们啊……”
薇塔塔玩起了黑雾凝结成的小刀:“暴力……只是因为他们把我们惹恼了而已哦?”
“被传送到不知道是什么地方的诡异地点,一边被精神污染的事件折磨着一边调查着前进……会被这种梦境骗到的人也就只有你们了吧。”折途看着薇塔塔,表情嘲讽。
加瓦尼也跳起来反驳折途:“亚修队长不是笨蛋!”
“闭嘴你也是笨蛋。”折途白了小女孩一眼,吓得小女孩抖了起来。
“不要在这里彰显自己的优越了。事实上我们闯过了这个难关,而你只是被我们拯救出来的存在。你没有指责任何人的资格。”亚修眉头一皱,挡在了加瓦尼面前。
“切……随你怎么想……”折途似乎失去了方才战斗时的精神,又变回了那种与他年龄不符的老态龙钟。
加瓦尼又看了眼折途,欲言又止,转而四处张望铃渡。
折途小声地嘟囔了句什么。
阿泽拉终于跟上了大家的节奏:“窝觉得还是先不要吵了咪……而且之前的触感一类的可能会让梦境成真……?”
还是被无视了。
“如果你的发言只是为了发泄你所遭受过的经历,我不会和你计较。”亚修抚摩着加瓦尼的头对折途这么说,却突然发觉了什么不对,“你看到了什么?”
折途突然向前踏出了一步,然后又惊醒一样收回脚站在原地。
“……大概是幻觉吧……”
艾瑞克牧师的表情一瞬间竟有种跨越了时代的寂寞。
“什么都没看见,要走还是继续等下去你倒是快点决定……”
“大家都没有异议的话,那就等吧。”亚修拍了拍折途的肩膀,“我相信你牺牲的队友们不愿意看见你落寞的模样。”
“切……随便你怎么想……”折途晃动了一下身子躲开对方的手,“就这么离开这里还能找到碎片吗……”
四处张望的加瓦尼突然叫了起来:“那边有另一个女孩子诶……是梦里的嘛?”
亚修想要说什么,却突然睁大了眼睛,朝着一个方向高声发问:“请问你是名为西琪的冒险者,折途的同伴吗?”
薇塔塔跟着他们的目光看去,小姑娘金色的发和绿色的眼一晃而过。
“看起来是个可爱的孩子呢。”
角斗场的影象像是砂砾一样在他们四周渐渐崩毁,血液也好尸体也好观众也好,全都消失了。
正在几人都等得有些不耐烦时,铃渡的影子出现了,她捂着侧腹,嘴角也有些血丝,看来像是受了伤。
阿泽拉摇摇晃晃地跑上前去:"咪你还好吗?"
“你……”折途迟疑了一下,“需要帮助吗……”
“没事,就是和制造梦的家伙打了一架。”她撇撇嘴,“而且这下他们看起来是真的彻底认定你们是该排除的异类了。”
“对、对不起……”加瓦尼似乎要流出泪来。
折途似乎还想要争取和平解决:“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吗?”
“那么让她出来和我一决胜负吧。”亚修皱眉再次观察崩坏的四周景象。
薇塔塔对于这种发展兴味颇深:“哇哦。那怎么办呢,漂亮的铃渡小姐姐?”
“现在梦妖中分成了两个派别,一边认为你们是有害的,一边认为你们只不过是误入了这里的。”铃渡叹了口气,“但是,从另外一个世界误入这个世界,大部分人的人都不相信。”
“我们既不是有意来造成伤害的,也不是误入的喔。”薇塔塔还没说完就被亚修抢了话头,青年走上前来接着说,“我们是来拯救这个世界的勇者。”
……我根本就不是想说这种话啊,队长,薇塔塔腹诽。
折途抚着额角:“但是现实就是这样……话说,你的伤真的没事吗?”
“没事,大部分物质上的损伤在这个世界里都不打紧。”铃渡挥挥手。
“啊,是吗……那么,最近有没有其他的东西进入这个事情,比如什么东西的碎片一类的?”折途试探着问了起来,看来他也不是对碎片的事情无所谓的。
“碎片……一类的吗?”女孩歪着头想了想,“我可以帮你们去打探一下。”
薇塔塔再次眯着眼睛笑起来:“那可帮了大忙了呢?”
“如果可以的话,麻烦你了……我们继续在这里探索还会被排除掉吗?”折途似乎有些不安。
“介意让我同行吗。我想见见那个一直用梦境困扰我们的始作俑者。”亚修的态度截然相反,直接询问铃渡。
“可以啊。”少女爽快地答应,“不过用‘那个’大概不是很合适……”
“那我也去。”薇塔塔举手,顺便给亚修纠正用词,“是‘那些’吧?”
