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架】【702】
有时候窕诋真的很想骂街。
好吧…他已经忍不住了。
“我操你大爷!!”也就八九岁的孩童的声音差不多从一个八尺大男儿身上发出来显得有些突兀,那男的一掌一下去抖得身上的铜制品撞在一起的时候发出的清脆的声响,这样也拦不住那人骂人时会忍不住提高嗓门冲破云霄的尖叫。然而劈向的那个人显然比这个怪异服装的人还要高上半个头不等,轻而易举接住一掌之后还不紧不慢调笑着亲吻自己接住的“战利品”,有时候还会说一句——
“媳妇儿的巴掌我能百分之百的接住~”
明显,在窕诋眼里,现在自己面前的莫无魇——这个大淫魔正在淫笑,其实他就是在这么做,靠着一表人才的外貌更让他显得有些…衣冠禽兽。
“噫!”一哆嗦的抽回手,另一只手扣紧面具,在窕诋对面的莫无魇知道他的媳妇一定是脸红了:“嘿嘿媳妇你咋这么可爱…”“可爱个屁!!”接着又重复刚才的剧情一遍,不过总会有不同的段落。
“我靠我靠你要谋杀亲夫啊!!!!”“叫你嘚瑟了?!!!!”窕诋总是在尖叫着,似乎是因为他自己嗓子的原因显得他说话总是很突出,在一边的莫无魇躲开来势汹汹的匕首呼了一口气,却总是有余力调戏回去“嘿嘿当然嘚瑟了…有媳妇还不嘚瑟啊??”
“噫!!”又压低面具反手一转,握住匕首刺过去,从侧面听见一句“卧槽”转头的时候人已经在身后夺走匕首“你还真要谋杀亲夫啊?”
“谁叫你嘚瑟…嘶………”歪头嘀咕一句还没嘀咕完腰上的旧伤就复发了……狠狠倒吸一口凉气,听见身后那个人关心的问一句的时候火气更大,忍着腰疼拉住对方的大衣来了个背摔,揉着腰挺起身子的时候自己还会低声呻吟两身“还不怪你??!”
反应过来的莫无魇也不好意思的红着脸站起来“是是是怪我怪我……”
“那你以后还节不节制一点?!”
“节制节制……”
【吃醋】【2971】【感谢白同学的倾情演出,虽然最后我吃苦了【【
窕诋无时不刻想要打人,特别是打莫无魇。
可能是南下之后一直没有好好的放松心情,现在特别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前天跟小学徒骂了街,昨天又跟赌神互推下水。
于是,自己这身行头是今天是没办法再穿了,辛亏上次跟着莫无魇出去买了一次衣服,看见丝绸的时候忍不住的买了件旗袍,看见绒毛的时候忍不住买了貂毛大衣,记得当时的莫无魇就是擦着鼻血埋单的。
窕诋一脸疑惑,不过没问。
汉人的文化博大精深,总有一天会懂的吧?
当然现在穿的不是以上提到的那两件,买了那两件之后窕诋的主见也算是彻底的废了,最后还是买了几件长衫,现在穿的也就是长衫。
趁莫无魇睡觉的时候跑出去玩,从蒙古到北京再到上海遇到徐清墨那个混吃的小妹,结果再打算南下的时候才发现,有点南下过头了。于是折返到了天津。
天津自己也不懂那里有什么好玩的,一路走来走去去看新鲜事,看周围有些认得自己的人见自己没有穿着那身行头就认不出来了颇为好笑,自己也不打招呼继续走。
路过戏场的时候放慢脚步,之前无魇带窕诋来过,记得应该还对的话是他上班的地方,虽然现在只看见他在家里面一直盯着自己不让自己东跑西跑。
然后对面的那个魔术馆……?总之就是他死对头在的地方,姓周,他女儿现在在无魇家,是瞎子,可是估计耳朵好使的很……想到这里的时候就忍不住脸红,顺手拿面具盖上自己脸的时候才发现面具没带过来。
啊对的,面具也晾着。
然后继续到处逛,看见在一边的女学生就笑着过去勾搭勾搭,蒙古第一美男子的头衔可不能光挂着,也要有实际行动。
不过想到无魇一直挂在嘴边叫自己不要乱跑,算了不管了。
在一边的学生妹似乎清纯的很……嘿嘿
“小妹?能不能带哥哥去看看这周围有什么特色,哥哥刚来这里人生地不熟……”说完话之后笑眯着的眼睛睁开,发现对方也在笑“好啊。”
虽然笑的让窕诋不禁打冷颤。
跟着小妹到处走,知道了她姓白,称呼也从小妹变成了白同学。
“嘿嘿……呢个白同学…过来过来……”“怎么了?”看着白同学墨黑的两条辫子挂着就忍不住的心生好感,嘿嘿,我还是直的嘛……
“那个……”之前记得的话她好像说过她自己是百合,具体意思不怎么知道不过应该是说她喜欢的是女的,自己都没碰过妹子呢个莫无魇却逛了十几年的窑子,心里有些不平衡,所以就试探着问“白同学你是百合吧……?”
“嗯对啊…等下不是,你要干什么?”听到对方说是的时候就直接打下决心去亲一口尝尝鲜,也没听到后面她说的话直接把脸凑过去用嘴唇贴了下。
“吧唧”一口亲了之后满意的擦擦嘴嘀咕一句“真不错啊……”嘿嘿一笑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一个比自己差了一个头的白同学拉下身吻住。
“唔?!!”马上脸蛋上的红晕从耳根染满整个脸蛋,有些没有力气的推开白同学“你,你干嘛?!”
“占的便宜要占回去嘛…哦,莫大叔你好啊!”
回头一看,就看见黑着脸的莫无魇站在旁边。
“嘿…这个……”自己慌里慌张的还没有开始比划解释直接被白君言抱起来“啊…?!啊啊啊啊?!!!”卧槽现在这里的女同学都有这么猛吗?!!
“莫大叔,你这个媳妇儿要不给我好了…?”“噫?!!!”“滚!不可能!”从声音里就能听出来的怒意不由得让在窕诋缩了缩脖子,在一边的白同学的笑容也是诡异的很,抱起窕诋居然也是不显多少疲倦,把窕诋的脑袋掰过来极其霸气的说:
“窕诋。”“……啊?”“好好看着我就好了。”
盯着白同学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马上风水轮流转的到了莫无魇怀里头,反应迟钝的还没把目光投向无魇脑袋就被粗暴的拧过来“你刚才在做什么?”“我…我就亲……一下而已…”“就亲一下…而已吗?那你是不是干别的事?”看着莫无魇的脸越来越黑起来,连动作也比平时粗鲁了很多,掐着窕诋的下巴把目光对准自己“你只能看着我。”
“……噫”
不到一会白同学又在一边笑着打岔“莫大叔,我看上你家媳妇了,把他给我怎么样?”“白同学你不是说你是那个…那个百合吗?!”“有时候也要换一下胃口的嘛…”看着窕诋和白君言你一言我一句的搭话,在一边的莫无魇看着身在曹营心在汉的媳妇也是口中一酸,没有理会旁边买小吃的白君言,又一次扣住窕诋的下巴吻上去,还没有吻到嘴里就被白君言塞了小吃顺势掰过窕诋的脸吻上去“唔?!!?”
吻完之后的白君言也是一脸无所谓的松开了手“再见莫大叔,我去吃晚饭了,啊,还有窕诋,”顺势扭头微笑“你真可爱~”
窕诋苦恼的缩缩脖子,听到脑袋上的无魇低沉的说了句“还在看着她啊?”“……啊?”
“我们回家好好算账。”说着抱着窕诋往家走去,一路无言,窕诋只能时不时抬个眼看了一眼黑着脸的无魇又缩缩身子躺着,也不好意思说这大庭广众的抱着一个大男人的这样实在是有些……额…怎么说…就是太不符合常理,尽管无魇一直跟自己说现在的天津很乱,这样子的大摇大摆的都不会有人觉得惊奇,但是这毕竟要是放到自己身上,感受路人见怪不怪的目光也使得自己的脸上微微泛红。
“咚!”关门的声音很响,窕诋心想这么吵估计无魇他女儿都能听到了,接着被无魇扔在床上。
“嘶……”撑着身子坐起来看见逼近的无魇还是往后缩了缩,隔着一段距离也似乎能闻见从无魇身上飘出来的醋味“刚才那小姑娘亲你哪了?”窕诋也不敢遮着掩着只好特小声的回答“脸……还有嘴………可是!”说着就马上挺起腰主动靠近无魇解释“我…她都说她是…她是百合了,要不然我哪敢亲啊……”说到最后声音还是渐渐变小,还是有些怂。
“嘴…………………你可真是个傻逼…”醋意未散的莫无魇把窕诋拉到自己怀里低下头舔着窕诋的嘴唇,痒得让窕诋连忙侧头“别舔啊很痒啊……”似乎听到窕诋的回答还不满意,莫无魇嘀咕一句“只有痒吗……”之后胡乱的亲着嘴要强制的往窕诋嘴唇上覆盖新的印记。
被亲的有些不适应只好轻推开无魇“不要亲了…都要亲肿了……”莫无魇这才放过嘴唇往其他地方看去“脸也亲了是吧…………”还在低头搓揉嘴唇的窕诋还没反应过来“嗯…啊……”微微抬眉看见无魇的表情依旧不好“你今天…怎么了?心情…不太好啊……”“你说怎么了?”无魇的脸色没有好转,窕诋只能使劲的来安慰,顺便洗白自己“我…我说了啥……喂喂你的脸…脸色真的很不好啊”
“主动调戏人家小姑娘你可真行…”长衫在在无魇手中一下子褪去,冷风吹的窕诋马上打了个哆嗦怂起肩,“嘶!!”吸一口气伸手去捡被扔掉的长衫,“不许捡!”无魇粗暴的抓住手啃咬,从指节一直咬到掌心,疼痛感让窕诋不由把整个眉头都拧在一起想要抽出手,可是看着莫无魇依旧醋意未退只好任由对方啃噬,疼痛使自己整个人都在微微发颤。莫无魇见状也有些心软,停下了动作“很疼吗?”疼痛的源头终于停止,窕诋也是微微舒开眉头,但是声音还是有些颤抖“当…当然疼了!……你傻啊谁会不疼……”
“啧…”莫无魇松开手砸了咂嘴“我可是正吃着醋啊”“我……我这不是听了她说她是百合我才亲的嘛……”
“人家小姑娘说啥你都信啊…可是我现在吃醋了,怎么补偿我?”莫无魇一边为自己的媳妇的智商担忧一边逼近,还在一边自顾自解释的窕诋感受到无魇的逼近马上“噫”一声挺起胸看着莫无魇“你……我……我怎么知道……”
无魇也是习惯了这样糊里糊涂的窕诋,笑着用小腹贴近自己媳妇两腿之间“你说我这一个x欲很强的人…拿什么安慰我最合适??”“噫?!?别!……别啊才多久……”窕诋一个机灵赶紧推开莫无魇,脸上明显的又染上了红晕。不过无魇很不领情的又黑起脸“嗯?你说什么?”看见莫无魇脸色一变吓得窕诋马上又怂了“我我我我不知道啊……我下次……下次不会了……”
“真的?”
“真…真的!!”
距离上次比赛才过一个月之久,医院天际划过一道惨叫:
“卧槽操操操操操操操!!!!!!他妈的谁偷了我的东西?!!!!!”
于是第二天,公告就出来了:
【抓小偷】
你们回家看看你们的东西,就知道我的心痛了。
小偷可能在医院外面,所以医院现在暂时全面开放。
小偷可能是一个团伙。
总之!帮我抓到小偷绑起来给我,有奖励!
虽然我不知道给你们什么……
【主线任务】
期间所有角色的带有魔力、非世界常有器物全部消失。
包括对角色有纪念意义的物品一律消失。
产出作品剧情内有抓到小偷才能归还。
可以进行组队,最多不超过三人。
小偷出现在病患区、丛林区域、以及河流周围。
一队产出作品超过5000字/6p即可击杀小偷一名,击杀之后无法提交给院长。
击杀小偷数额超过5人开启黑市功能。
时间为2-22到3-4
提交一名小偷归还角色用品。
提交两名以上的小偷有单独奖励,剧情结束后放出。
组队请在作品最后关联所有小组角色。
【这里是一些不为人知的 关于Doom的Q&A】
1、在中世纪,由于黑死病猖獗,魔女们十分忙碌,只是没什么人见到Doom出门。
其实并不是没有出门,派了分身或者使魔出门,我本身可能在睡觉,一直很困。那些见过真实的我的人,不是挚友(莱阿·乌索等)和魔女们之外,估计那家伙活不长了。
2、魔女信什么教?
不信教,和楼上(天使们)还有楼下(恶魔们)没有一点关系,只不过是住在“死”和“罪”的楼上罢了。以及关于哪个立场的书都会读。
3、Doom的工作到底是什么形式。
就是派个东西出门,然后开始尾随那个要倒霉的家伙,怎么甩也甩不掉,尽管会大多数在阴影里待着(顺便一提只有倒霉的人和被跟过的人才看得到哦),那人干啥都得看着。还有,就算那家伙求我救他也没办法咯——命就是这样,主要怎么想,就是看那人自己的心态。
4、Doom喜欢干什么。
喜欢看书施法记录魔法还有遛弯,还有深夜在家门口施大型的奇怪魔法,有时候会和森林里的野兽开茶会。
5、为什么不戴帽子?
懒得带……头上的枯树头饰就够了
6、平时用什么系的魔法?
虚空——(想咋找咋招(并不
7、其他
如果想来拜访魔女或者有事相求,最好带上一些稀有的魔法书,会增加好感度。只会泡茶,做饭迷一般难吃,所以开茶会的时候那些诱人的糕点请慎重考虑。使魔的话比本人的话多多了,本人很少说话——除非写出来。
【结束啦——大家一起来玩】
佐佐木千本脑袋里有一千个理由可以杀死神,他皱起眉头缓缓闭上眼,又睁开。
他依旧还能感受得到之间对于重力的控制——那个小家伙最想要的能力,现在他死了,全世界只有他还拥有着。
最后天花板塌陷的时候那一刻还依稀印在脑里,佐佐木紧皱的眉头没有松开,他问了一个愚蠢之极的问题:
“喂,你能复活另一个我吗?”
得到的回答是肯定的,极力的肯定,毋庸置疑,神能做到一切。
那么之前一千个理由全部作废,就为了这个理由捡起自己的武器战斗。
为了那个小鬼。
众人汇聚的时候他看见了很多与自己相同的人,确切来说佐佐木会用一种很不屑的语气说“一群乳臭未干的小毛孩。”他们也同样各自为了自己的目标分裂成两派,最后都是为了同一个人……不,是神。
神说所有人的能力都是他给予的,神爱众人,并且那些人本应该就在那个世界内死去。可是搭上了另一个世界的自己的时候,情况变得有所不同。圣歌不再唱着歌颂神,在这里甚至听不到所谓个圣歌。
佐佐木不敢轻视任何一个与自己对立的人,当有一个对比值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是多么卑微,卑微到这个能力都还没有展现就会被别人置于死地。
而且这种激进派往往与自己站在对立面。
佐佐木的任务也很简单,就是守住神。
不像各国之间战争轰轰烈烈,所有人也只是为了私欲站在两边,整个局面就变得有些混乱,甚至可以说有些意外的和平。
相识之人聊聊天,一些没有人际的人就干脆不相往来,神在这个时候的存在感显得薄弱了许多。
站在原地的佐佐木环顾一圈,有人认出了他,一些是小鬼的朋友,对着自己的目光有些警惕,一些应该是听过自己名声的人,他们表情各种各样,不好说。
在那个空间之中所有人的目标都是神的时候,护神和杀神似乎可以在放下这个目标的时候交谈的很融洽。
“……看看再说吧。”
*这么长真的有人看吗
*一堆原创角色,正经互动的只有一个,还被搞死了
*字数:33779
0.
柴郡猫不是猫,是个人。N市人,出生在了一个幸运而又不幸的时间段里。
但有时候他也是只猫,因为在他出生的十天之内,想来——他自己当然不记得——就有一个穿着白大褂戴手套和口罩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的研究员上来给他打了一针,原型为豹猫的“卵”进入了他的身体,而那就是他作为一个幸运而不幸的实验体的开始。
幸运在于日后他将会获得超越常人的能力,而不幸在于他恐怕无法和普通人一样享受平稳而安逸的生活,生命安全也完全没有保障。
不论是幸或不幸,有关他的人生故事就从这儿蛮不讲理的开始了。
1.
柴郡猫小的时候过得不好。
当然在N市,作为实验体的所有人小的时候过的都不太好。但我们在说的是更往前一点的“小的时候”。
或者是父母因为什么意外事故离开人世,又或者他们不过是不想要一个怪物作为儿子,原因已经不可考。可以推断的事实就是他们不想和他扯上一丝一毫的关系,甚至连名字都吝于给予他。
于是他从小时候就是孑然一身,受托于N市的福利设施。
福利设施毕竟也就是福利设施,怎么讲环境也就是那样。穿用的东西都来自于捐赠,半新不旧是最高的生活水准;食物也总是僧多粥少,分到每个人手里总是吃不饱;间或还有来自育幼员的打骂,通常这是因为新来者将他们所偏爱的那几个孩子惹哭了;唯一能平摊到每个人头上的是药,大家都不爱吃,却都被逼着吃。
大概是因为从小生活条件就非常恶劣,柴郡猫的生长速度跟其他人相比总是慢了半拍。当不上同年龄阶层里的孩子王,又想要吃到足够维持生命的食物,他总得另辟蹊径。
于是他很小就学会了该如何讨别人欢心——包括那些比他更强的孩子,以及为他们发放食物的育幼员。
2.
柴郡猫毛茸茸的那一头稻草色的头发开始长出黑色的斑点时,他大概四岁。当然他自己并不知道这种奇妙的变化意味着什么,甚至还觉得相当有趣。
彼时他已经开始在幼儿园里学着识字,和福利设施里的几个同龄的小朋友一起。大家或多或少都会与从前有一点不一样,有些人变得快,有些人变得慢,他们都觉得这很有趣。
但那不过是一个个悲剧的种子在他们的身上成长时留下的痕迹。
3.
柴郡猫挨第一次打是在他六岁那年夏天。几个比他大上两三岁的孩子将他围在墙角里,用脚踢、用手打、用树枝抽、用木棍敲。他早已记不清原因,也记不清对方的脸,唯一印象深刻的便是抽痛到麻木的全身和人群散去之后潋滟而模糊的天光。
又过了一阵他才知道他哭了,而泪水是咸的。
4.
他再没见过那几个痛揍他的人。他人生中的第一次重大挫折就连复仇的机会都没有。
不过时间一久,需要头疼的事情那么多,他也没工夫去在意这件事了。
5.
时间过得很快,没多久他就知道了为什么那个下午几个孩子痛打了他,随后就消失不见了。
他们八岁了,将被转移到另一处福利设施里,而那里将不会再有他们每个月吃的药品的供给。
而他现在也八岁了。
他还不清楚生活里一旦少了那些小药片之后将会发生什么,同龄的孩子们都只将这当成一次普通的居住地的转移,而且和世界上所有的获知自己将前去一个新的居所的八岁小孩一样兴奋。
而世界的残酷就从那时向着不知情的孩子们露出了獠牙。
6.
到达一个新的地方时,原本雀跃的孩子们顿时鸦雀无声。
这里气氛压抑得瞎子都能看得见。
当天夜里他们就明白这是为什么了。
7.
哭喊,嘶叫,鲜血与呻吟。
那一天夜里无人成眠。
8.
那些从童话故事里得到的浅薄道德观只花了两个或者三个夜晚就全部崩塌。道德,友情,信任,纯真美好的善意,也许它们存在于世界上的某处,但在这里,显然只能是存在于纸面上的传说。
因为这是一个人吃人的世界,字面意义上的。
只要是生物,就谁也抵抗不了饥饿的本能。柴郡猫当然也不行。那些他还从未来得及去感受的美好品质就像一张浮于表面的纸,随便撕一撕就碎了。
“杀”作为一个经常被施行的动词而非遥不可及的概念开始存在于他的意识里。
9.
吃人这件事情并没有想象的那样令人难以接受,或者也有他当时年纪小,还在容易受外人影响的年纪上的原因吧。
总之大家都在杀都在吃,那么我也去杀也去吃,肯定不会有人说什么的。
大家都在同类相食,谁也不比谁高贵。
10.
柴郡猫逐渐知道了卵和药的事,异化的事,还有关于笼的传说。
前二者,他已经从自己身体的变化上逐渐理解到了,而最后那个他并不太相信。
八岁那年他便已经学会了不要轻信,而这种特质在几年之后便成长为多疑。
11.
他开始觉得头顶有点痒,或者想要咬东西,手指尖指甲的缝隙也总是又痒又痛。而且症状逐渐加剧了起来。
卵这一阶段的成长令人痛苦而脆弱,所幸他在自己身体上难耐的异变和他人的觊觎下挺了过去。
他不得不将藏在枕下的一柄军刺插进了室友的喉咙里,因为饥饿难忍的对方想要趁着他睡着的时候将他杀死。
其实平日里他们关系还不错,所以柴郡猫在开饭的时候觉得挺遗憾,但也无法可想。毕竟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这世界就是这样。
于是他就没有拔下那柄他挺宝贝的军刺来,至少有这么个东西能跟他在黄泉路上做个伴。虽然他不知道对方是不是真的想要,也不知道尸体被收殓了之后到底去了哪。
吃掉了室友的一部分之后,这一段急速的生长很快就停止了。柴郡猫照着镜子,现在他除了豹纹似的金黄与黑色掺杂的头发外,还可以在他想的时候长出兽类的耳朵、尖利的牙齿和锋锐的爪子来。
12.
他在孤儿院里颇享受了一段时间带着惊恐的注目礼。虽说杀人在这儿不是什么怪事,普通的大人也不会去管实验品的小孩,但杀掉跟自己有亲近关系的室友的,柴郡猫还是头一个。
当亲密的感情也不能作为自己生命的一层保障时,自然也没人愿意跟他交朋友了。柴郡猫虽然觉得独身一人多少有些麻烦,但不太在乎。毕竟他在理解到朋友这个词所真正代表的意思之前,就本能的开始凭借利益和其他人结盟了——当然,他还不知道在普通的社会中那是一种大人才会的技巧,因为在这种生命时刻受到身边所有人的威胁的情况,在寻找同伴方面敏锐的嗅觉便能增加你存活的概率。
一件东西如果从来不曾拥有过,就谈不上什么失去的痛苦了;而另一件东西如果从出生就如影随形,即使它本应是痛苦的,也感受不到了。
13.
他终于又有了一个室友。新来的一个男生,头发和眼睛全都黑压压的一片。跟瘦小的柴郡猫不同,相比之下他长得很高大。问过年龄,他知道这男生比他大差不多三四岁,但脸上惶然的表情显得比他小三四岁似的。
对方人生地不熟,似乎是个可以拉拢的盟友。柴郡猫如是判断,然后带着笑脸把他的祖宗八辈全都问了个明白。室友本来出身在一个父母都是普通人的普通家庭里,除了需要狩猎的时候也不怎么需要提防别人,跟在孤儿院的群狼环伺下长大的孩子自然有着根本性的不同。
他似乎还相信着所谓的仁慈和道德。
柴郡猫对此颇有些腻味,但还是装作没事跟他聊了下去。
14.
“你的卵型,我猜是豹子吧!”
“你说呢?”
“肯定是!那我以后就叫你豹子好不好?爸爸说跟朋友之间相互称呼外号的话,感情会比较好!”
“好啊。”
柴郡猫笑着说。
“那我该叫你什么呢?”
“嗯……就叫我渡鸦吧!我能长出羽毛来,总有一天我可以飞的!”
15.
渡鸦死得很快,在白天里他总是很轻信,晚上行动时手脚也不算利索。
最主要的一点是,他嘴巴太大了。没到一个星期,就有人用一块难得的进口巧克力让他把柴郡猫的作息时间全都倒了出来。
最傻的一点在于,渡鸦回过头来还将这件事原原本本的向柴郡猫说了一遍,还炫耀了从别人手里得到的巧克力,并且想要和室友分享。
柴郡猫笑着:“人家给你的,你就吃嘛。”
16.
进口巧克力和三秒钟内就能起效的猛毒,谁跟我有这种深仇大恨,狠心下这种血本计划杀我?
柴郡猫在渡鸦身旁思考了一会儿,决定还是不要动这具尸体了,免得吃了之后食物中毒。
17.
这答案在不久之后就得到了揭晓。黎明时分来突然袭击的那人有着一张和他最初的室友颇为相似的脸,而且警惕性和实力都强得多——善于躲避,异化时又多出一条灵活的尾巴来,卷着刀子叫人防不胜防。柴郡猫虽然早有准备,在一场惊心动魄的搏斗之后,他身上还是多了不少刀伤。
对于伤口他早已经习惯,在这件事上他唯一的想法就是:尾巴真好用,要是我也有一条就好了。
可惜的是他期望中的尾巴始终没长出来过。
18.
