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米琪雅
标题:夫人的遗物
五千字不到的一个短篇!我觉得完成度还挺好的诶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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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音的脸隐在香薰逸散出的烟气里,显得陌生又熟悉,我低下身子为她掖好被子,恍惚听到一声低沉的笑。我抬起头,看到二十年前夫人的那张脸,似乎叠在阿音的脸上,那一夜惶惶不安在黑暗里的逃亡,又立刻回到我的脑海中。
“母亲,给我讲讲那个故事吧。”她小声地催促起来。我嗅到她周身缭绕的香气,感觉我和夫人的位置悄然置换,只是小小的我,似乎未能从那一夜就此逃离。
阿音是我的女儿。
她今日回家的时候,我正看着山坡的竹林出神。
这座宅邸坐在密林边缘,要顺着石板铺就的小路走上好一阵儿才到城镇。逢魔时刻,光压着沉沉的风坠下来,让人的影子长如细竹,被婆娑的竹叶裹成暧昧不清的样子。我总拼命留意去听竹林被风拨乱的喧嚣里,有没有不该错过的声音。有时候是鸟叫,有时候是狐鸣,更多是惊鹿受不住水的蓄积,竹筒的一头嗑在石头上发出闷闷的响动。
阿音也不喊我,静静地站在我旁边。我留意到她的时候,她也如我一样看着竹林发呆,但是被风一激,下意识地咳嗽起来。她穿着秀气可爱的八重樱和服,乍看如人偶娃娃一样美丽,眼睛亮得像被月亮洗过。她把手鞠球抱在怀里,露出一小节白皙的手腕,仿佛会在夜色里发着光。
“夫人……”带她回来的妇人跟在她后面喘着气,好像带阿音回来是负担很重的事情似的。
“辛苦了。”我一只手牵住阿音的手,让下人把阿音的手鞠球收好,准备领她回去吃晚饭。那妇人却十分冒犯地上前,用眼神示意我有重要的话要讲。
我沉默地往旁边错了两步,让下人先带阿音回去。正想转头,我好像看到阿音对我笑了笑,露出不属于这个年纪的婉转妩媚,再仔细一看,她还是和刚回来一样,面上十分平静,对我稍稍点头,用袖子掩住嘴巴,小声咳嗽着,往内屋里去了。
仆妇见阿音进了屋,立刻小声对我说:“夫人,今天阿音小姐一直在玩手鞠球。她……”妇人有些吞吞吐吐,我不悦地皱了下眉,她机敏地快速讲了下去,“我一直没留意她在看什么,后来绕到她前面才发现,她把养在荷花缸里的一条鱼丢在地上,看着它扑腾,然后在一旁静静地玩球。我发现的时候,那条鱼已经不再动了,阿音小姐让我把它丢进小溪里去。夫人您之前说让我留意一下阿音小姐,所以想着这事有必要告诉您。”
说完她就不再多话,恭敬地垂下头。
我眼前立刻出现阿音不做声地拍着手鞠球的样子,小小一团玉雪可爱的人,身旁是一条颇有生命力的鱼,在湿漉漉的石板地面上反反复复翻跳着,幻想着下一次起跳就能落到象征着生命的水池中。而她随着这节奏拍着球,既不动手捞它,也不远离它,而是一直看着它挣扎直至死去。
我笑了起来。
“我知道了,不是什么大事,辛苦了。”
妇人听完我的吩咐,脸色变了变,失望和狼狈交替在脸上闪过。但对我来说,这确实不是真正需要注意的,几岁的小孩子对生命没什么敬意,是什么很奇怪的事吗?
我听着竹林的喧动,心想,今晚阿音又会缠着我讲鹰野夫人的故事吧。
阿音从小就有不明原因的咳疾,我和丈夫都没有这个病,但大夫说这种病大多是遗传,可能我们祖辈有人得过,所以阿音才会生病。丈夫听过就问我,是你母亲得过的病吧,我便低下头默认。
我将阿音床前悬挂的那枚镂空香囊里填上香药点燃,不多时,渺渺的白色烟气伴着熟悉的香味发散出来。阿音用过晚饭不久就会困倦,但她总要拽着我袖子说:“母亲,给我讲讲那个故事吧。”
她用被子盖住嘴巴,似真似假地低低咳了两句,我觉得她这时流露出的小孩子的狡猾十分可爱,让我没办法拒绝。我就会点头道:“好,那就再讲一次。”
那是我小时候发生的事。
阿音现在过着非常舒适的生活,除了有治不好的咳疾,有时候表示没有同龄的朋友有点寂寞,我觉得她的生活非常幸福——而这参照的对象,正是我的生活。我出生的时候,正值此地战火纷飞,我从懵懂无知的幼儿逐渐成长为有所知觉的少女之际,每日都在忧心何处能觅得更多食物,会不会第二日就草草死于某地。
阿音已经很难想象饥饿和疲惫可以让人煎熬到何等地步,这座城池如今平静祥和,百工百业颇有生气,一切井然有序,但战火中,大家都惶然,家里屯的食物和金钱,轻而易举就会被邻人抢夺,如果没有付出生命也要夺回的气势和决心,那就只会一直被欺辱。
有一次我讲到这里,丈夫在门外听了头两句,大为惊讶,拉开纸门问到:“那时你生活竟然如此艰难吗,我听说鹰野家虽在战火中受到几次兵匪洗劫,总算还能保有一点体面。”我听到他这样搭话,挺直后背不予回答,他自觉没趣,又因打断故事被阿音气恼地瞪了一眼,讪讪地退出了房间。
终于有一日,听闻此地城要破了,我惊慌失措之余,被大人挟带着上了一辆车,那辆车被密实的芦苇和细柴形成的柴堆裹住,长车的后方有一处窄窄的门,我顺着爬进去,黑暗中隐约看到七八双同样惶惶不安的眼睛,大家似乎是要用这辆伪装的柴车,在城破之前通过一层层毫无理由的筛查,逃到隔壁城池去。
我就在这时候闻到了那股香气。它虽然带着浓重的药味,却不带着让人烦躁的病患的死气,反而让人心里无由地平静了一些。那是夫人惯用的香囊球,因为她一直有咳嗽的疾病,所以请人配了药,可以助她调养身体。
夫人看到我看她,就笑着朝我招手:“来我这里。”
我不做声地坐到她旁边,低着头去瞥她的衣服,她穿得相较于我想象中的样子要更朴素一些,是一身灰黑色的和服,在黑暗中,随着她抬手去调整香囊,有低调的银色丝线在袖口若隐若现,要近到像我离她这么近的程度,才能看清一点。
柴车缓缓地开动了,夫人平静的脸上也像是有一些紧张,但是察觉到我在看她,又改换为胸有成竹的笑容,我在一片黑暗的柴车里本应看不清她的脸,数次给阿音讲述这个故事时,也一遍遍怀疑,我是不是在记忆里把想象中的夫人的表情叠加在了一起,我时而觉得她有一张将死老人一样沉凝瘦长的脸,时而觉得她有着莹白如月的干净生动的脸,她的表情也在我脑海中含混成一团,但是我又说不出地觉得,这就是她。她腰带上挂着那枚缓缓燃烧释放着药香的镂空香囊,在柴车的车辕发出磕碰声响的时候,她会用袖子掩住口鼻,低沉喑哑地咳嗽一两声。
我每次讲到这里都会停下来,去调整一下香囊里的香药。而阿音就会问:“这就是鹰野夫人遗留的东西吗?”
我对她点点头。
在缭绕的烟气下,阿音可爱秀气的脸也变得有些妖冶起来,我看着她瘦弱的手臂支起身子,痴迷地看着香囊,想要听我继续讲下去的样子,心里就会微微一动。
我继续讲了下去。这个讲了一遍又一遍的故事。
柴车每次经过查验关卡的时候,车内的空气就会异常沉凝安静,车外役人骂骂咧咧的声音和车夫好声好气的陪笑轻而易举就会传进车厢,有时候车尾和车头的柴堆会被搬开查看,有一次,甚至有短刀刺了进来,我们都用力捂住了嘴巴,生怕不小心发出声音,那这一车人的性命恐怕都要交代在这里。
阿音也跟着我的故事捂住了嘴巴。
在经过了五次这样的盘查,车轮触碰地面的声音也变得更加有力的时候,我看到夫人似乎微微轻松了一些,她侧耳听了片刻,低声说:“已经出城了。”
这句话让车厢里的几人都小小地雀跃了一些,大家只待在下一个关隘前,约定好的地点下车,就可以离开痛苦,奔向更有希望的所在。
而这时候,我心里却有不安的惧意,有什么很不妙的感觉在我胸膛里蓄积,连夫人随身缭绕的香味都变得有些凛冽起来。明明车轮的声音还在正常地向前,可是,我好像听到了风在呼啸,不对,明明没有声音,周围寂静无声,可是,既然有车轮的声音,怎么会寂静无声,啊,不知什么时候起,车架已经停了下来。
我听到车夫极恐惧地大叫,随后是有尖锐的穿透皮肉的声音,再然后,沉重的脚步声朝这边一步步走来了。
我那时候满脑子只剩下逃跑的想法,但就像在野外遇到黑熊的小鹿,只知道僵直地坐在原地,像是在等待迟早要来的死亡,身体和大脑断了线,都不知道如何指挥自己的脚挪动两分。
夫人深深地吸了一口香囊的烟气,重重咳嗽了两下。
脚步声停下来了,随后,是一个不怀好意的男人的声音。
“什么啊,我还想谁有这等安排,原来是鹰野夫人啊。”
夫人笑着从脚下的柴堆里拔出了什么东西,握在手中,然后平和地示意其他人坐着别动。她明明在狭小的空间里只能弯折着身子,缓缓走出这座空气污浊的狭小柴车,行动却让我感觉如此优雅。她把柴车后方的草垛推开,就像这里只有她一人一样走了出去。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我一无所知,因为我只能在车里发抖,心里汹涌着凄惨大喊: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但我明明心里溢满了狂乱的嘈杂情绪,身体还是忠实地把倾听到的声音反馈给了脑子,让它牢牢记住今晚发生的一切。我听到夫人似乎在车外压抑着咳嗽和对方说了一两句话,突然响起锐利的武器相碰的声音,金属摩擦出刺耳的声音,随后又是两三声沉闷的响声,世界又安静了下来。
当夫人手持着行灯出现在窄小的柴车入口处,我终于哭了出来。
“好了好了。”她的发髻完全散乱下来,半张脸隐没在黑暗中,“本来还想送各位到前面的坡地,现在是不行了,就在这里别过吧。”
没有人讲话,大家沉默地从车里爬出来,颤抖着给夫人磕头,然后离开,每个人都知道如果不是她的话,现在自己应该已经是尸体了。
大家一旦离开,就像回到溪水里的鱼一样,倏然消失在沉沉黑夜里。这辆溅满血肉的柴车,孤独地停在原地。我抽泣着,缓缓从车里爬出来,跟着夫人,看着她咳嗽起来,然后倚靠在溪水旁的花树下,我低声地对她说:“母亲大人……”
这一夜后,鹰野夫人的生命就停留在了这株盛放的白色梨花下。
我的故事就到这里结束了,阿音每次听完,都露出有些不够满足的神色。她明明已经听了几十次这个故事,却还是想再听一次。
这让我想轻轻抱住她,细细看她的眼睛,要从中看出点什么。
她会问我:“母亲,鹰野夫人只留下了那枚香囊吗?”
我点点头,我带走了它,它是一枚极为精巧的镂空香囊,里面除了燃烧香料的空腔外,下一层还有一个密盒,里面有所填香药的方子和鹰野家的徽记。我靠这枚香囊,战后取回了鹰野家的小半产业,更多的,就不可避免地失散损毁于战火中了。
我将这枚香囊封存了很久,直到有了阿音,医生又诊出她胎里带出的咳疾,才又寻出来,让医生辩了方子,重新制了香药。
我低头想要催她入睡,才发现她不知何时已沉入梦乡,我看着阿音恬静的面庞,心里有奇妙的涟漪一层层荡起。
她竟然和夫人长得如此相似。
我伸手攥住那枚镂空香囊,任由灼热的烟气熏烫我的手掌。这持久的疼痛啊,和那个夜晚一模一样。
那一日,我对夫人哀哀抽泣着说:“母亲大人……”
她则笑着从高处不带情绪地凝视着我:“这是谁家的女儿,怎么贸然管我叫母亲呢?”
我伏下身子,浑身都在颤抖:“夫人,您需要一个女儿,不是吗?”我指着她身后空虚飘落的花瓣说:“如果小姐还在的话,您不希望她继承家业,拿回鹰野家的一切吗?”
她眯起眼睛看了我一眼,低低咳嗽起来。似乎自己已经想通了什么,不再问为什么我会穿着和她的女儿相似的衣服,明明我只是最微不足道的卑下的贱民。
“那孩子,没有逃出去啊……”夫人苦笑着,将按在腰腹间的手挪动了一下,大片黑红色的血液从她黑色的和服上缓慢地流到了地面,她无可奈何地摇头道:“这都是不重要的东西……比起活着……也罢!”她突然精神振作了一些,对我说:“把头抬起来吧,既然你想要,那么就给你。你手中那柄苦无,也不用再拿着了,我注定要死在这梨花树下。”
她完全彻底地看透了我。我那些卑劣、阴暗、无可抵赖的贪得无厌,在夫人的眼睛里被看得一清二楚。
你就背负着这样苦痛的遗留之物,用鹰野家的名字活下去吧。
她留下这样的祝福,或者说诅咒,在我的怀抱里用力地呼吸着,咳嗽着。在我的故事里,鹰野夫人像瞬间绽放飘散的花瓣一样离开了人世,但真正的死亡何曾宽悯地垂怜世人,即使她知晓生命将走到终点,生命本身也粗鄙地努力想要活下去。我用手压住她的伤口,感觉血液无法止住地从指隙间涌出,她的每一次咳嗽,每一次呼吸,都在我的手掌留下烧灼的刻痕,我就这样拥抱着她,一只手压住她的伤口,另一只手则死死攥住凶恶的武器。香囊里逸散出的香气如此浓烈,自此覆盖了我的全部人生。
如果有人看见,深夜摇荡的灯火旁,飘散的梨花花瓣下我们二人的身影,都会觉得这是一个女儿拥抱自己的母亲,但我和夫人都知道,我只是在等待她终于死去。
就像阿音沉默着拍手鞠球,看着翻跳在地面的小鱼逐渐死去。
作者:【十一招】三个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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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先生不喜欢乌鸦,倒不是因为那喑哑的叫声或食腐的习性,单纯就是一点。
他不喜欢颜色。
是的,他是个怪人。住在最为阴暗、偏僻的乡下,房子周围只有些怪异的树木——它们不长叶子,一年四季都不,随着时间的推移,只是尽可能夸张地伸展着枝条,形成一种扭曲的图像。那地方似乎没有晴天,一年四季都被厚重的阴云笼罩着,或者说,即便阳光能穿透云层的阻碍,却也只能在更为厚重的墙壁与窗帘前止步不前。房子笼罩着灰白色的雾气,王先生就住在那,屋子里也是一样,所有家具都是由他亲手打造的,原料就是那些灰白色的怪异树木。唯一的电器是一台年代感很强的老旧电视机,在我前去拜访时,它偶尔会开着,灰白相间的屏幕上能大概看清几个人影,只是声音却被更为巨大的刺耳电流所取代。
我偶然听说到了王先生,在一次酒吧聚会的闲谈上。醉汉们夸耀着自己的过往,试图显露出一些过人之处。王先生就是他们的谈资,被称为“阴郁的疯子”。
“我讨厌那些彩色的鸟,尤其是乌鸦。”
他说这话时,眼睛是微闭着的,双手摊开,整个人呈现出一种超然的状态。下一刻,他喘两口粗气,以极其愤怒的神态冲着窗外大喊。
“滚开,你们这些肮脏的东西!”
紧随其后的是扇动翅膀的声音,一大群乌鸦飞向天际。
“总是这样,总是这样……”他嘟囔着,之后似乎还有几个字,但我确实没听清,总之不会是什么好词,从他那阴鸷的神情上就看得出来。那时我只当他是个疯子,应和着点点头。
“是啊,我也不喜欢乌鸦。”
我费了好大力气才让他愿意和我交谈,这鬼地方的路我已经能闭着眼走下来了。我是个穷困潦倒的小说家,靠给花边新闻和地方小报投一些故弄玄虚的文章过活。只是近期却忽然没了灵感。我已经山穷水尽了,迫切地需要在文字间扒出下一口饭,只能将目光投到这怪奇的人身上。
“记住我们的交易,我告诉你我的过去。你也要告诉我你的过去,有关乌鸦的过去。”
我继续点头,还偏得装出一副尊重他的模样。
“我的家,就在这个小镇上。哦,就是这里,你现在脚踩的地方。那时这还住着许多人,旁边那些废弃的屋子就是他们的。现在只剩我了。我的父亲是个疯子,从我出生开始,始终躲在屋子里,不去工作,不去见人。他喜欢养鸟,屋子里是各种彩色的鸟类,那时没有乌鸦。我的母亲离开了,据说是和哪个男人跑了,我不记得她的样子了。好在我的父亲没有任何恶习,靠着一些存款,我们还能生存。”
故事刚开了个头,忽然他话锋一转。
“该你了。讲一段你的故事,我会继续说下去。”
该死,这个家伙,那双浑浊暗淡的眼神里此刻却闪着精光。我早该料到,他是疯子,不是傻子。可恶,我哪有什么有关乌鸦的过去,都是说出来骗他的!
我搜肠刮肚一阵,往日的油嘴滑舌却在此刻没了作用,我想着,就在他表现出不耐烦之时,忽然有灵光闪过。
“我的故事很简单,我小时候没有父母,在一家孤儿院里长大。孤儿院的管理者,那些该死的蛀虫对我们很差,孩子们总是吃不饱饭,每天晚上饿到睡不着觉。那时候,孤儿院建在一片树林里,再旁边是墓地,天上总会有乌鸦飞过。那些令人作呕的,吃腐肉的鸟。”
以上是我的亲身经历,接下来的故事我还没想好。
“该你了。”
“后来,镇子上建了工厂,就在河流的上游。我不记得那是什么工厂,不过做的一定是些恶心的勾当。每天晚上,他们会偷偷向河流里排放垃圾,污染水源。我父亲养的鸟都死了,那些彩色的羽毛在空中乱飞,后来,镇民们一起抗议,但是工厂依然在那。直到有一天,河流里飘起了我父亲的尸体。”
他没再说话,只是平静地盯着我,我知道他的意思。
“我们没有吃的,就只能四处寻找吃的。但院长几乎不打卡孤儿的大门,院里很快什么都没有了,就连最后一根草也被我们拔了出来。后来,聪明的大孩子偷偷拆下院长的皮筋,虽然那次我们几乎要被打死……但没关系,我们有了弹弓,可以打乌鸦来吃了。”
“不。你要说完。”
“什么!”我几乎要暴起,怒视着他,对峙良久后,他依然是那幅平静的模样。最后我只能叹一口气。
“我会留下最后的结局的。这是我的底线。”
“可以。”他说。
“我们捡起石子,打下了许多乌鸦。真开心呐,那简直是我那段人生中最快乐的日子。只是不能生火,不然会被院长发现的,于是我们就生吃着乌鸦。一只又一只,多好吃啊,后来所有的乌鸦都没我们吃光了,我们甚至连那些带血的羽毛也没放过。但我们还是很饿,饿极了,有一天晚上,吃乌鸦最多的孩子忽然开始大叫,他的身上开始长出羽毛,逐渐成为了一只大乌鸦……不能被院长发现了,不然她一定会知道是我们偷走了皮筋,同时,我们太饿了。于是我们吃了他。”
“到你了。”我说。
“我的父亲死了,他们带着他的尸体,终于关停了工厂。工厂消失了,他们也慢慢走了。只留下我自己,这只留下我自己!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没有别人,只有我自己!”
忽然,他爆发出一阵癫狂的笑声,在那翻滚着的声浪之中,周围的一切开始抽搐,溶解……我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跑,快跑,跑的越远越好……我逃离了那所笼罩着灰白色雾气的大房子,远离了那片怪异的树木,可笑声依旧如影随形,它始终跟随着我,扎根在我的脑子里。最后时刻,我短暂地回头,见那窗户旁边站立着一个,不!那是……
后来,我找到了当初的新闻报道。那似乎并不是工厂的过错,其负责人已用全套证书证明了工厂本身的低污染性。只是镇民们依旧不依不饶……那个死人,没人知道他是怎么死的,但尸体至少是在工厂下游飘起来的,镇民们拿着他的尸体,终于要到了一笔赔偿款。工厂也就此关停。
我不想对此事做出任何评价,只是,我总能听到那癫狂的笑声——就算堵上耳朵,或是用再大的噪音掩盖,它总是那么清晰,自始至终。
我想,大概是我欠他一个故事结局的缘故。
其实剧情我已经想好了,早就想好了,就在他讲完故事的那一刻。
“后来,我也能看见那些长着彩色羽毛的鸟了。”
作者:魇
免责mode:笑语
她醒了,在逐渐清晰的视野中看到了一切,天花板、窗帘,和自己指甲缝里夹着血污的手指。阳光从窗帘的缝隙里钻进来,窗外有树、有花、有风吹着云在跑。乌鸦在叫,喜鹊也在叫,她在鸟鸣里想起了自己的名字,杨斐,她想起了自己的身份,自由职业者、离异的女人、曾经有孩子的母亲。她有点贪恋此刻的不易,毕竟以往她都是被孩子的哭闹吵醒的。
两天前,杨斐还是有孩子的,现在已经没有了,她亲手杀了她们。
那是两个女孩,大的二十一个月,小的三个月。人类的幼体真是脆弱,用被子闷上一会儿就不动了,之后就一点动静都不会发出。她们之前是真的吵啊,那么小,却能发出那么尖锐的叫喊声,像有人用电钻在两眼间钻孔,惹得人一阵一阵发晕。小的又哭又叫,不是饿了就是拉了要么是冷了热了,具体是什么,只能靠猜。大的哭声更大,叫得也更厉害,虽然能说话,但总提不到点子上去。饿了说肚子疼,盖上被子喊不要盖,掀开被子又喊要盖,试了几次才能想到换一床薄被,她却只扯着嗓子尖叫起来。杨斐终于忍不了,用被子盖在大的身上,等到大的没有动静了再去盖小的,小的倒是容易多了。
可她们虽然不是成人,体型到底还是跟一条中型犬差不多,就这么扔掉,也不容易。于是杨斐决定把尸体分成小块,一点点扔出去。这两个东西这么小,怎么还有这么多血,在地上蔓延出好大的一滩。虽然后来挪到浴室里去,但已经渗进客厅木质地板缝里的血也没办法了。好在房子是租的,在退房之前多喷一点空气清新剂,应该能盖住。
一会儿母亲还要来送饭,杨斐认为母亲肯定还要干呕,真虚伪,又要帮忙又一幅嫌弃的样子,家里一共两个人,做给谁看啊?谁又会可怜她?瞧不惯为什么不去报警?