“你只是想去大开杀戒吧……杀气都露出来了哦。”折途用嘲笑般的口气对亚修说道。
“你可以在这里等我们回来。”亚修从容转头,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牧师的嘲讽。
“啧……我也要去。”折途不满地撇嘴。
“口·嫌·体·正·直~”薇塔塔玩心复发。
“那就是全员一起吧。”铃渡的表情不像以前那么紧绷了。
“是的,麻烦你了。”亚修点头致谢。
折途沉默了一阵,继而金色眸子里放出了刀光。
“呵……”
“呼……”
两个牧师之间的气氛以一种要爆发圣光战争的气势紧张起来。
“对彼此有意见的话,我欢迎你们回去以后用切磋的方式解决。”亚修扫了眼两人,目光特意停在了折途身上,“也欢迎你带着怨气向我发起挑战。”
“那么,这边来吧。”铃渡似乎把这些真情实意的战斗气势当做了感情不错的表现,“我们得先去个能找到他们的地方。”
薇塔塔马上收回表情:“好的铃渡小姐姐!”
“感谢。”亚修点头,跟上了女孩的脚步。
折途耸耸肩,一言不发地跟着前进,加瓦尼看了一眼这个似乎不太讨她喜欢的牧师,然后哒哒哒地跟在后面。
一路无话。
随着几人的脚步前行,前方隐约传来规律的钟表指针声响。
“这是……?”加瓦尼的表情有点变。
“在接近核心吗?”折途看着铃渡。
“嗯?”少女回头看了众人一眼。
“为什么会有钟的声音?”
“没有……听到什么钟表的声音吗?”加瓦尼和折途同时提问。
“钟表的声音。”亚修补充,“咔咔的。”
一脸严肃的青年模仿着时钟的声音,让薇塔塔有些想笑。
“嗯,因为我们要去的地方有很多这样的东西啊。”铃渡似乎不以为然。
薇塔塔想到了小时候听过的童话:“钟表妖精的世界?”
说话间又一座建筑物出现在一行人面前,与方才的角斗场一样高大宏伟,只不过这座建筑看起来像是座……
“图书馆……真是让人怀念又讨厌的地方啊。”折途皱了一下眉头。
加瓦尼眼睛突然亮了:“哇图书馆!”
亚修默默看着图书馆,一言不发。
铃渡却自在得很,径直推开门走了进去,几人也都紧紧跟在她背后。
六人全部踏入图书馆的门槛,一瞬间却不见了铃渡的身影。
“陷阱!?”亚修一下子窜到队伍的前方,一脸警惕地准备拔剑。
薇塔塔按下斗鸡般的队长:“我觉得她不会给我们设陷阱的哦。”
看起来也并不是什么陷阱,四周只有始终平静的钟表咔咔声,令人昏昏欲睡。
“也许只是我多虑了。”亚修再次走到了队伍最前。
“你冷静一下……”艾瑞克牧师在队伍最后叹气,也打量四周看有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东西,“可能有别的梦妖又把我们拖入奇怪的……梦了。”
加瓦尼看了看折途,哒哒哒跑着跟上队长,学着亚修的样子警惕地打量书柜和地板和天花板,也是有模有样。
书架上排列着满满的书,从地面一直到房顶。
“真不愧是图书馆……咳……”折途站在原地。
“我不会允许自己因为大意而忽略潜在的危险。”亚修小心翼翼地拿下书柜里的一本书。
“说不定哪本书是触发机关的……”折途再次离亚修远了点。
亚修翻开了那本书,书页里是个暗金色的时钟,指针和齿轮正发出咔咔的声音旋转着。
“我说这个,放回去比较好吧……”折途也没能忍住好奇,凑过去看着那个时钟。
亚修没理他,而是伸手试着拨弄书页里的时钟,却发现它像是印在书上的图像,他的动作对它什么效果都没有。
折途在一边默默地捂住了脸。
亚修继续翻看其他书本检查,却发现无论哪一本里都只有时钟。
到处都是时钟、时钟、时钟。
就好像他们进入了时间的世界,在时间流的中心看着整个大世界。
“乱动别人家东西是不对的,算了……”折途放弃了劝说亚修,和其他人一样绕着书架随便地边走边看。
薇塔塔也四处乱逛,却在管理员的座位上发现了一页笔记和一本笔记本。
笔记上大部分是通用语,薇塔塔的好奇心再次爆发,便坐在那里看了起来。
“铃渡今天来找了我,她说想给我看一种特别的力量。
“这种力量很奇怪,它看起来与法术近似,却又绝对不是法术,它的力量来自于心灵层面。
“铃渡说所有梦妖都能够 使用它,这并不奇怪 ,毕竟梦妖是一种——,她也能够使用,但她本人却并不喜欢这项能力,她更偏好弓与箭这样简单的攻击方式。”
有薇塔塔不认得的词语,那奇异的符号是她从未见过的,她并不在意,继续往下看。
“这也并不奇怪,毕竟她也并非完全原生的梦妖。
“‘半梦妖’,这个种族与他们的能力一样十分有趣,铃渡说她并不清楚有多少像她一样的人,或许有更多,如果今后遇到的话——”
后面的纸张破掉了,看不清楚接下来的话。
“大概是‘很有趣’吧?”女孩儿自言自语,翻开有些破损的笔记本,里面与那些书籍一样都是时钟。
“又是时钟么……”薇塔塔看着折纸的队友,试着把它也折了起来。
时钟停了下来。
折途的声音从两排书架间传来:“喂——有哪里感觉痛吗……?”