注目礼就像是一种仪式一样再一次被施加到柴郡猫的身上,这一次倒不单单是惊恐,还搀着几分敬畏。在这弱肉强食的世界里,能活下去的就是值得尊敬的。
死者终将被遗忘,而生者加冕为王。
19.
柴郡猫忽然间喜欢起了看书。
倒不是说那是什么闲情雅致,他看的书主要还是医学相关。知识面有限,他也不求甚解,只是简单的记住了人体的哪个部分戳进刀子去能让人飞快的断气儿罢了。
自学又怎么不能成才,反正在这儿,教具总是不缺的。
20.
逐渐有些人带着点不明不白的笑容凑到柴郡猫的身边来,柴郡猫也带着同样暧昧的笑容回应。这些人为什么故意来与他交好,双方心里都跟明镜一样清楚,但既然结成联盟有利于自身安全,何乐而不为呢?
21.
柴郡猫在十三岁那年离开了居住五年的孤儿院,原因不怎么特别,就是很普通的呆不下去了。
因为他杀掉了所有敢来依附他的人,从而变成了众矢之的。
这真的不怪他,谁叫那些人敢卖他——这是柴郡猫本人的想法。他觉得自己才是受害者,而此举不过是防患于未然。
反正,新的环境新的开始。柴郡猫想。书上总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要不要多笑笑呢?
22.
笑这个表情意外的很有用处。
刚从孤儿院里跑出来,身上连一毛钱和一件替换衣服都没有的柴郡猫,依靠笑容和即兴编出的两句瞎话迅速的在一家餐厅里找到了个洗盘子的工作,管饭,还有一个小小的隔间作为容身之处。
老板娘甚至还提供了被褥和一些自己儿子过去的小衣服给他,还摸着他的头叹他可怜。
柴郡猫顶着一头乱毛,微妙的开始相信了笑容是有魔力的这句话。
没枉他在一家服装店的橱窗边上呲了半天的牙。
23.
洗碗的日子大约有半年左右,对柴郡猫来说这段时光难得的平静,他也在这里逐渐学到了普通人的行为准则,并且喜欢上了这样规律而安稳的生活。
老板一家都是普通人,普通人和实验体之间没有利益冲突,只要柴郡猫觅食归来的时候不弄脏大堂地板,他们就不太会管他。
毕竟他不过是一个洗碗的小工,有的时候能支棱出两只耳朵是挺特别,但也仅止于此了。
24.
柴郡猫逐渐适应了孤儿院之外的法则,比如处处都是战场——不像从前,他们在孤儿院里有自己规定的安全区可以躲藏;又比如,当你吃饱了,而又能对向你挑衅的对手构成绝对压制时,尽量不要杀死对方。
因为这样做很浪费粮食,不如下一次衰落的时候再去找上门吃掉。
他已经被放过了一次,但对方放过了他的性命,却显然没有放过他的自尊。他几乎是爬回店里自己的小隔间中的,全身都在痛,还要硬挺着趁老板一家没有发现时将大堂清理干净。
直到他疲惫而痛苦的倒回床上时,对方放肆的嘲笑还在他嗡嗡作响的耳边回荡。每一个呼吸之间胸口都会抽痛,他不得不将自己这种近乎本能的动作放轻、再放轻些。
黑暗里柴郡猫颤抖的呼吸声好像是在哭,又好像是在笑,而实际上他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天花板上的一只蜘蛛,它轻手轻脚的爬向窗棂。
25.
他人生中的第二次重大挫折倒是给了他一个复仇的机会。一个星期都没过,柴郡猫身上的瘀伤还会因为动作的牵扯而疼痛时,那个狠狠羞辱过他一番的男人就找上了门。
柴郡猫没想到有人竟然会破门而入,在有相当数量的普通人在场的时候就开始攻击。这是一场凄惨的遭遇战,那个人拿着手枪向着柴郡猫不断的射击,客人也因此惊慌的逃窜。小店没有后门,无处可逃的柴郡猫老板娘高声尖叫之中放倒了一张又一张的桌子作为掩体,不知打碎了多少盘子才终于接近了对方,开始与之近身搏斗。
他左手中的第一把刀子很快就被打落了,右手正准备掏出第二把时就已经被擒住,咯咕一下硬生生拉到脱臼。剧烈的痛苦柴郡猫本能的缩成一团蜷在地上,对方便放松了警惕准备结果他的性命——用来自于他自己手中的刀子,而不得不说,那是个非常错误的选择。
柴郡猫为了便于携带和隐藏通常选择短刀和匕首,而要使用它们进行有效攻击则必须与猎物处于一个危险的近距离之中。
非常危险,危险到柴郡猫只花上半秒钟就可以调整体态用牙齿撕破他的喉咙。
26.
他这么干了。
从颈动脉中喷涌出的热血冲劲超乎他想象的大,他差点没被呛死。
但这也是一种经验。他拖着脱臼的手臂乐观的想。起码下次他知道该去咬静脉和气管了。
27.
老板娘是个通情达理的人,她理解柴郡猫作为实验体的难处,也同情他命悬一线朝不保夕的遭遇。
可这不代表在他为店里造成了大量经济损失之后,她还能毫无芥蒂的收留他。
一言以蔽之,他被扫地出门了。
但还是得说她是那种世上已经不多见了的好人。起码她还给结了工资,能让柴郡猫有足够的钱把这条手臂接上,这就谢天谢地。
失去了容身之所并没破坏掉柴郡猫好得异常的心情。一方面是大仇得报的快感,另一方面是因为他这次真的得到了一个像样儿的战利品:
对方不知用什么手段搞来的的马卡洛夫手枪以及三十六发配套子弹。
28.
现在吊着胳膊的柴郡猫需要一个新的住处,以及一份新的能养活自己的工作。即便是实验体,也不是只同类相食就能养活自己的。
他现在正思考着今夜应该睡在什么地方,或许他应该找一栋能挡风的大楼或者在桥东底下蓄个窝。
然而这时却有个人猝不及防上来搭话,让柴郡猫逐渐开始练成的笑容面具都扭曲了那么一刹那:
“我昨天晚上看见你跟那个家伙的搏斗了,你打得很不错,要不要来跟我搭伙儿?”
这个看起来一本正经的人说。
柴郡猫觉得他肯定是脑子有病。
29.
这家伙脑子确实不太正常。
柴郡猫深刻的怀疑起他跟渡鸦是不是有亲缘关系来。
这两个人都经他一问就把祖宗八辈都竹筒倒豆子出来;都是比他大三四岁;都看起来高大威猛;而脑子似乎都缺根筋。
刨去相貌,这两个人唯一的区别就是渡鸦很轻松就能干掉,而这家伙很强。
30.
脑筋不太正常的这一位自称叫做蓝,也确实给人蓝色的整体印象。
这一位无业游民说好听了是自由职业者,说难听了就是给人打短工的。即使住在废弃厂房里,恩格尔系数几乎100%,也因为糟糕的理财手段而吃了上顿没有下顿,整天饿得叽叽歪歪。
就这样还想拉帮结派呢。柴郡猫嫌弃的哼了一声,但苦于没有住处,也只得被他拐骗。
他绝不承认是因为看见对方三拳两脚撂倒来挑衅的实验体,动作流畅仿佛艺术,而后心生向往想要偷学。
当年柴郡猫也还不是柴郡猫。和面对渡鸦时不否认的让对方称呼他“豹子”时不同,这次他出于一点对强者的敬重还是披露了自己真正的卵型。
“不是豹,是豹猫。猫的一种。”柴郡猫顿了一下:“叫我猫吧。”
31.
相处过一阵子之后,柴郡猫又得出了蓝与渡鸦之间的一个区别:渡鸦是真蠢,蓝虽然也蠢,但关键的时候智商还是在线的。
大概这就是为什么渡鸦没两天就被人坑死,而蓝这种除了能打之外一无是处的却能活蹦乱跳到现在。
当然也可能是因为毒杀这种手段对他没有用。柴郡猫看着黑夜里的一团蓝火,头疼地想。
这货什么时候才能改掉在黑灯瞎火的时候自行发光照路的习惯?
32.
但前面有个发光体吸引敌方的注意力,柴郡猫的一击必杀率倒是大大的提高了。
这一点令他非常满意。
33.
又是一个夏天,柴郡猫十四岁了。
但他觉得,自己竟然才十四岁,实在太不可思议了。
从他由十三岁过度到十四岁之间的这一年里,实在是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导致他对时间的观感似乎被无限的拉长了。
柴郡猫不记得自己的生日,只模糊的感觉似乎应该是在夏天,于是他每年给自己过生日的日期都在变化。而当他觉得自己应该过一次生日时,就会用自己的方法来庆祝一下。
一般这些方式都是由他自己灵光一现想出来的,比如十一岁的那年他选择爬到福利设施门口的一颗非常高大的树顶,十二岁那年他钻到了偶然停在门口的一辆卡车的车厢里绕城一周,十三岁那年他决定效仿普通人的规则,给自己买了一块小小的蛋糕。
柴郡猫现在想过生日了,但想不出他该做什么庆祝。
34.
城市的这一部分绿化很好,周围有着茂密的行道树。
想法说来就来。
柴郡猫蹦上一道围墙,借力窜上了一棵树,攀上高处,发现它的枝杈果不其然能和旁边的一颗连起来。
他决定要来一次树冠上的旅行。
35.
遗憾的是这场旅行并没有持续多久,大约只有四十分钟到一个小时之间,附近的每一棵树都被他爬过了一遍。
其实这一片地区的绿化也没有那么好嘛。柴郡猫遗憾的想,在最末尾的那一棵树上愤恨的磨了磨爪子,凌空蹦回了地上。
正巧落在蓝的眼前。
蓝“嗷”的一声吓了一跳:“卧槽猫!!!我还以为我终于哪里惹到了你,该被杀了呢!”
柴郡猫嫌弃的看着对方,以眼神表达出一种“突然冒出来是你的不对”的情感。
幸而蓝的思考回路并不会总是拘泥于一条线上,没过两分钟他就抛开了这件事,开始根据他们的现有资金计划今晚该吃什么了。
“走吧走吧,我对这片儿熟,有家包子不错我带你去吃!”
“你怎么就对这一片熟了——什么包子我们现在钱又不多说好的发工资还钱呢你怎么又要吃我的!”
“啧,过几天请你吃大餐!大餐好吧!”
柴郡猫没有蓝的力气大,也打不过蓝,反抗无果,于是就被对方一只手抓手另一只手抓腰的拖走了。
临走之前他回头扫了街边一眼,不远处倒有一个古色古香的牌匾映入了眼帘:
“信义堂”。
36.
柴郡猫和蓝去吃了包子,包子很好吃,也不算贵。
当然是对于普通工薪阶层来说的不算贵,对他们两个刚刚找到租住房的自由职业者来讲,花费还是颇为肉痛的。
37.
时间过得很快,夏天就跟冰棒一样不知不觉就化没了。转眼日历表示已经过了立秋,可天气还是一样的热。夜里或许还能凉快点,而在白天,柴郡猫就只能指望着找到一份在室内的工作来蹭蹭空调了。
“我觉得我都要烧起来了。”蓝说。这并不是危言耸听,类似的事件在最近就发生过一次——一个傍晚,蓝使用了能力,白磷和往常一样的出现在了他的身边,然后因为过高的气温加上一丁点的碰撞,呼的一声就烧了起来。
虽然火免毒免的蓝本人没事,但他的最后一件好衣服报废了。由于对方欠债过多,认为不能姑息歪风邪气滋长的柴郡猫果断拒绝借给他钱买新的。结果就是这几天他只能穿着邋遢的旧T恤苦着脸转来转去,好不容易找到的卖保险的工作也因为西装跟他say goodbye而没法继续了。
“这是个恶性循环!”蓝抗议,“你叫我还怎么出门!”
柴郡猫向后撇了他一眼:“这是你自食恶果,如果你稍微有个财政计划的话就不会出这种事了。”
“别这样啊猫!我们不是好伙伴吗!你就行行好可怜可怜你的合租人吧——”
“离我远点我不想烧起来!”柴郡猫嫌弃的一脚踢开过来抱大腿的蓝,带着嘲讽的笑容居高临下道:“谁是你的好伙伴,现在的房租可全都是由我来缴,所以——你不是我的合租人,你是我好心收留的流浪汉!”
字字诛心。
蓝顿时觉得站在门口的柴郡猫瘦小的身躯霎时间变得无比高大,而自己的则反之变得非常渺小。
缩回角落里瑟瑟发抖、生怕自己被赶出去的蓝,眼睁睁的看着高大无比的柴郡猫开门走进了茫茫夜色之中。
觅食的时间到了。
38.
卵的衰落所带来的特有的饥饿感不断的涌上来。这些年来,柴郡猫也已经习惯了在这种令人不快的潮水冲刷下寻觅自己的猎物,也确实做到了不让它影响到自己的心态和动作。
他谨慎小心的将自己隐没入黑暗之中,从围墙上,树枝上,不知谁家的露台上,甚至晾衣服用的铁丝上悄无声息的向前移动,寻找一个适合他独自隐蔽起来守株待兔的地点。
或许之前生日那天他爬过的那一圈树就不错。
39.
就定位。
耐心这种东西柴郡猫一点也不缺。
他在那棵树上蹲了多久,他自己也不知道。一动不动的缩在那里,就像是树干上多长出来的一个瘤。他身上的气息早就与树木融为了一体,呼吸声也微不可闻,在层层叠叠树叶的掩护之下,谁也发现不了他。
现在他需要的只是等待,等待某个倒霉的实验体从树下走过。
40.
实验体和普通人之间的区别虽然没那么大,但对同为实验体的人来说,还是非常容易将这两者鉴别开的。
比如眼神,比如气质,比如走路的仪态,比如警惕性,再比如卵在身体上留下的不可磨灭的破坏。
里边中了三条的,基本就可以确定是实验体了,而五条全中的,就算他说自己不是,别人都不会信。
现在树下就有一个五条全中正走过来。大约十七八岁,长发,在大好的夜色里穿了一身白,在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在哪这一点上倒是跟蓝如出一辙。
但从仪态上来看,恐怕是个高手。柴郡猫如此判断。但这并没让他放弃捕猎的想法。一则他肚子饿得很并且不想再浪费时间等下一个,二则是他对自己最近磨练中的技术颇有信心。
柴郡猫让那两只有着跟头发相同颜色的耳朵伸了出来见了见风,把五感提升到最灵敏的峰值,专注的锁定起了目标。
41.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柴郡猫自满的高空刺杀技巧遭到了破解,同时他的自尊心也显而易见的遭到了重创。
但现在不是自怨自艾或者舔舐内心的伤口的时候。因为现在使形势变得更加急迫的伤口正附着在他的肉体上:当柴郡猫从高空落下来的时候,刀子还没有就位,下面的那一位就好像已经预先知道了他将会从那里出现似的,迈开步子身形微沉双手一抬,顺着他下落的力道不知怎么便抓住了他的双腿而后一甩——
柴郡猫砰一声撞在墙上时还没有反应过来,背上传来的剧痛就让他眼前一黑,巨大的冲击力让他恍惚觉得自己会将内脏呕出来。在剧烈的耳鸣声之中,他似乎听见了从自己身体上的哪个骨头缝里发出的“咔”一声,叫人疑心是不是有哪块骨头断了。
但现在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这次真是踢到铁板了。柴郡猫咳出因冲击而从胃里反出的酸水,无视自己胸腹间一呼一吸就会引起的火辣辣的痛感,逼迫自己立刻从地面上爬起来准备逃跑——跟暗杀都解决不了的目标正面对决是个蠢得要死的决定。所谓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从刚才那一招应对得干净利落的突然袭击里,柴郡猫便已经清楚了:落在这个白衣服的手里,恐怕就会像刚才那样,不仅他会毫无招架之力,甚至会连落地时受身减小冲力的可能性都没有。
快站起来!快恢复行动能力!快跑!他如此催逼着自己,然而强烈的恐惧已经将他湮没,双腿还在畏难和疼痛的双重作用下止不住的打晃。简直慢死了,柴郡猫绝望地想,这段时间都足够白衣服用散步的速度走过来拧断他的脖子了。猎物与猎人的立场调转之后,他并没对自己接下来能活命抱有一丝期望。
杀人者人恒杀之。
42.
从地面上重新爬起来的那点时间没让他从剧痛中回复到能够行动的地步,倒是让他做好了自己的生命于此结束的心理准备。白衣服在这段时间里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在同一水平线上看,这个人比柴郡猫之前估测的还要更高大一些。
这个不好玩。柴郡猫模模糊糊的想。希望你现在很饿,因为如果要死,我希望能死得痛快点,而不是又被痛揍一顿或者提心吊胆一段时间之后在仓皇逃窜中丢了性命——那样也太难看。
白衣服伸手抓住了柴郡猫的衣领,一只手就将他轻轻松松的提了起来。他首先在一片模糊的疼痛中感觉到自己的衣服贴上了后背,疼痛似乎减弱了那么一瞬,随即愈演愈烈。棉布随着对方的拉力而勒住柴郡猫腋下和后颈,他本能的抓住对方的手臂来减小这份压力——此前他从未意识到过平日里穿着的普通服装也能给他造成如此的痛苦。柴郡猫在绝望之中虚弱的挣扎着,尽力运用他的四肢期望能获得那一丁点几乎没有的挣脱的可能性,然后这时,他才意识到自己的双脚已经离开了地面。
他想尖叫,但发不出声音,实际上他连呼吸都很艰难。对死亡的恐惧已经近乎剥夺了他全身所有肌肉运动的能力,让他本能的蜷起身子来,等待最后的结局。
有那么一个瞬间他几乎以为自己已经死了,因为痛苦全都离他远去,世界一片静谧,模糊的视线里浮现出一个个蓝色的光点——
“——等等等等,那只现在正替我交房租呢不要杀啊——”
43.
世界上的巧合那么多,但柴郡猫从未奢望过自己也能遇到一个。
然而现在他就遇到了,在他命悬一线之时。虽说后来对方本人声称自己并没想杀他,但柴郡猫就是这么固执的认为着。
有关蓝到底是怎么出现的,到底是怎么一把夺过小猫塞进自己怀里的,到底是怎么跟对方交涉的,到底是怎么把他带回公寓裹进被子的,当这些发生时柴郡猫本人全程都浑浑噩噩,过后也自然都记不得。他对当晚剩下的唯二的稀薄印象,一是那种浸透到骨髓般深重的恐惧感,二是恍惚间对方伸手摸了摸他的头。
险些身死之恨可以忍,毕竟是自己将形势判断错误并且技不如人的缘由,责任都在自己,但摸头之仇不得不报——
——还摸摸头!?把我当八岁小孩儿吗!?
柴郡猫缓过来之后又气又饿,立刻将昨夜的事件列为此生所受的第三次重大挫折,并将其中作为主要人物的白衣服果断丢进心里的黑名单,随后愤恨的大白天出门当街戳死一只路过的无辜实验体,拖进小巷子食讫,随便抹了抹嘴便大摇大摆的回了家,吓坏了一大批围观群众。
然后当他看见蓝身上崭新的一套西装时,差点没气背过去。
“钱哪来的?”比起检查自己的小金库,柴郡猫还是选择首先亮出爪子在对方眼前威胁地划动着逼问。
“……昨天向白借的啊,你又不是没听见。”蓝一脸无辜,“白人很好的,而且又厉害,现在这儿像白那样又好又厉害的人已经不多啦,你改天也应该跟人家好好打个招呼,反正人家昨天也没计较你想捅他一刀的事儿。”
柴郡猫深吸一口气,憋住,放气。
每次他想要发火的时候就这么干。
44.
“你叫蓝,他叫白,你们俩怎么都是颜色,真够偷懒的。”
“哎呀我本来可以叫鬼火的,最后叫蓝是因为想跟他学嘛。我跟你说白他可厉害了,他是那家武馆的教头兼少主,拜进武馆名下的人没一个打得过他……”
柴郡猫又深吸了一口气。
没憋住。
45.
好消息是蓝卖保险的工作保住了。
坏消息是他挨了一顿揍。
好消息是柴郡猫虽然能把人抓死,但这次他没伸出爪子。
坏消息是他照脸乎。
46.
有了这次九死一生的经历之后,柴郡猫的生活也没有多大改变。白天依然是跑出去打零工,偶尔为了消遣泡泡图书馆找医学相关的图册,逼着蓝给他自己记账,硬要说不同之处就是有的时候多了去冲击一下超市大减价的主妇战场的选项。而夜里千篇一律的狩猎行动自然也不会改变,不过是柴郡猫最近在挑选猎物上更加谨慎了一些。
柴郡猫也在白天重新回到那个附近去围观过一圈。当然不是为了和白进行“打个招呼认识一下”这种化敌为友的友好社交行动,就是想知道他是不是确实住在这儿。
在经过两三天的定点观察之后,柴郡猫愉悦的确定了白的居住地点确实是在这条街上,因为他数次目击了对方在信义堂那边进进出出。
然而这之后的发展则让他感到不怎么愉悦:三天之后,蓝下班了突然对他说:“你这几天怎么不去找白了?他都想你了。”
当然白的原话不是这样的。柴郡猫虽然没跟对方直接说过话,但他也知道这一点。
这并不妨碍仍然感觉愤怒与挫败的柴郡猫顺手又揍了蓝一顿。
这次他把爪子伸出来了。
47.
这是一场阔别已久的再会:
蓝发工资了,由于业绩不错而数字喜人。
蓝喜大普奔。
柴郡猫也喜大普奔。
“还债!”柴郡猫雄赳赳气昂昂。
蓝蔫儿了。
“分期付行不?”他苦着脸问。
48.
柴郡猫捏着蓝还他的那一小沓纸钞盯着看,就好像他再盯得死一点就能让它们的每一张都自己复制出另一张来一样。
其实呢,蓝一开始说要分期付款,我是拒绝的。他想着。因为不能你说要分期付我就让你分期付,多掉价儿啊。而且真该让你饿上一个月体验体验生活,彻底吸取教训改掉这种大手大脚花钱的毛病。
还要让他改掉到处借钱的毛病。柴郡猫苦大仇深地点了点他手里的那一沓,不够,用从自己的小金库里抽出来几张,放进去补上。
西装好贵好贵的。柴郡猫一脸肉痛。
49.
也就只有你能让我替你还钱了。柴郡猫出门时难得的仍旧一脸肉痛。
他看着在沙发上睡成一滩还打呼噜的蓝,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的狠狠地踹了一脚。
受害者像是装了弹簧一样噌地弹了起来,四处扫视,看见的只有正要出门握着门把的柴郡猫,带着一如往常的微笑和疑惑的眼神回过头来看他。
在那种眼神之下,蓝油然产生了一种“不好意思神经病打扰了正常人生活”的歉意。
50.
蹲守了一个小时左右,白又出现在信义堂前面。
柴郡猫摸着自己口袋里装钱的信封,权衡了一下到底是亲自送过去还是从这里丢过去。
出于某个夜晚中产生的难以磨灭的恐惧感,为了方便的拉开距离混进人群遁走,最终他选择了后者。
但那没有用。还没等他准备丢,白便一下子发现了他的存在并且走过来了——这是什么玄学!?安了雷达吗!?
柴郡猫努力的压下夺路而逃的冲动,强迫自己呆在原地,等白靠过来询问他“怎么了”的时候双手把信封递过去,勉强维持着微笑战战兢兢的说:“来、来替蓝还钱!”
因为害怕,柴郡猫不得不使用比平时更大的力气发声,也因此音量比平时大了很多,他自己都觉得震耳朵。
好的。现在他已经感觉得到周围行人的目光聚拢过来了。因为紧张,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头顶的耳朵已经无意识间冒了出来,敏锐的五感更加放大了那些令人不适的感觉,这使他如芒在背。
而白先是困惑的看了看柴郡猫手中的信封,又看了看有点瑟瑟发抖的柴郡猫,露出了一个温和的微笑,伸手又摸了摸柴郡猫的头:
“乖,不用怕——”
51.
可能他是想安慰安慰柴郡猫,但实际上得到的结果适得其反。
他顺手一甩将装着钱的信封扔到对方怀里去,然后转身,一口气蹿出了三条街,不费劲儿。
躲在某个街口的花坛里面,并且确定对方根本没追过来之后,他松了口气,随后又一次的出离了愤怒:
他!又!摸!我!头!
不甘心的柴郡猫在花坛里边炸了一次毛,把一小片草叶都给揪秃了才罢休,随后鬼鬼祟祟的爬出来看了看天色,夕阳正好,树叶已经开始泛黄了。
还是这个秋天啊。他感叹。自从遇见了蓝这个活宝之后,他就觉得时间过得分外的慢。
52.
人生之不如意,十有八九。
最近不顺心的事倒是跟他们在白天里普通工作赚钱之类的生活没关系了。蓝似乎在柴郡猫的逼迫下已经很好的进行了自我检讨,并且知错能改,洗心革面,坚持记账并进行财务管理规划,终于告别了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生活,连带着柴郡猫的生活压力也减轻了。
主要的问题是出在他们的猎食活动上。可能因为是某个从比较大的狩猎团伙中落单的倒霉蛋被他们搞掉了,从而引来了一系列的打击报复行动——而且不仅仅是在夜里觅食的时候。
这直接导致了现在两人在租住房附近都觉得风声鹤唳,总是疑心周围会不会有人设下陷阱等他们自投罗网。
两个人还是势单力薄。柴郡猫想。
53.