杨斐爬起来去洗漱,她知道一会儿肯定还要弄脏,但洗脸刷牙是一天的开始,一天开始了才会有动力做事情。从小杨斐就被教导着要保持早晚洗脸刷牙的好习惯,这两天她已经有点儿疏忽了,指甲缝都没洗干净。不过没关系,反正一会弄一阵还是要洗澡,这次要好好洗,否则就算不出门,自己瞧见也心里不舒服。
她洗漱完毕,扭头看着浴室的地面,那里铺着一些碎肉块,大的是头颅、躯干和一部分四肢,小的是末端肢体。其实三个月的孩子应该可以不用把脚趾手指剁下来,本来也是一只手握得下的体积,小小的,这么安安静静地看着还挺可爱。可母亲非要也同样切得碎碎的,有意思,她还当是做茄酿么?
杨斐在一边摸起刀,对着一只小脚剁了下去。
忽然房门被砸得乒乓乱响,杨斐没说话,房门却持续响着,敲一阵、停一下,喊两声“有人吗,是楼下邻居!”杨斐只觉得烦,好容易家里没噪音,门外怎么又添了新的。她放下刀,走到门口,不开门,只对外面喊:“什么事。”
“厨房下水堵了,你家不要用厨房!”外面喊着,“你是不是在用厨房!”
“我们家不做饭!”杨斐喊,“你去找别家!”
门外传来咣咣的上楼脚步声,杨斐回到浴室,又恨起了母亲。是她要多事,非要给孩子的头和肉都煮了,说这样能破坏DNA,到时候就查不出来了。那肉汤里全是油,杨斐让她倒进厕所,母亲却说倒厨房也可以。这楼太老,厨房下水总出问题,楼下来找过好多次,母亲偏不听,她也无可奈何。
过了一会儿,门被打开。杨斐洗了手去迎,没想到门口还站着一个人。“你家厨房到底有没有下水篦子。”那个邻居女人横眉瞪眼对她说,“我楼上挨家看过了,家家都有,但怎么就堵了,我要看看你家的。”
“我家孩子在上课,你不能进来。”杨斐说,“我家不用厨房的,我妈每天给我家送饭。”
杨斐要关门,楼下的女人把住门框作势要进屋,杨斐见状,把女人推了出去,砰一声把门摔上了。
“你怎么不好好跟人说话。”母亲在一边数落。
“她进来,进来看到血报警么?”杨斐对母亲说,“快点吃饭,吃完饭还得接着干。”
她们吃了饭,又回到浴室去分尸。小孩真是麻烦,死了都不让人安生。杨斐剁,母亲煮,然后把汤倒掉。
门又被砸响了,“不要用厨房下水了!”外面喊得声嘶力竭,“这次堵得太厉害,已经一点水都下不去了!翻上来的水淹得我家客厅地板都是油!”
母亲要回话,杨斐冲过去一把捂住了她的嘴。两个人沉默地听着门外疯狂的敲击声,指缝里滑腻腻的,不知道是汗还是血。
砸门声到底还是停下了,杨斐松开捂住母亲嘴的手,小声对她说:“不要往厨房倒了。”
母亲神色木然地点点头说,“这儿待不得了。”
杨斐也点点头,她觉得母亲说得对。
她们快手快脚地把这烦人的活计收了尾,趁着夜色出了门。夜里也有树,也有花,风在天上还是吹着云在跑。乌鸦不叫了,喜鹊也回窝了,她们两个离开了暂居的家,一路上偷偷扔着一些女儿的尸块。
警察很快找到了杨斐和她的母亲,据说是楼里有退休的老公安,看到厨房反上来的泔水觉得不对劲,赶紧报了警。这样骇人听闻的事情很便快上了法庭,人们审了杨斐,又审杨斐的妈妈。问及为什么要帮助杀死自己女儿的人分尸抛尸逃跑时,这个一直木木地看着世界的女人张开嘴,说,“她是我女儿啊。”
LOOP
*依旧是以菲尼克斯为主视角(穿插其他视角)的后日谈,由一个深夜委托引发的一连串故事,剧情跳跃+大量私设+可能的OOC+随机拉人出场
*为了一点点醋包的饺子,完全经不起逻辑推敲不能细想的案件设计,为了圆剧情而原创的Boss角色,太难写了我原地投降,大家凑合看(
零、
安森·格雷感到好奇。
这句话作为一个陈述句,单独拿出来平平无奇。原因大概是安森·格雷并非是缺乏好奇心的那种人,不如说是他其实是个会因为好奇心而忍不住突然做出冒险行为来的家伙。
但把这个好奇的对象换成“新生科技”,情况又出现了些许不同。
毕竟对于安森来说,他虽然对许多事都保持着好奇和兴趣,但他向来会把这份好奇心保持在一个“不会对自己造成损害和危险”的范围内,所以从那不可思议的经历中返回现实后,他最应该做的事就是删掉眼前的这款游戏,接着把与新生科技和伊弥尔有关的一切打包进人生的回收站,退回他在接触这款游戏之前所处的安全区里,继续他平静的日常生活。
但事实恰恰相反,在返回现实后,安森不仅继续体验了那款游戏,尽自己所能去搜集与新生科技有关的资料,还寻找并承接了好几个与新生科技有关的委托,给自己安排的委托数量之多让之前委托他调查新生科技的友人都忍不住打电话来亲切问候他的精神状态。
「你不会是因为我那个调查新生科技的委托而把脑子调查坏了吧,不是说好随便查查就好的吗!?」
但就算是这样高强度的调查之下,安森这样谈不上知名也没有多少资源的私家侦探所能调查到的内容依旧十分有限,承接的几个委托与新生科技虽说有关系,但靠着这些与新生科技只保持着边边角角关系的委托人来获得更进一步的资料的可能性非常渺茫。
在结束最后一个委托的深夜,安森·格雷靠在自己侦探事务所的办公椅的椅背上捏着自己的鼻梁,考虑着是不是差不多该停下这场持续了几个月的为好奇心买单的冲动行为了。
而且暑假要到了,还答应了欧泊要带他出门旅行,还是差不多把委托的承接停下吧……
新邮件的提醒伴随着午夜的钟声响起,打断了安森已经飘去远处的思绪。
这份邮件的某些不寻常之处让安森原本打算关掉电脑的手停下了。
不仅因为这是一封匿名邮件,更大的原因是在这封邮件的收件人处所写的名字并非安森的真名,而是他在伊弥尔的叹息里的游戏ID——菲尼克斯。
发件的那个人是怎么靠游戏里的ID知道自己的邮箱的?我无意间泄露个人信息了吗?还是对方靠着某种手段拿到了我在在游戏内提供的验证信息……
不,不对,还有一种可能——
对方并不是在「伊弥尔的叹息」的游戏里……而是在那个「伊弥尔」里知道的?
这个可能性让安森在夜半时分从原本昏昏欲睡的状况中清醒了过来,他点开邮件,映入眼帘的第一句话就直白地说明了对方的目的。
「亲爱的菲尼克斯先生 我想要委托你 协助我调查并指控新生科技犯下的杀人之罪」
一、
月江昇对现状感到满意。
虽然在新生科技内的工作绝对谈不上轻松,但能入职自己梦寐以求的公司,在几个月间也逐渐适应了这份工作,这让他的内心感到满足。
他拎着公文包走进公司,这是他入职新生科技的第一百天,在这个很有纪念意义的日子里,他确实遇到了两件——或许应该合并称之为一件值得纪念的事。
其一是与网友线下见面,毕竟在那个棕发的侦探和他身后银发的保镖小姐刚走进来的时候,昇就认出来他们两位是谁了,他从对方的表情中可以看出对方同样如此。毕竟伊弥尔实在是一款过于拟真的游戏,他们与其说是在游戏里捏出了自己的外貌,不如说是现实的外貌被接近于一比一地还原到了伊弥尔之中。
对面那位侦探先生从包里拿出了一摞文件,他的表情跟在游戏里时一样一本正经到有点乏味。而那位无所事事的银发保镖已经开始在原地走神,也可能是在观察新生科技的办公室设施是否齐全,谁知道呢,月江昇把视线从两个人的脸上收回来,放弃回想两人在游戏里的形象,开始翻看对方递过来的内容。
其二就是这个——作为新生科技公关部的成员,他入职以来第一次直接接受了一个大概、可能与公司丑闻和形象危机有关的工作。
这并不说明新生科技已经无懈可击到了不需要做公关也没有负面新闻的地步,而是作为一个鼎鼎有名的国际大公司,公关部的工作并不会很清闲,要做的事也很多,但公司丑闻和震动新闻界的新闻并不会那么频繁地从天上掉下来每天砸在公关部的脑袋上。
“指控杀人?只靠一封邮件?而且菲尼……格雷先生就这么把委托人的委托内容摊在他的指控对象的员工面前,不算是违反侦探的职业道德吗。”
昇忍住了看完委托书和材料后从齿缝间漏出的嗤笑声,算是给侦探先生留下一些面子,毕竟这封邮件和指控看起来实在是过于肤浅可笑,昇实在是没法相信对方能靠这点资料和证据就能成功指控一个“公司”杀人。
“实际上就是那位雇主要求我来的。”
安森·格雷脸上的表情没有变化,只是神情看起来带了些许无奈,“对方预付了三倍的定金,要求我「一定要亲自到新生科技把这些材料和他写的邮件递送过去」,我也是拿钱办事,这其中没有包含任何私人情绪或者倾向。”
说着他吸了口气,从公文包里又掏出几张照片和两个U盘,“对方在邮件中直接称呼了我的游戏ID,而且用了30次分开把这些内容的附件发给了我,其中包含了部分有关于「伊弥尔」的信息,还提到了位于日本的某座neto主题乐园,我不能确定那个地方跟新生科技的联系,这方面的内容可能还得靠昇先生来确认。”
哈,原来如此,看来菲尼克斯先生除了递送材料外还有想提醒那个发件人很可疑的意思,但是就算真的可疑又怎样?公司到底会不会开展调查,这也不是我能决定的事。
月江昇漫不经心地这样想着,意识到对方的话里有一处奇怪之处。
“30次?”
“字面意思,就是他在不同时间段分了30封邮件把这些东西分开发给了我,现在的这个完整版是我整理好的内容。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但做侦探这行遇到有怪癖的雇主并不稀奇。”
昇跟着露出“你也不容易”的表情,把这些东西都打包整理进同一个文件袋,接着问了下去。
“格雷先生还有什么事吗?”
“没有了。”菲尼克斯这么说着,他环视着只有他们三个人的会客厅,重新转过头时语气脱离了工作状态那种冷淡的礼貌,听起来多了不少人情味,“很高兴再次见到你,昇先生。”
还没等月江昇给出答复,注意到这边正经事已经谈完,在旁边待机了许久的Popeyes迅速凑了过来,亲热地揽着他们两人的脖子,“嘿,只说这种客气的问候语也太冷淡了吧,咱们三个不得好好再喝一杯,聊一聊?”
“是是是,但是现在还是上班时间……”
而且因为你们两个带来的这些东西的缘故,我恐怕马上就要开始加班了。
虽然在心里这样想着,但实际被圈着脖子的昇还是久违地感觉到这种已经有段时间没遇到过的热情,他望向同样被Popeyes揽着脖子的菲尼克斯,知道对方大概也怀着同样的想法。
——能让Popeyes回来真是太好了。
虽然没能像保镖小姐说的那样三个人一起喝一杯,但最终三人还是互相交换了联系方式。菲尼克斯似乎还有需要继续雇佣Popeyes的事务,目送两人商量着下一步的行动离去,月江昇继续投身于他为新生科技做贡献的事业。
如果事情停在这一步,大概还能算是一次不错的会面,可惜的是刚回到办公室,红色的字迹就不合时宜地占据了他整个办公室电脑的桌面。
「亲爱的昇先生 作为新生科技的员工 我想你会需要了解你所在的企业犯下的杀人之罪」
二、
在事件结束后安森想过,如果最开始他就选择拒绝这个委托,是否就省去了后续的一连串麻烦,可以安心跟欧泊一起进行一趟普通的日本之旅了,但最终他又把这个念头抛之脑后。
因为从事件的结果来看,他确实有必须要承接这个委托的理由。
不过此刻的安森还没有想那么多,他只是穿行于 市郊的一条条小巷间,寻找着雇主定下的约定见面的地点,顺便考虑着等这次会面结束后要给欧泊和白带什么口味的可丽饼回去。
想起那些资料里也有关于日本的那个neto乐园的内容,他突然有点后悔没有提醒那两个孩子小心一点了。
……虽然现在看来,是我自己更应该小心行事才对。
这样想着,安森转身拐入下一条小巷。初夏的天气已经开始升温,洒下的阳光里也已经带上了几分夏日的灼热,但在日本这种偏僻的小巷中穿行时,却依旧只能感受到一种微妙的寒凉。
那个雇主之前一直采取匿名邮件的方式与自己沟通,现在突然要求他来日本亲自跟他或她会面,甚至为此还特意寄来了机票,选择的会面地点偏偏还是在城郊的这种偏僻地方,实在是可疑得过分。
但越是可疑,反而越坚定了安森来赴约的决心。
以对方交给他的那些资料来看,这位雇主很可能是前新生科技或研究所的员工,如果错过这个机会,之后恐怕就再也没有这样能深入了解新生科技的渠道了。
除此之外,安森也想不到对方有什么理由要将一个陌生的异国侦探置于死地,他并不恐惧受伤,不如说只是冒这种程度的风险就能换来他需要的情报,这样的交易还是值得一试的。
而且他很在意,对方指控的罪行……
安森的脑中短暂地闪过隐没在伊弥尔的浓雾中的两人的身影。
那算是新生科技或是伊弥尔犯下的罪行吗?还是没有任何证据可言,也无法调查的“意外事件”?
……如果这样的事发生在我的家人身上,我能接受吗?
他下意识地抬手摸上腰间的挎包,那里还装着阿斯特交给自己的遗物。
在种种思绪从脑中沉浮间,层层叠叠的巷陌终于走到尽头,安森再次确定了地点,迈步走进那处看起来十分考究的日式院落。
这里不是那个雇主的居住地。
几乎是在踏进门槛的时候,安森就如此断定。不仅是因为这里干净但过分缺乏生活气息,也是因为这里的陈设根本就不是给人居住的,反而更像是什么会客厅和会议室。
证据就是眼前并没有任何人存在,取而代之的是等身高的投影仪。仿佛是在等待着安森的到来一样,等安森在房间内站定,那投影仪就主动打开了,一个男人的影像和几行字出现在墙壁上。
[您好,请您随意落座吧,让客人站着并不是我的待客之道。]
投影仪相当清晰地投影出了一个坐着轮椅的白发男性的身影,只是他的整个脸部都模糊不清,像是被打上了一层厚厚的阴影。
[您应该能看到,桌上有耳机,戴上它就可以听到我的声音,也好让我听到您的话。茶水和茶点也请随意取用。]
眼前的桌面上放着提前沏好的茶水,在那个座位落座的安森并没有放松下来,他没有拿起茶杯,而是直接带上了耳机。
“您就是「菲尼克斯」先生对吧?没能亲自跟您见面实在非常失礼,但请原谅我,毕竟你也看到了,我的身体状况不是很乐观。”
那个男人声音听起来十分喑哑,每句话都伴随着如同鼓风机般嘶哑断续的喘气声,证明了起码他的最后一句话并非假话。
“你好,雇主先生。”安森以最简洁的方式跟对方打了招呼,“既然你本就不打算跟我亲自会面,为什么要让我来日本?”
“原因大概是……虽然我不能跟你直接见面,但我确实居住在日本,这样咱们的距离的起码更近一些,不是吗?你就把这当做是我的诚意吧。”
“…………”
“是,是,我想侦探先生对这样的答案肯定不满意,那我就直白地说了:我不能确定这是不是你对新生科技感兴趣的原因,但你了解什么是「伊弥尔」吧。”
是啊,我了解,我不仅了解,我还被迫去当了那个地方的实习生。
但这一切就像对方遮掩着的某些东西一样,安森——或者说菲尼克斯只能对这些事缄口不言,因为就算说出来,除了跟他一样拥有那段经历的人之外,没有人会相信它们真实地发生过,所以他只能给予对方最简单的回答。
“我了解。”
“很好,这样就方便多了。”虽然对方的脸隐藏在一片阴影之下,但安森能看到对方的下巴小幅度地动了动,像是在赞许地点头,“菲尼克斯先生对新生科技这么感兴趣,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能有把它翻过来的能力,就像个布袋子一样,让更多有关于它的信息自然地被倒出来,那样该有多好吗?不用再如此大费周章,不用靠着频繁接取各种边边角角的委托,而是直接地、更加轻松地了解它更多,这不用付出任何代价,只是个简单的动作。”
“你有这样的能力?还是说你的目的是想靠这个来报复新生科技造成的杀人事件?”
对方同样调查了他,这件事安森并不惊讶,所以他无视了对方明显地引他向其他方向发问的陷阱,直接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您这样相信我的实力,我很感动,菲尼克斯先生,但你实在高看我了。我当然没有颠覆那样的庞然大物的能力,不过如果你感兴趣,我可以把我对新生科技,把我对「伊弥尔」的一切了解都告诉你,也告诉你到底发生了怎样的杀人事件,只要你答应我一个要求。”
“这就是你说的毫无代价?”
“一个小小的要求,如果你对此不满意,我还可以给出一个替换的选择,先听听怎样。”
安森下意识点了点头,接着才意识到面前的并不是真正的通话界面,而只是个投影仪,但下一刻那个男人就继续说了下去。
“跟我一起去「伊弥尔」吧,或者,协助我重返「伊弥尔」。”
在听到男人的请求时,安森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目光注视着眼前投影仪上那团模糊的面部阴影,“或许雇主先生很了解伊弥尔或者新生科技,但你应该看看新闻的,你口中的「伊弥尔」早就沉没了。定金我可以退给你,我无法完成不可能实现的委托。”
“你不用反应这么大的,这样显得你很心虚,侦探先生。”耳机里传来对方嘶哑的大笑声,“如果你不喜欢这个地方,我们可以换个地方谈谈。”
耳机中的声音突然放大,伴随着拉长的刺耳音波,持续的巨大杂音震得安森头晕目眩。
不、并不仅仅因为那些声音才感到目眩,而是实际的,就在声音放大的瞬间,自己的头部被什么东西结结实实地击中了。
从戴上耳机的时候起就已经主动踏入对方的陷阱,这种情况下根本无法听到迫近的脚步声,也就不存在闪避或反抗的可能。
只是、对自己动用这种手段的理由是?这一切有必要吗?
在意识伴随着疼痛消失的片刻间,最后传入耳中的话语是——
“用什么方法能前往沉没的「伊弥尔」,你应该也知道吧。”
「幕间1」
[昨日雨登录了游戏]
[昨日雨进入了公会频道]
[昨日雨:有人也收到了这个吗]
[昨日雨上传了图片]
[图片上传失败]
[昨日雨:诶?为什么没有上传成功]
[南里弥华:这游戏还新增屏蔽词了?以前没遇到过啊]
[昨日雨:就是有人给我的手机发了奇怪的信息啦,什么指控杀人案件之类的,因为收件人写的是游戏ID,我还以为是什么我不知道的游戏内活动呢]
[金田一二三:有这种好事能不叫我?杀人案件一小步,人类灭绝一大步]
[白:我跟昨日雨现在准备去neto乐园玩哦~如果想看邮件的话,有人要来一起玩吗?]
[波子汽水:欸,今天碰巧要打工……]
[一足鸟:今天不是工作日吗?你们怎么有空出去玩?]
[瑞士花生:大叔确实在上班,但是这几天学校在放假呢]
[简:真好啊,我也想回去当高中生……]
[一条彗星:neto就是菲尼克斯房间里的那个吧,那我也去,JB去不去啊]
[Jimbeam:我这边有活了,就不去了,你看着点一二三]
[金田一二三:诶呀,Jimbeam妈妈真是放不下我呢wwwwwww]
[Jimbeam:你等着]
[昨日雨关闭了公会频道]
[昨日雨登出了游戏]
三、
从地铁站中离开,沿着几条街转上几个弯,已经能远远地看到那座游乐园。从外形看去,就像所有的主题乐园一样,里面有着各种各样的游乐设施和与主题相符的巨大玩偶,只是即使从很远的距离看去,也能感觉到那座游乐园的萧条。
“看起来怎么感觉已经关掉了……真的是这里?”
走在后方的银发男孩望着那座游乐园,小声地嘟囔着,而走在他前方的女孩快跑了几步,指着游乐园标志性的吉祥物neto十分笃定地说:
“绝对没错的啦~你看那不就是neto吗?”
话虽如此,眼前设施完备的游乐园确实十分冷清,摩天轮已经停止了运作,旋转木马也孤零零地停在原地,偌大的乐园中空空荡荡,失去了往日大人和孩子们的喧闹声,只剩下neto的玩偶注视着这一切。
“你们是来这里玩的?这里已经停止运营很久了,最多两个月内就会正式开始拆除。”
站在警察厅内无所事事的门卫注意到了两个孩子的身影,挥了挥手想让两个人立刻打道回府。
“诶——停止运营很久了?怎么会……明明网上查的时候还是在正常运营的。”
白睁大了眼睛,有点不敢置信地看向乐园内部。
“而且这可是neto乐园啊……”
“网络上的信息嘛——总是有滞后性的。而且这里也基本没人进去了,近几个月都没有。再说你们看看,这设施都停运了,根本没什么好玩的,快走吧。”
“不对吧!”
在白跟警卫说话的时候,欧泊悄悄溜到了警卫厅里的登记簿看了一眼,在看到登记薄上的最后一行时立刻指着那里喊出声。
“大叔你说得根本有问题,最后那个入园的人不就是十几天前进去的吗?既然有人闭园了也能进去,为什么我们不能进去!”
“啊,那个是……”警卫的眼珠微妙地转了一圈,立刻找到了另一个角度来反击,“你们两个未成年的小孩子管这么多干什么!就算有人进去过,但人家可是大人,你以为我会随便放两个未成年进去吗!如果出了事我的工作可就到此为止了!”