薇塔塔从椅子上跳下去,跑向那两排书架,看到铃渡正坐在地上揉屁股。
“铃渡小姐姐没事吧?”她蹲到铃渡身边。
“没什么,就是突然被人拽进了梦里,又突然掉了出来而已……”她嘟嘟囔囔地说着,“你们这还好吗?有什么不对劲的事发生吗?”
“你也会被别的梦妖拖去奇怪的梦吗……”折途看了一眼后面折纸的家伙们,“没什么事,除了他们都在进行某个特别无聊的行动之外。”
“只是找到了很多很多很多的钟表。”薇塔塔耸了下肩,把那页写着关于“梦妖”的纸拿给铃渡看,“这个,你是知道的吧?”
女孩接过纸页,脸上露出一抹笑容。
“真是让人怀念的字迹啊……”
薇塔塔静静地等着铃渡下一句话。
“毕竟我和他们也不是完全相同的。”少女叹了口气,“这个地方也比较特殊,是在这个世界里难得的、物质与精神能够交汇的地方。而这是之前来这里的一位旅行者留下的。”
加瓦尼不知什么时候也跟了过来:“还有别人来过吗……”
女孩的话好像没过大脑:“是你很重要的人?”
“当然不是。”少女立刻摇头,“不是你想的那种。”
“也是呢。”薇塔塔心里对自己的失态有些尴尬,却还是笑着,“哪有碰见个人就会重要的道理。”
“那一位,那一些梦妖,依然不愿意露面吗?”亚修则是打断了两人的谈话,直接切入了正题。
“总之,刚刚已经有人告诉了我关于你们要找的东西的事了。”少女拍拍自己的裙子,“我们出去再说吧?”
踏出门槛,几人却发现他们再次回到了图书馆,铃渡的身影也不见了。
“别的梦?”折途自言自语着。
阿泽拉耳朵上的毛都立了起来:“和刚才不一样了咪!”
“铃渡小姐姐——”薇塔塔喊起来。
几人再次听到了“哎哟”一声,转头却看到铃渡正坐在某两个书架间,看起来是一副刚刚从什么地方摔下来的模样,还在揉着屁股。
加瓦尼大惊失色。
薇塔塔脱口而出:“……这是梦!?”
折途沉默了一阵,重新走过去扶起少女:“你没事吗。”
亚修的脸色相当难看:“……铃渡,你记得自己掉下来过一次了吗,在这个位置。”
“有这种事吗?”铃渡的表情一头雾水。
“你接下来要说‘突然被人拽进了梦里,又突然掉了出来’对吗?”薇塔塔看着铃渡。
铃渡好像没有听到薇塔塔的话,自顾自地站了起来:“没什么,就是突然被人拽进了梦里,又突然掉了出来而已……”
几人再次沉默。
“这里也是梦境吧?”亚修突然一脸严肃地看着铃渡,“你的下一句话是‘总之,刚刚已经有人告诉了我关于你们要找的东西的事了。’”
亚修的话同样没有得到回应。
“我们有可能和铃渡一样被拽进了梦里——或者,从我们进入这个图书馆起,我们就走进了一个脱离不了的梦境。”薇塔塔也一反常态的严肃。
加瓦尼小声提出问题:“不会是因为把纸折起来了所以无限循环吧……”
“总之,刚刚已经有人告诉了我关于你们要找的东西的事了。我们出去再说吧?”
时钟咔咔地响着。
“……这是幻影!”薇塔塔第一次感受到了惊慌。
她不知道这样下去会怎么样,她会被永远困在这个图书馆、这个世界,和铃渡的幻像、和这群队友度过余生么?如果可以脱离这困境,怎么样才能脱离?
折途的手在抖,他将书页展平,然后愣了一下。
然后他开始奔跑,将所有的书都打开,所有的书页都恢复,在他的感染下其他人也开始做这项工作,最终将所有的书都恢复了原状。
薇塔塔打开手中破旧的笔记本,将最后一页被折起的纸打开。
“走吧。”折途的刘海遮住了眼睛,声音听起来有些脱力,“离开这里。”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