“这个小姑娘叫信号灯。”当柴郡猫提出自己的增员想法后,第二天蓝就一脸自豪的带着一个神情阴沉而骨瘦嶙峋的女孩——看起来最多十岁,穿着还破破烂烂的——回到了他们的租住房里,“跟我们一样,都是孤儿院里出来的。虽然她年纪小,但能力很有意思!”
柴郡猫笑着点点头,思考了一下,腾出了自己的小房间作为小女孩的生活空间,然后将自己的东西全都堆进蓝的房间里,无视了对方的抗议与其划江而治。
他倒是没怎么担心这小姑娘到底能不能在战斗中起到作用。毕竟蓝这个家伙虽然脑子不太正常,但在战斗方面的直觉倒是强得可怕。
54.
红灯停绿灯行,交通规则要记清。
信号灯姑娘的能力果然可怕。
啊,当然,她的卵型自然不是信号灯。实际上她自己也说不上来原型是什么。但她的异化能力就已经将她立于不败之地了——使用能力时,除了她判定允许的那几个人之外,谁都不能靠近她十米以内。
虽说这能力不能用来攻击,但作为支援能力实在是太有用。这就相当于在战场上凭空多出了一块己方的安全区,队友在其中只需要防备投掷武器;同时还可以运用这个规则来将原本是开阔地的战场做成看不见的死胡同,在战术上也非常有用。
但是仅仅加入了一个人还是不够的。
55.
蓝和柴郡猫开始搜罗起了能够发展成合作关系的新盟友。
他们在附近这一片区域落脚了差不多一年左右,而附近能打的实验体也就是那些看熟了的面孔。平时因为知道捕猎对方非常不划算,所以关系基本平平淡淡,相处模式也都以井水不犯河水为主。现在有了两个人牵头,在合作捕食能够取得更大收益的情况下,大家都愿意以签订一个互不伤害条约为代价而换取合作的机会——反正这种相处模式跟以前也没什么区别。
小队很快发展到十个人,没有炮灰,能力涵盖了各种方面,捕猎时大家运用战术各司其职,战斗力非常可怕。
于是促使蓝和柴郡猫产生这个想法的那点小麻烦也就自己烟消云散了。
56.
蓝去邀请过白,但白拒绝了他。
蓝撺掇柴郡猫去邀请白。
柴郡猫战战兢兢的去了。
白十分感动,然后抓住了他投喂了一大盘鱼片干,最后拒绝了他。
57.
鱼片干挺好吃。
塞给他鱼片干并进行思想德育课程的白好烦。
58.
他们的十人小队并不是全员住在一起的。除了被抛弃的信号灯之外,基本全员都有自己的落脚点,有的人还不止一处。于是被推举为队长的蓝自告奋勇的承担了信号灯在普通生活中的衣食住行问题。
执行者:柴郡猫。
倒不是蓝太懒或者照顾不来小孩,而是因为信号灯总是原因不明的对他抱有一种恐惧的心理,但在面对柴郡猫的时候她就会放松很多。
59.
柴郡猫在帮着信号灯洗澡的时候发现了对方身上那些多得可怕的伤痕。
刀伤、瘀伤、烫伤、鞭伤、烙伤,什么都有,有新有旧。在那些被衣服遮盖了的部分里几乎没有一块好皮肉,就算是见惯了被啃食得一塌糊涂的柴郡猫,冷不丁一看见也觉得触目惊心。
但他没问这些伤口是怎么来的。以己度人,他觉得有些叫人感觉痛苦或者耻辱的事情可能受害者本人也不想跟别人说。
于是他只是隐约的表达了一下“如果有人欺负你我们去帮你讨回来”之类的意思,但信号灯很聪明,她点点头细不可闻的嗯了一声,表示自己听懂了。
然而实际证明,他当时没问出来是个错误。
60.
他们保持这种队伍结构安稳的过了一年,期间由于蓝卖保险的收入高得叫人意外,他们重新租了一间大一些的套间搬了次家,除此之外并无大事发生。
信号灯在蓝充足的资金供给和柴郡猫难得耐心的照料之下茁壮成长,总算不再是瘦骨嶙峋的骨骼标本了。脸上有了点肉,神情逐渐开朗了起来,身高也窜起一大截,队友们见了纷纷评价曰:“长势喜人。”
然后他们就会在柴郡猫愉悦的笑容下暂时被红灯驱逐。
那一年恐怕是柴郡猫最无忧无虑的一年了。
61.
柴郡猫十五岁和十六岁交接的那个初夏里,信号灯失踪了。
虽然口中不称其为家人但是无时无刻不行家人之实的柴郡猫和蓝自然忙不迭的开始寻找,甚至发动队友从城头一路翻到城尾,举着手机里那一两张比较清楚的照片到处询问路人,然而始终无果。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队友们几乎全都开始骂娘。对他们来讲,这是队伍里少了一个非常有用处的辅助役,对柴郡猫和蓝来讲,除此之外还有一种刮骨剜心的空虚感。
感觉自己的住处都在一片愁云惨淡之下空落落的。
62.
他们找了大约有三天之后,柴郡猫在路上偶遇了白。病急乱投医的柴郡猫根本没顾得上他们最开始的那点只有他单方面在意的过节,擎着手机都快贴到对方脸上问他我家丢了个孩子你有没有见过这个女孩。
白退开一点打量了下手机屏幕上的那张照片,竟然点了点头。
“前几天在街口那边看见了,一个挺高的年轻男人牵着她,冷着脸好像在不高兴,开始我看背影还差点看成了蓝。但那孩子好像没有反抗的意思,我只当是兄妹闹别扭了,没去管。”
找到了线索,柴郡猫整个人都亢奋起来了:“他们去的是哪个方向?”
“往出城的方向,中间具体停在了什么地方就不知道了。”
看着矮自己一个头的柴郡猫垂下眼在手机上戳戳戳准备发短信打电话叫人,白又情不自禁的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
“我也跟你去。”
63.
白不仅有线索,而且还要求参与着实让柴郡猫吃了一惊。此时距离信号灯下落不明已经过了三天有余,作为没有正式职称的家长,柴郡猫已经急得乱了方寸,而白的武力到底有多强他也是见识过的。一路追去不知前方还会遇到什么障碍,多一个可靠的盟友总是不坏的。
抱着这种想法,柴郡猫聚拢了目前他能够聚拢的成员,包括三个实力可靠的战斗员和一个能力长于追踪线索的成员,加上一个半途突然要求加入的白,六人队伍便气势汹汹地向着出城的方向开去。
64.
说是出城的方向,当然不可能真的出城去。不过是一个指向性的说法罢了,中途他们在什么地方停下都是有可能的。
所有具有加强五感能力的人全都将异化状态打开,以期从喧嚣熙攘的环境中找到哪怕一点点残留的气息、听见一丝丝失踪者的声音。但时间已经过去了三天,这些浅显且易逝的蛛丝马迹即使留下也所剩无几难以发现,正如他们最初那天大海捞针时的一无所获那样,或许因为时间的流逝恐怕还要比那更糟。
寻找的过程颇具周折,在此不作赘述。总之依靠着各种各样稀薄的线索,他们其中的那个在战场上向来存在感稀薄的成员这一次可是大放异彩,以各种近乎不可能的方式将它们引导到了正确的目的地。
之后回想起来,柴郡猫总是宁愿这位队友没有这么出众的能力。
65.
他们步入了一个陷阱。
虽然那本来不是给他们准备的,但事实就是,他们步入了一个陷阱。
而且这个陷阱的主人根本不在意他是不是搞错了人,效果也非常他妈的好——要不是这一次临时结成的小号队伍之中有一个第六感强烈的同伴,恐怕他们就全部交代在这儿了。
但即使有“强烈的不好的预感”作为提醒,警惕着的成员们提前一秒采取了规避防守的姿态,反射性的寻找掩体躲藏在后面,还是被不知是谁自制的钢珠炸弹造成了相当程度的有效杀伤。爆炸的烈风将不知具体数目的小钢珠狠狠抛起,如同子弹一样四处飞射——即使他们有所防备,在不知对手攻击手段的情况下,这种出人意料的密集弹幕配合相对狭窄并有杂物堆积的小巷环境,也难免让其中几个敏捷点数不够高的同伴挂了彩。
“这个东西肯定是纯自制的。”队伍中的技术役担当一只手压住自己大腿根里的相关血管以止住腿上从伤口汩汩淌出来的鲜血,另一只手指着被火药熏得焦黑的珠子平稳而冷静的说,“用的是威力小但方便配置的黑火药,小钢珠恐怕也是砸了钢珠店里的游戏机抢来的吧。这个破易拉罐就摆在地面上,恐怕是有人多在附近手动引爆的——就算是无线遥控,拿着遥控器的人肯定也不会在很远的地方。”
柴郡猫忍着剧痛从自己的衣服上扯下一条布来,用牙齿跟右手配合狠狠缠在左边的大臂上。当时他站得最近,饶是躲得快,左边小臂里也钻进了一枚钢珠。很不幸的,因为钢珠的速度不够而没有打成贯通伤,过后还要花钱在上面动一动刀子;而幸运的是伤口没有破坏到大动脉或者骨骼,只要稍微这么绑紧一点止住血便不会妨碍其他的行动了——反正他是右撇子,左手活动不便对他自己战力的影响确实存在,但不算大。
他妈的。柴郡猫盯着自己手臂上的伤口冷笑。不管你是谁,你他妈给我等着,婊子养的。
66.
空气中除了队友们各自的味道之外,还弥漫着火药味和血腥味,仔细分辨的话甚至还能闻到硝烟味之下源自金属的铜臭味。柴郡猫轻盈而伶俐地在杂物之间穿行,前进的同时也在试图从气味中寻找引爆炸药的那个人。
寻找信号灯这件事情暂时被他们押后了。一方面他们觉得找出这个家伙来搞死用不了多长时间,出了这口气之后再继续也是一样的,另一方面,在N市之中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是最基本的不成文规定,如若不然,别人就会当你是好捏的软柿子,在你死去之前恐怕见到的人都会来捏一捏。
柴郡猫等自然都不想被当成软柿子捏着玩。白虽然对这种躲在暗处放陷阱的行为不齿,但也对其他人“将放冷箭的人找出来活活剜死”持反对意见,可惜五票对一票,即使他武功高强也没有那个立场来强迫其他几人。
于是事情就这么执行了下去,小队中相对状态较完好、战斗力较强的人分散了开来寻找敌人,剩下的两人正巧都擅用远程武器,于是便担任了居中策应的角色。
他们的敌人非常狡猾。这行动肯定是有事先策划过的,这里由于地形的原因视野非常狭窄,死角众多,两侧的高楼又便于躲藏,让柴郡猫疑惑两个人是否能搜索得过来。
67.
在暗处伺机而动的狡猾敌人选择了空降刺杀作为突袭方式。第一个错误,虽然隐藏了自己的气息,但她在行动上的隐匿功夫不到家,一有动作便很容易便被察觉;第二个错误,她选择的目标是柴郡猫——隐蔽刺杀的个中高手,尤其擅长高空刺杀。
当一个人没有把握应对某种攻击方式的时候,就不应该使用这种攻击方式。对此柴郡猫深以为然,理由是被自己擅长的攻击击中甚至杀死了的话,那该多掉价啊。简直是现世报的最好诠释,而柴郡猫讨厌现世报。
所以,在那个大概十四岁左右的女孩从楼间跃起,向着柴郡猫的正上方下落时,后者灵敏的听觉和在生死之际培养出的第六感已经瞬间告诉了他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四周杂物很多,但对柴郡猫来讲称得上是障碍的一个都没有。几个轻柔的滑步漂亮的连接起来,就足够让他在重重阻碍之中以一种闪电似的轨迹向前方滑出三米的距离——而这时那女孩还没能下落到射程距离之内。
柴郡猫这时才转过身去看见自己这一次的对手。同样使用短刃冷兵器的暗杀者,在近身格斗上恐怕会有不足——毕竟就是因此才会选择这种一击毙命的手段作为战斗方式。一击不成,她肯定会选择一个方向紧急规避,避免将情况发展成一对一正面搏击的拉锯战。
然后她就在这时犯了第三个、也是最致命的一个错误:她使用了自己的异化能力。
那大概是什么鸟类,柴郡猫不关心这个,倒是应该称赞一声她反应迅速。翎羽从女孩的背后迅速的伸展出来,汇聚出一双棕灰相间的强健翅膀——此时她竟然还没落地。翅膀的拍打引起一阵旋风,产生的升力很好的抵消了女孩因为从高空跃下而将势能转换出的动能——然而她不能在此之后抵抗地心引力重新飞起来了。
就在她伸出翅膀的那一刻,柴郡猫右手中早已经就位的短刀已经脱手在空中划出一道银亮的弧线,恰巧在女孩静止在空中的那一瞬间,锋锐的利刃干脆的刺进了她的喉咙里。
从她跳下大楼到被刀刃结果了性命,这之间秒针所转动的格数大约是三。
这就是暗杀者之间的战斗。一击毙命否则被一击毙命,谁去管你是男是女是大是小,世界就是这么残酷。
68.
柴郡猫迅速的搜索了尸体,拿回了自己的短刀,顺手缴获了原本属于敌方的那一支匕首。
但他没有发现任何与遥控器类似的东西。
他们现在对抗的恐怕是一个团伙。柴郡猫立刻意识到,并且拿出手机向其他几个人群发了短信作为提醒。
69.
“get√”
“了解!”
“我跟小花会小心的。”
看来自己家队友还没遭遇到敌人,这让柴郡猫多少放下了点心,而随后又重新将它提了起来。
如果他们还没有遇到敌人,那么剩下的人藏在哪里呢?
白没有回复。不过反正柴郡猫也没指望他回复。
70.
转瞬之间他就知道白为什么没回复了。
柴郡猫的耳朵告诉他,在他左侧的那个大楼里有一阵急促而混乱的碰撞声与脚步声传来,仿佛是有什么人在仓皇逃命之间撞翻了一大堆东西,随后几乎是转瞬间,“哗啦”一声,在他偏左后的上方一扇难得完整的玻璃窗便被打破,一团黑漆漆的巨大毛球从里面倒着飞了出来,伴随着砰一声闷响和清脆的骨裂声着地,被四周因为这冲击而震起来又落下去的杂物埋住。
柴郡猫反射性的向后跳开,死死抓着短刀时刻准备退走,然而他紧接着发现,这一只原型是哪种黑黢黢巨大的猛兽的实验体——异化之后的身形足有柴郡猫的两倍多还要大——至少已经失去了意识,那些不属于人类特征的部分正在迅速的消退。因为支撑物体积的缩小,那些将他埋起来的杂物也一点点继续向下坍塌着,恐怕会构成二度或者三度伤害——如果他还活着的话。
他收回警戒姿态向着被害人飞出来的那个位置看去,气定神闲、连衣服都没破的白正施施然站在那里低头看手机。
然后紧接着,柴郡猫的手机便悄悄震动了一下:
“我知道了。”
白在破掉的窗口前向柴郡猫挥了挥手,转身又回到建筑物里面去,只剩下柴郡猫一个人缩在底下,一边因对方的实力而被震慑,另一边还无端端气得牙痒痒——他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
71.
将这一小片楼群仔仔细细的搜查过一遍之后,他们全员再一次聚在一起交换了情报,随后发现了一个叫人有点毛骨悚然的事实:
在那些他们杀死或者修理了一顿放走的敌人之中,没有一个拿着类似遥控器的东西。
往好的方面想,就是那个负责引爆的人搞了一发大新闻之后就自己一个人暗搓搓的溜掉了,由此推论的第一种可能是对方为纯技术工种,没什么战斗力,第二种可能是对方地位居于组织顶端,有权力使自己先行撤退将别人当作炮灰,避免一切可能遭遇危险的战斗从而保护自己的安全。这两种情况道都不是特别叫人害怕,毕竟一个缩头乌龟这一次不亲自出马,下一次当然也不会,只是过后一段时间大家要小心一些技术流或者人数流的打击报复,实验体人数就那么多,能打的更少,只要大家聚集在一起,总体来讲风声虽紧但影响不大。
往坏的方面想,就是炸弹里使用的是传感器引爆的技术或者根本没放引信。能搞得到传感器的人不少,但能搞明白并且做成引爆装置的人不多,不是技能点已经点到了顶端的技术流,就是非富即贵的关系户——不论哪一个都意味着对手将会有顶尖的装备,没准就能千里之外取人性命,非常叫人讨厌;另一种想法延伸自蓝的卵型是磷——什么样诡异的东西都可能是卵的原型,没准就有一个敌人的能力是制造并且黑火药呢?时时刻刻防备着挨炸可不会是什么愉快的经验,而且就算他这一次遁了,一个能随手扔炸弹的人想要上门寻仇又有什么好怕的呢?
正当小队成员们就到底是搜索第二次还是放弃思考这件事继续追踪线索产生分歧的时候,当事人之一帮他们作出了决定。
信号灯本人怯生生的从路口垃圾桶的后面伸出了一个脑袋。
72.
反应最快的一个是柴郡猫。虽然他没闻到或者听到信号灯的接近,但三天以前就完全进入了“我妹妹丢了翻遍整个城我也要找出她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见尸的话就找出凶手千刀万剐”状态中的傻哥哥已经因为欣喜若狂而没工夫对这种不正常的事情产生质疑了。
柴郡猫感觉自己只花了一瞬间就到了信号灯的面前,上下打量对方检查状态又花了两秒:她还穿着她走失时的那一条漂亮的连衣裙,而现在它已经破破烂烂而且满是脏污了——上面沾染着泥水和血液的痕迹,而那些血液显然来自于她自己。
信号灯虽然能使其他人无法接近她的十米之内,但那只是一种类似心理暗示的技术,使有这种意图的人在接近那个范围时于潜意识中产生强烈的拒绝感或恐惧感。虽说在实际上杜绝了敌人向她接近,但并非物理屏障——即是说还是能够通过远程的攻击伤害到她。毕竟死物是没有拒绝感或者恐惧感的概念的。
现在信号灯裸露在外的那些皮肤上就布满了刮伤、殴伤和鞭痕,显然遭遇了惨无人道的对待——柴郡猫甚至不敢去想那些有衣服遮盖的地方到底会变成怎样凄惨的景象,因为害怕碰到对方的伤口,柴郡猫甚至连抱一下对方都不太敢。
信号灯在墙角瑟缩了一下,好像难以置信一般盯着柴郡猫的脸看了一阵,然后抓着他的手向着拐角的另一边拼命拖着。柴郡猫不疑有他,只以为对方有什么话要说,于是没叫小女孩费什么力气就自己跟了上去。
“柴郡猫!你回来!”跟在身后的某个队友这么喊,柴郡猫连分辨到底是哪个人的声音都懒得,当然也没听从。
事后回想,这是他犯的第一个错误。
73.
第二个错误,是在当信号灯向他要一把匕首的时候他也没怀疑什么,把从鸟人姑娘那里捡来的那一把亲手递到她手心里了。
第三个、也是近乎致命的错误,就是在当小女孩握着匕首突然哭了起来的时候还是没意识到不对。反而矮下身去帮她擦眼泪,一边柔声安慰一边询问到底怎么了。
74.
“对不起!非常非常对不起!但我想活下去!他要杀了我!我想活下去!”
信号灯哭着说,语无伦次。而与此同时,有一种冰冷而锋利的感触刺进了柴郡猫的胸口,随后尖锐的疼痛混杂着恶心的感觉让他眼前一黑。他张开嘴想说点什么,而一开口,先吐出的不是句子而是鲜血。疼痛让他呼吸困难。他反射性的站起身向后退,而一阵痉挛似的感觉使他的四肢不受控制,只能勉强转移重心靠在身边的墙面上,然后顺着它的支撑滑下去,倒在地上。
冰冷和疼痛如潮水一般涌上来,几乎要逐渐淹没他的意识。信号灯仓皇而惊诧地看着倒下去的柴郡猫,然后捂着嘴,转身逃跑了。
75.
想活下去,这是作为一个生物最基本的本能。维持生命,繁衍,传递基因密码,将种族的后裔留在这世界上——当然最基本的一点是维持生命。
所以谁又不想活下去呢?
柴郡猫费力的移动手臂。他现在已经不可能运用手腕的力量精准的甩出刀子了,只能退而求其次。
他将手伸进夹克内层,然后过了一会儿,马卡洛夫手枪击发的巨响就在整个街区里响彻。
一击毙命或者被一击毙命,暗杀者的世界就是这么残酷。信号灯明显是个新手,而她挑错了下手的对象。
于是报应来得太快了。
76.
柴郡猫对自己将会在某一天死于非命早已做好了充足的准备,因此在那天失去意识的时候他几乎已经接受了这个结局。当他重新睁开眼睛的时候便觉得惊讶,他死过去之前根本没想到在自己的将来竟然还能有这样的机会。
虽然醒来了,但身体上还是有相当的不适感。也不知道他昏睡了几天,这期间肯定没吃饭没喝水,喉咙干得火辣辣的在痛,四肢也沉重无力,每一个关节都因为长时间闲置而难过得要死。但这些不是首先应该考虑的问题:柴郡猫并不能从四周的环境来推断出现在所处的地方——这是一个他完全不认识的房间。
他从来都不惮于以最坏的形式来推断自己现下里所处的境况,幸运的是当他开始准备自己吓唬自己的时候,嘎吱一声,门开了。
进来的人是白。
高大的青年熟门熟路的走到床前,摸了摸柴郡猫的前额,自言自语般的说了一句:“总算退烧了。”
然后他又顺手摸了摸柴郡猫的头顶,后者拼着自己身体状况不佳而反射性的给了他软绵绵的一爪子,当然没什么效果。
77.
柴郡猫在受伤之后就被白捡回了自己家里修养,理由是这里药品充足而且总是有人在,白家里毕竟是武馆,所有人都对各种伤口的处理方式非常熟悉,去不去医院花那点钱都无所谓。
别人家总没有自己家舒服,更何况柴郡猫自认为和白算不上什么特别熟的熟人,但待上一阵儿之后,柴郡猫就在其中感到一种诡异的平稳安逸的感觉。
他这辈子第一次接触到身兼父亲这一身份的男性以及身兼母亲这一身份的女性。白的父亲是现任的信义堂堂主,虽然是普通人,但真要放出去恐怕至少百分之八十的实验体都打不过他。可惜此人空有一身能横扫八荒六合的武艺却被内人一只鸡毛掸子治得服服帖帖,每天安安稳稳的教训弟子然后买菜回家做饭,每月准时上交收入。而白的母亲则有着奇特的双重标准,对儿子的朋友如同春天般温暖,对儿子本人却犹如严冬般冷酷。一边端给柴郡猫补身体的鸡汤一边对自己家儿子耳提面命的场景屡见不鲜。
信义堂虽然年轻人扎堆,人际关系间的气氛好得简直不像是N市。大家都是实验品,平日里相处时竟然丝毫火药味或者隔离感都没有,柴郡猫想象不出为什么有人敢于不带一丝戒心的去接近另外一个人。来自白的家人的温暖也叫柴郡猫猝不及防,只能躺在床上的那几天里他浑身都是僵硬的。
实际上当然不会有什么小说中写的诸如失足少年被爱感化痛改前非一心向善之类的剧情。柴郡猫在能下地的那一天就以太过叨扰为由向信义堂告别,回到自己跟蓝合租的那套房子里去了。
对被毒液浇灌而成长的鲜花来讲,清水与它好比剧毒;对在杀意与争斗中成长的柴郡猫来讲,纯粹的善意叫他浑身不舒服。
他发现自己不能理解这些人脸上平和淡雅的微笑。甚至于他已经有些搞不懂自己一直坚持着的那个表情所应该表达的真意了。
78.
回到租住房里,柴郡猫因为一直接触着不熟悉的情感和环境而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下来,恐怕在这里比有人悉心照料的信义堂里更适合让他恢复。
比起一堆人乱哄哄的挤在一起,柴郡猫倒更适应被单独一个人放在一个安静的空间里。任何人的接近都总是让他本能的感到威胁,更何况人群。清楚并且尊重这一点的蓝也只是就之前缺席行动坚持卖保险的做法郑重的道了个歉,过后每天进来看一看他缺不缺药品或者生活用品,就把他一个人丢在家里了。
当神经松弛下来之后,因没人打扰而觉得放松而且空闲到不知该做什么的柴郡猫终于有精力去消化之前那件事情给他的精神带来的影响了。
——大家都不约而同的不提信号灯的事情,不代表这件不明不白的事就那么消失在柴郡猫的脑海里了。
79.