“但保安叔叔你之前说的明明不是这样吧。”
白也跟着凑过去看那个名册,跟着不满地发言。
欧泊想起原本说要他们一起来,后来又因为“临时有事”而离开的叔叔,气得再次在内心大骂了安森好一会。
“诶诶诶,要说成年人,这边可是有啊——”
身后传来少年吊儿郎当的声音,紫发的少年双手插着兜施施然地走来。他似乎是刚才就听到了这边发生的对话,走到保安附近时立刻带着气势十足的声音用力拍了拍身后的同伴的胸膛,以推销商品一样的口气开始介绍。
“看看这坚定的眼神,看看这健硕的胸肌,再看看这东京天空树一样的身高,还有比这更成年人的成年人嘛——大叔你如果眼神不好,就快睁开眼睛再仔细看看。”
他身旁的男子高中生听到同伴的话,他抬头看了一会园中的大量neto主题设施,再回头时眼神已经像钢铁般坚定,配合上他的身高和沉默不语的气势,一眼望去如同沉默的坚石。
保安被眼前的“男人”的眼神唬得一愣,虽然就算紫发少年怎样随口胡诌,保安还是能看出来对方实际还是高中生的年纪,只是对方脸上的那副“不让我们进去后果会很严重”的表情让不愿意惹上麻烦的保安迅速松口。
“在这边登记你们所有人的名字和联系方式!两小时内就给我出来,要不然说什么都没用,我立刻联系警察! ”
“是是是——”紫发的少年笑嘻嘻地回应着,不知道是回应他的同伴还是保安,接着揽住身旁的白发少年的肩膀,压低声音对他说,“昨日雨你看,警察啊保安啊,也就是这样仗势欺人欺软怕硬的家伙而已,人类的社会就是靠这种家伙在保护着,真是完全让人看不到希望呢~”
“喂。”高大的男子高中生看着保安把目光从他们身上转开,松了口气,拎着紫发少年的兜帽把他从欧泊的身边拉了回来,小声嘟囔了一句,“要是清浦一起过来,效果可能更好……”
“你们是金田一二三和一条彗星哥哥对吧?谢谢你们,没想到neto乐园都已经闭园了啊。”
梳着双马尾的少女看着两个高中生道谢,被从金田一二三身边拉开的欧泊也回过神来,从口袋中拿出手机来。
“要看那个邮件吗,我保存下来了。”
“嗯嗯,其实我觉得咱们可以一起亮出来,然后来玩找不同。”
“一起?”身旁的一条彗星和欧泊同样一头雾水地问出口。
金田一二三摁亮了手机屏幕,将它展示在其他人面前,上面赫然显示着某条短信的界面:
「亲爱的金田一二三先生 作为游戏的玩家 我认为您应该来了解新生科技所犯下的杀人之罪」
四、
深邃、浓稠得化不开的黑暗。
醒来时充盈了视线的就是这样的黑色,随着眼睛逐渐适应黑暗,才逐渐意识到自己的存在,察觉到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是个未经装修的水泥房,除了自己坐着的这把椅子外,没有其他家具。房顶很高,墙壁的高处似乎有窗户,但已经被黑布和木板完全钉死,透不进一丝光来。整个房间只有门边漏进的一丝光线,证明这不是完全密封的密室。
安森下意识想去确认腰间的挎包,却立刻发现自己的手被结结实实地捆在了椅子上,这种绳结打得相当死,没什么能让人靠巧劲解开的余地,这种手法让他立刻有了些联想。
他在偏头的时候察觉到挂在耳边的耳机居然还在,不抱希望地出声嘲讽了一句。
“这就是你说的‘毫无代价’、‘换个地方谈谈’?这种方法还真是友好。”
“我很抱歉,菲尼克斯先生。”
出乎意料的,从耳机中迅速传来了回应,更意外的或许是这次在耳边说话的是个柔和的女声。
“你们联系了黑帮?下一步是不是该把我沉入东京湾了。”
安森的声音没有波动,他觉得自己甚至没有什么被绑架的实感,也没有多少被戏耍的恼怒,占据情绪更多的或许是迷惑不解。
协助对方重返伊弥尔,我到底能怎样协助他?至于去伊弥尔的方法,问我绝对不如问他自己。而最莫名其妙的大概还是这一出绑架,简直堪称是出尔反尔的典范,像是单纯的因为自己不答应他就耍脾气一样,但就算如此,起码也该来点刀枪棍棒来威吓,而不是这样换个人来道歉。
“遥斗既然指控了新生科技的罪行,那么他是绝对不会杀人的,您误解我们了。只是既然您不打算参与我们的计划,就只好让您不要打扰我们的行动了,我们没有拿走您的任何东西,在一切结束后我会亲自向您道歉,也会给予您赔偿。”女声停顿了几秒,声线突然变得十分轻柔,像是拿着蜜糖在诱哄孩子的大人,“当然,您也可以反悔,随时都可以,只要您像我求助,只要您不取下这个耳机。”
安森突然对这种语气和态度的转变感到一丝熟悉,但他一时却又无法想起到底是在哪里曾经听过这样轻柔而又危险的话语。
所以他闭上了嘴,不再跟对方对话,耳机里也不再传来声音。
为什么会有这种似曾相识又找不到对应的感觉,脑袋被那一棍子敲坏了吗。
感受到脑后的伤口还隐隐作痛,安森闭上了眼睛,在黑暗中静默地等待,等待着——
“HELLO——————”
一声活力满溢的问候声伴随着窗口被冲击力撞破的巨响闯入房间。
伴随着破碎的黑布、木板的残渣和反射着光线的玻璃碎片一同飞身跃入的房内的是一道月光,她银色的长发在空中回旋出如满月般的弧度,那银白的身姿好似劈开了黑暗一般,散发着让人安心的微光。
“嘿,这地方可真是够难找的!”一身银白的保镖小姐轻松地打着招呼,下一刻转身用干练的动作接住了从门外的突袭而来的一拳。
那一拳并没有留情,几乎能看到迎面而来的拳风,但迎接他那一拳的Popeyes也并不退让,就着抵住拳头的劲道折身抬腿向着出拳那人的腹部顶去,接着扭身去拧对方的手肘。每一次动作都像是经过了千百次预演,如同闪电般向着对方的身躯奔去。
以力量来对比,明显是主动袭击的那方更占上风,但对方却意外地在那一拳之后转攻为守,然而这招对Popeyes没有什么用处,对方被连续的攻击打出几声闷哼后连退几步,突然用日语开口:
“……是Popeyes小姐!?”
“哟,熟人这招对我可不好使啊。”
Popeyes虽听不懂日语,但也听出了自己名字的发音。她眯着眼笑起来,再次踏步向前,身后却传来菲尼克斯的声音。
“等等。”
“这个声音……”菲尼克斯用玻璃碎屑割开了手中的绳子,正活动着被绑得发麻的手腕站起来,说出口的话也换成了日语,“你是Jimbeam?”
有人从黑暗中走到了日光下,确实是那位深色皮肤的金发高中生。
“哈……没想到还真能遇到这种情况,菲尼克斯先生。”Jimbeam扶着被扭得错位的胳膊苦笑,“我可没信心能打过这位,那边也没有要把你做掉的意思,走吧,当我这趟没来。”
“需要我帮你把胳膊接回来吗?”
“……谢了,我自己来就好。”
Jimbeam说着动作熟练地把脱臼的胳膊接了回去,就好像他早已习惯了这么做。
菲尼克斯边取下耳机边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开口说道,“以下都是我的猜测:他是你们的老客户。那位雇主是研究所出身,可能有些‘实验’的需要,又因为身体很差,很多事无法自行处理,所以选择跟某个黑帮建立了联系。
”我猜他以前大概没少让你们帮忙处理一些‘麻烦’事吧,所以这次也直接习惯性地把我交给了你们‘管理’。对方信誉很好,所以你们允许他偶尔出现需要赊账的情况,他现在还有一些账没还清,可能还包括我的这笔。”
“别的我不太了解,不过关于欠账这方面,确实是这样。毕竟我就是负责追债的。”
Jimbeam耸了耸肩,已经懒得掩饰他的黑道身份,干脆地给了肯定的答案。
“那他大概不会还欠你们的债了。”
“啊?”
“因为我接了他的委托,他告诉我他现在想重返「伊弥尔」了,而且听他的意思,肯定是不会回来了。”菲尼克斯刻意夸大了情况,不过他估计实际情况也不会有多少差别。
一旁的Popeyes很快会意,开始跟着帮腔。
“那——Jimbeam要加入我们吗?赶在他永久逃债之前把钱要回来怎么样?”
“等一下,菲尼克斯先生能不能先解释一下什么叫他想重返伊弥……”
Jimbeam的声音被他的手机突然发出的刺耳警报音打断,不需要打开邮箱或者短信,只要打开手机就能立刻看到的——
红色的挤满整个手机屏幕的字体书写着:
「亲爱的Jimbeam先生 出于□□□□的原因 您有资格帮助我们■■新生科技犯下的杀人之罪」
「幕间2」
“哇,菲尼是真的要出钱让Popeyes也飞到日本去?这机票是真的?”
“我已经提前订好了跟欧泊一起去日本的机票了,所以那个雇主送来的这张就送给Popeyes小姐了……你有什么其他的事务吗?如果没空的话也不用勉强。”
“没有没有,白白去日本旅行顺便当保镖这样的好事我肯定不会推脱~我还没去过日本呢——”
“我因为各种原因,还挺经常去日本的。虽然日语说得一般般,不过日常的沟通还可以,要在日本旅游的话我可以帮忙翻译一部分对话。”
“OK,这下导游钱也不用出了♪……啊,这个是定位仪?我以前用过。”
“嗯,也可以说是跟踪器吧,另一端这个小点粘在我身上。如果在我跟雇主见面之后,我的位置有变动,Popeyes小姐可能就得暂停旅行,准备工作了——如果没有这种意外发生是最好的。”
“有意外也没什么,老板既然付了钱,我总要干活的嘛。”
五、
孩子们难免会对新鲜事物有好奇心,这无可厚非。
但如果孩子的好奇心,再加上两个正在放假的高中生的破坏力结合在一起,就让人很难确定到底会发生什么了。
白、昨日雨、金田一二三和一条彗星四人在已经停止运行的neto乐园里大逛特逛、四处品头论足(这条主要由金田一二三负责),干了不少抓走还没来得及关停但也无人再使用的扭蛋机和娃娃机里的neto周边,靠踢打自动贩卖机来让它恢复工作等等如果让保安看到就会后悔把人放进来的行为,但如果不考虑保安的心情,他们确实玩得很开心。
“那个登记薄上的名字,久那什么,遥斗,你们听过吗?”昨日雨吃着被从因为没断电最终还是被迫工作了的贩卖机里的买到的pocky,因为不熟悉那个日本名字的发音而说得磕磕绊绊。
“是说那个‘久慈宫遥斗’吧,没有呢。”游乐设施的高度足够让四个人坐在上面后把腿在空中晃来晃去,白摇了摇头,“看门口那个保安叔叔的反应,他是个大人吧,大人一个人来游乐园能有什么好玩的。”
“我好像听过,但是不记得在哪里听到过了……。”
“哈,吉野也有消息灵通的一天啊,那就快来讲讲这位以权谋私者是什么情况。”
“好像是有钱人吧,其他也没有印象了。”
“果然是这样,有钱人贿赂保安悄悄进入游乐园做些见不得光的事情,尸体一个月后发出臭味才被发现被新闻记者大书特书——”
“喂怎么突然就有尸体了啊!”
“发给我的那个消息里不就有杀人案件嘛。”
“真的有杀人事件吗!”
身旁的白立刻把头转了过来,摆腿的幅度也明显增加了,看起来对此饶有兴趣。
“应该没有……吧?不过我捡到了这个。”
昨日雨掏了掏口袋,从中拿出了一个纸团,“在自动贩卖机的旁边捡到的,里面包着一个U盘,上面写着「弃用版」。”
“这个纸,这是快递单啊。”
一条彗星随意地把纸团展开,注意到熟悉的纸面,立刻说了出来。
“这个纸比包过口香糖的纸还皱……不会吧吉野你除了喜欢福瑞外对快递单也有特殊爱好?噫。”
“我看彼我木先生打印过好几次这种纸,不会认错的,而且送货人这里的工号就是彼我木先生的,他的打工范围还真广泛啊。”
“最近进入这里的人除了咱们四个人外,就是那个久慈宫遥斗吧,为什么要把U盘丢在neto乐园里,还用送货用的快递纸包着?”
“不太清楚,但可以回去后让我用老婆、用电脑看看这个U盘里有什么……而且叔叔这不是完全没有过来吗。”
后半句昨日雨是压低了声音,腹诽着小声嘟囔出来的。
就在此刻,四人手机的铃声同时响起,通话界面显示着“未知号码”的字样,而金田一二三毫不犹豫地第一个将手机接起。
柔和但并无感情的女声从听筒中传来。
“亲爱的游戏玩家,我想您已经收到了邮件,我来兑现我的承诺,不知道您是否有兴趣□□□■■”
原本平淡地叙述着的女声突然化为一串乱码,在乱码的最后对方语气平静地吐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话语:“如果想和我一起回到「伊弥尔」,就请进入伊弥尔吧。”
「幕间3」
[张小满_Office开始了直播]
[张小满_Office:好了,都能看到吧?今天我们还是来直播伊弥尔的叹息,宵拐_Office也会来一起联机]
[九十九神器【天桥底下算命LV17】:拐哥也来好耶!!!]
[吃了吗您呐~【天桥底下算命LV25】:拐哥也来好耶!!!]
[…………]
[那边薯片半价了:还玩伊弥尔的叹息啊,这都打了多久了,不嫌腻吗]
[我觉得你要听我的【天桥底下算命LV18】:不爱看可以在直播间右上角寻找叉叉来着呢亲]
[宵拐_Office:最近游戏里是有什么特殊活动吗?还是维护了?]
[张小满_Office:没有吧,最近不是没什么大更新吗]
[宵拐_Office:那邮箱里这个是?我一点开就满屏幕都是红字]
[张小满_Office:我也是???这是什么情况,正在看直播的人里邮箱里有收到这玩意的吗]
[gravity:哇塞,直播事故?]
[甜豆花好吃【天桥底下算命LV19】:我邮箱里也收到新邮件了]
[九十九神器【天桥底下算命LV17】: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我也是刚点开就一屏幕红字,这是严重bug还是游戏的新彩蛋啊]
[宵拐_Office:说起来我在红字的缝隙里有看到邮件的发件人那里写着……Loop?不对,仔细看这好像是d007]
[张小满_Office:?]
[张小满_Office:……我?]
六、
月江昇原本是不信邪的。
在离开伊弥尔,离开那个偶像所之后,他走十分正常的流程加入了新生科技,开始了十分正常(虽然经常加班)的工作生涯,甚至偶尔还能在食堂看到那位前不知道第几任所长,除了某天突然冲入自己家中闹出一片狼藉的熟悉液体和AI外,他觉得自己以后大概是跟伊弥尔那个地方没什么关系了,大概。
[嚯,没想到新生科技发展成了现在这样……在这样的地方工作是没有希望的,虽然没能跟您面谈实在是失礼,但需要我帮你找份新工作吗]
新的红色字迹在电脑屏幕上浮现,带着完全让人看不清电脑屏幕的嚣张加粗放大的不字体,唯独在整个电脑的下方留着一个小小的输入框。
你懂新生科技什么,这家伙果然是新生科技黑粉吧!
在尝试了包括重启电脑在内的各种方法试图驱逐这个频繁霸屏的混蛋失败之后,月江昇本着“工作电脑被恶意广告病毒搞坏了公司派人来修之前不摸白不摸”的心态跟对方聊了一小会,一种熟悉感油然而生。
虽然此人的话语并无尤根那样煽动人心、魅惑力十足的魅力,不如说带着时不时让人血压升高的恶意发言,但话语间那股又谜语人又仿佛胜券在握的风味倒是一样一样的。
这家伙不会也在那地方工作过吧。
[要给我介绍工作?那你所属于新生生物中的哪个所,重返伊弥尔后有相关人脉资源吗,能加薪吗,升职前景呢]
呵呵,我还是偶像所所长呢。
笃定对方对伊弥尔知情,已经完全懒得装不知情的昇随意地打出这样的字样,一直霸占着屏幕的红色字体突然消失殆尽,在久到昇已经觉得对方大概是终于放弃做这种毫无意义的骚扰行为后,红得像要滴血的红字突然再次出现在屏幕上。
[科技所]
…………
虽然说要带着Jimbeam去找到他那个无礼的雇主追债,但现在的实际情况是——并没有能任何找到那个男人目前所在地的线索存在,安森所知的也只有对方身体很差且满头白发,大概有一定资产,很可能是前新生生物的员工,还听到了疑似日本男性名的某个发音,但仅根据这样的内容就想要在日本找到具体的某个人的住所,还是无异于大海捞针。
最终安森还是选择先带着身旁的两位去找位于neto乐园的两个孩子,毕竟他能想起之前对方给予的资料中包含有那个地方的照片,虽然那也只是看起来由谁都能拍摄的几张照片。
……拖了这么久才去,看来要跟欧泊道歉了。
虽然已经知道欧泊和白还叫了其他人一起去,现场人数的增殖速度还是比安森想得要多一些,除了欧泊和白之外,还多了两个看着完全就是金田一二三和一条彗星的高中生,除此之外还有位拿着neto玩偶的女性站在门口跟保安说着什么,留着寸头的黑发男性无声地站在她身旁,像是一尊沉默的骑士塑像。
“金敏智女士和无名小卒先生?”
对方转头看来,确实是那位刚入场就带着neto玩偶的女士没错。加上自己身边的Jimbeam和Popeyes,这里俨然变成了什么网友大型线下面基现场。
在安森试着组织语言跟欧泊解释之前发生了什么之前,他的手机又一次响了起来。
自从接取了这个委托以来,安森已经对打开手机这件事有了一点防备心,但这次来电显示处这次平淡地显示着“昇”的字样。
“啊,接电话的确实是菲尼克斯吧?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来听一下有关于你的那个雇主的信息:姓名是久慈宫遥斗,日本京都人,资料上显示已婚但于半年前改为丧偶,前新生生物科技所员工,详细住址我稍后发给你,还有个最重要的信息我觉得必须得先告诉你。”
“「经查实,久慈宫遥斗已死亡,享年42岁」……准确的死亡日期在一星期前,也在你接取他的委托之前。”
「幕间4」
[天桥底下摆摊的进入了公会频道]
[宵拐进入了公会频道]
[天桥底下摆摊的:我跟宵拐收到了这个,我们直播间的很多人也收到了,一点开邮件游戏界面就会被红色的字体霸屏,公会里还有人收到这种邮件吗]
[宵拐上传了图片]
[图片上传失败]
[白川奈奈:哇,又上传失败了,不过我好像知道是什么内容的邮件了]
[白川奈奈:因为我也收到了……]
[小秋雀:诶,如果说的是那个红字的,那我也收到了啊]
[泪落东京湾:我也有,但这到底是什么限定活动啊]
[泪落东京湾:?]
[南里弥华:?刚才是不是有一瞬间系统弹出了新公告]
[一足鸟:我也看到了,但是没来得及截图]
[MondAy:我截到了!]
[MondAy上传了图片]
[发件人:d007
亲爱的玩家们
作为伊弥尔的叹息的玩家 恭喜你们即将参与本次「重返伊弥尔」的活动的参加资格的抽奖 抽奖活动将在一小时后开始 中奖人数为■$/%人
敬请期待]
[一足鸟:……………………………………………………………]
[宵拐:看得出来鸟哥的PTSD又犯了]
[天桥底下摆摊的:看得出来鸟哥的PTSD又犯了]
[简:呃,没想到现在伊弥尔的叹息里也有全服抽奖了啊……这是跟乐乐学坏了吗]
[小秋雀:既然是抽奖,那这个公告为什么要只公布了一秒就撤回啊]
[白川奈奈:活动的名字还叫重返伊弥尔,我们现在玩的这个不就是伊弥尔的叹息吗]
[白川奈奈:…………总不能是那个伊弥尔吧]
[一足鸟:这个邮件的发信人是d007,跟柯蒂的d73H有什么联系吗]
[一足鸟:我之前发邮件提醒过新生科技关于柯蒂的事,不过对方只回复给我一封一看就是模板的回信]
[MondAy:反正无论如何现在只是在玩游戏啦!应该是新生科技运营搞得什么特殊的限时活动吧,毕竟这个游戏一直都是这样嘛]
[瑞士花生:诶,什么限时抽奖活动,我要中奖!!!]
七、
委托人在发布之前就已经死去,那么委托自己进行调查的到底是谁?
安森回想起之前与“久慈宫遥斗”见面时遇到出的种种奇怪的现象:坚持不亲自出面与自己见面,两次都选择通过投影仪和耳机间接对话;全部联系都靠邮件、电话和短信;轻易地发出大量邮件,无论什么时候通话都能立刻接通,在电话中不断切换的男女声……这些古怪之处的答案原来如此简单。
因为对方并没有实体存在,是只活在网络中的幽灵——他,或是她是AI。
就像d73H——柯蒂被科技所制造一样,曾供职于科技所的久慈宫遥斗当然也可以制造一个属于自己的AI。
无论这个AI的制造时间是他在科技所供职之前,还是他离开伊弥尔之后,但它一定并非普通的AI,而是倾注了制作者一切心血的,甚至不惜把自己的意识和人生都贯注其中的,能够无论在怎样的极端情况下都能实现他的愿望的AI。
正是因为如此,所以赶到久慈宫遥斗的住所的时候,才会被告知“意外的电器失火导致整个房子已经被烧光了”,因为依靠电力引发意外来抹杀一切线索和可能的隐患是合格的帮手应该做到的。
正是因为如此,所以通过缓慢地渗透入邮箱、手机、电脑最后进入游戏,用尽一切手段来尝试把那个虚无缥缈的目标实现是应该做到的。
正是因为如此,所以就算想要实现愿望的人已经不在此世,也依旧帮他实现注定无法实现的愿望是……应该的吗?
菲尼克斯打开了一个空白的短信界面,输入了那句话。
「d007,你能看到我写出的这句话吧,我有话要跟你说」
他静静地等待了几秒,手机果然振动了起来,来电显示依旧是“未知来电”,但菲尼克斯毫不犹豫地接起了它。
“下午好,侦探先生,请问你的心情如何?”
已经能流畅地说出每个字,但听起来每次呼吸都像竭尽全力的嘶哑男声再次出现在听筒中。
“我的心情很重要吗?都已经是这种时候了,不妨告诉我你的计划的成功率大概有多少?”
“嗯?告诉你也不是不行,亲爱的客人,根据最后一次的实验结果来看,大概百分之五十不到?不过你也知道吧,反正无论进行几次实验现在的我也不会死,只是被抽走意识用作电波发射的人有概率脑死亡或者变成植物人吧,跟你所知的某些人的结局一样。”
“………………”
对方在“某些人”的字样上咬字很重,而菲尼克斯有点猜到他在说什么了。
“……你这样做跟新生科技的行为有什么差别?这就是你跟我说的:因为你在指控新生科技的杀人行为,所以你不会杀人吗?”
“怎么会呢,就像新生科技给出的结果那样,【一切都会被判定为意外】,而且那些人也并没有死,只是意识不在身体里而已,等到有朝一日那个沉没已久的地方浮出水面,他们的意识或许还会回到身体,重新看到家人们为他们哭泣的脸庞,多么浪漫,不是吗?
“你说的没错,我是为了指控新生科技的杀人行为才做这一切的,但是,但是——”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从电话那端传来的笑声逐渐由嘶哑难听的男声转变为柔和悦耳的女声。
“遥斗不会杀人,但我会,因为我不在乎人类,我只是为了实现他的愿望存在而已,你不是也很清楚吗。
“加油,侦探先生,毕竟现在登录游戏大概还来得及赶上第一轮的抽奖吧(笑)”
通话结束了。
菲尼克斯深吸一口气,重新向后靠在了空荡荡的地铁的座位上。
是,是,如果没有意外发生的话,走到这一步大概是除了提醒所有认识的人都不要登录游戏外束手无策了。他不是黑客,久慈宫遥斗的家已经不复存在,所有线索都没有下文,根本找不到停下d007的方法。
如果没有意外发生的话。
菲尼克斯展开了那张皱巴巴、看起来像是包过口香糖的、印着模糊不清的字迹的废纸,用新买下的手机播出了那个电话。
…………
日垣一益像往常一样进行着日常的工作。
在接起那个电话之前,他刚结束了今天的快递员兼职,太阳快要落山,走出店铺门时迎面吹来的风也变得凉爽。
在他跨上自行车,准备赶往下一个兼职地点之前,他的手机响了起来,一个陌生的号码显示在手机界面上。
跟大多数人不同,日垣一益从来不会拒接陌生号码,因为他送快递、送外卖的时候最经常拨打和接到的就是一个个陌生的号码。
“您好!这里是松风快递、木尾餐饮的快递员日垣,请问您有什么事……欸,要查询之前送过的快递的收件人姓名和地址?这个涉及客户的隐私,而且快递公司一般都不会公开……啊?涉及命案而且举报还有奖金?我去跟老板商量一下,还有您的警察证……”
原本已经跨上自行车的青年重新锁上了自己的车,重新走入了店内,夕阳在他身后向着天边坠落,在地面上落下漫长的黑影。
「幕间5」
[未知用户登入邮箱]
[查看邮件内容]
[两个月前的内容:您好,林先生,初次见面,冒昧打扰您,我有很重要的事情想要告诉您……]
[一个月前:我知道您还是不相信我的话,但是您可以慢慢接受,我能理解您的心情,因为我也是一样的……]
[二十天前:我知道您已经下定了决心,我敬佩您的决心,也明白您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十二天前:计划很快就会开始,请您记得查收您的快递,我知道您不擅长电子类型的内容,所以换了一种方式……]
[七天前【未发送成功】:我相信您,不如说可笑可悲的是我现在只能相信您,相信您这样一个……陌生人?我愿意给你选择的机会,因为我已经没有任何选择的机会了,我已经马上就要死了啊]
[未知用户登出邮箱]
八、
以要追上坠落的夕阳的速度奔跑着。
不顾风度地尽全力在地铁站、在街道、在通往那个地方的每一条道路上奔跑。
奔跑的终点并不是那个给出的地址,那个地址已经交给了Popeyes,交给了金敏智女士、无名先生,交给了其他能更快地去那些地点的所有人。
现在所要前往的地点是自己认为那个人可能会去的地方,没有人能保证他一定会去那里,所以这只是一场胜负未知的绝对的赌博。
因为去那里的路在下了地铁后还有长长的几个转弯,所以只能靠尽可能快地跑过去。
在夕阳落山之前,保安都快要下班的时候,还是有某个男人的身影定定地站在已经即将倒闭的游乐园之前。
兜兜转转、回环往复、舍近求远——最终菲尼克斯还是见到了他最开始认为可能见到的雇佣他去调查新生科技的雇主。
“林先生——!”
为了把那个孩子的遗物交给她的哥哥,菲尼克斯当然进行过调查,原来她的姓氏是林,她的名字也并不是阿斯特,她的哥哥跟他都是中国人。
只是等他找到那个孩子曾经的住址,那里早已人去楼空。
他知道的,总有人无法接受那个结果。
那个看起来十分阴沉、甚至让人不敢靠近他身边的男人缓慢地转过头来,花了几秒才意识到这声英语叫出的林先生是在喊他,但菲尼克斯知道自己没有找错人。
因为只要看一眼就知道了,虽然眼前的男人从没见过他,但他可不止一次见过林三七最最亲爱的哥哥了。
气喘吁吁、狼狈不堪,但他终于站在了她的哥哥面前。他抬起手来,这次不再是抚上腰间那个挎包确认它的存在,而是拉开了那个挎包,把放在其中许久的东西拿了出来。
是他亲手为自己的妹妹缝制的,带着他最最亲爱的妹妹喜欢的neto玩偶,是阿斯特委托他转交的遗物。
“初次见面,林先生,我是侦探菲尼克斯。这是阿斯特委托我一定要转交给你的东西。”
他看着眼前的男人不可置信地睁大了双眼,他像是无法控制自己的手一样颤抖地把那样东西从菲尼克斯的手中拿了过来,他的嘴唇颤动了一下,最终还是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林先生,你跟你的妹妹长得很像。”
长发的男人把玩偶缓慢地拿起,贴在了自己的额头上,压抑已久的哭声终于从喉间缓慢地、哽咽着溢出。
菲尼克斯低垂着眼睛,强迫着自己把接下去的每一句话尽可能直白地说出来。
因为已经没有时间了。
“虽然这些话很残忍,但请您放弃跟久慈宫遥斗一起去伊弥尔。
“他的方法是普通人无法承受的,而且他实际已经死了,现在在活动着的是他留下的AI。”
“已经没有时间了,我知道久慈宫遥斗因为你不擅长现代科技,所以以不用操作电脑就能使用的方式把停止d007的方式寄给了你。”
“菲尼克斯先生你说久慈宫寄给我的这个,呃,小计算机是什么AI的按钮?”
眼前的男人明显听得云里雾里,菲尼克斯下意识地抓紧了手中的挎包。他此刻才开始真正地感到紧张,因为他就算不看手机也知道时间真的已经所剩无几,而他并没有把握能说服眼前的这个男人立刻倒戈到自己这方。
“原来如此……既然菲尼克斯先生这么说,那我就停止了。”
被称作林先生的男人把那份遗物珍重地放回自己的背包,下一刻就掏出了那个看起来简简单单,像是计算机一样的黑色盒子,确认了上面特意写的非常清楚的按键内容后,毫不犹豫地摁下了销毁键。
“这样就行了?”
“………………”
菲尼克斯几乎是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男人,他在跟对方说明后掏出了自己的手机,一个个打给了能确认情况的同伴。
“新生科技在刚才发布了游戏公告,说是已经修复了近期游戏内存在的严重bug,并且给全服发放了维护补偿……奖励还挺丰厚,菲尼克斯先生之后有空可以上线来领一下,毕竟奖励也是限时的。”
电话那边的金发青年的语气轻松,菲尼克斯大概能想象出他松了口气的表情——或许不能,毕竟在游戏里他总是带着口罩。
“来确认情况对吧,我电脑上的那家伙消失了,看来菲尼克斯你做出了正确的判断。”
“谢谢你做出了让更多人幸福的选择,但是我……大概要继续加班了,哈哈。”
电话那头的青年声音听起来十分亚健康,但精神气反而意外地不错,在简短的对话后他干脆地挂断了电话。
“叔叔你那边结束了?之前说好了要请所有人吃饭了,这次绝对没有理由再突然说自己有事了吧!”
“叔叔可要快点回来啊!”
电话的那头传来十分吵闹的动静,大概率是聚集起来的青少年们并没有离去。
放下自己的手机,菲尼克斯重新看向眼前的青年,对方的表情看起来并没有失去耐心,依旧保持着十分好声好气的样子。菲尼克斯发现自己有点不太能琢磨得透这个男人在想什么了,他只能抢先开口。
“谢谢你,林先生。我不能说什么阿斯特不希望你那么做,也不能真正感同身受你的心情,甚至我也没资格去阻止你之后继续去找阿斯特,我能做的就是尽全力去帮你继续调查新生科技,不收委托费的那种。”
说着他向着对方伸出手,在说完的时刻就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说得太正式了。
“这算是我雇佣了你调查新生科技?虽然我不知道不收雇佣费的委托还能是委托吗?”
“我这里是算的。”
“好,我已经猜到菲尼克斯先生你是在哪里见过我妹妹了,虽然这部分我觉得咱们还是之后再聊吧。”
他伸出手来,跟菲尼克斯友好地握了握,就像许多交易成交时一样,虽然现在这个大概并没有那么正式。
“交易愉快。”
【END】
后记+一点被我快进了的剧情解释:
是看完漫长的告别后突发奇想打算写的带点悬疑要素的侦探故事,因为过于突然了所以看完那本书才开始构思,开始想到了开头和结局之后强行给中间的过程圆内容的漫长过程(…………)真的太痛苦了我下次真的不要再写这种说正剧也不太正剧说推理也不太推理的东西了啊啊啊啊
关于原创Boss的设定:
新生科技前员工久慈宫遥斗(男,42岁,日本京都人),银发、半张脸毁容。
曾经与妻子久慈宫星砂共同在伊弥尔工作,妻子供职于著献所,他则供职于科技所,参与过d73H的研发。在科技所爆炸的事件中毁容并半身瘫痪,随后提出离职,离开了伊弥尔。妻子星砂与他商议后选择依旧留在伊弥尔中,两人继续保持书信联系。
久慈宫在离开伊弥尔后以当初参与研发柯蒂的部分数据制作出了自己研发的AI“Loop”(AI的外形完全参照妻子星砂的模样),并且模仿d73H的命名法给它起了代号为“d007”。
2023年伊弥尔沉没,久慈宫星砂死亡,久慈宫遥斗开始不择手段地调查一切与伊弥尔有关的事项,在伊弥尔的叹息游戏发布后迅速开始顺着这个游戏调查,两个月前跟因伊弥尔而没能回来的玩家阿斯特(林三七)的哥哥交涉,约定共同靠上传意识重返伊弥尔。因为身体状态恶化在事件发生一星期前已死亡,在他死后d007启动,开始入侵“伊弥尔的叹息”这款游戏实行计划。
Loop会以久慈宫的形象说话和行动是d007为了伪造久慈宫还活着的假象,以及它大概也已经癫了(大概
做设定的时候是以“小心coc中年丧偶男”和“新生科技深柜黑粉”为基础设定的(草
LOOP的意思既是AI名字,也是久慈宫明明是因为妻子的死才失去了理智,但到头来他死去以后他制作的以妻子为原型的AI也为了他发疯,形成闭环(?)还有一方面大概是菲尼克斯在绕了一大圈之后终于找到了他被委托要交送遗物的人。
感谢你的阅读!我永远喜欢yjxh!!!
作者:千零一
评论要求:随便
别这样看着我。兄弟。说真的,咱不骗你——用不着骗你。真的。
什么?不叫你兄弟我叫你什么?咱们多少年交情了。来。喝一个!
行,叫你王总,王老板,行吧?王总干一个、给我点面子!哎。这才对嘛。兄弟之间不讲虚的。你哥我十二岁就出来混了。一个人有几斤几两,哥喝一个就能看清楚了。
还能喝吧?这才喝了多少呢?不过你这人就是俩字:实在。喝酒也是。做朋友也是。那时候咱俩怎么打上交道的,还记得不?哈!你这表情,肯定是忘了。我告诉你,是当兵的头一年,四月那回。四月十七号。⋯⋯不,十九号,阿牛生日那天。
那天大伙儿们都喝得开心。——还没有《规定》的好日子啊!一伙新兵屁股蛋子,攒合著连长偷着买了酒进来。一排靠墙的水壶,没半个真装着水的。(要是那时候来查纪律咱可就一锅端了!)
还是有水的;几瓶白酒的怎么够一整个连分,都兑了水,喝进肚里打嗝都不带酒气。这还是连长的主意。老兵油子就是懂。
闹哄哄到了半夜,东歪西倒一大片,阿牛喝得高兴起来,醉惺着眼敬礼、要唱军歌!黑灯瞎火的整这么一出,搞得那些老家伙睡不踏实、吵醒了,恐怕不是挨批评就能了结的事儿。
大伙儿都吓清醒了大半,要去捂他嘴。就是那时候悄声儿你拉的我衣袖;我低头一看——咋还有一水壶呢?
「强哥,咱出去。」你努努嘴。我懂了,没吱声,趁机随你溜了出去。
你那胆子是真大。打开盖子一股陈酒劲道直窜鼻子,夜里风又冷,一吹,薰得我打了个喷嚏,逗得你咧嘴笑。⋯⋯你哥我那时候,是真没见过什么世面!
我们不敢走得离照灯太近,怕被巡逻的抓了,就猫在近水房的位置;四月,蚊虫不多,就是天要落大水,远远看飞蚁一茬茬地从照灯四周掉下来。有几只一直往壶口绕,你一边挥开,一边让我整两口。
「哥,你尝尝——上次回家从我爸那偷偷整回来的。」你那时候的眸子啊,那可真是亮!我心里那个暖和——我就晓得,我这么照顾你些日子没有白费。咱这兄弟是那晚上拍着肩认的。
你是不是稀奇:为啥咱俩都当了好几年兵,临出营我才认你这个弟弟?呵呵⋯⋯不怕跟你说。俺老赵就是臊的,觉得自己跟你这种少爷搭不上。
这当然不是在批评你,笑你训练时是少爷兵。我说的不是这个。我说的是你那水壶。你别打岔、先听我说完⋯⋯你赵哥那时候小,没见识,但这点眼色还是有的。营里的水杂,烧水来喝,积水垢容易得很。那时候酒里不是浮着薄薄一层白片子么?——那都是水垢。
我们一群大老爷们,穿的袜子、喝的水壶,全都得自己洗刷,时间久了难免会旧。但你的水壶,永远过了一段时间,里头还是锃亮得像新的一样,我就留意上了。我注意到你的壶子平时和旁人的没啥两样,使用上你也没啥讲究;那难道是你洗得特别仔细?过了一阵子我就瞧出来肯定不是了:你洗得比阿牛还随便。我琢磨着,那必然是有人帮你去洗了。
果然,再放一个假期,我就见到你带着擦得锃亮的水壶回来。一壶滚熨的沸水倒进去,热辣辣地冒着热气,半点白星子都没有。我瞧着,是真的羡慕。
来,喝一杯。——你信哥。我打小没了娘,我爹穿的都是我洗的。我就特愿意跟你们这种好家庭长大的孩子当朋友,你们对人都特别厚道。
那时候兵也当得差不多了,连长问我要不要继续当下去,说不定能当个营长,评上职称。他也是苦孩子出身,他知道部队里乐意留我这种人。我呢,心里头犹豫着,一方面是从村里出来,就不想再到地方上去。另一方面,不去,我拿着那么一笔钱,我是干点啥好?我长到二十五,只会干农活,做点家务,进了部队也就是学会站岗和些功夫。我那时候是想当个保安,但又听说,保安最抢手的是警队的,我这种说新不新,说老也不老的大头兵,去处没前两年的活泛。
我们就在那个墙角喝了起来,我喝着跟你念叨:「听说阿牛要回去⋯⋯他爸说拿了钱之后,家里再凑点,给他开个小卖部⋯⋯说他也到了结婚的时候了。」
你没有什么反应。我又说:「你也回深圳喽?」
「对啊。真不舍得。」那神情,居然是真的不舍得了。(你们隔几个月后就见上面了——跟他的喜酒——这是后话。)你忽然看着我,「哥,你不回去的话,不如随我去深圳打拼?你不是说,想到大城市来吗?我肯定能给你介绍一份好工作的。」
我得给你倒上一杯。你不知道——我是想出来大城市,想了半辈子了。但真正拿主意还是靠你这句话、这壶酒。所以这杯,你哥我得敬你!
王总。我干了!您随意。别勉强,真的!咱之间还搞什么虚功夫。咱不搞那套。
钱,我还是会借给你的。哎,之前的?不急。你从来不跟我算这些,来了深圳这么久,我给你们一家添了多少麻烦?
咱俩真处得跟真兄弟似的。你有的,我都有了。以前你每次送礼物,我和媳妇都发愁:该怎么还呢?数目少了不好看,最要紧是你送的东西,太高大上了,咱连用都不知道咋用咧?是不是很好笑?是啊,俩八五后,有房有车的,居然连个名牌香薰都不会享受。
你怕是又忘了。就我们小军满周岁那会呢?你老婆送的。说婚礼那会我老婆(那时候还是女朋友)去婚房,闻了特别喜欢,才给她整了一盒。我老婆红了脸,说太贵了不肯收;农村人还以为是烧得什么香,闻着玩儿可以,一整罐那可就奢侈了。于是收回来,就搁桌子上。又怕小军娃娃家的动手动脚,收到柜子里,隔几天打扫时就拿出来看一看。久而久之也就忘了。
那会子遇上点事,忙。
直到有一晚。小军三岁那会吧?你嫂子和我呢,喝了点小酒。气氛也不错,孩子也睡了,就想着办那回事。你嫂子她想增添点,那叫什么?情调?就下床开柜子,寻那玩意儿打算点上,刚好省电费。
一掏出来,她就傻了。罐子里里外外都长霉,简直跟一醰老腌菜似的。跟收来的时候差天远地!
广东这操蛋天气。太潮湿了。
你媳妇,叫小娜吧?我老婆说最近朋友圈都屏蔽她了,不让她看。小娜心里不舒服,我是知道的。不过,说到底,那都是女人的事,咱俩好不就成了?你说是这个道理不?
对嘛。来。服务员啊,再给我们王总拿一箱青岛!⋯⋯
甭跟我客气。我还不能请我弟弟喝几罐啤酒吗?⋯⋯
但是,我这心里呢,跟你说句掏心掏肺的话,确实往心里去了。你媳妇的意思,就是怪我,怪我前几年勾着你玩。玩儿大了,现在输得多了些,让她不好做人,是不?
讲道理,老弟。你也懂得,这球赛都有输赢的。我不也输了?那时候我媳妇也不乐意。天天朝我黑脸,还把小军带回娘家了。她们不懂赚钱本身是有风险的。
其实这跟我当年来深圳,拿出本钱来跟你们亲戚合伙做生意没两样:都是讲风险,讲机遇,讲运气。你们家拆迁分了几套房,这就是运气。咱上次世界杯那会儿一晚上赢了好几百,那也是运气啊!
我跟你说。出来混这么年,我明白了一个道理,就是运气是靠不得人,要自己争取的。就像前几年吧!我生意上亏了几十万,周转不过来,跑来问你先借十万。你不愿意,我就记恨上你了。这不是钻牛角尖吗?
对啊,你当我是兄弟,可亲兄弟也要明算帐。你当时愿意给我借五万,面上满是不好意思,还在车尾箱塞了一条万宝龙。说到底,谁又欠了谁?你肯借,我当然是感恩图报。当时形势不好,你这五万也差不多是当打水泡了,这是你爹说的。
万幸啊,王总,王老弟,我马上就还上了不是?那也是托洪哥的福。
我也是跟他打过交道的人。他催得紧,你可就瞒不住你老婆,你爹妈,你那些兄弟姐妹,还有咱这些好朋友,和你开的那家面包店的客人了。
真的不骗你,兄弟。这笔钱,我肯定借你。
嘿,这天黑的,也跟那晚上差不多了。你看那些乌鸦,黑压压的一群在那吃飞蚁,吃得多欢呐?
跟我们那晚,一模一样。
作者:月浮筠
评论:无声
注:卡了很久最后效果不是很好,加上涉及太多自己OC的背景所以就无声了……这就是太久不写东西的代价.jpg
【A】
我梦见群鸦,一次又一次。
梦里母亲抱着我,蜷缩在繁茂的枝叶中,在我耳边呢喃:亲爱的,亲爱的。我们本就是鸦群,我们生活在树上,为同伴举行葬礼——人其实是黑色的鸟,只是他们藏起了羽毛,充盈了骨骼。
湖水升腾的雾气包裹我们,于是母亲的声音也渺远了,我只听见那耳语继续着:你要小心,小心她。她也有黑色的羽毛,与我们是如此相像,可当你看到她,你又会知道你是你,她是她。
我问:她是谁?她在哪?
你站着的地方是她的胎宫,而她的身躯早已埋在土里。我感觉我的头发被抚过。当你看向水面,你会看到她的面容。我长亲的长亲在她的胎宫中诞生,一代又一代,血脉离散又聚合。我的孩子……你是被重塑的她,你将杀死她。
我挣扎着,从她的怀里爬出,掉落在柔软、湿润的土地里。湖水倒映出我的脸,水中却飞过群鸦,遮住的倒影的眉眼,我打量那张脸的脖颈和下巴——分明我还是我。
而事实上,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乌鸦了。
【B】
我抵达薇尔维特湖畔的时候,名残雪已经不见踪影了。
他带着一个孩子,按理说不应该跑得那么快;但我误以为他会一直待在东方,在那边浪费了很多年。
我喜欢薇尔维特湖——这里曾经发生过太多故事;唯一可惜的是故事的开端不在这里,让故事在这里结束会丧失很多美感。
我在树上找到了名残雪,他抱着一个孩子,我惊讶地意识到他的情绪不再像他获得这个名字时那样淡薄。我摁着他躲藏的枝桠,问他:这个孩子叫什么名字?
他看着我,半晌才回答:鸦群。
其实我之前想叫他百年孤独,但是名残雪从来不会如我心意。
【A】
见到她的时候我就意识到,母亲说的是对的,她很像我。
她在公园长椅上喂乌鸦,我从来不知道这个公园还有那么多黑色的鸟,更多时候停驻在石子路上的是白鸽。她与我的肤色、发色和眼眸都如出一辙,像是从一样的染色剂中捞出来的。我忽然意识到她与我不一样,就像母亲在梦中说的那样。
我们注视着彼此,然后她率先开口。
我一直想见你。
她说。
【B】
我最心爱的孩子诅咒过我:如果一定有个人能杀死你,如果我们都怀着这份心意,那一定是你造出来的英雄,是我们的血裔——你如此向往史诗,必将在有朝一日杀死自己。
我在他足够年长的时候才去拜访他。见到他的那一刻我自己都诧异——事实上我的孩子们都与我不太相像,但我没想到他与我会如此相仿,如果不是性别差异导致轮廓的不同,也许他代替我也不会有人发现。
【A】
母亲很早就死了,父亲也是。他们的长亲自然也离世了。我是独生子,以为此生都不会再见到与我血脉相连的人,但是她出现了。
家族的第一人看着我。她诞下、养育了诸多孩子,然后他们的血脉绵延,最终又在我身上收束。我听过父母偶尔提起她,语气总不大好。
我应该如何称呼你?我问。
她垂着眼睛:你的曾祖父母并不称呼我的名字,对我从来直呼其名——如果你不介意,延续这样的称呼方式挺好的。她说着,冲我笑。或者你喊我祖祖我也没有问题,虽然这把我叫得有些老。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我的父母没给我取名字,他们一直用东方的语言喊我“鸦群”。所以我自己给了我自己一个名字——瑞雯。瑞雯·莱薇尔。
哦,那是我的姓氏,我以为你们已经更换掉了。她仍然笑盈盈的。还有,也许你会错意了。这个名字指的是渡鸦,不过我想你的父母称呼你时想的其实是乌鸦。
有什么区别吗?
她忽然站起来,张开手:我才是渡鸦。她说。你的家族终此一生都在杀死我,你的父母,你的祖父母,你的曾祖父母。我的血我的意志在你们身上流淌,但你们最先想到的却是——
杀死你。我回答。
我突然理解了母亲为什么说她也长着黑色的羽毛。她才是渡鸦。
【B】
我仍然在薇尔维特湖畔等待那个孩子的到来。
尽管故事的开始与终结不在一处实在是美感欠缺,但是毕竟这里发生了太多故事,死去了太多人。红龙在这里被挚爱杀死,莎乐美于此砍下殉道者的头颅,君王出生在湖畔的公馆中,女神于湖心岛上同故人分别。
我想要为此再添一桩故事。
作者:莫特
评论:随意
注:玩企划划水的互动,里面只有一个是人类
——————————————————————————
实验室的热水壶咕噜咕噜发出沸腾的声音,柏时之戴着手套低头用酒精泡着器具,淡淡的气味散发出来,包裹了他全身。
厚重的门安静的被推开了一条缝隙,有个高大的身影挤了进来。
“伯特伦,你忙完了吗?”
“还没有。”
“我想和你回去。”
“这是你们带回来的附加工作。”
是的,该隐和玻瑞斯按照工作要求进行收容的时候本属于它们的任务出现了一些小小的意外,预计的三只杀死普通人还在替换中的伪人只回收了两只,最后一只因为逃窜出现了损坏,经过收容部门的定损判断为无法收容,送到了研究部门进行切片研究。
这也是为什么柏时之在下班前还需要消毒工具进行一场预计三小时起的精密加班。
甚至玻瑞斯和该隐一起提着裹尸袋送过来的时候它还有很遗憾地用着播音员低沉性感的声音说:“对我而言,再没比一刻也闲不下来更快乐的了。只有工作,我的生命才有意义。*”
“吱吱,玻瑞斯的意思是很抱歉让你加班了。”
“工作是一种乐趣时,生活是一种享受!工作是一种义务时,生活则是一种苦役。*”
“不!吱吱和我的生活比工作要更好,这一切都是你的错,玻瑞斯。”
两个伪人在实验室门口叽叽喳喳吵了起来,柏时之听着有些烦,他提起手腕用关节推了一下眼镜边框冷淡地抬着头看着两个停不下来的家伙说:“玻瑞斯,请你带着017离开实验室,如果发现了安帕尔的话可以请它来一趟做报告记录。”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他又补充道:“017,如果你想等的话可以先去休息间坐着,结束了我来找你。”
“是回家吗?一起回家?”