之前有好几个星期,柴郡猫在半夜里都会被噩梦吓醒。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不是说被噩梦吓醒,而是因为杀了人而做噩梦。有时他是梦见信号灯的脸对他哭着说我想活下去,有时候是重复对方将匕首刺进他胸口的那一幕。在梦境里那些负面的情感都如此真实,甚至等到他醒来之后都有好一段时间觉得呼吸困难。
最初一段时间柴郡猫以为那些负面情感是由对死亡的恐惧和冰冷的疼痛造成的,然而过了一阵之后他自己否决了这个想法,并认为这不过是单纯的场景重复或者缺少了一个需要照顾的孩子而造成的短暂不适应。因为当他回忆起当时的境况时,最先产生的情绪并不是后悔或者遗憾,而是庆幸和满足——对当时他将信号灯一击毙命而产生的庆幸和满足。
其实他早该意识到了。不论是他日常接触的普通人人为的还是那些电影电视书籍里描写的虚构故事,当正派的主人公有一个关系亲密的人出于某件危及到对方生命的事件而不得不背叛他时,即使近乎伤及性命,在误会解开后主人公也几乎都不会苛责对方。然而长期接受这种想法间接的熏陶的柴郡猫,却在自己意识不清的时候果断抬枪对着信号灯的后脑毫不迟疑地扣动了扳机。
间接的熏陶总是没有切身的教导给人的影响大,而在这一方面,手把手的引导着柴郡猫的就是残酷的生活。
他觉得自己没做错。实际上与他有近乎相同经历的蓝也认为他没做错。经年累月的残杀屠戮之间,活下去已经成为了他们行事的第一原则,而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是保护自己的最好手段。
柴郡猫只是将这个信条贯彻到了极致:你要是杀我,你也别想活。
80.
虽说平稳而安定的生活很令人心生向往,但柴郡猫已经意识到自己肯定已经无法彻底融入普通人之中了。他们从最根本的思想上处事上就有着极端的分歧,不同的生活造就了不同的人,而他与所谓的普通人之间显然隔着一条马里亚纳海沟。
这很令人沮丧,但柴郡猫没用多长时间就让笑容的面具重新回到他的脸上,并且显然将其加固了一番。
意识到自己与普通人之间的不同之后,柴郡猫反而不必再为了那融入普通人社会的渺茫希望而用普通人的那些道德标准来要求自己了——什么不能欺骗不能偷窃,我们从根本上就是不一样的,为何我要遵循你们的道德观。
想通了这一点,他脸上的笑容愈发牢不可破深不可测。从前那个顶多玩个隐蔽刺杀甩个飞刀放个冷枪的柴郡猫突然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到几乎令自己人也心寒的柴郡猫。
81.
“猫,为什么要让那个连自己名字都不肯说的家伙加进来?”蓝带着难得郑重的表情向他询问,“你也知道她的接近肯定是有目的的吧。”
“那个是储备粮。”坐在椅子上、将载具的前两只脚危险的悬在空中,后仰着保持微妙平衡的柴郡猫根本懒得把视线从现在正在阅读的杂志里移开,“我都已经提前跟大家说过用不着在意那家伙了吧。不管她有什么目的,死了之后就肯定达不成了。”
蓝挫败地叹了一口气:“不是这个问题。”
他干脆盘腿坐在了柴郡猫前面的空地上,准备进行一场长时间的谈话。
“你有没有想过万一她的目标是我们之中哪一个人的性命呢?万一在她还活着的时候便已经接近对方找到机会得手了怎么办?就算不是这样,也有因为她进入我们内部的这段时间里就将原先就有内部矛盾的成员间裂隙扩大的可能,最后成员关系不和而因此分裂该怎么办?另外‘先吸收组员再将她杀死’这种做法肯定不是长久之计,一旦传开,在我们因为各种原因需要更替组员的时候对新血的加入也有影响。”
柴郡猫仍然不太想理会他:“那又怎么样?”
“你就一点都没觉得自己这件事做得不对吗!”蓝质问。
“能让大家更轻松的活下去的做法有什么不对。”杂志被柴郡猫翻过一页。
“当然不对!”蓝腾一下子以要冲破天花板的气势重新站起来,“总之以后不能再用这种手段了,既然被其他人推举成了领导者,我就要为内部安全和结构稳定负责,这种做法隐患太大了!”
柴郡猫终于把一直挡住他的脸的那本杂志拿开了,嘴角的弧度一如往常:
“那我要是拒绝呢?”
82.
“我可以现在就杀了你。”蓝说。
而这不是什么气话或者玩笑话。他们从来不拿杀不杀之类的话题开玩笑。
83.
当重心因为外力而破坏了那一点危险的平衡,视线的角度急速的变幻时,柴郡猫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因为体格差距的关系,蓝的手对柴郡猫来讲很大,手臂也很长,这个男人只需要一只手就能将他的脖子全部掐住,将他扼死恐怕也会是瞬息之间的事情,但现在他却只能用另一只手撑着地板来支撑自己的体重,掐着柴郡猫脖子的那一只手则不敢妄动。
椅子早已经因这一系列的动作而甩到一边去了。蓝撑着地面俯视着柴郡猫平静的琥珀色瞳孔,以及顶住自己额头的那一把打开了保险的马卡洛夫剩下的部分。
在同一间房子里住了将近三年,柴郡猫已经太了解蓝这个人了,当他听到什么话的时候会做出什么反应,他早已了若指掌——当然会针对性的预防起来。
与蓝掐断他脖子的速度相比,柴郡猫还是相信自己扣动扳机的速度会比较快。
84.
“你比我强。”柴郡猫开口了。
“你比我强很多很多,如果我正面跟你对决则肯定不会有胜算。事实上就算是比你弱很多的一些人,我如果去与其正面交锋也只有失败甚至身死这类的结局。”
仿佛依靠什么听觉无法捕捉的交流方式完成了什么协定一般,柴郡猫的手指缓缓移动到保险栓上,将它重新扣好;而蓝也用同样缓慢的速度将自己的手从柴郡猫纤细的脖颈上挪开。
两个人重新站起身来,相互面对着后退了两步拉开一个安全距离,柴郡猫将手枪放回夹克内层的口袋里以示公平而没有敌意。
“就因为我们实力上的差距,你可以去自由的选择你的对手,然后跟他正正堂堂的面对面一决胜负;而我在面对大多数敌人的时候都只能仰仗装备、地利,以及对方的疏忽大意——我们站的位置不同,能看到的景象不同,也因此有着不同的想法。
“对你来说,平息那种饥饿感只需要随便出门发起挑战就可以了,而对我来说则是长时间的跟踪、探索地形、制订计划等等一系列耗费时间跟精力的大量工作,并且每次行动都伴随着比你要高得多的风险。弱者想要获得跟强者同等的东西的时候所要付出的东西更多。
“因此,在我看来你那些为了大家之类的鬼话全都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组内跟我一样的人几乎有一半!我们只是想不管那些仁义道德在现下里规避风险活得轻松点不行吗!”
柴郡猫捡起落在地上的杂志,转身将它重新放回书柜上去,沉默了一会儿。
蓝想了一阵却也无言以对,张嘴想说点什么移开话题的时候,却又被柴郡猫抢过了话头。
“分家吧。”他说,“叫强者迁就弱者的生存方式,和叫弱者迁就强者的生存方式一样不明智。”
蓝又张了张嘴,还是无言以对。
85.
他们在同一个屋檐下住了将近三年,分割起财产来却惊人的简单利落。柴郡猫自己叫了搬家公司,花了一天时间干脆在城市另一端找了个小小的出租房,第三天早上就打包离开了。
柴郡猫跟蓝闹掰了的事情没过几天他们的同伴就全都知道了。虽然说是分家,但没人愿意离开整个集体去跟着柴郡猫。当然,柴郡猫本人也觉得有脑子的人都不会这么做,而经过他的审核,他的同伴们肯定都是好好的长了脑子的。
他自己一个人也乐得轻松。
少掉一大家子人需要他时刻操心人际关系方面的问题,他顿时就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与此同时也没人再对他该用什么样的手段捕猎而指手画脚了,而他也可以选择自己喜欢的生活方式——爱穿什么穿什么,爱什么时候睡觉就什么时候睡觉,而不用在意同居人时不时的建议和嘲讽。
即使自从蓝开始卖保险后,数量可观的提成让他不需要再操心自己的生活费问题,过去三年间出于习惯他总是在打工。这时他庆幸起自己没有间断给自己的储蓄,打工的行为让他积攒下不小的财富,再省吃俭用一些,起码能安安稳稳的度过这一年。
他也仍旧在为了自己的水电煤气费房租餐饮费打工,但现在他手中的资金也是能够绰绰有余的支撑起他的小康生活。
86.
柴郡猫去穿了个唇环,然后搞了一台二手的机车用于通勤。
他现在打工的便利店店长笑话他说他已经彻头彻尾是个不良少年了,柴郡猫也只是笑。
他干的那些事而可比不良少年情节恶劣得多了。
87.
城市就那么大,有的时候他也会跟蓝不期而遇。
蓝虽然心大而且蠢,发生的不开心的那些事转头就忘,但要说对柴郡猫这种自立门户似的行为心里没个疙瘩是不可能的。
“你就一点也不后悔?一点也不难受?直说吧——你就一点也不想我们吗?”说着这种三流言情剧似的剧情,现年二十一岁的成年男子就差哭天喊地的下跪求柴郡猫回去了。
“要说没有是不可能的。”柴郡猫在对方眼睛里燃起一点希望的火苗时眼疾手快的将它掐灭,“但这些又不能当药吃,我还得活着呢,谁管他。”
“你就那么怕死吗——”蓝对着柴郡猫无情离开的背影喊,而后者连踩在围墙上的步都没停:
“一,这跟我怕不怕死毫无关联;二,对,我特别怕。”
“你没死过一次,是不会知道那种怕的。”
88.
十八岁的柴郡猫依然时不时带着笑容愉快的穿行在黑暗的深夜里。坑蒙拐骗潜伏暗杀,各种手段无所不用其极,这让他在这一片街区声名鹊起——当然基本都是恶名。
有一段时间他试着跟一个大组织的头头走得近了点,坑到一批跟手枪配套的子弹,甚至还时隔多年的见到了当年他们在孤儿院里吃过的那种小药片,但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他还是屯够了粮食之后便迅速的找了个理由神隐了起来,避过了风头之后才又出来活动。
他故意避开自己从前的那些同伴们的生活半径,自己愉快的过着自己的生活,然而好景不长。
突然有一天白在他埋伏着的灌木丛边路过,两三下就把他从花坛里揪了出来:
“蓝都跟我说了,你跟我回信义堂。”
柴郡猫当然反对,当然进行了物理上的抗议,当然全部无效。
89.
信义堂传承着的功夫是名叫形意拳的拳法。
白把柴郡猫拎回去的目的显然是对他进行各种意义上的教育:思想上的和武力上的。
思想上的可以暂时押后,反正看他现在这个状态也是什么都听不进去的。而武力上的,虽然十八岁年龄太大了点,但作为实验体,柴郡猫身体的柔韧度还不错,勉强算有一教的价值——至少是实验价值。
信义堂少主兼教头多了一个学生,分外的愉悦。
柴郡猫分外的不愉悦。他头一天就被整了个半死,第二天也是,第三天也是,第四天当然也不能免俗,第五天他决定执行自己的逃跑计划,被镇压。
“你不是嫌弃自己弱吗,我教你正面对敌的方法,你怎么还是不愿意。”白俯视着因为疲劳和计划被挫败而奄奄一息趴在练功房门口地面上的柴郡猫,特别不解。
“所以说不是这个原因……算了,跟你这种怪物说你也肯定不懂。”小猫恹恹地说。
“虽然你说了我不一定懂,但你不说我肯定不懂啊。”白蹲下去,摸了摸柴郡猫的头。
柴郡猫迟疑了一下,这次他懒洋洋的回蹭了蹭白的手。
90.
他们用了第五天的一整个晚上谈了谈人生,也没管更深露重什么的,就那么坐在院子里从过去谈到现在。白知道了柴郡猫到底是怎么从孤儿院最低端一路摸爬滚打活到现在的,柴郡猫也知道了白作为武馆堂主儿子平时的压力到底有多大,他们也多少能明白对方为此到底付出了什么又舍弃了什么,最后因此得到了什么——不管是正面的还是负面的。
第六天黎明时分,时值深秋,朝雾朦胧,太阳缓缓升起来的时候就似白纸上一个规规整整的红点。柴郡猫不知不觉就在门口睡着了,白也没好到哪去,一向生活规律的他突然通了一个宵,饶是能忍眼皮也不停的在打架。
91.
过后白再也没提按着柴郡猫练功的事情,只是说要是他想的话随时能过来,柴郡猫哼了两声,勉强同意了。
被放归自然后他依然我行我素,但好歹也时不时固定出没在信义堂看上个一招半式吸取经验;捕猎的时候仍然是踩点暗杀,但好歹没再去坑蒙拐骗;跟从前的那些同伴们关系也有所缓和——虽然一年过去,蓝他们在适者生存的激烈竞争中减员得厉害,最初的十个人已经只剩下六个了,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再重新聚在一起。
92.
蓝对柴郡猫的机车似乎很有兴趣。
于是柴郡猫拒绝了对方请他搬回去一起住的提议。
机智。
93.
时间也就那么过,一晃两三年就没了。他跟蓝组织里的成员也因为各种原因一直在换。有的是因为战斗减员,有的只是因为年龄到了卵逐渐衰落,最后被从名为人生的游戏里强制退出,还有的就这么不声不响的人间蒸发了,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不知道是不是柴郡猫的错觉,他觉得这段时间里形势越来越严峻。大小帮派之间斗争的目的似乎有些不纯,很多时候好像不单单是为了捕猎,反而将杀伤对方的有生力量作为了首位目标。
与此同时,关于「笼」的那个都市传说——他知道是真的但他从来没想进去过,于他这也就是个都市传说——最近在实验体之间又一次被炒起来了。倒不是说以前这种事没发生过,但这一次热度尤其的高,甚至最近加入他们的那一对小情侣在没事的时候都在商量要不要去找一找碰碰运气。
“别犯傻。”柴郡猫劝阻道,“去了基本就是死——你见过有人从里面出来的吗?你们俩离卵自行衰落还有好长一段时间呢,先享受生活积累经验,想要死而无憾等到时候再去也来得及。”
小情侣懵懵懂懂的点了点头,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
94.
不管小情侣们听没听进去,蓝反正是听进去了。现年二十四岁而且自觉大限将至的高龄实验体最近颇有些坐立不安,似乎在进行着激烈的内心斗争。
然后某一天,他们刚刚进行完捕猎进食等一系列活动。月色正好,吃饱了的柴郡猫正和以往一样独个走在一段围墙上消食,蓝就突然找了过来:
“你最近有没有闻到过「笼」的气味?”他问。
柴郡猫心里一惊,但还是强作镇定。他的脸上还是一如既往的笑容,以坐在围墙上这个动作拖延了一下整理心绪才开口:“问这个干嘛?你想去送死?”
“什么送死,”蓝的语气还是跟往常一样,听不出任何准备英勇就义的大义凛然:“你就不能跟我说两句好话么?对着不认识的人你都能甜言蜜语的哄人家,到我这里全成了诅咒了。”
“什么诅咒,我说的是实话——把你当朋友才说的。从前有那么多人找进去了,你看哪一个又出来了?”
“没准就有呢,是你不知道而已。”蓝盯着柴郡猫一成不变的笑容,总感觉从上面过度解读出了一点嘲讽。他有些来气:“你还年轻,但我已经二十四了,对咱们这种人来说,这就是大限将至。反正早死晚死都是死,我干嘛不进去碰碰运气?”
柴郡猫沉默了一会儿。蓝重申:“我二十四了。”
二十四岁意味着什么,作为实验体的他们都清楚。除非极少数情况,从出生时就被种植下卵的他们在最好的情况下也不可能活过三年了——更普遍的是在一两年之内能力便会逐渐衰弱消失,最后死去。
“走。”柴郡猫突然开口,“机车在巷口,把你那件沾血的衣服给我脱了再上车。”
“什——现在?去哪?”
“「笼」啊,快点,没准一会儿人家就关门了,跟商店一样。”柴郡猫一脸轻松愉快:“我跟你一起去,免得你又犯蠢叫人给卖了——给我把衣服脱了!不许弄脏机车!”
95.
柴郡猫的“我跟你一起去”,不是指用机车将蓝送到门口,而是把机车停在门口跟蓝一起进去。
“……你确定?你才二十,还有好几年的时间呢。”蓝劝导,但柴郡猫已经决定了的事情要是能被蓝给劝退,那肯定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你不给别人发个短信什么的道个别吗?”柴郡猫问,蓝摇了摇头,反问对方,柴郡猫也摇了摇头。
他自诩没有朋友,可实际上还是有那么两个的。其中一个是蓝,而另一个是白。蓝跟他将要一起进入「笼」,没什么好告知的,而白……
比起这么隐晦的宣告自己的死亡,还是就让我也这么人间蒸发吧。
96.
「笼」的入口从形制上类似地下停车场的入口,而事实上它似乎也就是一个地下停车场的入口。
他们进去,被编号,被注射了麻醉剂,被关了起来。
接下来将会发生什么,他们俩心里都没底。
97.
不知道过了多久,柴郡猫再一次醒来,睁开眼睛时不死心的多眨了几下,才意识到现在他们所处的地方并不见光。
完全黑暗的空间让他本能的感到不安。他并没挪动自己的位置,而异化特征立刻在柴郡猫的身上显现,通过增强了的五感,他能通过四处压抑着的呼吸声确定这空间里并不只是他孤身一人——甚至人数还会非常多。
他完全摸不清「笼」的管理者到底有什么打算,但现在的情况似乎容不得他仔细思考。即使他夜视能力颇佳,但在这种完全不透光的环境里还是什么都看不见——除非有人有红外线视觉,否则在这一点上想来大家都是一样的。从听力上来判断,他四周不远处有大约五个恐怕已经醒了的呼吸声,在敌友不分的情况下,他觉得还是保持警惕缓慢的离开比较恰当。
98.
柴郡猫轻手轻脚的四处游荡,试图寻找一个人比较少的相对安全的地方等待——毕竟除了这个,依现在的条件来看他什么也做不了。
然而有这种想法的显然不只有他一个。随着时间让麻醉剂的效力减退,越来越多的人醒来开始意识到现在这种不明的状况,也开始各显神通寻找相对安全的地方。
柴郡猫的眼睛似乎能看见点东西了——跟适应光线肯定没关系,如果他处在一个完全无光的环境里的话,根本就没有光线能让他适应。于是合理的解释肯定就是这空间内部自己产生了光源——
——蓝。
柴郡猫四处张望了一下,倒没有发现特别明显的光源。
算你小子聪明。他满意的想,然后缩回了自己呆着的角落里。
99.
时间无情的流过,现状没有任何改变。没有明显的光,没有食物,没有水,当然也没有药物。
「笼」的管理者将他们这么关在一起的意图,柴郡猫已经隐约猜到了。实际上可能之前也有一些人较早的猜到——或者他们单纯饿了。不久前他还听到远处的打斗声,而现在那已经结束,变成了嗫嚅的啃食声。
——渴了就喝血吧,饿了就吃肉吧,卵衰落了就猎食同类吧,在这里,这三种需求被规定使用同一种简单粗暴的方式解决。
这就跟养蛊一样。柴郡猫对此颇有些腻味,但为了自己那个高于一切的“我要活着”的目标,他还不得不做。
他在黑暗中整备,调整姿态准备潜行,然而就在此时,他背后某个位置突然冒出来一个光源——
——蓝白色,幽幽燃烧的冷光和普通的鲜艳橘红的火焰一同烧了起来,在这个绝对黑暗的空间里散发出几乎要将眼睛灼伤的光芒。
即使双眼生疼,柴郡猫也掠过那个正烧着了的人强撑着向冷光中心看过去,然后他不出意外的看见了那张熟悉的脸。
“——蓝你个白痴快关灯啊!!!!”
100.
当你处在一个完全黑暗的空间里,要猎杀与你处在同一空间里的其他人以取得自己活命的机会时,突然有人用一个强光源把自己的位置标识了出来,同时还有一个似乎能让别人自燃的可怕能力时,你会怎么办?
反正柴郡猫是觉得,他会不顾一切先搞掉这个傻缺。
他觉得自己的想法跟正常人的想法不会有太大差别。
实际上也是这样的。
所以蓝就死了,而柴郡猫一点办法都没有。
101.
他在黑暗中无聊的时候会想,自己是不是在一醒来就应该去找蓝免得他把自己给蠢死——或者他不是蠢死的,而是对手太难缠实在没办法了才使用能力的。
如果是这种情况,他如果在旁边或许也能帮着补上一刀。两个人总是比一个人强的。
但现在想这些已经没用了。蓝已经死了,而他连帮他收尸都做不到。黑灯瞎火,谁知道这事情是谁干的,甚至到底是哪个家伙在啃着蓝的尸体柴郡猫都无从查起。
想这些真的没用了。柴郡猫握着手里的小刀,凝神静听着一个逐渐靠近的微弱脚步声。
他的空虚的腹部告诉他,又该吃饭了。
102.
柴郡猫觉得自己变成了某种食腐动物。他不时从地下车场的一个承重柱移动到另一个承重柱,以这些为据点逐渐摸到了墙壁的边上,守着一具早已经变冷的尸体,饿了就啃上两口。直到它变得不新鲜了之前,恐怕他都能依靠这种防御型的战略安定的待在同一个地方节省体力。
他已经放弃了在这一片黑暗之中计算时间。曾经他有一块夜光手表,但在此处,大片视力超乎常人想象的异能者环伺之中,再小的光源都可能暴露他的位置。敌在暗我在明这样的情况向来是柴郡猫所极力避免的,所以当他醒来后不久,便当机立断的将它扔掉了。
于是他不清楚从自己进入这个绝境以来已经过了多久,从蓝死后又已经过了多久。一片黑暗之中能叫他安心的除了手中的武器之外只有身边这一具冷冰冰的尸体。它很安静,不会动也不会说话,只是静静的腐烂,并且在完全腐坏之前提供给柴郡猫行动所必需的热量和水分。
在不能全然信任对方的情况下,显然不能说话的朋友才是最好的朋友。现在躺在地上,手臂跟腹部都已经一塌糊涂的那个可怜人就是这样。数个小时前他还活着的时候,在发现了柴郡猫后就那么大喇喇的走过来,并不表现出攻击性,而是站在一个合适的距离询问对方手环上的编号到底是多少。
柴郡猫并不理解对方询问这个问题的用意,但他也没打算理解。当时他正饿得难受——虽然不是忍不了,但送上门的食物谁又会拒绝呢?
于是他很平常的笑着,做出友好的姿态回答“X-168”,而背在后面的手中已经攥紧了匕首的刀柄。
对面的人露出了一个明显是失望的表情,然后抬起手臂,左右手中双枪的枪口全都齐齐指向柴郡猫的要害部位:“很可惜,不过请你去死吧。”
随后两声枪响,巨大的回声在空旷的废弃停车场内回荡,但也只有那两声枪响。他不知道柴郡猫对对方的突然发难早有准备,也低估了异化后柴郡猫的速度与灵敏度。对方右手率先扣动扳机时,柴郡猫已经掐着时间矮下身去,用力蹬地向前蹿出,瞬间他们之间“合适的距离”就已经被拉进了一半,而原本瞄着他的眉心的子弹自然也打空;来人立刻调整了左手的枪口向着柴郡猫变化后的位置发射,但事发突然,这调整不太成功,被柴郡猫一拧身闪了过去——或许他也并没想要击中柴郡猫,而是想要阻止他进一步的前进,就这一点来讲,他确实做到了,而他没能阻止死神的脚步继续向他靠过去:
一支匕首已经钉在了他的喉咙上,稳准狠。柴郡猫借着躲避子弹的那个动作自然地旋转身体,隐蔽的利用惯性加大了他投出匕首时的力度,对方注意到时,这攻击已经让仍未削去手枪后座力作用的搭讪者猝不及防,避无可避。
攻击者倒在了地上,死不瞑目。柴郡猫才没有心思管对方到底瞑不瞑目,直接将尸体扛起来并且捂住刀伤,在确保没有鲜血滴落的情况下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原地。
刚刚射击的火光显然暴露了他们交战的位置,不论是处于防范对方的同伴还是防止有人想要渔翁得利,柴郡猫都觉得首先改变自己的据点是当下里最应该做的事情。
103.
等到达了一个柴郡猫觉得安全的地方,他才回收了自己的匕首,等着血液多少流出去了一些之后才准备开饭。
这段时间他挺无聊,便又想起了不久前这一位搭讪过来的死者那句“你的编号是多少”。单纯的好奇心驱使他伸手向着尸体手腕上的那只手环上一抹:
A-088。
他还记得当初刚刚进入笼的时候,柴郡猫和蓝趁着打了麻药之后还勉强清醒的那点时间交换过自己的编号。他自己是X-168,而蓝是S-076。
看来编号跟进入笼的顺序没什么关系,应该是随机的,同时按照这个格式,进入这个地下车场的实验品恐怕有超过二百人——或许三百都不止。而这样看来,缀在前头的英文字母就算二十六个全都用上也不可能不重样,想来肯定有重复的。
或许对方早就发现了这一点,随后便开始寻找跟自己的字母相同的实验体,而具体做什么呢?暂且结盟吗?
柴郡猫不觉得手环上的一个字母就能让他全心全意的信任其他的陌生人,因此这推论也很快就被他抛之脑后了。
现下里还是填饱肚子再说。
104.
又过了不知多久,柴郡猫稍微打了个盹,醒来之后突然发现自己身边坐着一个人,条件反射性的就抓起刀子向那个方向戳过去——然后被对方轻而易举的拦下。
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不是吗。柴郡猫常借由对手的一时疏忽大意而断送他们的性命,而现在自己当然也理应遭遇相同的命运。况且他睡得不沉而对方却能在不惊动他的情况下接近,至少对方的潜行段数就比他高了不止一个数量级——在异化状态下,他的耳朵即使是睡着了也该是很灵的。
正当他正因报应不爽之类的理由绝望的等待着死亡的时候,耳边响起来的声音却使他如蒙大赦:
“是我,你睡迷糊了?”
是白。
105.
“你的编号是多少?”
“Z-059。你呢?”
“X-168。你怎么进来了?”
“唔,就是进来了呗。还跟徒弟走散了。你倒是,不像是会凑这个热闹的人呐。”
“我是跟着蓝进来的。”
“蓝那小子……他人呢?”
“……”
“……啊。”
随后他们不再说话。
深刻的感情和着寂静降临,如倾盆大雨一般毫不温柔的将柴郡猫浇了个透彻,而过了一会他才正经的意识到这种陌生情感的名字和它的来源。
或许他是在因为蓝的死而悲伤。他猜想。他之前从未因同类的死亡感到悲哀,因他知道死亡就是最终的归宿,而区别不过是早晚。
他是真心希望蓝能够多活上一阵,哪怕只有一年也好。
果然从一开始就该阻止他。
106.
柴郡猫没问白到底是怎么找到他的,也没对对方到底为什么要进入「笼」。现在这个环境下——缺乏休息、正经的食物和水、必须时刻警惕着——他连思考都进行得很艰难,唯一知道的只是身边的人可以信任。
于他来讲这就够了。
此前他从未见过白的异化形态,甚至没见过他使用武器,现在也是一样。就算进入绝地,他也仍旧保持着作为信义堂少堂主的武者风骨——还是一身白的衣服,不过换了个款式罢了,看似没有携带其他任何东西,仿佛对自己的实力有绝对的自信。他身上带伤,恐怕之前已经经历了好一场恶战,但神情间仍然一如既往的平和,不见丝毫疲惫的迹象。
那之后他们就不再有交谈,只是在原地静静的坐着。
107.
直到四周逐渐有压抑着的脚步声缓慢的靠近,他们之间的沉默才被斩断。
是白率先且突然地开口的:“你听着,万一我死了——”
“不会有这种万一的。”柴郡猫笃定。这句话他说的发自内心。
他隐约感觉到四周聚拢来的人到底是要干什么,但他是真心不希望那个万一出现。
如果它将会发生的话,柴郡猫信誓旦旦地想,我一定会强行扭转这个事实,哪怕用我自己的性命。
虽然认识的时间没有蓝那么长,但柴郡猫首先觉得白那么强怎么会死,然后回过神来也是认真的希望白能活下去的。
一年太奢侈了,几个小时也好。
起码求你死在我之后吧。他想。别让我看见你死,我受不了这个。
108.
柴郡猫第一次见到了白的武器是什么。当窸窸窣窣的声音接近,四周的人围上来之前,白已经嘱咐过柴郡猫安静的呆在原地不要出声,甚至最好把能反射微光的眼睛也给闭起来。后者当然没照做,于是他看见白站起身,从腰间抽出一条九节鞭——柴郡猫没觉得惊讶,反倒认为这样考验技术难以使用的武器非常适合他。在昏暗的光线下他看不太远,但他仍然能知道白的一举一动。在围困他们的人一拥而上之前,白已经甩出鞭子准确的击打在离他最近那人的额头上,将其击昏作为挑衅,同时摆出架势示意对手们,他已经准备好了。
意识到单打独斗不能成事的敌人们纷纷各显神通扑了上来,但他们普遍实力不强,正面冲突上的实力甚至不如柴郡猫。白将九节鞭舞得虎虎生风,最后那两节鞭子时不时便击中哪个人的头部、腹部,甚至有时还会精确到手脚上的穴位,叫他的对手们短暂的失去战斗力。
——然而只是令对手短暂的失去战斗力显然不能改善白现在的处境,当他们恢复行动能力之后便会再一次悍不畏死的扑上来。在如此境地,他竟然还能保持着一贯来的道德水准,这令柴郡猫十分吃惊,同时也立刻意识到这不是长久之计。想要临时说服对方大开杀戒显然不可能,对白来讲,“如非必要一定不杀”这个准则在他心里的地位和“管他用什么手段杀”在柴郡猫心中的地位基本一致,都是他们发出一切行为的道德准绳或称基本原则。既如此,那只能是柴郡猫替他动手打破僵局。
异化中的柴郡猫在黑暗中起身,他动作的声音混在打斗声中,现在就连白也听不见他。中央的战场属于白,他丝毫插不上手,但解决那些周边落单的人,就是他的任务,他的工作,他的专业领域。
柴郡猫静悄悄的手起刀落,恍惚间甚至以为战圈中心的人是蓝。
109.
如果白都死了的话,那么柴郡猫肯定是没有活路的。彻骨的绝望就会在别人手刃他之前将他压垮。
开始时他是这么想的。
世界上有些困难,当没遇到的时候总觉得自己会受不了,但实际碰上了却会发现也就那样。
白死了,而好歹柴郡猫还没因为过度的绝望而精神失常。
战圈中心的白好似战神一般,看起来将会永远立于不败之地,而攻击者一旦脱离战圈,就会被幽灵一般游荡在外围的柴郡猫悄无声息的杀死抛尸。中央的人打在兴头上,或许有人发现了,但他们没出声提醒。实际上来攻击的这一圈人几乎都没什么实力,但架不住蚁多咬死象,白身上还是多了一两道豁口,新流出的血再一次染红了他的白衣。
就正当攻击者减员到谁都意识得到的时候,剩下的那些人因为黑暗中的猎手而惊慌地撤退,白和柴郡猫都以为这次攻击结束了,而稍微安心的放松了警惕时,在很远的地方一声枪响再一次响了起来。
柴郡猫没看见枪械击发时会在枪口产生的火花,于是大略的向着那个方向看去,不报丝毫希望的试图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可能白跟他也是一样的想法,或至少那声枪响吸引了他的注意力,而紧接着的一声枪响,他们都没有丝毫防备。
这一声枪响的距离很近,震耳欲聋,柴郡猫惶然的转回头来,只看见白倒下去的姿态,胸口一团殷红色正在缓缓地漫开。
有那么几秒钟,柴郡猫甚至以为自己真的聋了。
110.
凶手提着枪在四周游荡,保持着充足的警惕,没有贸然上前来查看白是死是活。
显然他意识到了在战场边缘收割生命的死神另有其人,并且在平地上四处搜索,但这还不够。柴郡猫不紧不慢的腾出自己的右手来,从夹克衫里拿出自己的手枪。
一般他不爱用这个,但这一次他不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就不爽。
他剜在墙壁里的左手生疼,这疼痛和愤怒就像一把火一样灼烧着柴郡猫的灵魂,不停催促着他观测对方的运动轨迹,瞄准,屏息,好了,扣动扳机吧。
火舌从枪口喷出时,柴郡猫久违的感到一种巨大的愉悦以及兴奋之情——就好像当初他练习射击时第一次打穿二十米外的一个苹果那样。他没有装消音器,枪声简直是巨响,因为跟墙壁的距离太近而显得尤为震耳,这一次的射击结束后,柴郡猫恐怕得有一阵只能听见耳鸣的嗡嗡声——但他不在乎。
他松开剜在墙壁里的左手,让身体自由的落下去。即使离地有五米,柴郡猫落地的声音仍旧比羽毛落到地面上还安静。他只听见嗡嗡的耳鸣声,只闻到鲜血和火药的气味,只看到另一位开枪者倒在地上痛苦的抽搐的姿态,但那一刻他觉得这种近乎毫无防备的姿态于他无关紧要。
他所关心的只是他是否按照预定击中了对方那个不怎么要命的要害——肺,然后他满意的发现这目标达成了。
这能让他死得痛苦点。柴郡猫听着那倒霉蛋风箱漏风一般呼呼的喘息声,微笑。
111.
他开了一枪,本应该立刻离开这个位置。声音和火光会暴露他的所在,这是一向谨慎的柴郡猫所极力避免的,然而因为白仍在此处,他没这么做。
白还活着,或者说勉强还活着。他现在强撑着想让自己躺成了一个相对体面的姿势,直到柴郡猫过来阻止他。
他并没伤在胸口,而是胸腔偏下,大概是胃部的那个位置。现在没有任何条件能让柴郡猫执行哪怕一丁点医疗措施,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眼前的人逐渐失去生机——这种死法显然也是相当痛苦而不体面的,在因失血过多而死之前,从胃袋里流出来的胃酸会逐渐缓缓地腐蚀他身体内部其他的脏器,这痛苦比单纯的中枪折磨人多了。
白却一声不吭,甚至依然镇定自若。若不是他身上还有些冷汗流出来,柴郡猫都要怀疑这个人是不是没有痛觉神经了。
“要是我死了、咳,柴郡猫。”他躺在地上说,用的全然是交代后事的语气,“你就把我的尸体吃掉吧。”
“怎么可能。”柴郡猫断然拒绝。
“就这样办吧。”白缓慢,但是坚定地坚持,“我不想、咳、让那些不知道是谁的人……在我的尸体上、动手动脚的——这事总、总该交给熟人来办……”
“你说什么傻话。”柴郡猫跪坐在白身边,声音不高但语气强烈,仿佛这样就能罔顾事实让躺在地上的人活过来一样,“你不是说你将来要继承信义堂的吗?你不是说将来要跟天下高手过招的吗?你怎么能就这么死了?你还有好多事情没做,你还有姐姐没找到,你还没给我看过你的异化,你怎么能就这么死了?”
白艰难的笑了笑:“我随便说、说,你怎么还记得——”
他转过头去,咳了一阵,吐了两口血。
“别的事情可能办不成了。”两口血过后,堵在胸口里的东西吐了出去,白连说话都利索了不少,“异化还是能给你看的。”
柴郡猫张嘴刚想骂对方傻,但白的异化已经开始了。最直观的是体型上的变化,他的肌肉逐渐膨胀了起来,并且长出了兽类的浅色毛发;然后是清脆的骨骼错位以及重新拼合的声响,他的膝关节向内扣了过去,形成同四足着地的动物相似的那种膝盖内弯的利于跑跳的结构;接下来的一个可见的变化是他的双手,不同于柴郡猫只有指甲变化的半吊子,白连同整个手掌都变成了大型猫科动物的爪子;最后一条毛茸茸的尾巴没精打采的从他的身子底下钻了出来,而他右边的脸颊上也爬上了与虎纹类似的深色斑纹。
柴郡猫的那句傻终究还是没骂出去,而白还是温和的笑着,有些艰难的抬起虎爪,此生最后一次拍了拍柴郡猫的头。
这一次,柴郡猫回报对方的是对准心脏干脆利落的一刺。
112.
白的血液已经不会再流动了。柴郡猫清楚。对方的心脏是他亲手破坏的,用了自己所知道的最快最凶狠的手法,它应该已经被刀子搅烂在胸腔里了。因此,在柴郡猫咬破对方的喉管时,血液只是安安静静的以一种适合饮用的速度流淌出来,过了一会儿甚至还需要柴郡猫主动去吸吮。
他没有哭,在这种没有正经的食物跟水的情况下,那纯属浪费水资源。更何况他总是疑心他的眼泪在六岁那年就已经被哭干了。
不过总之,现在他的表情肯定不是笑便是了。
113.
当柴郡猫再一次抬起头时,鲜血已经染红了他的大半张脸,面部的肌肉一如既往的调整它们的姿态,或紧张或放松,让柴郡猫的唇角仍旧保持住那一如既往的弧度。
他的脸上是笑着的,表情可称温和,而那笑意却无法达到眼底。
那种稀薄的感情恐怕永远没法达到柴郡猫的眼底了,因为那里正烧着一团炽烈的火。
114.
柴郡猫决定要活下去。
他一定要活下去。
115.
不是代替自己身死的朋友们活下去之类常见于少年漫画的光伟正原因。柴郡猫从来都是一个自私的人,平常的话,他的一切行为都以保证自己活命为最高原则,其他一切的优先度都排在这之后。
这原则倒也不是没有被打破过的时候。此生间有两次,他本都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并且做好了结束一生的心理准备,完全放弃了抵抗或者挣扎,结果命运笑嘻嘻的跟他说:“我开玩笑的!”然后丢下他一人嗖的一下溜走。
而现在他只不过打定主意,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第三次了。
他要活下去。
关于生存的欲望在这一刻前所未有的强烈。
116.
地下车场之中仍旧是一样的昏暗,浑浊的空气中充斥着血腥味跟火药味,远处依然传来隐约的扭打声和微弱的啮咬声,而柴郡猫终于从那个地方离开了。
他从墙壁脚下重新进入了车场中心空旷的地区。这行为的意义并不在于找死。有了明确的目标之后,一些看似可行的计划便顺理成章地在柴郡猫的思维中一条条明确的列举了出来,而最终他决定要主动出击了——不论是对敌人,还是对接下来的新同伴。
在如此的混战里,仅凭单个人的力量怎么可能活到最后。想要活命,他就需要新的盟友。
以及新的血食。
117.
夜很长,但黎明总会来的。
柴郡猫将自己无声地溶进黑暗时,这么想着。
——「笼中笼·地下车场·第零章·X-168·柴郡猫」——
门被猛烈的拍击着,野津虎助不耐烦的翻了个身,坐了起来。从地上捡起了自己的外套,他看向了挂钟。
6点。
太早了,就算是赤城也回来的太早了。
提前告别甜美梦境的沉重感让他身心俱疲,拖着步子他走向了玄关。
那敲击声并未停下,那噪音穿透耳膜,似乎是谁用手掌和身体一起撞击在门板上一样,只是为了让这声音停下,野津虎助打开了门。而在门外的人,却是他预料之外。
坂野家总是诡事缠身。
无论是走失的孩童,还是奇怪的妖异,凡是在此处工作过的人都已见怪不怪。毕竟作为军工造船厂,此处也不是一个想走就走,想留就留的地方。倒不如说,得是有些胆量的船工才会与这家船厂签下合约,留下工作。
因此看到佐藤工头的面容时,野津虎助是有些惊讶的。这名将近五十岁的老船工表情惊慌,工服已经整个沁湿,裤腿和长靴上沾满的泥水,再加上因为一路从厂房顶着大雨跑到这里,他张开嘴一时间居然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活脱脱一副溺水模样。
“船……下水……鬼……女人……”
“慢慢来。”虎助从他的只言片语里收集着讯息,这位老船工的失态让他有些焦躁,伸出手拍了拍对方的脊背,他安慰道。
“石田他在清理管道的时候被头发拖进海里了!”
佐藤工头被这几下拍的喘过了气,他深吸了一口并一口气喊了出来。
“在船坞……?”这粗狂的嗓门像是一记重锤敲在海军中佐的脑袋上,让他的意识逐渐清醒了过来,他揉着太阳穴拿起来长靴向工头最后确认了一次事发地点,便冲了出去。
从夜间开始就一直飘着小雨,直到冲出房门时,野津虎助才意识到似乎应该拿一把雨伞。
船工之间一直有着奇妙的传闻,夜间船坞里的女性呜咽之声,从水槽里捞出的和服腰带,下水内漂出的女性头发。但传闻毕竟是传闻,这里是坂野家,虎助更愿意相信一切不过是船工的臆想,或是某只妖异的恶作剧。
……被头发拖进海里?只是被废弃物缠住了脚吧……但是出人命就麻烦了。无法散去的不安感让虎助的脚步变为了一阵小跑。
“中佐先生!”
“野津中佐先生……!”
工人们本围作了一团,在看到虎助来到现场之时,纷纷对他行礼并让开了一条小道。虎助挤过嘈杂的人群来到中央,那名落水的工人石田已经被人救了上来,有些虚弱的躺靠在一侧。虽然经过了紧急救援,脚上包着绷带似乎是受了些轻伤,只是看起来吓得不轻,有些虚弱而已。
至少没丢命,但指望从当事人嘴里能听到点什么大概不可能了。虎助松了口气,看向了周围的人群。
“头发……下水…………女鬼……”
工人们七嘴八舌的对他搭着话,虎助从一人手中抢过了扳手,不耐烦的用力敲响了一侧的钢筋骨架。敲击声回响在船坞中,被这声音所震慑,人群终于恢复了安静和秩序。
“出来一个人说话,我要知道全程。”
一位身材近乎和他一般高大的男性走了出来,这名工人并没有穿着外衣,鞋也拎在手中,似乎是刚刚下水救援的其中一人。
看着那张脸虎助才努力的回忆出了对方的名字:“小野?”
“是的,中佐。”那名高大的船工点了点头,却只说出这四个字。他的面容上透出了一如佐藤工头那般深深的不安。但一连串的无厘头事件只让虎助觉得恼怒,他感到自己的怒气从胸中升起——但那名船工战战兢兢的举起了右手,在看清那手掌中物后,仿佛被一桶冰水浇盖而过,蓄积的怒气消散了。
虎助不由得打了个寒颤,那刺骨的寒冷由脚下穿过全身。他伸出了手,克制着自己,用手指捻起了那几缕乌黑色丝绸。湿润而黏稠的触感昭示着这濡湿的长发并非人造之物,更有可能是来自于某位……人类之身。
感到所有人的视线如芒刺一般在他周身,野津虎助僵硬的点了点头,示意那位早已无法冷静的工人放开手中之物,退向一边。
将外套脱下,在此刻野津中佐必须保持镇定:“叫几个胆大的,我们下去看看。”
普通人类也无法忍受这里散发出的恶臭,虎助屏住呼吸,从小野手中接过了一只口罩。直到那白色织物完全掩盖住口鼻,他才张嘴深深的吸进了第一口气。
即便隔着厚实的工业口罩,腐烂而又刺鼻的气味依然灌入了虎助的口鼻之中。对于山犬半妖来说,没事来下水道闲晃可不是什么好选择。更何况是雨天,原本潮湿发霉的地下管道中流淌着污泥,有些气馁想起自己还穿身那身白衣,虎助带着三名船工试探着在水道中前进。
十米,二十米……五十米……
暂时并没有任何发现,很快管道就要到了尽头。也许最后他们会无功而返——这也是虎助所期望的,毕竟那只是几缕头发,可能只是不小心顺着洋流飘散于此,又不小心缠在了石田脚踝上的杂物中。只要走完这一节,确定并无异样,他就可以安心回到船坞之中,想办法编些激励人心的句子控制局面就好。
即便这样安慰着自己,虎助依然感到自己的神经紧绷,不得不承认似乎有一丝丝恐惧徘徊在他的心中。阴雨天的阳光显得有些阴冷,四周腐朽的木板和杂乱的钢铁废料之间,黑暗无声的昭示着自己的存在。偶尔传来细微的声响,令人汗毛倒立。
下水的出口就在眼前,虎助低着头有些麻木的看着脚下的泥流逐渐被阳光所照亮,背后却传来惊呼。
小野总是一惊一乍的,这是第三次了,大概又是被水里的螺钉绊住了脚吧,虎助有些无奈的想。他想要回头,但那狭长的影子锁住了他的一切动作。虎助无法控制的抬起头,看向了小野所指的方向。
日出的逆光之下,在排水口的围栏之外,那是一只纤弱又白皙的手。
有一位胆大的船工似乎想上前去,却被虎助伸手拦住,他对这位年轻人摇了摇头。
虎助深吸了一口气,大脑已经开始逐渐适应四周腐臭的气息,所以在他跨过那堆积的杂物,看到那名少女的尸首之时,他感到自己的呼吸依然是平稳的。
那只完全失去血色的手以一种令人不安的姿势凝固在水面之外,一如那失去光泽的瞳仁中印出的绝望一般。他伸出手替她解开了束缚在脖颈之上的纠缠之物……头发,水草与不知名的织物,在少女的耳际似乎闪着一缕青色的光芒,近乎通明淡蓝色鳞片附着在青色的皮肤之上。
尸首已经开始肿胀,并轻微的腐烂,但按照目前的气温来判断,这位姑娘死去的时间并不久。
“小野。”
“在在……”在背后不远处,船工用有些颤抖的声音回应着。
“去告诉坂野先生,今日封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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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事件由妖都侦探剧组特别发布,如有疑问不欢迎质疑。
那啥,我交棒了。你们看着办吧。
如果有人看到了bug,一定是你的爱不够。
「我觉得我成为了世界上最孤独的人。」
「因为最重要的地方,早已没有了你。」
其实,克莱尔·布朗从来不完全相信书上的知识。
从来。
“提问,那院长,您的意思是……我们不应该完全相信书上的知识?”
看着原本趴在桌子上有气无力却在听到这句话后立刻举起手的丹妮丝,克莱尔只是笑着问道:“那么,丹妮丝怎么觉得呢?”
没有回答,却是反问。
这是对拉文克劳来说最好的方式。
“恩……”丹妮丝拖着长音思考了一会儿才说道:“至少从目前来说,我学到的内容都是没有错的。”
很谨慎的回答,也是属于拉文克劳的谨慎。
克莱尔点了点头,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糖给丹妮丝,“这是我今早路过獾院时,一个叫做简的学生给我的。是柠檬糖,有点点酸,尝试一下?”
丹妮丝从来对自己这个新来的院长不疑有他,直接拆开塞进嘴里。
事实也的确如克劳尔所说,酸酸的,是属于柠檬专有的味道。可是渐渐地,酸味化开,变成了一股甜香味。
“哎?”这种转变让丹妮丝诧异了一下然后看向克莱尔。
“是不是变甜了?”看着对方点头的动作,克莱尔继续说道:“怎么说呢……我们所学的知识其实就和这颗糖一样,外表看起来是这样,内里也的确是这样,但是……你在深层探索下去你会发现更多的不同。所以,不能一味的相信书本上的内容,因为也许下一个发现与现实不符的人就是你。不然我们的课本怎么会每年都在更新。”
“所以——”
“我希望你们不要去完全相信书本,而是用探究的眼光看着它,并且无时无刻都要做出怀疑,并且去举证证明它。”
“也许,你就能发现一切奇妙的东西。”
克莱尔从来不相信书上那些所谓的真理,因为就是当年她相信了这些所谓的真理,所以——
所以你才会死的吧。
/
“格兰芬多。”当分院帽喊出格兰芬多的那一刻,她听见了来自格兰芬多的欢呼声。
“欢迎你来我们格兰芬多!”
“嘿!从今天起我们就是一个学院的了呢!”
周围接踵而至的交谈声让一向不善交流的她陷入了困境。低下头微微点了点头,算是此刻局促之中的她最大的回应。
坐到了空位上,来自周围的招呼声让她应接不暇,面对着眼前人对自己的询问,好久,她才听见了她的声音,“……克莱尔·布朗。”声音轻的连自己都感到丢脸,
“嗨,克莱尔!”可是周围此起彼伏的招呼声却让克莱尔一惊。有些意外地抬头,入眼的是犹如校服上橙红色与金色那般耀眼色彩的笑容——温至入心。
「嗯,很难,很难啊!哦,孩子,你有着拉文克劳所喜欢的智慧,性格也很适合拉文克劳但是我感觉到你的内心有着勇于冒险的精神。嗯,很难啊,是格兰芬多更适合与你呢还是拉文克劳更适合与你呢……」分院帽先生的话语回荡在克莱尔的耳畔。
「……分院帽先生,如、如果可以的话,我……我希望能去格兰芬多。」
「哦?这是为什么?」对于内心如此内向并且羞涩的孩子,分院帽显然对她所能提出自己的想法而感到一丝有趣。
「……因为如果我弟弟在的话,他一定会选择……格兰芬多的吧。」想起那个不管何时都会保护自己还称呼自己为‘Hero’的弟弟,笑容就不由得爬上脸侧。看着台下那橙红所交织出来的格兰芬多,内心的冰冷之处也可以融化与身体各处。
「而且……格兰芬多看起来……温暖极了。」
-
克莱尔进了格兰芬多,因为自己的弟弟。
但是她交到的第一个朋友却不是格兰芬多。
亚度瑞尔·利安德尔——那个来自拉文克劳的学生。是克莱尔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朋友。
也许就如分院帽当年所说的那般,个性腼腆的她更适合拉文克劳,在进入格兰芬多后她才发现自己是多么的格格不入。
不是不喜欢格兰芬多,只是因为自己的不善沟通,导致了对方从热情到疏远。
可是……
亚度瑞尔是不一样的。
「想要有能开心交谈的朋友吗?真是一个好愿望呢。拉文克劳——亚度瑞尔·利安德尔,期待你的来信。」
克莱尔看着书中扉页所留下的文字,久久不能平复。
是的。
他是不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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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拉文克劳的学生进入休息室后,克莱尔却没有去休息,而是去到了图书馆。
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此刻她很想来这里。
也许是因为这里是认识亚度瑞尔的地方,一个充满了回忆的地方。
“哦?拉文克劳的新院长?”