“……嗯。”
安帕尔来的很快,至少在柏时之换上防护服的时候就已经赶来了,类电脑的伪人让它在记录和处理数据上非常的方便。
它乖巧坐在实验室里为它准备的椅子上,漆黑的电子屏闪烁着蓝色的像素字[下午好(*╹▽╹*)。]
戴上护目镜的柏时之眼睛反射着点点蓝光,声音平淡又疏离,他回答它:“下午好,接下来我们会进行项目编号为GBL-05478号研究任务,暂定项目等级为safe,在项目开始前请问安帕尔你有什么疑问或者还需要做些什么吗?”
电脑屏幕上的流光忽闪忽灭,安帕尔的符号表情变化了几次之后停在了输入光标上,蓝色的像素字用非常友好的阅读速度一个接一个跳出来[收到,了解,正在建档《研究报告:GBL-05478》,建档完成。但是……伯特伦,为什么你不关掉烧水壶的电源⊙_⊙?]
安帕尔指的是实验室门口桌子上插着电的热水壶,被柏时之设置为低于60度就会重新开始通电烧热水,几乎从安帕尔进门以来这个东西就一直在咕噜咕噜冒着沸腾的泡泡。
“那个和实验无关,只是我需要一些安静的白噪音和增加空气中的湿度。”柏时之拉开了裹尸袋,袋子里的伪人呈现一种半融化的状态,他花了一会辨认了大致的躯干,然后伸手进去把这东西捞了出来。
这一滩……大概可以用一滩形容的伪人被放在特制的手术台上后柏时之侧过头看了眼阿帕尔,对它说:“GBL-05478项目现在开始,主刀人伯特伦·柏,记录……人安帕尔,监视为第七实验室内四个监控摄像头。”
黑色的屏幕配合显示柏时之的口述报告,贴心地按照报告的格式做好了排版,只需要结束之后导出就能打印存档,这也是为什么大家都很习惯利用安帕尔的原因,实在是太方便了。
[项目基础分析:
GBL-05478目测为持续融化中的伪人生物,通过完好的1/3躯干和重量来推断为成年男性伪人,遭受到攻击损坏了2/3失去动能,收容部门上报为SAFE等级,该项目需在实验室流体手术台上完成,针对该项目的研究测试可由1名科研人员独立完成,同步实验室监控、录音即可。
进行该项目实验的科研人员将严格按照《实验室安全手册》完成,不得在无防护下操作。如违反安全手册,公司不会负责研究人员受伤定损与赔付报销。
研究报告描述:
GBL-05478估测为成年男性伪人,肌肉溶解后散发无色的腥甜气息,溶解的血肉呈现黑褐色的液体状态,预计对GBL-05478进行切片保存,但是由于融化情况过快转为取细胞培养观察,对1/3完好部分进行切割时发现齐骨骼十分坚硬,骨锯切割下去十分生涩卡顿。横截面有微弱的生活反应,提取细胞液后暂时无菌保存。
…………
随着时间推移以及空气接触面积增加之后GBL-05478在流体手术台上融化情况要比裹尸袋中更快,针对GBL-05478提取了细胞液、骨骼切片、流体组织样本后封袋等待清洁部门进行回收处理。
研究时长共计213分钟47秒。]
安帕尔的屏幕显示了回车符号之后滚动的字幕全部清空,它用表情符号眨了眨眼睛,站起来生了个懒腰问柏时之[伯特伦,你累吗?现在已经8点多了TAT。]
“嗯,还好,辛苦你了,报告书我明天来拿。”
[好\(^o^)/~]
收拾好器具之后柏时之在洗手台洗着手,流水被他开的很小,洗洗密密的水花慢慢冲刷手,带走了绵密的泡沫又顺着管道被冲走。
他拿着咖啡杯喝着已经冷透了的黑咖啡,看着“咔”地亮起灯又开始烧水的热水壶,嘶嘶地水声又一次被咕噜咕噜盖过去,还在发呆的时候厚重的门被推开了。
*1:让亨利·卡西米尔·法布尔《昆虫记》
*2:高尔基
作者:诸子百
上篇续集,想要了解指向两部前篇。世界观为架空魔法世界观。
雷斯罗拉日记
6月10日,今天阴天, 对水系魔法有力
我们解决完人虫,出了村庄上山时就遇到阴雨天气,我提议停止前进到山洞落脚,可没想到碰上伏击在山洞中残余的魔物,聪明又机智的我冷静分析后想出了绝妙的对策...
四周满是镶嵌洞壁的莹色钟乳石,山洞内更似白天,他们可没心情观赏山洞内的奇异景色,一条巨大的黑色长影卧在洞顶,不断的冲窜而来。
莱克率先一步支起盾牌,他手中半人高的透盾瞬间膨胀长开,暂时形成巨大的防护罩。雷斯罗拉透过这层带有魔力的盾罩下,在这条黑影中隐隐约约看见一颗人的头颅,几撮碎石堆被黑影的莽进冲得扬起,使得雷斯罗拉拉响警惕:
“大家闭上眼睛!”
如若这只魔物跟人虫那样,就不能直面它们的眼睛,雷斯罗拉是这般想的。
那条黑影没有停止前进的意思,那颗头颅越发逼近,众人有了击溃人虫的经验,同雷斯罗拉那样闭上眼睛。
一条尾巴悄无声息在对尾背后悄然冒尖,雷斯罗拉发觉那颗头颅凭空消失,尾巴处却长出人头,人头嘴巴吐出白昼样光芒,整条黑影试图朝队伍整个背后奇袭。
冯征军紧闭双眼之前,便收尽眼底全部战况,他转回身,背朝队伍单手拦住正要同样回头的晔,厉声要求:“你们不要回头。”
人头与长条状身子彻底分开,像个皮球一样无序的来回拍打,莱克的盾牌即便宽大也有挡不住的地方,所有人都在绷紧神经,6个少年少女下意识围住年纪最小最矮的琳娜,琳娜清晰感受到气氛的紧张,她也想帮忙!于是她握住法杖,魔力悄无声息落在七个人的身上,她语气有些犹豫,声音微弱却足够清晰:
“我给你们加了防御魔法,不知道有没有用。”
这样的用法让雷斯罗拉感到意外,清风般的魔力轻轻附着在身上,琳娜的魔力在身周流动。在雷斯罗拉诧异之时,那颗头颅朝向整个队伍中央袭击,一条粗有力的藤蔓从中出现,藤蔓枝丫包裹头颅并朝远处扔去,少有说话的俞抬头回收藤蔓,
“魔物其实是自然的化物,焦灼的情绪会屏蔽它们身上散发的魔力。”
他身旁的常勋忍不住吐槽埋怨:“在山下时怎么不早说?”
“太紧张,忘记了。”
‘人同样是自然的化物,静心便能感受到彼此魔力的存在。’
雷斯罗拉老师在课上曾这么说过,当下情绪也会影响对于魔力的判断,原来我是那么的不堪一击..被炽火蝙蝠攻击后在昏迷的朦朦胧胧中,仿佛看见了如白昼一样的能量温暖又不失明亮,像烤鱼时的那丛篝火。亮光耀眼,我果然是..喜..旁边的暗色...不知道露娜怎么样了...?
迪伦的手掌轻微握紧,这么细小的动作被露娜看在眼里,急忙握住迪伦的手,激动的心颤抖的手,露娜没能控制住音量兴奋的喊叫 “迪伦他醒了!”
迪伦床头一身白大褂模样的女生手拿板子低头书写,听到这般噪音紧紧眉头,“再不醒也会被你喊醒。”
他睁开双眼就看见露娜灰扑扑的脸,露娜着急忙慌与那个神秘人将迪伦带回来后,连脸上的灰尘都没有洗,她全身脏兮兮,像是跟从煤炭堆里游泳回来一样。
“露娜..”
“我就说那个闪身石很有用吧,当时看见那堆渣渣吓得我了不得!”
“露...”
“我跟那个烤鱼村民男孩把你带回来的,他力气好大一个人就将这么大只的你徒手抱了起来。”
“露....”
“而且是琳娜校长亲自治疗的,伤口已经全部愈合,不过你现在大病初愈哦一定要好好休息,山鞠也来帮忙了。”
“..”迪伦被强行噎住,露娜她语速太快根本来不及插一句话,他不得不捂住露娜的嘴巴,对山鞠问着“那个烤鱼村民小孩在哪里?”
山鞠手中动作并没停过,她道“他被大臣带到中央密议阁中,刚才校长也跟着过去。”
“中央密议阁可不是随便就能去的地方,,”
山鞠停笔,淡然道 “或许他将成为第一个精英班的插班生。”
迪伦回头看向不远处那道虚掩的密议阁大门,他想到了什么立即下了床。
“如果是这样!”迪伦的脸色很快难看下来,他的目光投向露娜胸前纽扣般大小的徽章,耀眼的精英图案在此刻变得扎眼几分。精英班,是一个有魔力的学生都会向往的殿堂,它高高在上触不可及。
趁迪伦松懈,露娜挣脱他的手,将刚起身的迪伦摁坐在床边。“不管插班生也好还是其他什么的,你的首要任务就是休息。”
迪伦的脸色没有因露娜的安慰而减淡半分,山鞠显然明白他的忧虑,精英班光鲜亮丽之下也有辉光照及不到的规定——排名制。小小的徽章只是精英班的门票,校袍领带才是屈辱的烙印。
山鞠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迪伦的担忧不无道理,迪伦有天赋又是大臣的钦定学徒,哪怕他不穿校袍也都知道他是金色领带,而自己的领带附有银色,她是仅次于金色的中等,在这个堪比军队的班中,只是一个不起眼的位置,更何况还是治疗系。
比起自己,露娜的位置危险的多,紫色的领带是末端,随时随地会被班级抛弃的位置。小小的末位那也是精英班的分子,多少普通班的人等不及往上爬。露娜强压着迪伦不要下床,山鞠暗中观察,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看样子她没有什么自知之明。
山鞠撕掉板子上的纸张,小手一挥纸张浮在空中,卷成圆筒状从窗户口飞向密议阁大门外,“想知道他们在讲些什么,偷听就好了。”
迪伦的眼神同样开始复杂,一副“我知道你犯校规但是我也想听所以必须同流合污的”表情下,憋住了想要制止的欲望,紧紧闭上了嘴巴。
魔法话筒飘进大门,漂浮在大厅上方,巨大的厅门被后者开启,后者的脚步显得沉闷,一步一走有着分量,话筒趁机跟着钻进。在金碧辉煌的装潢下,一张洁白的纸张反倒是有了隐蔽性。
熟悉的脚步声让露娜手动捂上嘴巴,她跟迪伦对视后又跟山鞠眨眨眼睛,三人全都屏住呼吸。
“老夫听琳达讲冯团长还没死?一定是冒牌货!”
冯征军的屁股还没坐热乎,带有质疑的低沉嗓音出现在会议厅中。这个声音对于冯征军来讲无比陌生,他抬头端详,一个高大又强壮的年老男子正打量着他,不过在冯征军眼里这双带有锐利的眼睛似曾相识,只不过当时那个孩子还没有这样的威风凛凛。
“怎么莱克老师也过去了?”露娜小声问着。“这个体能怪物也去了?”听着话筒的声音,露娜忍不住露出嫌恶的表情。“上周体能课的蛙跳惩罚,回想起来现在大腿还疼,我们的体力怎么能比得上用剑又用盾的体能怪物!”
山鞠的表情倒是淡定,后退一步其实也能看出她的腿也在隐隐作痛,她提出疑问:“看那少年的身板也不像是岩系能力者,他怎么会?”说罢眼神投向迪伦。
“他的确不是岩系。”迪伦回复,突然他回想起之前蝙蝠一战,虽然意识不清还是能感受到的奇妙感觉,只在文献中记载过的。
“他是,”
“他是火系。”
冯征军单手凭空而甩,厅内窜起一把大剑,剑面附着一层炎火,他将剑扶倒在桌上,无言的回复面前的质疑。莱克老师靠近巨剑半分,足足两米长的巨剑看似散发着咄咄逼人的能量气场,实则不然。
他抬头与对面的校长眼神确认,琳娜校长伸出手掌感受其中魔力,这几年催眠邪术的盛行让她不得不做出这样的举动。
这种温暖带有热烘烘的气息,“是团长,是团长。莱克你记得当时的洞窟人虫战,就是那时感受到了大家的魔力,就是这样。”
她碧蓝色的眼睛瞬间锃亮几分,莱克听罢凑上前打量巨剑。
只剩雷斯罗拉这个高瘦老头,没有着急上面。
他的神情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意外,不过他也不是什么未卜先知,他捧着茶杯的手微微颤抖,所有注意力落在了眼前的少年身上,此刻与对方碰上了眼神。
雷斯罗拉放下茶杯试图遮掩自己的激动,他扶了扶眼镜,缓声说话试图掩盖自己真心寒暄的话语,“你怎么才出现在我们面前?”
“才”这个字眼对于聪明人来讲,像是一把利刃狠狠地插入谈话者交谈的漏洞之中。雷斯罗拉的下意识的话术仿佛将二人气氛拉到冰点,用力过猛的遮掩化为责问,几十年前稚嫩的自己还留有破绽,经过这些年的官场磨砺,语调可以说是做到天衣无缝...吗?
冯征军没有被他突如其来的问候吓到,与其说是从容避过所谓的语言攻击,更不如说他并没有注意到雷斯罗拉使用的小伎俩,他真诚的回复 :“魔王大战时将魔王封印后,重伤的我昏迷在废墟中周边的村民将我救走,等我醒来后才知道已经过去了一年时间,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冯征军的处乱不惊与天然让雷斯罗拉没有感到意外,这个人当年就是这样的,魔王军威胁到城池的危难之际也不会崩溃的人。
雷斯罗拉心知肚明,当年击溃魔王后他们六人怎么也感受不到他的魔力,中央城池的废墟也全翻了个遍,他们还没来得及出王国四周探寻,残余魔兵气势汹汹卷土重来,国王为保国民避免灾祸央求他们将国土升起,发誓重新开始振兴王国,紧接队伍解散,剩余的几人彻底失去二次寻找的契机。
硬要说,是自己先放弃了冯征军。
“团长...院长说的莫不成是,,” 山鞠难得惊得瞪大双眼,前殿处伫立着的勇者塑像熠熠生辉,高大的身影仿佛能遮挡住任何的罪恶,只不过——
露娜跟着她的方向看向雕像,替她说出心里话 “我就知道书本是骗人的。”
迪伦善于观察任何的事物,这种天然的观察力使得他下意识的在烤鱼时,便细细端详了这位来历不明的少年。他想到冯征军的面庞,他分析着:
“他要说的不假,那半块头皮与右耳耳机恐怕就是那时留下的伤痕。”
迪伦偷偷瞄了一眼露娜,露娜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这个自称冯团的少年身上,话筒中她听到了熟悉的字眼,全然忘记自己的处境才更为危险。
“你知道晔的下落吗?”
冯征军冷不丁问着,琳娜听见这个名字心中有了触动泛起阵阵涟漪。
三人对于这个话题这个人甚至是这个团队的解散,在余后的几十年里,他们不约而同的没有再提。面对昔日的团长她欲言又止,刚要开口却被莱克立即拉住,他摆摆头示意不要说话。
“我...我...”
雷斯罗拉没有察觉到旁边二人的异常举动,因为对面不断灼热的目光正在逼迫他回答。
琳娜摩挲着手中的魔杖,从前她的小短棍魔杖还需要队伍中的哥哥姐姐保护。自打上来后她的魔杖一年比一年长,等回过神来原本小又直的杖子早已跟等身扶仗没了区别。
她没办法割舍这把杖,杖子撑起就是整个学院与魔法世子们,可闭上眼那些经历与冒险又是历历在目,两者令她无法放下。
伙伴们的一路陪伴与队伍的分崩离析任她和莱克如何逃避都无济于事。
“晔..晔姐姐她失踪了。”琳娜终是开了口,“就像是人间蒸发一样,我们也无济于事。”
冯征军看到了琳娜的回应,琳娜说罢低垂眼眸,神情中强撑着镇静,微撇的嘴角依稀看出她13岁时委屈的模样。
雷斯罗拉没再说话,莱克抚着琳娜的肩头默默安慰。寂静的环境下,话筒在空中的流动音越发明显,若不是胆大心细的人估计很难发现。
此时的那边,巨大的信息量让病房里的三人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那个..我们偷听到这种事情,真的好吗?” 露娜听到晔这个名字后开始心虚,总感觉会降下什么天罚,隐隐觉得背后嗖嗖刮着凉风。
“放心,白色的话筒隐蔽性那么强他们不会发现的。”山鞠试图安慰露娜,她自制的小喇叭没出过差错的。“不过有一点可以确认迪伦,他对你所想的那个没有威胁。”
“不对,他们刚刚没有再继续说话。”迪伦本就皱紧的脸上又添了一丝紧张,他的脑子嗡嗡响,露娜背后的那阵风似乎吹到了他的背后,他感到事情有些不对劲。
医务室的窗户被人不合时宜的轻敲,紧接着山鞠面前腾空的话筒内却传出声响。
“不会发现什么?” 露娜抬眼,莱克老师的半张脸正怼在窗外,严肃的魔鬼老师露出这样的表情显得十分恐怖,院长在身后也是连连摇头。就连大臣的脸整个像是糊掉的锅底一样黑,“迪伦,你们稍后去战斗场。”
说罢纸质的魔法话筒瞬间摊成一张纸片,洋洋洒洒的飘落在地上一动不动。
完了,完了。
露娜此时失去表情管理,窃听被抓包了,怎么办!待老师走后,露娜转过身偷看山鞠,山鞠捡起那张纸,山鞠的表情并没特别的变化,她似喃喃自语:“干脆研究一下能不能隐形。。”
至于迪伦,迪伦一语未发。内心直接 翻腾海啸,本就是一片不算平静的水池顿时被搅得的天翻地覆。他带着这样沉重的心情去往了战斗场。
战斗场顾名思义,就是学生练习战斗的地方。而对于精英班的学生来讲,这里则是试炼场,这个特殊班级的班规同普通校规来讲更为严格,毕竟他们未来将要面对的是比平日里更要严峻的魔王军团,为此有了仅有精英班才有的规则——战斗场中,强者为王。
按照规则,一人发起战书后就要率先出现于场内,这次没有战书怎么打?迪伦一下子犯了愁,莫非是让自己与露娜自相残杀?这..也没有问题!迪伦坚定的握紧拳头,如果这样能够保住露娜,他哪怕是再次受伤也没有任何问题!
山鞠见无名战书,便有了跟迪伦一个念头:迪伦要跟露娜打? 怎么可能,这简直是一场毫无胜算的战斗,露娜也就只占了一个影系的名头进的班级罢了。
不过,天不随人愿。
三人进了战斗场内,却有一人等在那里,这人没有身穿校服十分瞩目,半天前他还只是第一次进浮空城的人而已。露娜一眼就认出,正是冯征军。
站于冯征军身后席位的是校长,大臣与莱克老师,三人站于观众席位高处,俯下身子便能与台下的三人轻松对话,雷斯罗拉大臣与迪伦率先对视,“迪伦与露娜擅自逃课 ,山鞠私自使用魔法制造窃听道具,三人严重违反了班级规则,与凯瑟琳娜.罗素院长商议后决定——”
冯征军在大臣话语间,向前一步单手摸空。一把巨剑瞬时腾现,对于这些需要趁手法器的学生来讲那把剑竟能随时随地出现与消失,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事。
“影系露娜,水系迪伦.罗拉,治愈系裘山鞠打倒勇者冯征军,即可免除惩罚。”
我们打勇者....真的假的?露娜站不住了,哈?这个雷老头子是痴了还是傻了?露娜心中有一百头金色草泥马飞过,还没等这个表情浮在她的脸上,莱克老师从最高处直接跳下,身旁的琳娜校长补充道:“并且是在莱克老师的支援下。”
莱克老师宝刀未老,结实的宽厚身材像一堵肉墙,能轻而易举挡在三人面前,此刻的胜算天平加入了这样一柄砝码,赢得概率此刻大了好几分。此刻战斗场顶上正升起防护罩,这意味着战斗马上开始。
防护罩的升起仅有1分钟的时间,迪伦快速反应过来,拉着莱克老师与二人聚成一团,迪伦压低自己的声量,他指着耳朵,用尽可能冷静的语气快速吐露出自己的部署想法:“老师,他的右耳或许是突破口之一,或许我们可以这么做。”
战斗场不似平常搏击擂台,他们可没有什么赛前放狠话环节,防护罩彻底覆盖天顶,战斗立即开始。
根据迪伦的部署,山鞠队尾为辅,她在队形还没散开之时掏出腰袋中的三块晶球,颜色各异的晶球在山鞠的驱使下附于三人身后,形成半透的防护透膜。与琳娜校长的法杖回馈的增益魔法不同,山鞠的晶球能够暂时抵御魔法伤害,这对于三个输出成员来讲,是最为明智的选择。
或许是多年战斗的从容,冯征军并没有着急率先攻击,迪伦率先出击两道水柱在地面升起,借着水色莱克的长剑破水而出,冯征军后退两步甩出剑花,拨开赫然出没的刀尖。趁其空隙迪伦率先跑向身侧,水柱自上而下落为水花,水花附着魔力散在空中蓄力伏击。露娜快步窜到冯征军身后,两只短刀即将径直刺向他的脖侧。
“当年他依赖巨剑所以不善近战,?要拉近距离,我们就有胜算。”
带有魔力攻击的水花随着露娜的短刀攻击不断逼近,依照迪伦的猜测,唯有舍下巨长武器才有暂时闪避的可能。迪伦一旁观察,果不其然那只巨剑被冯征军撇向空中随即消失,此刻的冯征军放弃了自己最擅长的攻击方式。冯征军避开露娜出其不意的双刃,不出意外水花正无序扑来。
迪伦松了口气,看来开头的计划万无一失!
没想到冯征军抓住露娜的手腕将她推向范围之外。他整个身体后倾躲掉部分水花攻击,那群小东西划过冯征军的身侧,迪伦尽力操控水花,刚刚的那幕出乎他的意料,冯征军这多余的动作目的是什么,要挟?还是吸引我们的注意力?
迪伦用魔力指挥急速回旋,再次朝向冯征军进行二次攻击,这次的攻击带有试探的意味,可对方却不给迪伦试探的余力。那只巨剑开始浮现,水花如箭矢般划过冯征军的脸颊,速度过快的一片水珠比刀片更为锐利,眨眼间那道伤口流有血痕。此刻冯征军却没再反击,向后撤半米距离。
这种行为让迪伦有些摸不到头脑,有攻击空隙却不反击只会白白失去黄金攻击时间...
“他是在救人,他知道水系攻击范围越远越广,越广越难操纵。”莱克老师支起护盾靠近迪伦,巨大的盾牌给足了安全感,老师的后半句话吸引了迪伦注意力,“他猜你的操纵距离是不足2米开外,若你继续攻击反而会伤了自己。”
“可是刚才我的漏洞他并没有反击。”对于熟读任何战术的迪伦来讲,这种行为使他费解。
“那个时代没有前人制作的魔力战斗系统,只有像这样不断的试错才能将这些转为自己的经验,就如这样。”莱克说完,那柄大刀毫不犹豫落在盾牌之上,火苗在剑尖零星冒出巨大火焰附着在岩盾表面。源源不断的火焰烧的盾面通红。那把剑又被冯征军加了一团火,火势更旺堪比刚才水柱,这简直是火柱,不,火型瀑布。迪伦没有察觉到莱克老师额头的汗水。
“教科书上写岩系的盾牌坚不可摧,可上面并没写若是遇到强火的进攻——”
顷刻间盾的魔力被剧烈的火势吞噬,护罩更是不堪重负当场碎掉。莱克迅速反应将力气全部用于抵抗这支火系武器上,两方不甘示弱,迟迟僵持不下。
山鞠再次掏出一颗晶珠落在莱克老师身上,她嘴里念着咒语,圆润的小珠子被彻底碾碎,蓝色的能量附在莱克老师的拳头上这股蓝色转瞬即逝,仅是3秒的附着机会莱克成功推翻巨剑的攻击,这么近的距离冯征军本能后跳,长剑无法发挥该有的力量,他再一次的舍掉武器。
迪伦肉眼观察着,可脑子却乱作一团,他是在铺设陷阱吗?还是引诱?他没办法看透这个人的行动想法,冯征军对于武器使用的娴熟度已经打乱了迪伦的全部指挥。
正在这时,一团黑影悄无声息靠近着冯征军侧身,迪伦再次慌了神,她怎么擅自进行攻击!话是这样埋怨的,迪伦的身体却很诚实的,他升起一堵两米的水墙扰乱冯征军的视线。
一道黑光直冲右方耳罩处,冯征军向左方躲闪,另一道黑光却迅速绕至左方,黑影闪现,这团黑色深不见底,堪比夜晚不可捉摸的影子。
黑影中露娜现身,单腿率先破出灰雾并重重砸向他的脑袋,像是有了预感,冯征军双手拦住露娜的攻击,令人没想到是这个防卫动作却落入了露娜的圈套。
露娜利用影系的伪装进行伏击,无声无息落为光影等待下一个机会。这时她才发觉露娜的动作矫捷非常,那双手下的空隙却成了她有利的攻击点。这套动作仅仅眨眼的一瞬,一脚勾住一腿借力,将人牢牢摔在地上。
山鞠将这一幕全部收在眼中,露娜利落的身形与她平日的表现截然不同,这是同魔法相比不同的力量。山鞠貌似忘记一件事,就算是精英班的末尾,那也是排名于万人之上的存在。
迪伦散下水墙,他不想让对方再有可趁的反抗之机,正要抓紧魔杖却被莱克拉住。天顶的防护罩逐渐散去,莱克手中的武器随着隐去,他道:“已经结束了。”
“可是他还有反击的机会,怎么会。”
莱克听见这样一句话不知从哪说起,小声叹气后敲敲迪伦的脑袋瓜:“说你笨,你也聪明,说你聪明,可也是个实心脑袋。”
“是打倒并非击败,他倒地的那一刻就已经输了。”山鞠上前,回收了灵珠看向不远处的露娜,这人还在死死压紧对方没有动弹,山鞠发出与莱克老师同款的叹气声:“她不愧也是个实心脑袋,迪伦你快去告诉她我们赢了。”
山鞠看迪伦走远后看向观众席中早已经站起的雷斯罗拉大臣与院长,用仅限莱克老师能够听见的音量讲,“这次战书玩了文字游戏,你们串通好故意让他输的,对吗?”
“没错,是故意安排的。”山鞠本以为莱克老师会有所隐瞒,她脱口而出后莱克老师却给出了非常爽利的答复,“不过只是吩咐团长稍微松懈而已。”
在会议厅之时,那只偷摸窃听的话筒被琳娜用魔法及时的屏蔽。“纸张是治疗室的诊纸,看手法是山鞠制作的魔法道具。”
“迪伦在下面是什么情况”这时雷斯罗拉才敢关切的问。
“他被附有魔王能量的炽火蝙蝠袭击,好在他有信使一族的闪身石庇佑。”冯征军回忆着昨天夜里的景象,“没想到还会有信使族人并且使用的相同元素。”
“自从魔王一战结束后信使一族才得以重见天日。”琳娜点头回应冯征军“可影系人大多不愿抛头露面,不过迪伦身边的那个女孩,即是信使又是影系的更为罕见。可像迪伦家事出身的也是稀有,毕竟他是,,”
“罗拉家族的继承人。”解除刚才尴尬气氛后,雷斯罗拉的茶杯再次没有离手。“这孩子性格死板,昨天魔物课他与我打赌拿到蝙蝠材料,他拉着露娜走后才发生之后的事情。”与冯征军交谈,仿佛回到冒险中篝火旁值班的夜晚,虽然那时的雷斯罗拉的架子也同现在一如往常的端着。
许久的敞开心扉,让雷斯罗拉冒出了许久以来没有过的想法,他有些难以启齿,他又将目光投向这个令他内心深处信赖的——少年身上。
少年在他的眼神中索取到了传递到的信息,同当年那样回应:“雷斯,需要我的帮忙吗?”
这句话真是雷斯罗拉的定心针,“需要你打一架,打一场你毫无胜算的架。”这句话冯征军认真执行着,直到被露娜重重摔倒在地上。
“你很强大,速度比我想象中的还要更快,我认输。”
听到这句露娜才敢松开手脚,冯征军的脑门上手腕上还留有她猛烈击打的印记。她坐在地上发愣,简简单单的两句话让她脑子迟迟未响应,“他认输,就等于...我赢了?”赢这个字似乎与她无缘。
“依照规则惩罚免除。”
直到这句出现,露娜整个身体才彻底放松下来,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委屈与激动。迪伦好巧不巧的上前,露娜一把将迪伦抱住,紧紧的抱住。
这才让迪伦意识到,原来她比任何人都知道,比任何人都明白。
莱克老师看着他们的背影感到欣慰,“好了,大功告成。”他转身与山鞠嘱咐,“话筒里的东西不要跟任何人讲。”
“嗯?讲些什么?我已经全部忘记了。”山鞠借机挤出一丝职业微笑,同老师礼貌告别“时间不早了,老师我先去整理病人档案了。”
“嘿,这小丫头,,”
落日余晖下处于空中的浮空城被染成一片霞红,城门处的几块悬浮盘在夕阳映照下如同潮海浮动,泛起波光粼粼。
短暂的浮空城一行后,冯征军还是选择回到地面上。
“下次我们还会再见面。”
冯征军摆着手,脚踏巨剑朝地面飞去,悬浮盘对于他来说,原来只是起到了一个装饰的作用。
浮空城百年内被魔力的滋养早以没了厚实的脚感,只有脚踏地面的那一刻,他感受到了大地的召唤。他落地的地点同巴别塔距离不远,刚好在丛林中。
太阳落下的时间十分短暂,天刚蒙蒙黑,悉悉索索的踩踏声愈加大胆起来,这富有节奏的不像野兽的步伐,一走一听中冯征军却听见那个声响,直至一处十字路口,他才停下脚步:“我说过下次会见面,没想到这么快就见面。”
“这一次接触,我却没有感受到你的气息。”
冯征军回头,那个人影才慢慢显露出来。
“难道你失去魔力了吗,雷斯罗拉。”
——end 待续(暂时不填)——
作者:轻拍拍
评论:随意
早上七点,小明准时背上书包,与爸爸妈妈告别。今天是星期天,书包里面没有书本,只有一瓶水、两袋薯片和两个黄澄澄的大橘子。
小明稚气未脱的脸上满是笑容,他即将独自前往城市的另一端:原本住在同一个小区的大哥哥三个月前搬了家,小明要在今天探访他。半个月前小明就开始计划这场冒险:从妈妈那里得到大哥哥家的电话号码;拜托爸爸上网查阅地图;一家三口一起规划时间和路线。
迎着清晨的阳光,小明蹦蹦跳跳地走出小区大门,向门卫叔叔问好,沿街一直走,前面就是66路公交站牌。
空气凉爽,街边的树荫下能闻到院子里的桂花香气。小明已经可以看见马路对面的公交车站,这时候,视线边缘一小片晃动的白色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是一只白色的鸟,体型很大,几乎赶上一只小公鸡。嘴巴长而坚厚,有一双乌黑的小眼睛。它站在绿化带边缘,脑袋转来转去。在这只鸟的身后,冬青卫矛杂乱的褐色茎干之间,一只黄色的野猫伏低身体,悄无声息地缓缓向前贴近。
这只大鸟要被野猫吃了!在这个念头冒出来的一瞬间,小明高举双手,在原地重重地一跳:“哇!”他大喊一声,双手摆成爪子的形状。野猫被吓了一跳,转身钻进灌木丛,一眨眼消失不见。
白色大鸟的身体哆嗦了一下,但没有飞走。它听见身后灌木中传出的声音,看见野猫黄色的影子消失。它又把脑袋转回来,盯着小明。
小明高兴地蹲下来,看着这只大鸟。他没认出这是什么鸟,城市里最常见的是麻雀和喜鹊,但麻雀和喜鹊都不是白色的。鸽子有白色的,但绝对没有眼前这只鸟大。
一辆公交车从小明眼前飞驰而过。糟了,差点错过时间!他猛地站起来,用力向公交站跑去,书包在他身后一甩一甩。他听见一阵扑腾声,随后书包好像重了许多,扭头发现那只大鸟竟然落在了自己背后的书包上。
小明满脸通红地赶到车站,刚好有一辆66路公交车转过弯来,即将驶入。车站里,晨练的老爷爷、拎着菜篮的阿姨、还有发传单的年轻人纷纷向小明投来惊异的目光,一个孩子和一只白色的乌鸦,多么新奇的组合!小明既紧张又兴奋,他很开心自己的冒险有这只白鸟作伴,但他不知道公交车是否允许携带鸟类乘车。
公交车在车站前停稳了。小明灵机一动,拉开书包的拉链,白鸟像是能读懂他的意思,听话地钻进去。他登上公交,从裤子口袋掏出准备好的零钱。除此之外,口袋里还有一张他用碳素笔画的、前往大哥哥家的路线图。
小明在车上坐稳,把书包抱在身前。白鸟悄悄探出头来,脑袋灵巧地转来转去。小明掏出路线图,上面画着公交车线路、站名、大哥哥小区的路线和门牌号。他看了一会儿,把纸原样折叠放回口袋。
每名发现白鸟的乘客都惊奇不已。这种异样的兴奋最后终于让司机也发现了问题的始作俑者,但除了偶尔从后视镜里打量几眼,这位大叔什么也没有做。
经过近一个小时的旅行,公交车缓缓停下。车门打开,小明抱着书包跳了下来。他眼前是一条浅浅的粼粼的小河,大哥哥家就住在河的对面。
他掏出画有路线的地图,突然一阵强风吹来,那张纸还没来得及展开,就翻滚着落进河里。
小明呆呆地看着这一幕。白鸟露出脑袋,疑惑男孩为什么依旧站在原地。那页纸漂在河面上,就像一条小船。过了很久,直到小船彻底看不见了,小明才回过神来。
“这下怎么办,我不记得大哥哥住在哪栋楼!”小明沮丧地在河边坐下,波光让他心烦意乱。这时候,小明突然察觉到书包一阵晃动,连忙拉开拉链,白鸟一下子冲出来,扑扇着翅膀向河对面飞去。
“唉,好吧,你也要走了。”小明难过地想。他把拉链完全拉开,发现自己带的零食水果都原封不动。自己期待了好久的冒险,大概就要这样落下帷幕了吧。
“嘎!嘎!”头顶传来这样的声音。这是小明第一次听见白鸟鸣叫,叫声并不好听,但在小明耳中却生动有力。白鸟收拢翅膀,落在他的肩头,轻轻地啄他的手。小明发现这似乎并不是单纯的啄咬,而是白鸟在向某个方向拉他的手。
“你找到大哥哥的家了!”小明开心地向着白鸟指出的方向奔跑起来。他跑过小桥,跑过开满桃花和樱花的小路;他越跑越快,感觉自己几乎要飞起来。
咚咚咚,咚咚咚。小明跑进一间毫无特色的单元门,一口气冲上三层楼。他的脸红扑扑的,眼前是一扇枣红色的房门。
小明深吸一口气,按下门铃。
开门的是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
“叔叔,我来找大哥哥玩!”
“小明来了,请进,快请进!” 男人笑着请小明进屋。一名穿着篮球衣的大男孩从门后闪出来,正是小明口中的大哥哥。
“先吃点水果吧。”男人转个身的工夫,两个孩子已经窜回卧室。
卧室里,小明将自己的神奇遭遇告诉了大哥哥。
“白鸟在哪里?”大哥哥皱着眉,难以相信。
“我让它呆在楼下了,它现在一定还在楼下!”
两个孩子风一样地跑下楼。这里阳光灿烂,杨树的叶子轻轻摆动,小明仰着头,站在阳光底下。
“根本就没有白鸟!”大哥哥的声音传来。
就在这时,他们身后传来哗啦啦的响声,一只体型接近小公鸡的白色大鸟拍着翅膀,落在小明身前。小明开心地蹲下,用双手举起它。
大哥哥吃惊地走过来。
“这就是你说的白鸟?”他伸出食指,戳了戳它的翅膀。白色的羽毛坚硬而光滑。
“没错,我没骗你!”
“你把它给我吧!这么聪明的鸟,肯定能卖很多钱。”大哥哥朝他伸出手来。
小明愣了一下。他望着白鸟,又望了望大哥哥,最后极缓慢地把白鸟递过去。
白鸟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只是一下一下地转动着脑袋。
他突然把手缩了回来。“不行,你不能卖掉它,”小明像在课堂上回答问题一样认真地说。
他把双手一扬,白鸟便呼啦啦飞上天去。两个孩子高仰着头,他们之间的距离一下子变得很远。
作者:青芒子
评论:随意
备注:《你的谜题我来作答》同人,献给红峰亚衣
本文推理水平只代表本人水平,与作品无关。
【红峰亚衣】
暑假结束后,我和透矢、明神一同升入高二年级,但我放学之后的社团活动时间还是一直待在心理咨询室里学习。透矢虽然带着无聊的黑框眼镜,但只要沉浸在学习里,便是一副游刃有余,胸有成竹的模样。而常年不来教室的明神同学则在专心致志地拼着拼图,清丽的面容在斜阳下泛着暖黄的微光,思索中似蹙微蹙的眉眼多了几分可爱。
说真的,他们这样子真的很登对。
之前的海边修学事件中,透矢被污蔑和明神同学夜间私自幽会被老师发现,但实际他正和我在一起躲避老师的巡查。明神同学还是像往常一样直接了断地指认了犯人,透矢也做了推理。但被和花暮的谎言给辩驳了回去,二人产生了隔阂,一度不欢而散。
那时候,应该是自己唯一的机会了吧?夏日的海边凉风习习,透矢就毫不设防地躺在自己的怀里,只要低下头,就能吻到他唇,像小说里的相爱的两人一样。
这明明是自明之理。
但自己却紧张得不敢看他,慌乱地躲避着周围同学投来的视线。
嘛,真的一点也不像平时的自己!我在逃避什么?恍然间对上了明神的眼,那般澄澈又冷冽,像是神明一般能看透人心。但随即她又重新低下头去,投入到与拼图的斗争去。
我暗暗叹了口气,明神喜欢透矢,这也是自明之理。
在透矢意志消沉的时候,惧怕与人说话的明神踏入了多功能室,在全班34人的注视下,首次对她的推理做出了解释,但不善言语的她还是掉入“谎话精”和花暮同学的陷阱里。她那时候一定很无助吧,肩膀因为生气而微微颤抖,眼睛里泛起了水汽。坏人在一旁得意地坏笑。
是啊是啊,这时候该是骑士出场的时候了。
于是透矢君潇洒地推门而入,帅气地宣告着:
“接下来要解释的,是前天夜里的真相。不只是明神或者天家——而是那天夜里的一切真相。在场的36人里,实际上有35人说了些谎言。”
随即像是往常那样,拿出了他的记录本,护在了明神同学的身前,接过神明手中的笔做利剑,直指真相。明神同学永远都是对的,这是他的信仰;她的解谜,永远由他来作答。
莫名地,我心跳骤然停了一拍。
学习结束后,我们一行三人出了校门,明神同学被车接走了。这时候我才有时间和透矢独处一段时间,我一般会缠着他说一路,直到在地铁站分别。
“透矢,你能不能陪我在走一截路,送我回家嘛~”我故作娇嗔的开口,其实为了遮掩自己的难为情,手指不自然绕着发尾转圈。透矢和我们不一样,他似乎是靠努力考进来的特优生,放学之后似乎会去打工补贴家用,当然这些都是自己多方打听到的。
自己这样的要求,又不是男女朋友,会被当作任性无理的要求吧?想到自己曾想和透矢君告白,但每次都被搪塞过去。
这次估计也是拒绝吧。
“红峰同学,是出了什么事吗?”他郑重其事地停下来了脚步,逆光下只有他的眼睛折射着微光,像是被看穿了一样。
“欸,你不拒绝我吗?”
“红峰同学不会提这么任性的要求,一定是事出有因。”说着透矢仗着他的身高优势开始揉我的头顶。
“够了够了!发型要乱了!”我捂着我好不容易打理好的头发跑到透矢的前面,回首露出一个迷倒万千的笑容,“那走吧,我的好妈妈~”
我的骑士。
“喂!红峰你……!”
【伊吕波透矢】
红峰同学说她家附近出现了一个怪人,像是什么变态杀人犯,她这几天放学都会遇到,嘴里念叨着什么在街道走来走去的,估计精神也有些问题。
红峰说得信誓旦旦,但我俩一直相安无事地走到她家门口,她妈妈一脸担忧地等在门外,见到女儿回来高兴地拉她到怀里,随即看到了我。原本以为辣妹一般的红峰,妈妈也应该不同寻常,但她却是位温柔貌美的女性。久违的,让我心生亲切。
“这位是……?”
“妈妈,这是伊吕波同学,我拜托他陪回来的。”
“哦~”妈妈露出了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谢谢你照顾我们家芽衣。伊吕波君,进来喝杯茶吧。”
“不了不了,我赶着去打工,红峰同学安全到家就好了。”我有些汗颜,她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啊。
“进来坐坐嘛~阿姨有话想对你说。”
“妈妈!不要难为透矢了!”
“呀,都这么亲近了啊。”
“透矢你快走啊!”
我忙不迭鞠躬转身就跑,看来也是一个难缠的类型。
当我跑到路口时,一个佝偻的黑影突然出现在我的眼前,我连忙扶着墙壁减速。这才看见那个黑影是一个目光呆滞的老人,他的脸像是朽木一样粗糙干枯,眼上层层叠叠的皱纹把眼睛压成了缝隙,眼神幽深。嘴里一直念念有词,但可能是中风或是牙掉光的缘故,老人口齿不清,依稀能听出“助太”这个名字。
“老爷爷你需要帮助吗?”
我大声地问了几句,老人却充耳不闻,缓慢地从我身边走过,我看着方向,是红峰同学家的位置。
“哎呀,佐藤大爷怎么又出来了。”巡警模样的人从我身边骑着自行车掠过,又停下车跑了回来,夸张地圈起手充当扩音器一般地贴在老人耳边大声说道:“佐藤先生!你该回家了!”
“啊……”那个被称作佐藤的老人眼珠这才松动,转过来看着巡警,“助太……助太还没回来。”
“我会帮你找到助太的,你先回家,走吧回家!”巡警拉着老人就往反方向走,“同学时间不早了,你也快回家吧。”
“助太……助太……”老人像是纸箱一般被随意地拖走了。
第二天一早,红峰同学把一个草莓蛋糕放在我的桌前,蛋糕歪歪扭扭的,奶油有些化了,顶上的草莓只剩半个头露在外面。
“昨天,谢谢你。”不知为何,红峰同学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脸红得惊人,“妈妈的事情,我向你道歉,她昨天有些误会了。”
“没事,我能理解。那我就收下红峰同学的蛋糕了。”
“不不不,怎么会是我做的!”红峰挥舞着双手,脸更红了。
“很好吃哦。”
“啊啊啊啊!”她捂着脸跑出去了。
怎么回事,平时这个时候她不应该坐在我的桌子上露着她超短的短裙恶劣地看着我吃完吗?
【明神凛音】
我从厕所回来到咨询室后,红峰同学和伊吕波同学正闹作一团,不,应该是红峰同学单方面在缠着伊吕波。我有些不高兴,但随即红峰同学拿着手机蹦蹦跳跳地跑了过来。
“明神同学,今天来我家吧!我爸妈今天很晚才回家哦,我们可以自己玩。而且你看,我家还有夏洛克!”
“嗯?”我有些疑惑,只见红峰的手机里是一张猫咪的照片,翡翠色的眼睛炯炯,优雅修长的身形,白色的皮毛上黑黄的花斑不规则分布着。
“我刚捡到它不久,它还受伤了,所以这几天在我家养伤,它很温柔的,会趴在你腿上呼噜。”
我心里好像被什么东西戳中了。父亲不让我饲养任何宠物,他说这不是我该做的,我应该站在神社里,像个神使一样传递“天启”给世人答疑解惑。因此我不需要任何的朋友,也不需要所谓的宠物。
但这种毛茸茸的感觉……有点像某人。
“去嘛去嘛,透矢都答应了~”
“喂!我可没有!你别乱说!”
看着互相打闹的两人,我不禁莞尔。
“好啊……”
【伊吕波透矢】
于是在给明神凛音的姐姐,也是这家心理咨询室的主人明神芙蓉报备,并且写下了两小时后一定回家的担保之后,我们一行三人踏上了去红峰同学家里的旅程。
斜阳下我们三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长,红峰每一步都要踩到自己的影子上,像是在玩什么幼稚的游戏。明神没有说话,但是眼里满是期待。
她虽然总是装作冷漠,拒人千里的模样,但眼神却很好读懂。开心的时候杏眸圆睁,闪闪发光;失落的时候半垂着眼睫,闷闷不乐;而当她指认犯人的时候,双眼直勾勾地盯着犯人,神采奕奕,流光溢彩,像是一把神剑,能够斩破一切虚妄,直捣黄龙。
“透矢之前去过同学家做客吗?明神同学肯定是第一次吧?”
“我也是第一次。”
我坦白道,红峰难以置信地看着我,“妈妈的人缘这么臭的吗?”