身后的声音让克莱尔回过神来,她转过头看着眼前的人,或者更准确的说,一位幽灵先生,笑着说道:“晚上好,幽灵先生。”
“晚上好,布朗小姐。”这是拉文克劳的幽灵,生前是拉文克劳的学生,“那么晚还不休息么?”
“过一会儿我就会去了。只是幽灵先生为什么在这里?”
“拉文克劳的学生都去休息了,我没有事情可做就来转转。因为我总觉得这里是一个很重要的地方,只是我想不起来到底是什么了。”幽灵先生为此露出为难的表情,“啊,布朗小姐一定不知道吧,我死前似乎磕到了头,很多事情都记不得了。”
“……”克莱尔沉默了一会儿才笑着说道:“原来是这样。那既然无聊的话,不知道幽灵先生愿不愿意听我说一个故事?”
“哦?你要说故事?”拉文克劳幽灵先生似乎来了兴趣,“那真是太好了。我喜欢听故事。”
“希望你能够喜欢。”
“那么,我就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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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莱尔!”清脆的喊声从背后响起,回过头,先入眼的是棕红色的长发,以及那好看的笑颜,紧接着的就是满满的拥抱,“你去哪里?”
诺拉·雷因斯是克莱尔后来熟起来的朋友,热情的性格与她截然相反却意外的让两人成为了好朋友。
“诺、诺拉……”克莱尔显然被这样的拥抱羞红了脸,但是她却很喜欢这样的方式,“我、我准备去图书馆。”
“哎?又去?”诺拉拖着长音,鼓着包子脸说道。
“……呃……因、因为……”
“那诺拉也要去!”还没等克莱尔说话,诺拉就打断她的话说道。
诺拉总是这样,即使是不愿意的事,但是看到对方为难的样子总会去答应。
不得不说,她的好友真的是一个非常温柔的人呢。
“恩。”克莱尔主动牵起诺拉的手,“那我们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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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在给你弟弟写信?”诺拉趴在图书馆的桌子上歪着头看着克莱尔慢慢说道,果然在课余时间还要来看书真的是一种折磨。
“恩。”克莱尔抬起头笑着对诺拉点了点。
“果然!”诺拉半撑起身说道:“这要不是你弟弟就一定是个痴汉,这姐控体质该改改了。还有啊,他不是这一年天天闹着要入学去胖揍拉文克劳的亚度瑞尔嘛。因为他觉得这个人抢走了他的姐姐,并且对方还是个男生。”
克莱尔歪了歪头,“是罗伊想错了。而且明年我就三年级了,罗伊也该入学了。他就不会再叫嚷着要来了。”
“哦?那那位拉文克劳先生岂不是要倒霉了?”诺拉突然坐直了身,玩味地笑道:“我已经感觉到了一股杀气逼近,有意思!”
克莱尔眨了眨眼,好一会儿才说道:“罗伊……应该不会这么做的吧……”
“应该?哦呵呵呵呵,看来果然有好戏了。可怜的亚度瑞尔。”
“再说我?”背后突然冒出的声音把诺拉吓了一跳,“啊,抱歉,吓到你了。”有着银灰发与金眸的男生从诺拉身后走了出来,然后笑着看着克莱尔,“嗨,克莱尔。”
“嗨,亚度。”克莱尔笑着回了一声后继续写起自己的信。而一旁的诺拉则是等着他说道:“我说你怎么不跟我打招呼?”
但是亚度瑞尔好像没有听见一样,继续问道:“在给罗伊写信。”
“是的。”
(“喂,你为什么不理我!”)
“你对你弟弟可真好,如果可以我也希望我也有这样的姐姐。”亚度瑞尔由衷地说道。
克莱尔有点惊讶地抬起头,说实话她一直认为自己这个姐姐做的不是很称职,一个需要弟弟来保护的姐姐很可笑不是么?而这一次她显然有点吃惊,“谢、谢谢。”
(“你是没听见我说话么?!”)
“不,我是由衷的。”亚度瑞尔拉出椅子坐下,这才转头看向诺拉,“不好意思,你刚刚说什么。”
“……”挫败感油然而生,诺拉决定离开这个伤心的世界,她挥了挥衣袖,慢慢说道:“我说,我由衷期待罗伊明年的到来。”
然后和他一起胖揍你一顿!
TBC.
【要不要我去天际线 捡一颗流星回来给你许愿】
【BGM:熊木杏里《こと》】
被抱回船上之后,半卫兵一直昏迷着。
阿尔维斯已经多年没见过这样血肉模糊的伤口,好在不会废掉他一双手。
“真是个奇迹……除了手臂之外基本没有受伤。”
“他能活着回来已经是奇迹了。”
“我摸摸看他是不是真的,我跟在做梦一样。哎干嘛打我?”
“住手,谁也不许碰。”
“他还没醒吗?”
“啊,老大?”
“他还没有醒来的迹象。”
“不是说止住血没有感染就没有生命危险吗?”
“他体力和意志力透支得都很厉害,失血也很多,一时半会儿不能指望他醒来。”
“……醒了告诉我。”
“好。”
基尔和卡司没有受伤,但多少也花了点时间来缓冲,船停在浅海,他们预计在岛上停留比原计划多一半的时间。这两天卡司会在栏杆边晒太阳,然后基尔叼着烟过来跟他一起晒,或是基尔在舱楼顶上望着海中曾经被染红的地方,然后卡司拎着酒上来在他身边坐下。谁也不说话,就这样一起呆着。
三天过去后第四天的清晨,基尔在房间听见船医室里阿尔维斯的呼声,随后一串跌跌撞撞的脚步声很快到了二层,一声闷响之后突然停了下来,只听见阿尔维斯上扶梯的声音:“摔着没?!”
开门仿佛回到那个春夏夜的海边,年轻的黑发男人匍匐在细软的白沙里,用双臂支撑身体。月光满照,珍珠的粉末般均匀地敷在他身上,眼中的玫瑰酒色潋滟,那么美那么可怜。
只是这一次他没有向他爬过来,摔倒时恐怕是本能地用手撑住地面,而手臂的伤在着力的瞬间绽开了,痛得全身哆嗦,眉眼都织到了一起。
基尔反应过来是半卫兵醒了,还活蹦乱跳地跑上来,不过摔了一跤。他双肩稍微一垮,放松地呼吸,蹲下去帮阿尔维斯扶他们的小鱼起来。
半卫兵脚下打飘地站起来之后才发觉自己错过了体会刚才扶住自己双肩的手的力度。他记得从相遇以来,除了拖他上船和揍他的时候,基尔就没有触碰过他。
“才清醒过来就往这儿跑干嘛?老子又不需要你操心。”基尔把他扶起来,半卫兵双手抓住他的手臂,意外地发现这次没被他打开手。阿尔维斯轻轻把他的手拉回来,皱着眉看见绷带里层层晕开新血色,忍不住嗔怪他:“小鱼你说你这么激动跑上来干什么?这才刚醒,能站得住吗?”阿尔维斯能感觉到他的重心在飘,回想起那天这些伤口皮开肉绽的样子仍心有余悸。半卫兵手还被阿尔维斯抓着,头却转过去上上下下打量基尔。基尔挑眉,分开步子,一只手搭在了腰刀上,顺带扯开了外套的衣襟:“也不知你在看什么,看过瘾了?”
阿尔维斯也没见过这架势,本想提醒一下半卫兵,但发现自家老大并没有生气的意思,遂看了看半卫兵的反应。
“小鱼——老大没受伤,卡司也没有,只有你。” 阿尔维斯大概猜出了半卫兵的意图,赶紧跟他说起以免回头老大又火了逮着自己的病号敲上两下。半卫兵才点点头,点着点着又是一歪差点倒在边上的墙上,再扶起来却见他眼里空了,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怎么回事?”基尔皱着眉问阿尔维斯,过去将半卫兵一边手臂架在肩上和他一起送他们的小鱼下楼去船医室。阿尔维斯苦着脸下扶梯:“说了他失血量不小,这三天又都躺着水都没喝,身体当然虚弱了。”安顿好半卫兵躺下,阿尔维斯还在絮叨:“船上的东西没什么营养啦要是有牛奶或者优质蛋白的肉类就好啦可怜我们的小鱼在这种无人荒岛边上受伤,最近的文明岛屿还要有十天的航程……”
基尔从牙缝里叹了口气,踱回房间踏出门外叫一声卡司和阿尔冰。两人从岗位上小跑到舱楼下,只见船长摘下了帽子脱下了外套,换上了暗色的猎装,一边被镀上晨曦色,嗓音低沉:“跟我上岛——打猎去。”
整个白天半卫兵都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稍微动了动手指,牵扯起手臂的刺痛风驰电掣过神经。
很真实,手臂上的伤里渗出自己的血,而那天,他用这双手剥夺了同为海的儿女的生命。在亚特兰提塔,他们也食用鱼类来延续生命。但是亲手杀死与自己一样傲然巡游大海、一样来自母亲的孕育的生物,曾洁白不沾丝毫污秽的人鱼王子终于背负起了罪业。
努力蜷起手指,痛觉千丝万缕缠绕上来,直到双手麻木,才稍稍把负罪感和恐惧感从脑海驱离。
很细长,骨节分明的手指,指尖圆润,指甲好好修剪过,有些苍白,世家出身的阿尔维斯说过,很适合弹钢琴。
虽说钢琴是什么他不明白,据说是一种很优雅的乐器,与贵族相称。
那时他想,本来就是贵族哦,而且还是血脉最纯正的皇室后裔哦,钢琴能配得上我吗?
现在看着指甲的缝隙间还残存不知是自己还是鲨鱼的血垢……我能与钢琴相配吗?
回想起海水里翻滚的碎肉和内脏滑腻地从身边擦过,甚至不慎吞下几口漂着尸体残片的血水……胃里仿佛有一个漩涡把五脏六腑都绞了进去……他觉得整个世界在旋转,从各个方向向他倒下倒下捣下,脑中像是有什么要炸开,他开口惨呼——却没有声音。
“小鱼?!小鱼你还好吗?”阿尔维斯被趴在床边干呕不止的半卫兵吓得急忙跑过来,路过门外的利亚斯听见响动也破门而入:“出什么事了?”阿尔维斯一边给他轻拍后背以防有东西呛进气管一边看着利亚斯直摇头。
我的声音…我想要我的声音……我想要回我的声音让我哭让我吼让我咆哮啊把我的声音还给我!还给我还给我还给我——!!
听不到的比听得到的更凄厉更撕心裂肺,在沉默的声嘶力竭之后……半卫兵最终趴在床沿垂下了头,下方的地板被温热的液体濡湿……
“他怎么了?”皮靴哒哒,扛着一头小鹿出现在门口的基尔皱着眉质问里面的二人,见两人都摇头,轻轻地“啧”了一声,遂离开了。
天色晚些后,一碗很清的鹿汤被摆在了床边的小桌上,半卫兵恍惚转头看见基尔的腰刀。“你能吃得下去就吃点。”他在边上坐下,看样子精神挺好:“听说你今天吐了好几回……你……不会是第一次动手杀生吧?”半卫兵伸开喉线,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而后点头。
“啧。”基尔把手伸到流海下面摸了摸被挡住的半边脸,随后拍了拍半卫兵的肩:“……早点好起来,到时候我有话要跟你说。”接着,起身离开了船医室。
门关好后,半卫兵慢慢撑起身体,望了一会儿那扇门。又伸出手,端起了床边小桌上的那碗汤。
静养了四五天后,半卫兵终于推开了船医室的门,双脚太久没有放在地面上,以至于如今再次感受到了那个围绕着舱楼爬行直到能站起来行走的夜晚刻进骨髓的痛楚。站在阳光底下,他比来到不死鸟号的那天更苍白,脚踝纤细仿佛能折断,手臂上还缠着层层纱布。
望着蔚蓝的海,突然很想念亚特兰提塔的家和他的砗磲床与珊瑚宝冠;那里有人从早伺候到晚;父亲宝座边备受娇宠他姿态慵懒;一个微笑就能让一票名媛兴奋得快要窒息;整个亚特兰提塔在他的舞姿里意乱情迷;他的卫队从来没让他遇到过危险;死亡是他从没有概念的东西……
真好啊,五十岚殿下,人鱼王子正安睡在深深海底的家。
真可怕,来自亚特兰提塔的水手半卫兵,如今全身已没有一寸没沾过血了。
背后突然有谁轻拍两下,转身竟是没有发觉基尔站在身后。
“现在手上能使上劲了吗?”
他微微点头。
“能爬上往舱楼顶去得那架梯子吗?”
仍是点头。
“那,等到天黑以后,到舱楼顶上来。”
这次他愣了愣,他记得从上船那天起,就没有再和基尔独处过。
“听到没有?”见他没反应不禁皱了皱眉,不知是对他说还是自言自语:“水灌进耳朵里把脑袋弄坏了吗?”直到半卫兵一脸错愕地点了点头,基尔才转身回到舵轮边去。
夜幕降临,天野再次洒满星辰。
半卫兵拼上全力爬到舱楼顶上,看见基尔已经叼着烟等在那里,身边放着一只小酒桶。他走过去屈着膝盖在他身边坐下,才注意到那边还有两只酒杯。
“你来了。”基尔掐灭了烟,抱起小酒桶倒了两杯酒,一杯深一杯浅,将浅的那杯递给了他:“你一直不大能喝,伤还没好齐,喝一口意思意思。”半卫兵接过,基尔与他碰杯,各自将之饮下。
那是很醇的地中海玫瑰,入喉馥郁,满口回甘。基尔一饮而尽后嘴角浮上笑意,回头对他说:“本来没打算把这桶找出来,不过今天偶然注意到你眼睛的颜色就突然想起了它,觉得用它来庆祝很合适。”
庆祝?
“以前只觉得你比船上其他人单纯些,想不到你之前从没杀过生……啧。”基尔抬头望了望夜空,为自己再次斟满酒:“这杯酒,庆祝你重生。”
重生?
“你上来的时候我说过我这条贼船上没有一个人身上没背过人命,现在你虽然还没杀过人,至少你杀死了比人更强大的生物……我的船长告诉过我,当一个人亲手杀死另一个人的时候,他自己也死了一次,但是作为一个负罪的战士重生……我还记得那张大嘴,还有……你。你为我死了一次,我欠你的。”
我……已经死了一次?
他撩开自己的刘海,手指覆上大片的疤痕,微微偏过脸,半卫兵刚好能借星光看见那片异色。基尔啜饮:“我最讨厌别人看见我脸上的疤,看起来很恶心吧?”他听见基尔在鼻子里笑了两声:“我身上这样的疤多得是……上船之前,我在陆地上,过的大概是类似斗兽奴的生活。在华丽的竞技场里几近赤膊地与野兽舍命搏斗,作为那些混蛋的消遣,一身疤换一条活命苟延残喘。后来,船长说他是一时兴起去看了一场斗兽表演……他看到了我。”
他的船长私下找到了他,问他愿不愿意死一次,而作为他的战士重生。他接受了,他第一次知道自己的力量是为了什么而存在。当次日的早晨他乘着不死鸟号离开港口,人们发现斗兽场领主和看守们的尸体以及全部的斗奴不知去向。
他问他的船长,为什么是他?船长笑了,这世界上有很多珍宝,你不想看到吗?
之前他从未见过斗技场外的世界,出逃的那个夜晚,他的灵魂给了一片浩瀚的星天。
洒满星辰的夜空下,他听船长讲述了无数的传说,那些出生在那不见天日的地方的人从未见过乃至幻想过的珍宝,开始成为他也在追寻的东西。
小小的牢笼不是身为奇迹的他应该生存的地方,那个人这么说着把整个世界在他面前展开。
直到……六年前,就是在他们的小鱼死去而作为他的战士重生的那片海,在他的船长被鲨鱼吞噬后。他成为了船长,他继承了不死鸟号继承了那把腰刀,继承了那些传说也一样带着大家去寻找传说中的珍宝。只是从此,浩瀚的星海下,他发现自己逐渐地形单影只。
说起这些的时候,他眼中的琥珀色很沉,漫天星辉之下仿佛真的是凝满星辰的琥珀。
半卫兵低头沉默,良久,将一只手跨过基尔的脖颈搭在了他肩上,做好了被一脚蹬下舱楼的准备。基尔也是一阵沉默,遂扯开嘴角,嗓音低沉:“……就只有今晚,天亮以后再敢这样我还是要揍你。然后……”
“谢谢。”
不是错觉。
半卫兵眼底的玫瑰酒下起一场撕天裂地的流星雨而天际真的被什么撕开了一个无形的口子,星辰倾泻而下恢弘如太阳神的箭簇正赶往地平线之下射杀妖魔。
深蓝色的天空下,万千光耀无限的星体拖曳着华丽的焰尾,静默着在盛大舞剧的结局谢幕……寂静的宇宙涟漪四起,而他醉倒在银河中央,被一切的恒星行星卫星织成的辉煌之网轻拥……流星蓝绿色的焰尾沉默在涛声中,却又像重重坠毁在心,惹起撼天动地的巨响!而后所有的星破裂成碎屑如一场永不完结的雪,飘落在天水线上,筑成一道碎光璃璃的长堤……
基尔的双眼也被点亮,琥珀色眸子在深夜里有熠熠的辉光。
“喂,你知道流星可以许愿的事吗?”基尔轻轻耸了耸肩,惹起手臂让在他肩上的半卫兵注意:“快许个愿吧。”
半卫兵闭上眼睛,以前所未有的虔诚将愿望在心中默念。
睁开眼回头却见基尔不像是要许愿的样子。对上他疑惑的目光,基尔自嘲地笑笑:“流星许愿太虚幻了,我的愿望其实也太不切实际……我不相信,那许愿就没意义。”
半卫兵睫羽缓缓开合,默默咬住下唇。
要不要我去天际线,捡一颗流星回来给你许愿?
“就算哪天高兴糊涂了想许个愿,也是很不切实际的愿望吧。”基尔重新点燃烟,嘴角含笑:“其他的珍宝我都能开着不死鸟号去找,无迹可寻的珍宝的话……让我看看人鱼就好。”
一边半卫兵突然笑得绚烂非常,把手放在了基尔头上,揉了揉他的头发,惹起一阵不满地低声咆哮:“死变态你不要得寸进尺!这是极限了!”
盛大的流星雨降临在天水线上,人鱼王子满眼温柔看进海盗船长眼底。
不用向流星许愿了,我的小基尔……这是我就能为你实现的愿望。
大家晚上好,欢迎再度来到月圆之夜☆马戏团。
这一周我们将会停留在一处小镇旁,这个小镇距离城市并不遥远,交通方便、也有不少人往来与此地。
在这段时间里我们除了为镇上的居民进行表演外,团长的一位故友在小镇边开了一家游乐园,请大家前去帮忙——
路线1
这天黄昏,团长并不在团里。
大部分的人都去游乐园想要享受一下这难得的放松时光,不过在马戏团内,总要有人留守。
“不能去游乐园好无聊啊——”就在你们这么说着的时候。
一阵风突地从小镇的一侧刮来,卷过了整个马戏团!
“哇!”虽然马戏团的帐篷没什么大碍,但是有不少帐篷里的东西被吹出来了!
其中就包括了团长的帐篷!
团长的笔记本被风吹出扯成许多碎片在整个马戏团里飞散着。
大家能帮团长把笔记本页找回来吗?
※笔记本都被撕成一页一页的了!这个笔记本已经很旧了,看起来用了很久。
※请不要偷看其中的内容哟w
※就算看了,大概也没人能看懂……
路线2
这天黄昏,你们发现原本会呆在马戏团的团长离开了自己的帐篷,独自一人外出。
联想到前一段时间流传的两个团长的传说,这很可疑,不是吗?
——这实在是太可疑了!
于是觉得这样的举动万分可疑的你们跟上了团长。
或许在这个地方,你们能发现什么……
※这个时候的团长仍然是一个人哟。
※你们跟踪着团长,会发现他走进了游乐园的办公室……
路线3
在停留在镇上的这段时间,你们一周中会挑几天白天会在游乐园打工。
而作为报酬的一部分,游乐园的园长允许马戏团的大家在黄昏游乐园关门后使用游乐场里的设施。
这里有各种各样的设施,摩天轮、海盗船、鬼屋……
虽然没有工作人员或许会让人有些遗憾,但是团长希望大家能够玩得愉快!
※请大家自行在游乐园里找到合适自己的工作——
※黄昏后大家就可以自行游玩啦,但是要注意不要损坏游乐园里的设施。
※无论是白天还是黄昏,大家都要注意不要被人发现诅咒哟。
“啊!智慧的格林家二子,罪孽的双胞胎哥哥,无论是家底还是样貌,性格(?)还是风度,都是那么出类拔萃,万丈瞩目。啊!那柔顺微卷的闪闪金发,那热诚迷人的绿眸,多么令人着迷。”
“哥哥怎么了?”看着站在镜子前仿佛演着舞台剧一般陶醉在自我世界里的Dorian,Joyce歪着脑袋疑惑地问着他的另一个哥哥。
“唔不知道。”完全没打算理会的Yuuji连头都懒得抬一下地看着自己的书。
“大哥也不知道吗?不过也不关我的事,耶!今天说好让Syvia学姐教我跳舞~差不多也该出门了!”放下观剧用的不知道从哪个学长那里抢来的爆米花儿,Joyce蹦蹦跳跳出了寝室。
这么说起来,我也该和舞伴练习一下舞蹈,毕竟日本的舞蹈和这边能不能相融合大概还学要和学姐探讨一下,嗯。Yuuji若有所思地合上书本,也走出了寝室。
这时候的房间里只留下一人舞台的Dorian,和他们三兄弟高大的室友。
“好…好惨……明明Dorian会这样就是因为你们两兄弟都已经约到了舞伴,而他还没有啊……居然就这么走了。(但是也别扔给我啊)”似乎有些看不下去的维决定上前安抚一下他可怜的室友。
“我说,其实一年级没有舞伴也很正常啦,没关系的听说舞会有很多好吃的?”
“那你呢”突然停下诗朗诵一般演讲的Dorian,低着头毫无语调地问道。
“啊?”一下子没摸着头脑的维。
“我是说,你也没有舞伴吗?”颤抖的语气里充满了对未来的期望。
“啊哈哈,其实,我早就约好了,对方啊是……”被问到舞伴的维稍微有些不习惯地红了红脸笑着开始回忆起对方,一下子也忘了对面的人现在所处的情境。
……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一点也不在意”,终于坏得彻底,“啊!梅林啊!亲爱的梅林啊!一定是你,是你要给我这份考验,哦完美的我,一定是那些姑娘们都不敢向那么闪闪发光的男士抱有幻想,啊,我是多么罪恶的存在!”
……
然而话又说回来,以Dorian的条件其实也不至于真的在偌大一个霍格沃茨约不到一个漂亮的姑娘。而且,至少在外人面前还算文质彬彬、斯文有礼的Dorian事实上在最初得知舞会消息的时候也前后成功约到过几个舞伴。然后这些姑娘们却都无一例外的在接受邀请的第二天便托人传来了拒绝的消息,并表达了自己的歉意和遗憾。
当然啦,我们的小Dorian是一辈子也不会知道究竟这些姑娘是怎么了。他的脑子里大概也只有“难道是她们觉得我太优秀了配不上我?可我不在意啊”。
那么大家都知道,真相自然不是这样,因为这件事情的幕后主谋者其实近在身边,就是格林家的末子,那个无法无天的小坏蛋——Joyce。每当他的哥哥用着一番花言巧语和格林式的假笑成功地邀约一位姑娘之后,Joyce都会瞒着哥哥悄悄向姑娘们“委婉”地透露“嘿!我哥哥可是个Gay!”
话又回到还在极端的自我安慰进行中的Dorian,终于他开始安静了下来。一般说来,毕竟第二天就是舞会了,事到如今已经没什么别的办法了,只好按维说的,去舞会大吃一顿不就好了。
“怎么可能?!”是啊,怎么可能,Dorian如果放弃了,他还是个斯莱特林吗。
“作为一个谦逊有礼的好弟弟,乐于助人的好兄长,我的任务难道不就是竭尽全力让我的兄弟们好好地享受这令人憧憬的情人节舞会吗。那么,敬请期待吧,亲爱的哥哥和弟弟。”似乎是想通了什么的Dorian整了整着装,露出了斯莱特林标准的坏笑。
—舞会当日—
热闹的学校里四处充满着欢笑和浓浓的恋爱气息,姑娘们或青涩或热情的笑语,男孩子们或紧张或得意的相互调侃。每个舞会的参加者们都赶着在开始之前不断地调整自己的着装和妆容,确保自己以最迷人的样子来与自己的舞伴共舞,又或是让自己展现出全场最闪耀的魅力。当然Dorian的寝室也是如此。
“哦大哥,你知道爸爸给我的那个漂亮的领结去哪了吗?”站在镜子前可以用手舞足蹈来形容的Joyce问着虽然也在整理着装却神闲气定的Yuuji。
“在你床头那堆蠢得要死的花束里”代替回答的却是还躺在床上只穿了一件衬衫懒洋洋的Dorian。
“哦是吗我亲爱的哥哥,那我敢问你的舞伴去了哪儿吗?”毫不犹豫地冲着哥哥的要害给了致命一击。
啪——来自Dorian的枕头攻击直接命中了Joyce的脑袋。
“嘿!我整了一小时的发型被你搞乱了你这蠢哥哥!”正当暴跳如雷的Joyce拿起了枕头正准备反击的时候,“再不走就赶不上舞会了哦,而且假设你不希望自己的头发变得更像鸡窝的话,我不认为你跟Dorian继续打是个明智的决定”依旧沉静如斯的Yuuji阻止了这场一触即发的战斗。
“我说亲爱的哥哥,你今天好像比平常还要冷静,这该不会是也在紧张吧”,来自侧躺在床上戏谑地调侃起了大哥的Dorian,而回应着他的是大哥随手抓起Joyce手上枕头朝着床上的奋力一击,之后便拽着Joyce快步离开了寝室。
“切,果然在害羞吧,总觉得让人不爽”拿开枕头的Dorian又把它放回原本属于它的位置,躺在床上翘起了二郎腿。
围观了整个过程的维表示,这是我十一年来见过最烦人的兄弟了,随后也离开寝室前往舞会的现场了。
在确认室友们真的全都离开以后,早就迫不及待的Dorian一个机灵跳下了床,拿出了他为他的兄弟们精心准备的情人节舞会“礼物”。
“Happy Valentine's day!”小Dorian在心底为他的哥哥弟弟们呐喊着!