“喂,不要这么恶劣地揣度我啊。初中实在是太忙了,同学的邀请都没去而已。”当时父亲的死,母亲作为嫌疑人落狱,自己被迫承担起了成年人的责任,为母亲奔走,为自己的未来考虑,每天只在学校和打工处两点一线。
“那就由我带你们感受一下吧!零食电动录像带都准备好了喔。”
红峰同学家距离学校不过20分钟的路程。
是二层独栋的小楼,黑色的铁围栏隔开了花园和外面的街道,围栏上爬满了绿色的蔷薇叶,到春天这里一定是花海。从疏密相间的花枝里依稀能看见家里的陈设,直面着花园的是落地窗和一旁大敞着窗户的开放式厨房。
红峰先我们一步进了门,给我们拿来了拖鞋。我们在玄关处换了鞋,这才进了门。红峰家整洁又温馨,桌上百合花香飘散在空气里。
自打我们开门,喵喵的声音就不绝于耳。走了进去,只见一只毛光水滑的三花猫在猫笼里转悠,它的右腿腿被包扎得严严实实,它抬左抓不断拍着玻璃门,似乎是不满被关起来这件事。
“夏洛克骨折了,医生让我们限制它的活动。抱歉啦~”
红峰一面说着,一面把玻璃门打开,它审视了一下我和明神同学,慢悠悠地翘着尾巴踉踉跄跄地走了出来,先和半跪着的红峰同学蹭了蹭脑袋,又尾巴勾着我的腿绕了一圈,就跑到明神同学脚下又叫又蹭。
眼睛绿得像宝石样,呼噜声像是马达一样。
虽然是被捡回来的,但像是家养的猫。
明神同学愣住了,似乎没想到它这么热情。红峰轻巧地将它抱起,领着我们坐到客厅的沙发上,让夏洛克趴在明神腿上。
它也很懂事,在明神同学腿上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就趴下舔起了毛。明神同学一瞬不瞬地盯着夏洛克,面颊泛起了红晕,小心翼翼地抚摸着它的脑袋,此时她就像是一个普通的女孩,亲昵的和小动物互动,而不是什么神社的继承人,端坐在殿上被人朝拜。
“它为什么要叫夏洛克?”
“透矢没看过吗?《三色猫探案》里的侦探猫咪,能自由地穿梭在案发现场,和罪犯作斗争。夏洛克也一定是这样的!”
别一脸严肃地说着不切实际的话啊!
“我不喜欢看侦探小说。”
“诶~还以为透矢这么追求真相是为了当侦探呢。”
“是律师啦,律师。侦探这种轻浮自大的角色完全不是我的风格。”
“可是我觉得你挡在明神同学前面解开真相的样子很帅啊,是吧明神同学?”
明神也跟着点头,“很帅。”
“明神你也!”我突然觉得有些渴了,“红峰同学有热茶吗?”
“有汽水,喝吗?”
我和明神同步摇头,夏洛克被摸得舒服仰着头,露出白色的下巴。
“不喜欢气泡的感觉。”
“气泡喝下去不舒服。”
红峰一脸我和你们不是一路人的嫌弃,嘴上说着浪费,却还是跑到厨房给我们烧热水泡茶。热水壶是那种插电的,红色的漆身有些掉色,似乎用了很久
正当我们打着switch等水烧开的时候,热水壶发出呜呜的声音,像是低音版的火车鸣笛,又像是鬣狗的怪叫声。已经躺倒在明神怀里的夏洛克转了转耳朵,撑起了上半身,努力地辨别着声音的方位,随即跳了下来,拖着腿喵呜喵呜地跑了过去。
“猫猫……”
“夏洛克!别这样,你的腿还没长好呢!”
红峰和我正在打大乱斗,见状立即扔下手柄朝厨房跑去。关掉了沸腾的热水壶,把夏洛克抱在怀里,三花呜呜不满地叫着,前腿搭在红峰的肩上,头朝厨房的窗外望去,黑黄色梨纹的尾巴一甩一甩的。
“它好像对这个热水壶的声音有反应,之前把它放在笼子里时听到热水壶的声音也会拍笼门要出来。”
我和明神也站起来接过她手里的夏洛克和热水壶,红峰则空出手去端茶叶和茶杯,正将茶杯放到水池里清洗时——抬眼只见葱绿的花园外,半张脸从围栏里伸了进来——
白多黑少的眼睛在庭院里扫视着,几乎是同一刻,那眼和红峰对上了,阴冷又猥琐的眼睛似乎是笑了笑,像是露出獠牙的豺狼。
“啊——坏人!坏人来了!”
“红峰同学!”
红峰扔下了水杯低着头跑了过来,像个小炮弹一样撞到了我身上,我手里还举着热水壶,只能顺势护着她倒到了沙发上。明神同学看着窗外愣神,怀里的三花见状挣脱了怀抱跳了出来,又跑到厨房边嚎叫。
“怎么回事……?”我艰难地维持着平衡,明神同学如梦初醒般地接过了我手中的热水壶。红峰还趴在我的身上不肯起来,肌肤相亲的地方软软滑滑的,带着女生香甜的气息。我手忙脚乱地扶着她的肩膀让她坐起来。
“那个……那个跟踪狂,他就在门口!之前我放学的时候就经常看到他鬼鬼祟祟跟在我后面,透矢我好害怕,怎么办……”红峰不安地低着头,眼眶通红,泫然欲泣。
“别急,我们去找警察,好不好?”
我把手搭在红峰肩膀上安慰她,明神歪了歪头,黑色的秀发从她的肩膀滑落,朱唇轻起:“犯人是……猫猫——”
“欸?!”我俩大吃一惊。
“等等,什么犯人?”
“叮咚!叮咚!叮咚!”
这时,门口传来急促的门铃声,红峰啊的一声躲到了我的身后,明神则退到一边抬了抬下巴,示意我去开门。
谨慎起见,我还是先看了下猫眼,门外站着的不是别人,正是昨天遇到的巡警。
“打扰了!请问红峰先生在家吗?”
“爸爸妈妈今天还没回来。”我身后紧紧抓着我的衣摆的红峰发出闷闷的声音。
“哦哦这样啊今天就小芽衣在家啊,欸你不是昨天的同学?”巡警拿着他的办公手册,盯着我看了好久,有点难以置信,“小亚衣谈男朋友了啊,红峰夫人知道这件事吗?”
“啊啊片山哥别说了!没有没有,我今天带同学回来玩啦!”一听是熟人,红峰立马恢复了元气,从我身后钻了出来。
“小亚衣还是这么有活力。不过我是来帮佐藤先生找助太的,你们有见过助太吗,前一个星期它走丢了,是一只三花母猫。”
“等等,为什么三花母猫要叫助太啊!”
衣角又被人拉住了,讨厌陌生人的明神,躲在门后,指了指正在厨房舔毛的夏洛克。迟钝如红峰这时也反应过来,跑过去抱起了夏洛克,“是它吗?我周三在屋外捡到它,它受伤了。”
“哦!助太你在这里啊!”片山眼前一亮。
助太听到有人呼唤它的名字喵呜的应了一声,却还是待在红峰怀里不肯走。
“佐藤先生说它不喜欢陌生人,非要自己去找,他年纪大了还有点老年痴呆,我一天天都在找佐藤先生和助太的路上。小亚衣真是帮大忙呢。要不要一起去佐藤家?”
“去吧。”我点了点头,“明神你也来。”明神已经坐回了沙发里叼着饼干棍,一脸不关我事的表情。
“明神老师说你必须和我在一起。”
“哦。”
我们一行五人外加一只猫就这么出门了,结果半路迎面就遇上了不老实待在家里的佐藤老人。红峰又像是受惊的仓鼠一样躲在了我的身后,明神也往我身边警惕地靠了靠。
片山巡警不愧是大人,半是强硬半是劝导地领着老人回了家,那是一幢日式的小屋。窗台上放着熟悉的红色热水壶。
我们这才把猫包里的助太放了出来,佐藤老人浑黄的这才有了光彩,麻木的嘴里念着“助太助太”,弯腰把猫咪揽在怀里,助太熟稔在老人粗大的手掌里蹭蹭,呼噜声不绝于耳。
当我们出来后,夕阳已经把路面染成了橘红色。
“所以……明神同学的意思是那个跟踪狂就是佐藤爷爷?”
“嗯,猫咪就是犯人,引来了老人。”
我沉吟了片刻,“我大概明白了,但是还是有个问题。”
“什么?”
来接明神同学的车已经悄然停在了街边,但是明神还是停下了脚步,一脸期待地看着我。是啊,谜题已经浮现,此时已经是作答的时候了。
“猫咪是公还是母的?”
“三花当然是母的啦。”一旁的红峰开始了抢答。
明神则是一脸惊奇地看着我们,“助太……是女孩子?”
作者:【十一招】松清显
关键词:香薰
评论:随意
*部分内容致敬道格拉斯·亚当斯《银河系漫游指南》及加西亚·马尔克斯《幽灵船的最后一次航行》
我迟早要对他们撒一个天大的谎,她对自己说,此时距离她第一次见到那架幽灵飞机已经过去了快十年,那架钢铁巨物没有一丝照明,也没有一丝可见的生命力,某个春天的夜里,它缓慢地从小镇上空掠过,压得那么低,几乎触手可及,没有一点声响,像一只深海的银色巨鲸,我们抬起头的时候只见到它灰暗的腹部和优美的流线,硕大、辽阔、一望无垠,比整座小镇都要大,比钟塔塔顶还要高,它硕大无朋的身躯折射了惨白的月光,为所有的屋顶蒙上一层陨石的灰烬,有种难以言喻的完满之美。
她那时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孩子,还不用被无保障的房屋拆迁之类的问题困扰,但她现在还记得,那种死亡般的空气还在身边,闻不到一点生活的气味。她低下头,巨大的飞机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她抬起头时,它就又出现了,她就这样和一个幻觉般的庞然大物玩着捉迷藏游戏,对方则像头迷路的野兽,左顾右盼,缓慢地拖着它冷漠的机翼,最后大概是引擎或者运气出了什么问题,它突然改变了航向,那大到恐怖的头部向地面上的城镇建筑群急冲而下,在撞上去的瞬间灰飞烟灭,没发出任何动静就永远地消失了。到了第二天,她在完好无损的家中醒来,看见屋外一片祥和,邻居跟她打招呼,人们热火朝天地去赶集,他们坐在路边向来来往往的人吆喝自己的商品,会唱林肯公园的机械鹦鹅,能用魔术无限吐出硬币的塞钱箱,会占卜的木偶,能够使人忘记辛酸往事的器械,帮助消磨时间的香薰,有多种水果风味(她顺路买了一盒,用于对抗“飞机的噩梦”),人群熙攘,再熟络的居民都能在街道上迷失方向。
她没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直到八年后T和F两双胞胎第一次出现在镇上的那天,前者自称搬来这里前在一家没什么生意的小店当服务员,后者则直截了当地说自己是个宅在家的自由职业者,和她差不多,他们在小镇边缘租了间出租屋住着,一路上都在斗嘴,但看上去关系也不差。正是这两个陌生人跑来告诉她,小孩,时代变啦,我们要把你的屋子拆了腾出地方造公路,连帮忙的都找好了,已经没多少时间了,劳烦你自己去找新地方住吧。相关计划已经在上帝那里公示三个月了,不知道只能怪你自己没去关心地方事务,现在去看看还来得及。她跑到上帝那去找人,上帝笑眯眯地把她带到地下室,门上挂着个牌子写着“公示办公室”,她从角落里拉出一个旧柜子,从柜子最底端翻出了那沓文件,这下无话可说了,她想。
她没感到有多大的怨气,不如说她什么都没有,这样随意的生活能被容忍到现在已经是一种幸运了。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她去关心。那天晚上她被家里的味道熏得头昏脑涨,跑出家门在街上游荡,试图找家还在营业的馆子,突然又见到了那架钢铁巨鸟,沉默而缓慢地挪动着,最终重复了灰飞烟灭的命运,她掐了自己一把,确定自己比任何时候都清醒,于是她跑回家里,快看啊,她把刚刚睡着迷迷糊糊的邻居家门拍得山响,快看外面天上那架阴森森的飞机,她一口气跑到小镇边缘,找到那两个今天刚和自己说过话的人,T和F正在打游戏,快停停,都什么时候了,她敲着门叫道,快看外面天上那架阴森森的飞机!
T一把扔下游戏机,抬起头看了眼窗外,打开门把正准备跑去找上帝的她拦了下来,你醒醒,你脑子没出问题吧,这天上除了月亮和星星以外啥都没有,他指着天上说,哪有什么遮天蔽日的大飞机。她这才发现不仅天上已经什么都没有,邻居也没有跟来,大概回去睡觉了。虽然你平时也跟我一样什么都不干,但与其看这种东西都不如去山上看那些五花八门的鸟飞来飞去,看成群的知了在竹林里瞎叫,起码看了心情还能好点,F打着哈欠说。然而,在她顽固的软磨硬泡下,T和F总算是答应了第二天陪她守夜,那时候F还不知道这将是他最后一次度过夜晚。第二天F过来找她的时候,她正在换香薰,把那个已经油尽灯枯的玻璃瓶扔掉换上新的。T不在,F说,他出去买菜了,等他回来;话音刚落F就整个儿消失了,就像被蒸发一般迅速又无影无踪,手里的纸杯啪嗒一声落在空无一人的床上,看得她目瞪口呆。她冲出门外,和提着东西的T撞了个满怀,救命啊,见鬼了,F突然蒸发了!
她的叫声吓得街上的孩子们一阵号哭,人们惊慌失措,乘凉的老人们想起了小时候听曾祖父母讲的那些神鬼故事,有几个胆大的人跑了出来,和T一起跑回她的屋子,看到了洒在床上的纸杯。但他们的反应比谁都快,立刻找到了问题的症结所在:这是她的屋子。可惜他们没有费心去看什么坠毁的空气大飞机,因为这时候它已经蒸发了,在街上的人们还在喧闹的时候就不知不觉地完成了坠毁过程,即使她费尽口舌告诉大家真有巨型飞机,也没有谁会认真相信她,连T都失去了对她的最后一点信任,准备第二天就去把她出现了幻觉的事告知上帝。
我迟早要对他们撒一个天大的谎,她这样对自己说。她没有慌乱,小心谨慎地准备着自己的计划。她知道小镇外面有什么,向东边走是一大片无边无际的平原,正好适合让飞机平稳降落。她把香薰带在身上,向太阳升起的方向走,直到离开小镇,见到了那片一望无际的原野。她把香薰倒在原野上,那些液体流淌着排列成了三角形状,一接触到草叶就开始自动燃烧。整个下午,她小心地看护着这片弥漫着过度香气的三角形。直到夕阳终于西下,小镇里华灯初上,夜色缓慢地爬上她的头顶,平原散发出烧焦的气味。没有什么烟,但她确信足够让飞机看到它了。
她站了起来,遥望着整座小镇,还有小镇边缘那一小片集装箱改造的房子,其中一个就是她的家,它平静地伫立在那里,放眼望去是淡青色的天空。它从各种意义上说都普普通通,唯一觉得它很重要的人就是她,唯一觉得重要的原因是她正好住在屋子里。每天早晨她睡到自然醒——通常是太阳刚刚爬到头顶的时候。有时候她会洗个澡,整个屋子在温热的水蒸气中蒸腾,但大多数时间她就坐在那儿。她没有什么非做不可的事,她不喜欢自己的生命被生活所占据,这些东西不会突然减少也不是突然变多,但堡垒总要塌,风会吹垮它,有人会来拆了它,现在为了更重要的东西,她也不得不暂时和它说再见了。
她知道在不远处的东南方向,那股气息正向她背后的小镇压来,夜色那么沉重,那架和太阳同罪的巨大飞机正从远处的空中出现,它太大了,比世上最可怖的鲸鱼还要大,比最遥远的极地还要寒冷,一丝气味都没有,可能这就是死亡的空气。幽灵般的火舌在她身边噼里啪啦地响着,在夜色里很亮,她看见了那东西身上光滑而凌厉的钢铁,一整列舷窗里都不见一丝光亮,它将周身一个死寂的空间带进了这个世界,漂浮着许多荒诞不经的希望。飞机忽然停顿了一刻,略微转变了方向,她屏住呼吸——一定是它看见了。它径直朝她的方向来了,越来越近了,在一瞬间,火舌高高跃起,照亮了她的整个视野,那架飞机消失了,惶恐侵袭了她,不会吧,不会又是一场梦吧?下一秒,飞机再次出现在了她眼前,那么近,小镇的灯火终于照亮了它,它复活了,重新得到了生命,暖橘色的灯光从舷窗里亮了起来,引擎发出欢心雀跃的喘息,舱室里传来机务人员礼貌的招呼声、送餐车滚轮的碰撞声、乘客衣物的摩擦声、还有她跃动的心跳声。
来吧,她想,她转身向小镇里奔去,免得几分钟后被降落的庞然大物碾成肉泥,快了,她脑海里闪过无数人的脸,模糊的母亲的脸、儿时玩伴的脸、邻居的脸、双胞胎的脸、上帝的脸、她认识的所有人交织在一起的脸;马上就来了。她身后的半空中是缓缓向地面压来的金属巨兽,带着它那伸展的钢铁机翼,她上气不接下气地跑进镇里。一声响彻云霄的怒吼,它鸣笛了,就在这最后一刻,她突然恐惧了,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她终于恐惧了,但一想到这一切都已经于事无补,这种恐惧又带上了可耻的甜蜜。几乎所有的人都跑出了屋外,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他们情愿自我欺骗也不愿相信这是她带来的,公路的计划在不言自明的气氛中化为了一纸空谈,飞机第二次鸣笛的时候,整个小镇都被它周身的银白光芒照得透亮。顷刻之间,火全灭了,它切开了原野上的地面,天光明亮,她站在那儿,看见所有人都大张着嘴,惊愕地看着这架超凡脱俗的巨大飞机,它是完美的造物,反射的银白色光芒如梦似幻,它有五十个小镇那么大,尾翼有三十五个钟楼那么高,弥漫着香薰那咄咄逼人的植物气味。在永恒的时间里它什么都不是,只是她希望的一点回响。
评价要求:笑语
这件事情说起来有些为难,但是还请您听我说完。您放心,我不会跑单,比起那些,我更希望您能接受我的这份委托。
说来有些难以启齿,世人大概知道了我的故事,大抵都会把我定义为“跟踪狂”“变态”一类,如果您的这么想,我无力反驳,即使是我自己,在清醒之后回忆自己的所作所为,也很难不为自己感到羞耻。只因被强烈的欲望烧昏了头脑,就去打扰他人,用他人的生活来浇灭这令人焦灼的火焰,这般自私的行为,无疑在哪一个时代都是令人唾弃的。
然而当这股火焰灼烧我的内心时,我又无从排解,渴望的欲念几乎将我灼烧殆尽,为了能获得一丝解脱,我什么都做得出来。然而我深知要真正治疗这顽疾,真正的方法只有一个,然而这个方法又会将我置于更加万劫不复之地。
事情的起因是一年前。
那时我罹患疾病,虽不是什么烈性疾病,然而持久缓慢的病痛依然折磨得我心烦意乱,便索性辞去了在城市内的工作,转而回到故乡寻了一份清闲事务,专心养病。我人生前五十年的继积蓄,虽不足以保证我后半辈子荣华富贵,但也能让我衣食无忧。
那一日是我的女儿来看望我的日子,她已在城内定居,孩子尚小,只能定期拜访我。她带着我的小孙子来,并为我带来了伴手礼。
“这是我们单位新发的香薰,我试了有安神的功效,爸爸也拿一份。”她知我被慢性头痛所困扰,让我搬离城市也是她的建议。故乡虽古旧,但胜在安逸宁静。
那是一份木质香薰,具体是什么味道我也说不清,不甜,也没有那种被称作“冷冽刺鼻”的味道,只知道很淡,像是老旧的木衣柜。刚用那几日,我的头痛确实减轻了不少,连带着睡眠也提升了不少。于是我将香薰带至工作的地方继续点上,以此缓解病痛。我工作的地方不常有人去,即使有人来,这香薰味道淡,也不至招人反感。
我便在这香薰的包围中工作,忙完了活计,就用手机看看书。不得不说有了手机就方便了很多,不用像我年轻时那会,想看书就要搬着大部头走来走去,这本厌烦了,迅速就可以换一本。
那一天我也是如此,在活计忙完的空档,在网页中浏览着想要看的文字。那几日我接连读了几本大部头,虽为那几百万字的鸿篇巨制惊叹落泪,但接连长跑之后,还是想换一些轻松的文字放松头脑。
正是这个时候,我读到了她的文字。
她并不是非常有名的作家,甚至正相反,我所见到的她的文字已经是二十年以前的内容了,甚至已经因为网站的更迭支离破碎。
但我第一眼就能认出来,我怎么可能认不出来,那是描写我家乡的文字。那是年轻一代从没见过的风景,从山上蜿蜒而下的溪水,还有沿溪盛放的樱花,溪边有一座小小的神龛,学生们常去那祈福,祈祷学业,祈祷爱情,如果不是一场泥石流,这些应该还在。
我逝去的故乡在她的文字中复苏。
于是我迫不及待地去翻找了她其他的文字,她的身形在我的脑海中愈发清晰,那是一位和我同时代的女性,我们也许还曾在学校内擦肩而过。我知道她蓄了一头长发,也知道她为发质苦恼——她曾在文章里抱怨过如果她的头发能像水藻那样柔顺就好了,我知道她喜欢鲥鱼,讨厌大蒜,她相当保守,秋天要吃茄子,冬至要喝南瓜汤,但她又相当进步,她想要工作,想要学习,想要阅读,想要走出这个小村。
是的……您没猜错,我爱上她了,隔着文字,爱上了一个面目,年龄,姓名都未可知的人,我强烈的欲求正是来源于此。我无法控制要去探索她的一切,我甚至想见她一面,我已经做好准备她已经成了和我一样臃肿腐朽的老人,但我依然渴望见到她。
然而就像我说的,这是一种令人不齿的行为,然而这份渴望之火却要把我焚烧殆尽,我在这熊熊燃烧的火焰中被日夜折磨,这就是我来此的原因。
请您,让我忘了这一切吧。
“这……”老人对面,精致如座敷童子一样的女孩面露难色。
“如果是安全方面的原因,我可以签协议。”茶杯被老人砸在桌子上,飞溅的茶水落在手臂上他也丝毫未察觉,“不会怪罪您,我只希望您愿意接我这单委托。”
“不是这样,我们这个拔除记忆不会伤身的……”女孩托腮,脑袋抬起又落下去,她一会抱臂,一会又胡乱抓着头发。
最后她顶着一头乱蓬蓬的短发,视死如归地盯着老人。
“先生。”她说,“不是我不想接您这单,而是,重复的服务效果会大打折扣啊。”
送走了老人之后,女孩迎来了新的客人。
“我来感谢您。”女人毕恭毕敬。
“到不用,毕竟这次没治疗。”
“不。感谢您让我爸爸走出来。”女人递上一个鼓囊囊的信封,“上次治疗之后爸的状态依然不是很好,但是这次,我感觉他好多了。”
“因为这次我们有预案了。”女孩说,“遗忘之后还会爱上同一个人,以前不是没有但是几十年才会出现一次,这次有预案真是太好了。”
“我父母感情一直令人羡慕。”女子抬手悄悄抹去眼泪,“爸爸是对这份关系投入更多的那个,换成妈的话……不,应该也会出现相同的场景。”
她又像突然想起来什么一样,在包内翻找,最终她找出一个小物,放在桌上:“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您要我带u盘来。”
“因为涉及到令尊信物的归还。”一只巴掌大的红蜘蛛爬上桌子,连拖带扯将u盘扯走。
“我可以问一问,那是什么吗?”
“令堂去世前的一段录音。”女孩指挥另一只红蜘蛛来端茶倒水,“她本来是给自己准备的预案,但是没想到用上的是令堂。”
“妈妈她……”
“我听说那一带的小溪被修复了。”女孩突然说,“政府有意将那里作为景点,虽然神社不在了,但是樱花和溪水应该还会修复,倾转告令尊吧。”
作者:【十一招】折竹
关键词:乌鸦
评论:随意
*给oc摸了个短打,但因为还没搞出完整设定所以会显得意义不明谜语人(?)
梅娅在整理书柜时发现了一个相框。里面摆设着一根完整的鸟类羽毛,它在暗处和黑夜一样漆黑,在LED灯光下却映出异样的光泽,完美的世间孤品。她闭上眼,脑内回想起自己与这份礼物的初见。
“你喜欢的话就拿走吧。”
罗因当时这么对她说。他有一个专门用来展示收藏品的房间,梅娅不知道里面陈列的东西价值多少,但确确实实都是她没见过的。
“但是这很珍贵吧……”
她捧着相框,讶异地看里面的羽毛仿佛有生命般流转着七彩光泽。“嗯,如果从金钱的角度衡量,它没有价值。但在今天的世界里,你再也找不到第二根乌鸦的羽毛。”罗因在她身后背着手解释道:“你是不是没见过乌鸦?”
梅娅茫然地摇头。她从记事起就在Ground里长大,在和罗因出逃前甚至没见过外面的世界,自然也不知道世界上曾经存在过这个物种。“乌鸦……?”
“一种很漂亮的鸟类。以前人们认为乌鸦是漆黑的,甚至把它们当作不祥的象征……但事实上,乌鸦羽毛的颜色远非肉眼所能观察,我们眼中的漆黑,却是难以想象的异彩。”
罗因从她手中拿过相框,将羽毛对着显示屏模拟的日光举起:“我们在能够认识真相的时候都未曾真正了解,在失去时却只能通过回忆祭奠……梅娅,你以后就会知道,那些希望被你拯救的人从来不期望任何改变,他们只是想回到过去。但每个人眼中的过去却又大不相同……也就是说,无论你怎么努力,都不可能成为完美的‘救世主’。”
他说着将相框递回梅娅手中。面对困惑的目光,罗因只是笑着揉了揉女孩的头:“Ground把你逼得太紧了。不要给自己戴上任何枷锁,你不是救世主,也不是谁的替代品,你就是梅娅。”
“但是……”这些话并未让梅娅感到温暖,而是隐约生出不可言喻的恐惧:“离开了Ground,我的存在还有什么意义呢,人类又该怎么办?”
啪。罗因按下墙边的按钮,显示屏突然关闭,房屋内陷入了真正的漆黑,手中的乌鸦羽毛也失去了光泽。梅娅在恐慌中试图寻找罗因的双眼,但他却和黑暗完全融为一体,只剩下像是从梦境中传来的声音,控制着梅娅的灵魂。
“无需拯救。当你看清人类的时候,他们便由你来悼念,就像这根乌鸦羽毛一样。”
……
梅娅睁开眼。她面目平静,凝视这根羽毛许久后又将它放回书柜上。她只是单纯在收拾自己曾经拥有的东西而已,但不打算带走任何。就像罗因所说,无需拯救,把这些留给洪水,她对旧文明能做的只有悼念而已。
“那时候我没发现罗因是个疯子。那时候我还相信Meya。那时候我以为Ground是人类的希望。”
她在房间里自言自语着,像梦呓一样:“那时候我以为自己是正确的,但人类的选择救不了他们自己。罗因,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失望的?”
没有人回应她。她只是微微一笑,一种平淡的释然充盈着她的心。再也没有“人”需要她了,在做完最后的悼念后,新的征途就要开始。
但是在离开前,她还有最后一位要见的人。
Ground共七层。她此前生活在底层,是离洪水最近的地方,也是离人间最远的监狱。除了核心人员,没人知道她的存在,更没人知道她是Meya的造物。那些知道真相的人也只是把她当作实验品而已,在整个Ground里,把她当作“人”的只有二者:其一是罗因,其二便是——
滴。身份识别成功,面前的门缓缓打开。在顶层的总管室里,一个熟悉的身影背对着她,防爆窗外的夕阳将那人的身影拖长在地毯上,像一块活碑。那个身影曾是Ground集体的顶梁柱,但只有在四下无人时她才会露出疲惫——而现在,她已经非常累了。
“我以为你不会过来。”
“因为我不恨你,玛德琳。”
“那么,你接下来要去哪里?”
梅娅站在门口,并没有往前走一步。她定定地看着玛德琳的风衣:“我要去找Meya。她放弃了人类,但没放弃地球文明。”
背对的身影转过身。玛德琳的眼中只流露出一瞬惊讶,但很快变成了然的笑。
“果然。”
“我会去替你见一见你的老师。你有什么想对她说的?”
“哦,你要帮我传话吗?”
玛德琳将手插进兜里,她注视着面前的女孩,那个曾经茫然无助的孩子如今却变得坚定,她知道这是一个人找到自己真正的使命时才会出现的坚毅。
“我没有任何想说的。如果她还记得我,那她也应该知道我会和人类死在一起。”
“你还要在这里站多久?”
“等。”玛德琳逆光而站,梅娅看不清她的表情,她的身影遮住了窗外的夕阳:“等水到这里。”
“……我会记得你。”
和那根乌鸦的羽毛一样。你,和乌鸦,和人类,曾经存在过的生命。梅娅在心里默默想着。她不了解玛德琳,就像不了解乌鸦这个物种,但她只能靠着这样的记忆去悼念。
“对了,我还有个问题想问你。”
在梅娅即将离开时,玛德琳突然叫住了她。梅娅已经走到门外了,她停下脚步,房间内外于是变成了新旧文明的相隔。
“你是怎么看待人类的?”
“……我不理解,我不讨厌。”
“我以为罗因会给你灌输看清人类本性什么的理念。”
“我做不到,但无论看不看得清,人类都不需要我了。”
长久的沉默后,玛德琳终于先开口道:“永别了。”
“永别了。”
乌鸦,乌鸦的羽毛。人类,玛德琳。
梅娅走下去的时候很安静。世界只剩下一片汪洋,海浪来去和她的呼吸同频。她最后回头看了眼水上的世界,视野中的Ground已经远去成一座尖塔,离悬在制高点的太阳只有一寸。经过基因改造的她没有被海水侵蚀,足下的水波温柔地舔舐着她的脚尖,像是召唤她回到生命原初的怀抱。
是不是生命总要在其他生命中留下些记忆,才算真正存在过?对于已经灭绝的乌鸦,对于即将逝去的玛德琳,他们承担着整个种族的“存在”,而她作为新旧文明的交接,又承担着旧文明的“存在”——
不。几乎在同一时刻,梅娅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她不承担任何事物,她只带着悼念沉入深海。
人类和乌鸦,此刻和她再无关系。在彻底坠入深渊时,梅娅眼前浮现的却不是任何记忆中存在的形象,或者说,是她血脉中原本的样子。
“Meya……我来找你了,妈妈。”
作者:【十一招】穆珛
关键词:热水壶
评论:随意
*抱歉我也不知道我在写什么.jpg
医务室的桌子上摆着一杯白开水。
此时正在房间里的人,九歌高中的珍稀物种,唯一且仍戴着实习标牌的校医陆思非,在今日上班的第一个小时,对着在零下一度的室温里还在飘着热气的杯子陷入了沉思。
为什么这里会多出来一杯白开水?
九歌高中是一所奇怪的学校,里面的医务室是一个奇怪的医务室,医务室里的校医是一名奇怪的校医。
高中不对外招生,接收学生仅依靠推荐制,若问起学校的一本率之类的事,知道这所高中的人只会皱着眉,在脑海里搜刮半天后犹犹豫豫地给出一个“它是不是技校?”的答案。就算是这样满是不确定的回答其实也少见,更多的本地人会在短暂的思考之后,困惑地反问:“我们这儿有这所高中?”
没人知道它的学生名单,也没有外人能走进这所高中总是封闭的大门。它倒是有一个官网,简陋卡顿如同停留在二十年前的页面上白底黑字列出了学校的职员——
校长:桀望
教导主任:喻嘉禾
体育老师:秦归
实习校医:陆思非
仅此四个名字写在角落里的职员名单上,潦草又随便。为什么只有这四个人?为什么校医、而且是实习校医能跟在校长与教导主任之后?为什么只有一名体育老师,其他的老师、副校长、书记……一切正常学校该有的行政和教导班子在哪里?
没人知道。九歌高中不是正常学校。
总之,在这样一个对他人而言充满了问号的地方,开始新一天的工作时发现工位上多了一杯白开水似乎也没那么奇怪了。同事的馈赠,上司的赏赐,学生的孝敬……一切皆有可能。至于水温,也许它是刚烧开的,也许这其貌不扬的玻璃杯其实是新型保温材料,何必纠结?
但陆思非觉得这很奇怪。
他环视一周,目光停留在房间一角的热水壶上。蓝色的外壳已经有点掉漆,把手上的烧水开关最近总是有点卡顿,啊……底座旁边还躺了一只小飞虫的尸体。
陆思非唏嘘摇头,心想不知道买杀虫剂能不能打申请报销,抽出一张餐巾纸走过去送这只不幸的飞虫去到它的墓地——垃圾桶。而也就是在这时,他忽然明了了那份古怪感的来源。并非源于仿佛主人邀客般带着体贴随手送来、在桌上热气腾腾的白开水,而是再多一点,再向上溯源一步。陈旧的掉漆的天蓝色热水壶后,一只信封依靠着壶身,静待着困惑者的发现。
“九歌高中全体职工 敬启”
信封上打印着标准的宋体,并未封口。陆思非轻而易举地打开信封,从里面抽出一张正面纯黑的明信片。而明信片的背面依旧是工整的印刷字:“新一届学生将于今日九点入学,请全体职工做好准备。”
一声恍然的咋舌。陆思非抖了抖明信片,看向窗外暗红色的天空。
“就这点事啊,吓死我了,还以为水里下毒了呢。”他语调夸张地自言自语,捏着信封和明信片又踱回了桌前,“又有倒霉蛋来我们学校?哎,真惨。”
太阳是见不到的,天空是暗红色的,思考其后的物理规则并无意义。钟楼上缠绕着叶片比刀刃更锋利的植物,校门口的喷泉里轮廓模糊的黑影游来游去,常识在此也没有用武之地。偌大的校园里无人来往,只有破旧的武器或立或躺在某个角落,残缺的地方像一只眼睛,沉默地注视着此地。
“这一批能活多久呢?”实习校医轻快地说,拉开椅子坐下,然后将白开水一饮而尽,闭上了双眼。
今日阳光明媚,天空碧蓝如洗。神情不一的少年少女们站在校门口刻有“九歌”二字的石碑前,打量着校内最高的建筑钟楼。钟楼外壁被刷得雪白,在今日的阳光下着实刺眼,让人不仅思考校长的审美是否有些问题。然而不仅不大腹便便发量稀疏,反而称得上年轻俊美的校长本人正面无表情地站在所有人面前,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进的气场,让新生们只能彼此眼神交流,没一个敢吐槽出声。
从教学楼后的方向,一个披着白大褂的青年正匆匆而来,半截袖子还没套上,随着他的跑动在空中一甩一甩。站在新生前的两男一女齐齐望去。校长的脸上露出一个讥讽的笑容,留着长发说是美术老师还有人信却自称体育老师的青年神色不变,拿着点名册的教导主任则摇了摇头,带着笑叹气开口:“小陆啊……”
陆思非此时终于跑近,闻言尴尬地一边套袖子一边道歉:“抱歉抱歉我迟到了?早上水喝太多了跑了趟厕所——哎呀这就是这届的新生吧?你们好!我是九歌的校医陆思非……哦虽然是实习的,不过技术还是很靠谱的,同学们有什么头疼脑热都可以来医务室找我不过逃课不行哦。”
校医一来就彰显了话唠本色,嘀嘀咕咕嘴上不停,让人怀疑他水喝太多是否就是因为话讲太多。教导主任抬了抬手制止他继续,面带微笑又转向明显憋了一肚子话的新生们:“你们接下来三年要认识的老师都到齐了,那接下来就进学校吧。”
有学生终于按捺不住,声音因惊慌而有些尖锐:“不是,这到底什么地方啊?我为什么会在这里,你们又是什么鬼啊!”
人群的某个角落传来一声嗤笑,说话的学生猛地回头,却没能找到声音的来源。入目所及有和他一样满是困惑和不安的脸,也有似乎知道什么而显得漠然的脸。迷茫在心里发酵成恐惧,他咽了口唾沫还想说话,又被教导主任的微笑堵回。
“先进学校吧,各位。”打扮素雅的女人笑容不变,声音平静,却透着股不容拒绝的味道。鬼使神差的,提问的学生闭上了嘴,按住手臂上竖起的汗毛。校长率先转身跨过石碑走入校园,教导主任和体育老师紧随其后,而终于整理好衣服的实习校医笑眯眯地对学生们招了招手,也后退几步越过了石碑。
学生们面面相觑,有人毫不迟疑地迈步跟上,剩下的人在惊疑之中也拖拖拉拉地跟了上去。直到最后一个人也越过了刻着“九歌”二字的石碑,陌生的世界展露在他们的眼前。
钟楼上藤蔓缠绕,脚下的石砖地遍布红褐色痕迹,还落着不少残破的刀剑甚至是枪械。不见太阳,暗红的天空阴沉得像是要落下血雨。校长与教导主任不知所踪,只余自称体育老师的长发青年秦归和手里捧着个空杯子的实习校医望着顿起骚乱的新生们。陆思非笑眯眯地,在尖叫声与质问声里悠然道:“小说看过吧?无限流知道吧?总之就是差不多的东西——”
他把手插进白大褂的衣兜里,目光扫过一张张或惊惧或平静的年轻的脸,退开一步让出身边的秦归,慢腾腾地继续说:“我知道你们有些人肯定有很多问题啦,不过性命要紧,还是先让体育老师带你们去选武器吧?记得好好选啊,我们九歌高中有最新最潮的契约……一旦选定了武器,你们的命就绑在一起了。”
“那么……咳咳,欢迎来到九歌高中的入学考核,新生们。”
有风吹过,掠过地上武器的缺口,像一声空虚的尖啸。
九歌高中是一所奇怪的学校。旁人对它的记忆是模糊的,学校的生源是未知的,学生毕业的去向是不明的。仿佛愚人节的玩笑,又或者神秘主义的兴之所至。
里面的医务室是一个奇怪的医务室,医务室里的校医是一名奇怪的校医。只有一人值守,名牌上还总带着“实习”二字,二十六七的青年懒散又多话,总喜欢捧着杯热水在上班时摸鱼玩手机。或许也是因为这个缘故,某个不知名的存在总喜欢把各种通知放在医务室里那个热水壶后。掉漆的、开关已经不太灵敏的热水壶有着天蓝色的外壳,是身处此地的他们已经有些陌生的颜色。
在某个天气很好的日子,紧闭的校门打开了。
作者:江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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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老爹。”
“怎么了闺女?”
“我感觉自己做错事了……”
“发生什么事了?跟爸爸说说。”
“这周一不是查宿舍嘛,查违规电器,电烧水壶也属于不可使用的大功率电器嘛……我就按规矩给没收了。但是后来学校贴吧有帖子骂我,说我不长眼、早晚一天弄死我balabala……”
“你做的是对的闺女,规定不能用就是不能用。要是规定都能随意违反,那社会不用转了!那些骂你的帖子,有没有举报啊?可千万别放在心上。”
“还没呢,反正她们也就骂骂而已,我清楚的很。所以,我没错?”
“你没错,宝贝,听爸爸的话,别把这事儿放在心上,安心学习,累了就跟朋友出去玩玩,无视这些没用的信息。”
“嗯嗯,好的老爹。那我去图书馆了,拜拜。”
“拜拜。”
街边一辆出租车上,司机师傅挂掉女儿打来的电话,担忧的神情中又透着一丝快乐。
“喂,老婆。”
“嗯?”
“刚才闺女给我打电话了。”
“刚才闺女也给我发信息了。”
“是跟你说没收大功率电器被骂的事儿吗?”
“一个事儿。”
“现在的孩子,还有一年高考了,就不能收收心学习嘛!还有精力去网上骂人,真是作业不够多。”
“咱要不去学校看看闺女?半个月没见闺女了,还有点儿想。”
“周末就去。”
司机再次挂断妻子的通话,美滋滋挂上空车表继续接单。
“这两天多跑点儿,给闺女买箱牛奶,她上次说同学给她的那款好喝的还挺贵。”
“师傅,去哪儿?”
“购物中心。”
“好嘞。系好安全带啊师傅。”
时间一晃到了周五,司机跟妻子吃过晚饭骑上电动车,吹着初春的凉风慢悠悠往超市去。
“买箱奶,再买把香蕉。”妻子坐在后座,对着手机备忘录数,“零食还买吗?”
“零食可不能买,”司机在前边说话,吃了一嘴风,“忘了之前闺女说吃零食长痘了?”
“自己在外面不知道吃了啥垃圾食品,长痘了还得赖人。”
“谁让你是她亲妈呢。”
“她长痘的基因可不遗传我。”
“也不遗传我啊!”
“啧,那不买零食买点儿啥?光奶和香蕉不够吃啊,不还得分给室友点儿。”
“那还是买零食吧。让闺女少吃点儿,多给同学分分。”
“……问你跟问南墙一样,我还是自己想吧。”
司机被嫌弃了也不恼,乐得清静。
俩人在超市转悠了一个多小时,别说要给闺女送的东西,连闺女回家要吃的东西都买好了。
“葱爆羊肉,爱吃。过年的时候闺女自己吃了大半盘。”
“可乐鸡翅也安排上,过年她表弟来,都让出去了,自己没舍得吃两口。”
“老婆,买点儿火锅底料?”
“买啊,要不辣的。”
“不辣的不好吃……”
“好吃的长痘。”
“……”司机撇撇嘴,认命了。谁让他住的女生宿舍呢。
周六九点,大包小包往后备箱一塞,司机拉着老婆快乐出发,没成想这刚进市里离着学校还有五公里的路程了,路上堵车了。
“怎么回事?”老婆抬头向外张望。可惜周围全都是寸步难行的车,啥也看不到。
“我问问群里。”司机点开出租车友群,问老伙计有没有知道这段路为啥堵车的。
别说,还真让他问到了,那位老哥发来一条语音,司机招呼老婆一起听。
“学校那边封路了,不知道发生了啥事儿,警察拉了警戒线,消防和救护车都去了,周围四个路口都限制通行。”
一听学校出事儿了,司机和妻子脸色一变,赶紧给闺女打电话。
十几通电话均未被接听,全都是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在图书馆?没拿手机?”
妻子皱眉反驳,“有可能,但学校发生这么大事儿,学生们可能会被集中起来。”
“啧,我先找地方停车,反正也不远了,跑过去看看。”
东西什么的都不拿了,司机和妻子切到最右侧车道,找了个停车场停下车,拿着手机就往学校方向赶。
于此同时,学校女公厕内,戴着口罩防护周全的警官正皱着眉对着电话怒吼。
“一个小时了,各班少了哪个学生都查不来?现在的班主任都吃干饭的?我不管你的困难,半个小时内再给不出我名单,你就给我滚去内勤写报告。”
挂了这个又打通那个,“监控现在什么情况了?”
“秦支,监控室这边给了三份监控录像,从宿舍后面小路过去的位置摄像头坏仨月了没修,现在监控组已经拿回去看了。”
“行,抓紧时间,先找最后离开的人。”
秦支这边电话说完还没挂断,外面执勤的民警又跑来一个,“秦支,消息传开了,学生家长来了!”
“滴滴!”
“喂?”
“喂,秦支?查出来了!失踪学生一人,陶宁宁,女,16岁,高二一班。学生会成员,这周一查寝没收了好几栋宿舍楼的违规电器,被骂上贴吧热门。”
“滴滴!”
“喂秦支!监控查到了,特别清晰,昨晚上十点宿舍关门前有五个女生多次往返开水房和公厕,手里都提着热水壶,她们也是最后离开的。”
“很好!接着查,查受害者是什么时候被绑在这里的。”
随后,秦支转头对前来通报的民警吩咐,“联系陶宁宁家长,我们可能有个坏消息要告诉他们。”
晚上九点,司机和妻子在分局调解室坐了十个小时,期间除了热水,什么都没吃。桌子上只有两个纸杯和一部装在证物袋里的手机。手机上挂着跳蚤市场五毛钱买的丑青蛙挂绳,是他们闺女陶宁宁的手机无误。
“大哥,嫂子,吃点东西吧。”女警再次将热过的盒饭放在桌子上,“审讯结束了,一会儿秦支来为你们讲解一下案情。”
又等了半个小时,秦支拿着一厚沓资料进来,坐在司机左手边。
“可能你们已经猜到了。”秦支抹一把脸,明明已经结案,他却觉得浑身被压得喘不动气。“周五下午,陶宁宁没有去上课,她室友报告说陶宁宁身体不适在宿舍休息。因为宁宁一直是个好学生,所以班主任没有对其过多关注,实则这个时候宁宁已经被绑在公厕了。”
“五名作案人承认了自己杀害宁宁的全过程,她们去校外买了新的热水壶,将宁宁绑在马桶上,用开水……”
司机木讷的开口,接上秦支说不出口的话。
“把我的闺女,活活烫死。”
右手边的妻子也神情呆滞,她头都不转的问,“她们会受到什么样的处罚?”
“不清楚,具体判决还需要通过法院。”
“我就问一句,”妻子无神的双眼直勾勾盯着宁宁的手机,“死刑吗?”
“……”秦支说不出话,是真的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未成年人保护法,保护未成年人。
但是无法保护所有未成年人。
司机和妻子没再多说,签字,回家。
“老婆,你会怪我吗?”深夜,漆黑的客厅里,司机和妻子隔着茶几无声痛苦。
妻子摇头,“我先走一步,不能让闺女等太久。”
“对不起……”
“该说对不起的不是你。”
几天后,陶宁宁火化,秦支悄悄到场,躲在角落里哀悼。
“怎么只有大哥自己在?他妻子呢?”哀悼结束,秦支目送司机亲朋离开时,忍不住问一起来的同事。
没等收到回答,一通电话打了进来。
“不好了秦支,出事了……”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些哆哆嗦嗦,“陶宁宁的母亲……”
“快说!发生了什么?!”
“她杀了陶宁宁的室友,然后……自杀了。就在学校的开水房。”
陶宁宁母亲杀人报复的案情非常清晰,去收拾女儿遗物时与室友发生争吵,谴责她们助纣为虐,咽不下这口气于是把室友们打晕,一个个拖到开水房,烫死。
正好上午这时候是上课时间,宿舍里没有人,再加上女生宿舍楼内没有监控,直到中午午休,有学生返回宿舍楼,才发现死了人。
为此,司机赔了受害者家属一大笔钱,连房子都抵出去了,只剩下一辆出租车。
接连失去女儿和妻子使他备受打击,他仿佛失去了灵魂的木偶,对外界失去了所有反应。
秦支带队调查了好几轮最终确定,妻子杀人属于冲动行为,司机并不知情,只得放他离开。
但是他一直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这种感觉直到十几年后,放出杀害陶宁宁的五人的最后一个减刑出狱,终于得到了应验。
司机绑架了五人,将他们带到自己这些年蜗居的废弃建筑内,支了一口锅,烧开了水,将她们一个个开水下锅,煮熟捞出。
最后,自己开车冲进河里,自杀谢幕。
秦支带人赶到废弃建筑内的时候,现场唯一完好的物品,只剩下司机常年带的保温杯。
保温杯上,有女儿用油漆笔写的——
老爹,多喝热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