今年的学校舞会选在了情人节这样特殊的日子,本就骚然不已的年轻人们越发地为之狂欢,鼓足了劲儿的姑娘们小伙子们在盛大的舞会现场先后亮相。今年的舞会还迎来了来自参加三强争霸赛的另外两所学校的学生们,更是为今年的舞会增加了异国的风采。
Green家的长子神色紧张又腼腆地挽着美丽的布斯女孩儿,而小Joyce则神采飞扬地牵着同样来自斯莱特林的(吃了减龄剂的可爱的)Syvia学姐正兴致勃勃地想冲进舞池代替三强争霸赛的队长们来跳第一支舞。内心正在直播着两位格林的实时动态的,自然是默默潜伏在人群深处一脸阴沉却还硬挂着一副假笑有着绅士模样的Dorian。
撺掇在人群中四处寻找庇护的Dorian一边时刻提防自己被哥哥弟弟发现,一边又要维持着一贯的潇洒形象。不断地周旋于舞会中不同小团体之间的谈话的他,看似侃侃而谈享受着美妙的情人节舞会,内心却已经被自己成功整到哥哥弟弟的脑补画面美到了天上。
随着舞会的一步步进程,勇士们跳完领舞之后,所有的舞会参与者都纷纷邀请自己的舞伴进入舞池曼舞,而眼下便是Dorian所心心念念盼望的最佳时机,因为只有这个时候所有的姑娘们和小伙子们眼里只有对方,盘旋在礼堂里的一对对年轻人轻舞飞扬,谁又会在乎可怜的小Dorian干些什么与哥哥弟弟增进感情的“友好交流”呢。
正在前方左侧不远处,由于尚未熟练习得西方舞蹈的Yuuji正缓慢笨拙地引着布斯的双胞胎妹妹起舞,尽管并不那么优雅大方,却有着一点点小小的温馨和甜蜜。被这份美满的感情陶醉的Dorian这么想着,就给哥哥下一步脚下的瓷砖甩了一个粉碎咒。尽管我们的小Dorian并不能很好地掌握这样的咒语,但是让哥哥摔一跤这样的威力已经是绰绰有余了。
“啊——”应声而落的Yuuji顺势便狼狈地摔倒在了地上,而还没来得及放开布斯女孩儿的手把对方也扯倒在了身前。
然后就出现了这样一幅情景,一个妙龄布斯女孩儿在一年级的斯莱特林男孩儿身前摔了个满怀,直直倒在了男孩儿的身上。
“YES!”暗暗窃喜的Dorian在不远处为自己的出色表现默默呐喊,简直恨不得给自己刚才那斯莱特林极了的行为加上十分。
“哦对,对不起,十分抱歉,看样子我还没能好好地掌握正确的舞姿还连累了你”一本正经的Yuuji以日本人独有的道歉方式不断向舞伴表达歉意。
“不,不没关系,我想我们该先起来”羞涩的布斯姑娘已经涨红了脸却也并不怪罪笨拙的男伴,“恢复如初!”说着给对方因为摔倒而扯破的礼服进行了娴熟地修复。
“谢谢你,你,真是个好女孩儿。你知道,我也有一对双胞胎弟弟,不过他们可不那么能照顾人,说真的,有时候还会捣乱,虽然其实也挺可爱的。”
“那么,你愿意和我再分享一些这样的故事吗,和我们不同的双胞胎的故事,听上去挺让人好奇的”
就这样,王子和公主甜蜜地讲起了故事,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了一起。
“并不啊!——————”看着因为自己的恶作剧而使本来还有点小尴尬的气氛一解阴霾反而更加顺畅甜蜜,可怜的小Dorian的内心几乎是崩溃的。
不甘心的他决定把自己现在内心所有的积怨都献给他最亲爱的,最宝贵的,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双胞胎小弟弟。寻找着Joyce的身影,Dorian迈动他沉重的步子,一点点向对方逼近。
“找到了找到了,嘿嘿嘿嘿嘿”内心阴险的笑声都漏出了声,吓得周围的小情侣们都不自觉得退开了好几步,而享受着舞会的Joyce却并没有注意到周围的空气中弥漫着名为Dorian•Green的黑气。
而正准备掏出身上所有的整盅玩具和魔杖整装待发的Dorian想甩出全身法宝的时候,突然,他顿住了。
——
“学姐!我跳得好吗!”
“好啊好啊,Joyce最可爱了!”
看着面前的这一幕,又回忆起刚才的场景
——
“Yuuji能再多给我讲些你的故事吗”
“如果你愿意的话,尽我所能”
——
突然,Dorian觉得自己很多余。干这些无聊的事情到底有什么意思呢。哥哥弟弟都有他们相配的舞伴,而我……
偌大的舞厅里,Dorian觉得自己却那么寂寞,周围的喧杂都不属于自己。耷拉着脑袋,站在舞厅的正中央,一个人,好像世界都把他抛弃了一样。
“切,我才不在乎”
说着一个人默默地离开了灯火通明的舞会。
二月中的霍格沃茨还是那么冷,甚至懒得给自己甩一个保温的咒语,Dorian就这样一个人漫步在回休息室的走廊上。不理身后的礼堂有多么的五彩斑斓,那都与自己无关。
“嘿,不就是个舞会,我有什么好在意的”
拍了拍自己的双颊试图劝服自己的Dorian刚说完,眼睛就湿润了起来,拼命忍住自己内心的情绪的他,用理智告诉自己,男子汉绝对不可以哭,男子汉绝对不可以哭,我可是Green家的绅士,一个伟大的斯莱特林,不准哭!
几乎是飞奔着冲回公共休息室的Dorian忍住内心所有的情绪就这样安静的坐在空荡荡的大厅中央看着燃烧着的壁炉,看着火焰在跳舞,连火焰也那么开心地在飞舞。
“哥哥?”
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怎么可能,现在可是舞会最热烈的时候,Joyce怎么可能会在这里,他应该和Syvia学姐正开心地享受情人节的盛宴。
那会是谁,这个世界上,还有谁会称呼自己为哥哥,这个世界上,还有谁的声音,会那么欠揍,让人听了就忍不住揍他两拳,看他可爱地回击然后嚷嚷着和自己要再大战三百回合。
“Joyce?!”
“嘿蠢哥哥!你怎么自己一个人跑回来了!我跟你讲,我刚才还和Syvia学姐说——”
“回去!”
“诶?”
“我有自己的事”
“呜……你不能有自己的事!我还在这儿!你应该和我打一架!”
“滚开”终于已经抑制不了情绪的Dorian神志不清地甩出一句简短的语句,并准备逃进宿舍关上大门。
大门合上的声音并没有随着Dorian的甩手应声而出。
小Joyce两只手使劲抵着门不让哥哥关上,什么也不说。他不知道说什么,他觉得哥哥应该为自己刚才欠揍的发言甩一记漂亮的左勾拳,然后自己回一记更完美的右勾拳,但哥哥却什么都没有做,这怎么可能,他的哥哥,怎么可以不和他打架呢。
想着想着,一滴硕大的眼泪掉在了自己肩膀上,Joyce愣了一下反应过来,这是自己的眼泪吧。他松开抵住门的手,就这样,站在地上,朝着天花板,使劲地大哭起来。
“呜啊——”
面对弟弟突如其来的哭声。
Dorian所能回应的当然只有一件事
“呜啊——————————————————”哭得比他更响。
这对平日里的捣蛋王,斯莱特林一年级的Green家双胞胎兄弟,两个金灿灿的小混蛋,面对着面,站在门里门外,就这么一起哭了起来。还有比这更美好的情人节回忆吗,Syvia悄悄躲在休息室的门口这样想着。
同样躲在门外更远处的Yuuji听到两个洪亮的哭声,欣慰地想,大概也没我什么事儿了。看了看自己的舞伴一副也是眼泪汪汪的样子,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恐怕让你见笑了,不过这就是我的双胞胎弟弟们。”
“他们非常棒”擦了擦眼睛的布斯妹妹接着拉起裙边,郑重地说“那么我想我们可以回去继续共舞了,我的舞伴”
牵起女孩的手,这个操碎心的哥哥,今天也终于可以安心享受自己的舞会了。
※不知不觉就通篇都是在说过去的故事了。
※鸦青先生的戏份少得可怜呢【擦泪
※今天也OOC的很开心【嗯?
※不过也算是交代完了小鸟的过去啦~我可以安心的慢热着去追寻爱情了。
※虽然也是个不算有趣的故事,但我的少女心也基本在这里了!事实证明我的少女心还是活的很好的【。
※于是于是~请各位看官不要嫌弃的看下去吧wwww
※啊对了,写的时候的BGM是《Winter Blossom》。伤感的我都想以死去的男票的角度在写一遍了。
侧头看去,是鸦青那很容易让情窦初开的少女们为之着迷的俊逸容貌,他微笑着等待自己的回答。斟酌片刻,她再次问道,“哪怕是无趣的事,鸦青先生,您也想听吗?”
“故事要听过之后才能判断其是否有趣,不是吗,小鸟游小姐。”
他的这番话让汐音不由得笑了起来:“说的也是呢,那我就跟您说说吧。”
“我的初恋。”
——————————————————————
我的生活与其他的女孩子不太一样。
七岁的时候,爹因为意外也追随着娘的步伐离去了。那个时候,爹的挚友小鸟游宗次郎出现在了我的面前,他收养了一无所有了的我。
“今天开始,你就是我们夫妇的女儿了,汐音。”
这句话对当时的我来说就是救赎。
在被宗次郎先生收养以后,我便跟着他学起了三味线。十二岁开始跟着他去工作,十四岁的时候我已是能够独当一面的三味线奏者了。
直到现在,已经是第八个年头。
与其他的女孩子们相比,我的青春被枯燥的练习与繁忙的工作挤得满满当当,然而父亲宗次郎却坚持要我去上学,父亲说“不要被三味线束缚,你的人生还很长,还有很多选择等着你”。
但事到如今,我早已无法放下三味线。
因为我与父亲宗次郎相同,三味线是人生中无法割舍的一部分。
于是我持续着白天上学,晚上去工作的生活。忙碌的生活让我不像其他少女那般,有足够的时间期待着爱情的降临。有时候我甚至觉得,期待爱情是一件愚蠢的事。
直到那一天,我和那个人相遇了。
或许是因为双亲及养父母的原因,亦或是因为工作的原因,我并不像一部分的人类那样排斥半妖。
对于我来说半妖是那样奇妙的存在。
比人类强大,但却又弱小。
如琉璃一样脆弱而又美丽。
一直持有着这种想法的我,在那一天工作结束准备离开酒屋时。我注意到了那个静立于院中,看着樱花飘花的白发男人。
那个瞬间,他注视着樱花若有所思的样子,让我不由得认为……
“漂亮的让人想要落泪”。
理所当然一般的,他发现了我注视着他的目光。在他转过头来与我视线相对的时候,我发现他有着与人类不同的金色眼眸。
金色的双眸在灯笼的照耀下如同夜空中的星星一样,闪闪发光。
在看见男人双眸的那一瞬,我似乎明白了那些少女所憧憬的“恋”……是怎样的一种感情。明明不知道他是谁,却在四目相对的那一瞬,我恋上了这个看起来如雪一般、纯白的男人。
这或许就是一见钟情吧。
等我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正十分无礼的盯着对方时,他却沉默着转身离去了。我站在原地有些发愣。
他是谁呢?
是这里的客人吗?
下次会再遇见他吗?
如果能再遇见他的话,我一定……这样想着的我,真的再一次在那间酒屋与他相遇了。知道了客人是他的那一刻,我兴奋到快要哭出来的地步,心脏狂烈地跳动着仿佛随时都会炸开一般。就连按照礼仪进行问候时,声音都在微微发颤。
恋爱是如此的奇妙。
后来他成了我熟识的客人。
我也注意到了他与人类之间总是保持着距离的事,他面对人类时所露出的笑容也是虚假的事。即便如此,我对他的爱恋仍然在不断的膨胀着。
我作为三味线奏者,他作为熟识的客人,我与他只是这样单纯的关系。但也渐渐的,他与我的交流多了起来。
一次偶然的机会,因没有工作而休息的我在常去的茶屋与他相遇了。
第一次我是以同样的身份与他见面。
在征得同意后,我坐在他身边与他一起喝茶,偶尔说上几句话。只是这样简单的事就让我感到幸福不已。
当他说“你与其他的人类似乎不太一样”的时候,我第一次看到他真心的笑容。
那是温柔、却又有些伤感的笑容。
非常凑巧的,在这个时候下起了雪。
与第一次相遇那个夜晚好像啊。
在这个瞬间,我流下了眼泪。
他似乎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只见他有些不知所措的在一旁看着我。还未来得及擦去泪水,我内心的话语便脱口而出了。
“我喜欢你”。
就算是说出这话的我也不由得震惊了,更何况是被告白的他。理所当然的,对方沉默了。片刻之后他站起了身,向老板娘付过了茶钱便一言不发的离开了。
抬起头看向天空,眼泪止不住的落下。
在旁似乎是看到了一切的老板娘有些担心的询问着,而我一边流泪一边笑着回答道:
“老板娘,雪花……真的很漂亮呢。”
不久之后……不,已经是久的让我我以为我不会再遇到他的时候。他再一次作为客人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仿佛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的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心很痛。
但那份对他的爱恋却依然存在。
我是专业的三味线奏者,他只是我的其中一个客人。我不断地在心里如此默念道,但扶着三味线的手却有些颤抖。如果不这么想的话,恐怕我会再一次在他面前落泪。
但在我准备离开的时候,他却握住了我的手。
第一次的肌肤接触。
他的体温有些低,但是不知为何却感觉到了温暖。
“你真的是奇怪的人类呢,明明就快哭出来了但却故作坚强的样子……”
对自己的伪装明明很有自信,但是为什么……
“为什么……?”
“听了你的曲子,不由得就这么觉得了。”
啊啊、原来是这样。
是我的曲子出卖了我自己啊。
他并没有松开手,于是我留在了那里……和他交谈了许许多多的事。
我与他之间的距离似乎正在逐渐缩短。
那之后,他作为客人与我见面的次数增加。在我休息的时候,在那个茶屋的见面次数也增加。然后在春天来临时候,我和他在一起了。
这一次,是他向我伸出手来。
而我也伸手紧紧握住那双有些冰凉的大手。
在他拥抱我的那个夜晚,他哭了。
他的眼泪在落下的瞬间结成了小小的冰,落在肌肤上时,冰冰凉凉的。
人真的是温暖呢……他这样说道。身为雪女的他,体温比其他人低上了许多,似乎也因此一直被人类忌讳着。而养育他长大的则是正统的雪女。受到她的影响,他也因此变得有些厌恶人类。
他说……若不是我的话,对于人类,或许他直到今日也会继续厌恶下去。
明明是比我年长的人,此时却如同孩子一般的低声啜泣着,看着这样的他,我伸出手将他抱在了怀里。他听着我的心跳声而逐渐平静下来。
“汐音会成为一位好母亲呢”。
那个夜晚,我做了一个梦。
我与他一同拥抱着我们的孩子的梦。
非常美好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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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小鸟游小姐的初恋啊。”一直安静地听着故事的鸦青此刻开口说道,“听你的说法,似乎是位漂亮的人呢。”
“十分漂亮哟,我再也没有见过像他那样漂亮的人了。”
“他现在……”
似乎知道鸦青会问道这件事的汐音笑了起来,“三年前他就去世了。”
“虽然很伤心,但是我与他共度的时光是十分的幸福哦。就算是现在,他依旧活在我的心中。”
“不觉得会对以后的恋人不公吗?”
“他是我最重要的人这一点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变……但是以后的恋人也一定会是我最爱的人。”
哪怕在失去他以后就对与亲近的人分离这件事感到不安,甚至开始有些惧怕爱情,但她也仍在期待与谁结下新的缘分。
将茶钱放在了已空的茶杯旁,汐音站了起来对鸦青笑道:“之后我还有工作,所以要先走一步了,希望下次见面时,鸦青先生也能告诉我其他的故事。”
提起三味线抱于怀中,已向左边走了几步的汐音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只见她转头对仍坐在原处的鸦青说道:“鸦青先生,您不认为雪接触肌肤的那一瞬间,就像是被人亲吻了一样吗?”
一个有些冰凉却很温柔的吻。
少年他在战争后的第三天被人们发现带走了。
“他的精神状况…可不太好啊…”
“不,我觉得很合适.”
“用来培养的话刚刚好,而且觉得会对组织忠诚。他除了依靠我们,还有什么办法活下去?”
于是,少年在人们的笑容下,在人们的亲切接待下,加入了组织。
周围人对他的热情使他仿佛又回到了战火还未燃烧的家乡。无疑,少年十分感谢愿意接纳他的众人。只是,大家越是友善地对他,越是与大家相处,少年心里的罪恶感越强。与日俱增沉重的不安,像是粘稠的空气一样紧贴在少年的皮肤上,令人反感,却剥不去。
————
而组织正是利用了他的罪恶感。
他们对他说—你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赎罪。你杀的人都是该死的。
而在给少年看过证据以后,少年相信了。
只是,杀掉的人从真正的罪人变成了妨碍赚取利益的人罢了。
少年怎么可能知道?即使知道了,他也什么也做不了。因为他已经习惯了杀人的生活。他除了杀人以外没有别的路可以走了。
他什么也不在乎。
所以说他已经崩坏了。
院长手里拿着一个闹钟,正在等。
“咔哒咔哒咔哒…………叮铃铃铃!!!”“唔哦好了!都回来吧!”把闹钟摆放在地板上,回过头来的时候所有人都已经站在院长身后了,有点伤痕累累,有一些手里还捏着武器没有放下来,院长不会管这些“都回来了吧?那就好咯,让我看看少了谁……”
“那么现在这里,祝贺一下那些队长有安全归来的队伍,但是却不是表彰,你们并没有将对方的队长杀死,仅仅只是在逃亡,或者是没有尽全力,我知道这一次有点唐突,但也不至于连对面队的一个队长也拿不下来吧?不过既然你们的队长活了下来,奖励或多或少还是可以给你们一点的。
院长说着拿出一个2cm*2cm*2cm的白色立方体“首先,恭喜获胜的队伍每人得到一个【白方】,在这里,我先给你们讲讲这是什么玩意……”院长拿着一个白方比划“这个小玩意一开始可能就是这么简单,密度跟水一样,但是在他进行同化的时候……”从斗篷里再拿出一个白方,把两个白方放在一起,白方逐渐融成一个白方,大小却没有改变。
“这个时候它的产量就会增产0.2倍……你们说什么是产量啊,院长我给你们举个栗子。”说着举起栗子,然后在众人巨汗的目光下收回栗子,掏出一块纯金“拿最常见的金属来吧,白方能吸取所有固体的特性。”把纯金放在白方附近,白方马上一个面上染上金黄。
“这个时候白方就吸取了黄金的元素,他在一天之后可以复制出跟他现在相同大小的黄金,然后由于之前给这个吸收了一个白方,那么他可以多产0.2倍……就是一天之后……”院长手上捏着金色的白方调控时间,白方的一面开始“冒”出黄金,一天时间到了之后,比之前白方体积多0.2倍的黄金从白方上面掉落下来,院长接住黄金在大家面前挥了挥“货真价实的,院长我这个可不喜欢拿过来骗人玩。
……然后这个是白方的第一个特性,第二个特性是……白方种类。”院长一手拿着之前的白方“这现在是一个1.2倍黄金白方,”然后掏出另一个绿色的白方“这是一个1倍玛瑙白方,假设这两个融在一起之后……”院长把这两个颜色完全不符的白方融在一起,立方体上一个面变成了绿色,另外一个面变成了金黄色,剩下的依旧是白色“这个时候这个白方就是一个1.4倍黄金玛瑙白方,一天之后的效果也给你们看看……”
拿着白方放在手里,一天时间快速过去之后那两个有色面上面脱离出一块黄金,一块玛瑙,而体积大小比原来的那个白方多了0.4倍“多出来的0.4倍不好观察呢……”院长拿着玛瑙和黄金比划。
“不过这个白方也有缺点,一个是他形成的产物只会是正方形的,第二个是这个白方只有六个面,就是只能同时产出六种不同的固体,第三个就是……白方的产出量倍,你一个1.2倍的和另一个1.4倍的融合的话,他会只保留你倍数最多的那个白方,而且倍数增加只会是0.2倍的增。”
“不过这个白方的通用性非常大,几乎任何固体都能让他量产。”收起白方继续说。
“获胜的一方我自然会给你们白方作为奖励,至于你们想不想要……就是你们自己的事情了……以及,这场比赛中表现突出的选手”
“第一位,叶瞑”手腕翻转出一个圆形水晶递过去“这是你应得的,虽然这是试验品,但是估计应该是你想要的东西,可以进行短暂的空间穿越,也算是一个简陋的传送阵吧,至于你想怎么利用就是你的事情了。同样你可以得到一小块常务区,想要怎么进行修改也就是你的事情了,两天之内告诉我你的想法。”
“第二位,Sydney”从斗篷里拿出一个小玩偶“这个人偶你可以远程控制,自己也可以附身,附身的时候会变成正常人形,躯体上的受伤都不会影响到你灵魂……以及这是一次性的,坏了我可不会给你修复。以及你可以在常务区的领取处领取到任何在你那个世界内的东西了,不过稀有的依旧不给哦!”
“第三位,Star”拿出一瓶药水“了解具象化嘛小妹妹?不过这个是针对你的魔力的,在这次比赛中你做出的努力有目共睹啊,喝下去之后试一试,看看你的魔力能不能有突破。恩……还有所有非重要的魔法卷轴你自己可以去常务区的领取处领取得到,也就算是给你当做练习用吧……”
“至于第四名……”院长的目光瞟了瞟“我觉得没什么好人选啊……要不算了吧?……哎哎哎别打我!!还有东西要公布呢……”
“获得胜利的黄队,以及蓝队,你们每个队伍能各自得到剩下六块小区中的三块,对于这三块的安排以及划分就交给你们,你们想要哪几块也自己协商着来吧,近俩天告诉我。”
灯光慢慢充满全场,一个方形的巨大平面“这里以后就是竞技场了,竞技场采用单局胜负,出场或者死亡还有主动认输都是失败,胜利者可以领取白方。”
“当然还有一种是擂台赛,不过看了看你们这么热爱和平的话光是一对一就已经很勉强了吧?”
捏着白方的院长想了想“比赛的俩个可是要自愿的啊,以及不能刷白方……这玩意可很珍贵的。”
“我们真的没走错方向吗梅尔?”望凉发现魔物放弃了追赶,于是停下脚步喘着粗气问道。
“绝对不会错的。往郁山就是向这边走。”她前方的梅尔却如同刚才只是用逛街一般悠闲的速度走路,气息丝毫不乱地转过头坚定地说道——当然,这并不是真的因为他的体质如此好,只不过由于他是一位风元素师,能够飞行一段距离,而若是仅离开地面的飞行,持续时间就更久了。
望凉心想都这么久了难道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个路盲么?以前还能用那个表情骗到我,现在想都别想!我看我们完全在走反方向吧要不怎么会遇到根本不栖息在正路上的魔物,而且竟然还懒得打要用逃跑的?
但她知道即使询问这个路盲也无济于事,于是指指远方的城镇,说:“我们还是去那里问一下吧梅尔。”然后便自顾自地迈开步走了过去。
“诶等等——你就这么不相信我的方向感么?你看我可是拿着指南针的哦?”这么说着,梅尔却也跟了上去。
终于就要走到,远远地却过来了几个熟人。
“这不是梅尔嘛!”充满活力的声音,那是带着尖尖的巫师帽,金发的维奥里纳•斯莱卡。
“哟!”抬手算是打了个招呼,“好久不见。你们也是接到任务来讨伐黑魔法师的么?”
“呜哦梅尔你终于也找到了可爱的女孩子么可喜可贺。”走近了些,看到望凉,维奥莱恩说道。
“诶~梅尔找到固定的搭档了嘛?还是个可爱的女孩子?这不魔法!”维奥里纳似乎发现了新大陆一般,凑近了脸惊讶地说道。
“你、你们好……?”略微受到了惊吓,望凉向后退了一步,怯怯地说。
“真是个可爱的女孩子……不像某些人……”维奥莱恩意有所指。
“哼。”维奥里纳转过头瞪了他一眼,继续看向望凉,握起她的手晃了晃,“你好啊,我是维奥里纳•斯莱卡,那边那个笨蛋是我的哥哥,叫维奥莱恩•斯莱卡,还有这位是米琼恩。我们是梅尔的朋友哦。”
忽视了维奥莱恩“我才不是笨蛋!我真的是笨蛋的话作为我妹妹的你又能聪明到哪里去!”的抗议,望凉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我叫望凉,很高兴认识你。”
“好啦好啦,”梅尔走上前来拍拍望凉的头,“你们也是要去郁山吗?是往这边走?”
“这倒没有。我们在等亚莎琳到了之后一起去。”米琼恩回答道。
“那你们现在是……?”
“去城外找看一看。对了你们难道已经是从那里回来了?”
“当然还没有……我们现在正准备到城里休息一下,然后明天出发。”
“诶——那不如等等一起?说起来这个镇子只有一个旅馆,等下在那里集合就好了。
”
思考了一下,梅尔点点头,“好啊。那就等会见咯?”
“待会见啦。”
于是与他们分别的两人,继续走向了城镇。
“没错吧?果然是往那边走哦?”似乎因刚才被望凉不信任而急着想要证明自己,一路上梅尔絮絮叨叨,向她诉说自己那些直接找到任务地点而没有绕远路的“光荣事迹”。
第二天,亚莎琳就赶了过来。在再次介绍之后,众人计划了起来。
“明天就去讨伐那群堕落者。”
“还是深夜趁他们睡着的时候去吧?凌晨三四点钟是最容易松懈的时间。”
“好主意。等到了郁山境内我们可以靠望凉的召唤兽们警戒,然后趁他们未发现以及慌乱的时候先干掉一部分,这样接下去的战斗就能够轻松一些了。”
“等他们反应过来了使用范围性魔法的话怎么办呢?”
“那就交给我和亚莎琳吧!”
“嗯。”
“那就这样,然后明晚出发?”
“就这样。”
深夜,梅尔叫醒了望凉。
她揉了揉眼,“好困……好想再睡一下……”
“该起来了。根据计算你已经睡了八个小时,足够了。再睡黑魔法师们也都要醒咯。”
“是是。”不情愿地爬了起来,望凉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打开房门走下楼,就见另外四人也已经准备妥当,点点头,便出发了。
白天热闹的街上空无一人,静悄悄的毫无声息。
几人都沉默不语,带着略微紧张的心情走出了城镇。
走到山脚,忽然从角落里闪过一道光芒直逼走在最边上的亚莎琳,她急忙支起冰盾,挡下了攻击。
“想不到你们也会这么多一起?”低沉的男声带着上挑的尾音传了过来。
梅尔呆了呆,阴阳怪气地说道:“哟,雷卡丘你终于退化到了敌我不分么?”
“哈?”那个声音忽然变得轻快起来,“原来是你们啊?我还想一群黑魔法师难道晚上不睡觉,从郁山出来是不是要去干什么坏事呢。”接着一个高挑的身影从树后晃出,在黑暗中双眼泛出淡淡的金色,乱窜的电流照亮了他的脸庞,更让人看清其乱糟糟的头发,正是诺林顿•雷。
“好久不见,你还没死啊。”
“是啊好久不见,你也还没死啊。”
“好了说正事。”梅尔一脸严肃,将他拉到一边,“既然你在这里的话,也是准备去讨伐那群黑魔法师的吧?”
“我其实只是接到了守住出入口的任务。”诺林顿把手插在口袋里,耸耸肩。
“不再接一份讨伐的工作么?”
“真难得你竟然会请我一起去,这次的任务挺难办的么?不过……”他顿了顿,“打架多累,还要担心队友,我还是就在这里等被你们打得想要逃走的就好。”
“讨伐的赏金可比守卫的多得多。”
“成交。走吧,让我们去讨伐那群堕落者。对了,说起来你们有什么计划么?”
“当然。而且既然你也参加了,计划就更有富余。刚开始突袭时你不用出手,之后的混战就靠你了。”
“……哈?”
“电麻他们。”
“……”
“你看要直接电死不是很难么?到时候我会使用范围型水法术,然后你用较低的电让他们失去行动力,接下来就好办了。”
“原来你是打着这个算盘么矮子梅。”
“没错。现在想要退出已经晚了哦雷卡丘。”
“谁说要退出了?黑魔法师,听上去不是很有趣么。守了这么几天一个也没碰到,我很想会会他们呢。”
“你们两个~在说什么悄悄话啊?”维奥里纳凑了过来。
米琼恩也说道:“快点走吧。等会天都亮了。”
“我们等会不用怕会有大范围魔法了。”梅尔语气略带欢快,“里纳只要召唤一个大一些的柱子大家站上去就好了,有雷卡丘来让他们不能行动。”接着便把计划详细地说明。
踏进结界,众人便明显地感到温度降低。抬眼望去,山顶白雪皑皑,在月光下显得可怖。而较下面的山腰处,则在茂密的森林的遮掩下不知隐藏了多少危险。
不等说话,望凉便召唤出了鬼怪。
「等下由望凉的召唤兽们做向导在前方带路,大家跟紧。对了,召唤的时候还是不要魔兽,找一些可以隐身的比较好,以免那边发现。」
在召唤兽隐身后又过了一会,望凉行动了起来。她向森林深沉快步行走,众人都在身后默默跟随。
行进了一段时间,望凉竖起右手拇指弯曲四指合拢,接着指向右前方。
「最开始或许只有几个敌人,那时候就由我和莱恩用风刃解决。当然较多的话就要拜托亚莎琳和里纳一起啦。」
闪身隐藏树后,望凉做了个代表“三”的手势。
维奥莱恩与梅尔互看了一眼,点点头,用上风元素加速,冲向了睡的正熟的黑魔法师们。
梅尔抽出匕首,从警戒的那人身后靠近,左手捂住他的嘴,拿刀的右手便抹上了脖子。
维奥莱恩如同预先知晓,丝毫不担心对方会发动攻击或叫醒队友一般,直直地冲了过去,左右手各发动一个风刃,解决了另外两个。
向远处做了个手势,他们便又继续前进。
就这样,他们慢慢推进,而时间也一点一点过去。
天空泛出微光,他们也将要走到半山腰。
“好——累——啊——休息一下吧——”维奥里纳拖长声音说。
“诶等干完这任务再休息吧?”米琼恩思考了一下,“累的话……需要喝些体能饮品吗?”接着她召唤出了饮料。
维奥里纳正准备开口,望凉转过身用恰好仅让小队队员听到的声音说:“前面有近十个生命反应,看来是马上就要到他们老巢了。直接上还是偷袭?”
“还是节省一些偷袭吧。里纳、亚莎琳拜托咯。”
“没~问题☆终于又到我出场啦!”维奥里纳一下子又精神了起来,而亚莎琳则只淡淡地回应了个“好”。
两人发动柱子山的召唤与冰柱,从地底攻了过去,没想却有两人堪堪躲过。
“什……”那两人脸上的讽刺还未消散,就被身后不知何时出现的虚无之物夺去了性命。
“呼好险好险,差点就暴露了。”擦了擦额上并不存在的汗滴,维奥里纳抬手拍了拍望凉的肩,“那群会隐身的好厉害!而且原来还可以实体化呀?”
似乎有些害羞,望凉扭脸看向一旁,“嗯……但是要控制它们的话还要花些精力……现在也只能偷袭用,没办法一般战斗一边指挥他们……”
“呜哦那也好厉害了呀!”
“是、是吗。”望凉的脸微微红了。
“当然!好厉害的呀!”
“好啦里纳那不过是你见识少吧?像我就觉得很正常啊。”维奥莱恩也来凑热闹。
“笨蛋哥哥你才不懂呢!”似乎同意维奥里纳的话,她头上的小蛇也朝着维奥莱恩嘶嘶的叫着。
“快点走啦。”米琼恩抬头看看,太阳已露出一个侧脸,“趁他们还没发现我们就这么打进去吧?”
“好!”
于是他们终于靠近了居住区。
笑容扩大,嘴角几乎要咧到耳根,因静电头发翘得更加欢快,而披着的外套也似乎感受到什么,如同有风从下面将其吹起一般鼓了起来,“Let’s party!”
随着这一声,维奥里纳在众人脚底召唤出柱子山,同时梅尔向守卫们放出毫无攻击性的大水流将看到的黑魔法师们淋湿,在对方感到疑惑或是正准备反击时,诺林顿也终于发动了他的攻击:对最近的几个黑魔法师施展雷电术。而在被电倒后,那电则又通过地上的积水从一个传到了另一个,最终将近一半的人因此而跌倒在地。
魔法师们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冰棱、风刃收割了许多生命,血腥味弥漫开来。
对方自然也不会坐以待毙,在他们从山柱上跳下来的空隙中,发动了魔法。
不过自然是被冰盾挡了下来。
接着便是混战的开始。
米琼恩与维奥里纳各自召唤出了青蛙与蛇,再加上维奥莱恩,被围在一群人中,不时传来山柱子生长声与黑魔法师遇到米琼恩“毒液”的哀嚎。
梅尔与望凉面对着五个敌人。
“还记得教科书里说的配对法则么?”梅尔打起了哑谜。
“当然。”望凉却完全明白一般,回答道。
梅尔勾起嘴角,“就那样吧。”
“好。”
然后,梅尔运用风的加速一下冲了上去。而望凉则再次召唤出了一堆魔物,将自己的周围防得严严实实。
第一个未预料到作为元素使的梅尔竟然会选择近战,轻松地便被风手刀解决。
攻向第二个时,梅尔则没那么好运。对方似乎同样勤于练习,抬手用十字拐挡下了他的攻击。这样一顿,剩下的三人也同样反应了过来,与之拉开距离,发起了反击。
首先到来的是腐蚀的雾气,吹开后梅尔瞬间便立起水盾,果不其然收到了腐蚀攻击。发出风遁,躲开袖箭,梅尔回跳到望凉的召唤兽旁。
正在僵持,梅尔却不知为何露出了一个微笑:“还剩两个。”
随着他话语的结束,靠后方的黑魔法师传来了惨叫——望凉的召唤物不知何时悄悄绕到他们身后,一举拿下了两人,然后便被打得消散。
拿十字拐的黑魔法师“啧”了一声,对另一个说道:“你去帮忙搞定那边那个女孩子,这里交给我吧。”
对方点点头,转身走向亚莎琳。
梅尔对着背影放出风刃,却被十字拐挡下。
“你的对手是我贝尔。”
看到诺林顿发出雷电打下了袖箭,梅尔收回目光,耸耸肩,“是~是~那就来吧!”
说着他便拔出了匕首,攻了上去。
左手挡下攻击,贝尔右拐直逼梅尔面门。
一个后滚翻向下躲过,梅尔抬脚踢向贝尔,同时放出风刃封住了他的躲避方向。
“啧。”贝尔躲向左边,虽然用暗元素腐蚀,却依旧抵挡不住风的锐利,十字拐被斩断,而手上也流血不止。
“还要继续么?”梅尔语气中带上了嘲讽,“作为堕落者的你,已经到尽头了,放弃吧。”
“既然还没分出胜负就别在那说大话了!”贝尔受伤的左手支起暗盾,右手的十字拐同样附上了暗元素,开始了进攻。
“呵。”跳起闪到其身后,匕首划过,“再见。”
“今晚去吃顿大餐吧~”带着愉快的语调,维奥里纳说道。
“都要被你吃穷啦!”维奥莱恩尽责地吐槽着自己的妹妹。
“先领了赏金再说吧。”管理着小队财富的米琼恩说。
“啊说起来我应该先去接好任务!”
“笨蛋雷卡丘,接好任务就完成你觉得那边会同意么?”
“不论同不同意我都会让他们同意的。”说着他的眼睛变为了金色。
“呜哦你?!”
魔法师们一路说说笑笑,走下山去。
而黑魔法师的营地则一片狼藉,断肢残垣到处都是,死气沉沉没有一个活人,在惨烈的阳光照射下,显得静谧而诡异。
魔方的睡前故事<不
《向女神献祭的纵火犯们》【。
请各位细细观赏,慢慢品尝《哪里不对
故事由于以诺的外出引起。
早晨,艾榭尔睡到了自然醒。没有早饭的香味。以诺不在么?回忆了一下…啊似乎是在迷糊中听到过他说什么“去镇上”、“自己解决”…等、等等自己解决?!她歪着头呆呆地坐了会,似乎在思考着这句话的意思。接着,她似乎明白了“啊,看来只能吃烤肉了…不过克罗斯的森林里的食材还真是多呢…”少女愉快地笑了起来,穿戴完毕后离开了房间,走向了森林。
……
“不愧是克罗斯的森林,真是很多食材呢。” 艾榭尔悠闲地说着,瞬间将围着她的魔兽们打倒。野猪的眼中流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情,没有见过元素使的它无论怎样也不能理解这个看上去柔弱纤瘦的少女是哪里来的这么大能力。
少女看上去很高兴,“啊好久没做野味了…先来尝试一下什么呢~”她的语调上扬,甚至哼起了歌曲。
“啊有了~来试着研究一下需要多大的火候烤野味最美味好了。”
瞬间,她放出了魔法,第一头野兽变为了灰烬。
“啊,真是太大了…”
第二头野兽变成了黑炭。艾榭尔将其切开…“啧啧完全不能吃呐。”
还苟延残喘着的野兽们瑟瑟发抖,害怕下一个就是自己,反倒希望刚才就因攻击而死。
第三,第四头…艾榭尔的烧烤和她的厨技一样,产物无法达到“可食用”的标准。
“啊我知道了!”她恍然大悟一般,“要从内部开始才行。从外面烧的话,外面焦了里面还没有熟呢!从内部开始的话就外酥里嫩一定不会错的。似乎野猪比较好掌握火候…再去找点吧嗯。”(可怜的野猪们,安息吧。)
于是,艾榭尔又开始了试验,不过——
艾榭尔不愧是黑暗料理界新秀,在试到第三头野猪时,“彭”的一声,野猪炸了开来。虽然肉终于到了可以吃的程度,但大多都掉在了地上。
——亲爱的艾榭尔,你还是让雷诺来做这些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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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天前】
“这位小哥,来看看我们家的货吧~刚进了一批,当中或许会有你感兴趣的~”一个穿着伙计衣服的人在路上拦住了艾维菲尔,用着商家最常用的语气对他说。一般来说,艾维菲尔不是一个会对古董书籍之类的收藏品感兴趣的人。但这次,不知为何,他迟疑了一下,踏进了那家看上去就很古老的店。是招呼的话语打动了他,又或是无聊了,还是其他的什么原因,我们就姑且将其认为是“女神的指引”吧。
【五天前】
梅尔表示最近真是怪人多。就像眼前这位,名叫艾维菲尔,和以前的邻居辛同样是白发的少年,拿着一张不知哪里来的羊皮纸,非说是女神的旨意,要到克罗斯去,完成“女神给与的任务”。喂喂少年啊,从你的法杖来看你是位火元素师吧?拜托多思考一下,女神的遗留之物怎么可能是在路边随便能够捡到的啊?!而且这“给与亵渎女神的克罗斯猎人们以惩罚”是什么啊?虽然三o传说似乎对女神有所不敬,但是你指定去克罗斯西部是要放火烧了森林么?!而且雇佣我这个风系元素师难道是要我煽风点火么?要是你等烧了差不多要我灭火的话…人和自然是不能抗衡的啊我说!就算你付了十个金币依旧是不行的啊!要不是正巧要去克罗斯找位老师的老友为了省点路费谁会接这种奇怪的任务啦!这又是谁家孩子的恶作剧吧,啧啧可怜的人呐…
——不论你怎么想,你已经接下了任务就不能中途退出了呢,梅尔。要怪就怪你的名声大以及擅长的正好有风元素吧。
【三天前】
“以诺,听说克罗斯西部的弗里韦那边有《奶茶制度》的残页,我们去看看吧?”
“就是那本由巴伦.布莱克先生写成但现在已经失传的《奶茶制度么》?!”以诺一惊,差点将杯中的奶茶晃了出来。
“就是那个没错!听说布莱克先生受到了女神的青睐,有许多次遇险经历却没有丧生,走遍了整个维兰大陆,甚至到达过世界边缘,将上万种不同地区的奶茶一一记录下来,从而完成的书籍。”
“记得曾经听说过布莱克先生一生最后悔的事情就是没有亲眼见到过奶茶兽,他痛心疾首地呼吁大家保护生态…不过话说回来那本书不是已经失传了么?”
“不管消息是不是真的都去那边看看吧。反正离得很近。”
“好。”
被女神选中的少年少女们,踏上了作为审判者的旅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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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尔与艾维菲尔到达森林时,听见的便是那“彭”的一声巨响。
“那是…什么事情?”梅尔疑惑道。
“去看看就知道了。走了。”行动派的艾维菲尔说着便跑了出去。
“现在的小孩…啧啧。等等我啊~”说着,梅尔追了上去。
两人到达了声源,却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到——
一个看起来纤细的女孩子周围,围了一堆已看不出是什么的魔兽,而中央的少女,似乎正在研究什么高深的课题一般,眉头紧皱。
“那个…你是在干什么?”看着这诡异的场面,艾维菲尔不得不出声打断了少女对那头可怜魔兽的注视。
“烧烤研究。”女孩似乎很平常般地吐出了令人难以理解的话语。
“…需要帮忙么?”
“你们是来这里干什么的?”似乎是看到艾维菲尔的法杖,艾榭尔稍稍放松了些。
“我们是来完成女神给与的神圣任务的!” 艾维菲尔自豪地说道。
艾榭尔好奇地挑了挑眉“那是…什么?”
“你看了这个就明白了!” 艾维菲尔拿出了那张破旧的羊皮纸展示给了艾榭尔。
“啊这样…很有趣的样子。算上我一个。”
“要烧的话先在森林中央布上法阵吧?这样更便利。”
“那我们开始行动吧!”
准备完毕。开始了正式的放火仪式。
“赞美女神。克罗斯作为女神给与了祝福的国家,竟然流传那污蔑女神的三o传说,今天,元素使艾维菲尔、梅尔和艾榭尔,以此森林为祭物,替您对他们施与惩罚,以表我瑞列洁斯的遵从。美妙。”
“那么,开始吧。”
艾维菲尔拿着他的魔杖念起了咒文,艾榭尔似乎在准备着一个大型的法术,而梅尔则运转起了森林中央的法阵…
【傍晚】
“以诺,你怎么现在才回来?”少女微笑看着男孩。
“你忘了么?今天我是去看看那残本到底是不是真的存在。”
“啊那结果呢?”
“果然瑞列洁斯都少见的东西这边怎么会有…对了,今天北边的森林听说发生了火灾,不会和你有关吧?”
“怎么可能呢?那是女神的怒火吧?”艾榭尔笑得甜美。
“看上去今天很开心呢?”
“啊遇到了有趣的家伙,一起做了有趣的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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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关于克罗斯北部森林失火的故事。
诶?你问我另外两位之后去干什么了…?
那就是另外两个故事了。这个故事只是想警示那些不尊重女神之人,小心女神借那些狂热地崇拜着女神的人们之手降下惩罚。
There is neither happiness nor misery in the world; there is only the comparison of one state with another, nothing more.
He who has felt the deepest grief is best able to experience supreme happiness. We must have felt what it is to die, that we may appreciate the enjoyments of living.
——《The Count of Monte Cristo》
在这世界上既无所谓幸福也无所谓不幸,只有一种状况和另一种状况的比较,如此而已。只有体验过极度不幸的人,才能品尝到极度的幸福。只有下过死的决心的人,才能懂得活着有多快乐。
——《基督山伯爵》
梅尔.F.温特的童年,在一个大庄园度过。不愁吃穿,家中有许多的佣人,每天想的是如何去游戏以及贵族礼仪和魔法知识的学习。当然这一切都只存在于他10岁之前的记忆之中。
在那之后的童年记忆,则充斥着背叛、贫穷、严厉的母亲还有忍受着病痛的父亲。——不过,也是有令人温暖的部分…比如老管家伍德,还有那个新家隔壁的小女孩…
【1490年,夏日,花园】
“梅尔哥哥~今天又要给我讲什么呢?”辛.Z.玛卡布勒,声音甜甜长相也如此甜美的女孩,一个召唤师,我的邻居。虽然已经住在这里一年了,但依旧没有搞清楚她的双亲到底是做什么工作的,或许是间谍也说不定?咳咳当然是开玩笑的。
“关于精灵的故事如何?”
“那个你已经讲了快一个月了,今天说些关于别的嘛”
“那么…来说说对于世界尽头的冒险?”
“好~”
“在很久很久以前…”
“那是多久呐梅尔哥哥?”
“在辛的爷爷的爷爷的爷爷还没有生出来的时候,在三国停战之后,曾经派遣一支队伍去寻找世界的尽头,能够被选上船的都是各国的勇士。当中有位三方共同选出的船长,名叫辛巴达。他是位元素师,掌握了各种元素。他也有很强的格斗能力,而且受到女神的祝福,他是被预言的探索者。为了成为船上的一员,各国的勇士们纷纷进行了激烈的比赛…
好了,今天就说到这吧,我要回去了呢”
“诶~今天的好少呢~”少女都着嘴似乎并不满意。
“好啦好啦明天继续。辛也该回去了吧?再偷懒的话可就变成大懒虫了呢”
“哼我才不是懒虫呢!倒是梅尔哥哥最近呆在外面讲故事给我听的时间越来越少了,小心变成书呆子。”
“是~是~辛是个勤劳的孩子,我是个书呆子”我无奈地说道。虽然辛可爱得让人有些舍不得,不过还是练习魔法更加重要,家里那本关于法阵的书也还没有看完,现在和从前不同了,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做呢…
回到家中,清理了院子,总算能坐下开始学习,但没多久就又听到了母亲训斥凯斯的声音。凯斯是母亲的收养的孤儿,在我们家做女佣。在遣散的时候,只有她和玛丽阿姨留了下来,她只说了一句:“夫人需要我的服侍及陪伴,我的这条命也是她给的,离开这里我又能去哪里呢?”但是我知道,其实有位家室还不错的青年人已经看上了她。那是在一场舞会上的相遇——啊抱歉似乎扯远了。母亲她似乎因为当初有内贼串通才令父亲的罪名成立而对家中的佣人怀有怨恨,总是把怒气发泄在她身上,但她从未抱怨…
“咚咚”敲门声响起。
“梅尔少爷,该吃饭了”说话是家中的另外一位女仆,玛丽阿姨。她的孩子在之前曾经想要接她回去养老,但她似乎对这个家放心不下,于是留了下来,准备每日的三餐。
“啊马上就来。”我看着魔法书,含糊地回答。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轻轻地关上了门…
……
【1945年,墓地】
继母亲离世之后,父亲也终于脱离了病痛的折磨。他们两个的墓碑紧密地相靠着:
“汉娜.H.温特,1459-1493”
“布莱恩.,c.温特,1455-1495”
雨中,一把伞出现在了梅尔的上方“少爷,回去吧…”年迈的管家伍德说道。
“伍德爷爷,我想出去闯荡,历练自己。”沉默的少年终于开口,说出的话语却令人惊讶。
“…那接下来的一年,我可是会好好地训练你到不会被杀死的程度的。虽然比不上毕维斯(前家庭格斗老师)那么专业,但训练你还是绰绰有余的。”
少年深深地鞠了个躬,“那就拜托了,伍德爷爷。”
【1946年】
我看了一圈这已仅剩我一人的房子,拿起准备好的行李,锁上了大门。凯斯在母亲去世之后离开了,听说现在和那个商人结了婚,生活幸福。玛丽阿姨与伍德爷爷几天前也离开了,回到子女身边养老。是时候离开了。这里已经…
“梅尔哥哥,要走了么…”辛的声音中带着哭腔
我笑着摸了摸她的头“我要走了,辛一个人要乖一些哟。”
“但,但是没有人给我讲故事了”辛哭了起来,“本来这里就只有梅尔哥哥你和我差不多大,你走了之后完全没有人陪我玩了…”
“那么…这样如何?等辛长大了,如果成为厉害的召唤师,那我就带上你旅行?”回到这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再说辛的父母也不会同意的吧…不过先骗过去再说。
“那就这么说定了!不许耍赖!”她伸出了右手,“来拉钩钩”
“当然。不过要是辛的能力不够的话,我可是会嫌弃地不带上你的呢?”微笑着与她立下了誓言。但是,能力够不够可是我说了算吧?而且…或许不会再见面了…
对着那渐行渐远的背影,少女停止了哭泣,用充满自信的声音喊出了这句话语——“再次见面时候我一定会让你刮目相看的!”
远方那行走的人影顿了顿,挥了挥手便不再停下。但嘴角却有一抹自己也未曾发现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