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第几次见苏我羽,松川世希已经不记得了。只要父亲让她来见他,她也不会拒绝。
在父亲的眼里,她就是个听话的女儿,唯命是从。
眼前的男子一直在说着什么,松川世希只是安静的听着,脸上保持着微笑,心中却是烦躁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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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川小姐,等会儿的花火大会不准备去看看吗?”苏我羽的声音在耳旁响起。松川世希回过神,摇头笑道:“天色也不早了,而且我也有些……”话没说完,她便看到前方不远处正朝他们走来的两人。
“松川小姐?”苏我羽有些奇怪她的反应,便顺着她的目光望去。
正好,走来的两人也看到了他们。
“啊,是世希!”早川珊瑚朝她挥手,随后小跑过来挽住她的手,“你也过来看花火大会吗?哎呀,你身边这位就是苏我羽先生吧?还真的很帅呢!”最后一句是悄悄在松川世希耳边说的。
松川世希有些无奈,问她:“你不是说最近店里会很忙吗,怎么又有空来玩了?”
“我本来是要留在店里帮忙的,但是阿诚突然来找我,爸妈就让我出来啦。”珊瑚笑得很开心。
阿诚?这称呼,真是亲热啊。松川世希抬眼瞥向眼前微笑着的男子,不由得心想,有的地方,他们兄妹俩真的很像。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有的东西的确不能否认。
卯月诚笑问:“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
“怎么会。”松川世希立马接口,“人多热闹点总归是好的。你说是吧,我亲爱的哥哥。”
卯月诚挑眉,“我倒是不介意。不过你也不问问你未婚夫的意见?”
“苏我先生不是也想去花火大会么?正好都是顺路,不如一起?”松川世希问他。
“也好。”苏我羽答应了。
松川世希能感觉到苏我羽是失落的,不过她可不会因为这种事而感到愧疚。相反的,她有些高兴,终于不用再跟一个不熟悉的人单独在一起,现在这种结果,反而是最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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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川珊瑚拉着她走在前面,说个不停。松川世希也时不时的会说几句,气氛是微妙的融洽。
“世希,我跟你说,阿诚刚才捞金鱼还被金鱼甩了一脸水!真是太好笑了!”
“那肯定是鱼也看他不顺眼。”
“你有吃苹果糖吗?据说那家做的苹果糖超好吃哦!”
“牙疼好了?就开始吃甜食了?”
“我想买面具!但是阿诚说我们钱带的不多不能乱花!”
……
——————
花火大会结束后,松川世希回到家,觉得很累。
她当时本应该直接走的,却又因为想知道一些事情,便跟着一起去了。
人们谈话嘈杂的声音,烟花爆裂的声音,无一不刺痛着她的神经。她揉着额角坐在厅中的沙发上,今泉日一给她泡了一壶茶,担心的问道:“世希小姐是不舒服吗?需不需要去喊医生?”
她摆手:“不用,睡一觉就好。应该是今天太累了。”
“那小姐还是早些休息吧。”
她点头,“对了,阿一。”
“还有什么事吗?”
“帮我把这个扔了。”她将一朵紫色的花递给他。
“是。”今泉日一虽有疑惑为什么世希小姐要把这么好看的花扔掉,但还是什么都不多问,照做了。
——————
“松川小姐喜欢桔梗花吗?”苏我羽问。
“美丽的东西谁不喜欢呢?”松川世希回答。
“现在是它们盛开的时候呢。”
“是吗。”
……
——————
所以就将桔梗花送给她了吗?
“真是愚蠢。”她说。
辰巳垂下手。
携着劲风的突刺蓦地凌空终止,包着白布的竹剑一端恰好停在咽喉前方。除非是没有风度的死缠烂打之人,此时除了投降似乎别无选择。
显然辰巳并不是那种一头关注输赢面子的人,他甚至不以为意。他伸手抹了抹略微潮湿的额头,那大概还不足以称之是汗水——毕竟从持剑到认负不过堪堪半分钟,对于辰巳面前的人来说,他或许羞于视这为一次比试。
辰巳没有多注意这位道场师傅皱着眉头的脸,他瞥了一眼正从墙边起身走来的华宵。不必说,自己狼狈的落败令她出了一口恶气,自第一次见面以来他还没有见过她如此明媚的神色。
然而紧接着,师傅的话语令她的脚步与笑容都为之一滞。
“你根本不通剑道?”
虽然刻意用了疑问的语气,但表情分明是笃定。
“练过半年多……”辰巳顿了顿,看似不经意地扫了一眼华宵,“在十年前。”
剑道是十分精深的,如果辰巳真的如所说那般,已经不算是剑道的修习者了。但他还是赢了华宵,这个恶劣的男人想要表达的意思不言而喻。
华宵攥紧了拳头。
若不是尊敬的师傅在场,就算知道是事实她也一定要辨几句。
可是师傅已经知道她输给一个不练剑道的人了。
那种本不常见,却在近段时间频频出现的感觉又涌了上来。
“虽然不练剑道,但我懂其他的格斗技。”辰巳将竹剑插回剑架,看似不经意地扫了华宵一眼,便直视着道场师傅的眼睛说道,“你确实应该好好教教她了,连对手用了犯规的步法都发现不了。”
“……你犯规?!”
华宵气急,一时间竟忘了那种想哭的感觉。辰巳却没有理会,自顾自地踱到了道场的门口。
“和师傅打过就完成了。不见。”
◆
“辰巳大人!”
出了门后的辰巳丝毫没有放慢脚步,一直在门边等待的松崎连忙跟了上去,习惯性地在他的斜后方走着。
“您最近为什么总是去见……那个女孩呢?”她小心而局促地问道。
“不是见她。”辰巳显然不想过多解释,“以后不会了。”
听到这样的答案,松崎表面不动声色,身后的尾巴却有些不自然的摆动。她似乎还想说什么,却被另一个熟悉的声音打断。
“等等!”
追上来的华宵不客气地喝止了两人。起初她只是因为感到自己受到了侮辱而气愤,但看着辰巳离去的背影,她想得更加深入,以致几乎出离愤怒。
“既然你只有那样的水平,为什么要找师傅挑战?!”她是提着竹剑追上来的,捏着剑柄的手指有些发白颤抖,“你是看不起我家的道场吗?”
松崎看了辰巳一眼,流露出不知如何是好的困扰神情,脚下却微移。辰巳仍旧是一副冷淡的样子,即便他在转头的时候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没有,我以前根本没听说过这个道场。”他有些不耐,似乎很想立即结束这个话题,“只是一个任务而已。”
第一次听闻缘由的松崎有些诧异地望了辰巳一眼。华宵一咽,则更加混乱了,以至于愤怒都消退了些许。
“什……?谁会……”
“一个多事的女人。”
话语间他已旋身,不经意间语气变得低沉了。华宵愣愣地站在原地,还没捋清其中含义,就听见已经迈步离开的男人又抛下一句话。
“我母亲。”
*新立绘还没出来,看见伊格发了就先行吧√
*莉芙性格崩坏注意,世界线剧烈变动注意
——这就是……我想要的能给大家带来幸福的奇迹?
——我听到了大家的悲伤,我将大家的愤怒化作最后战斗的力量,拯救了这个支离破碎的世界。
——却拯救不了身边最心爱的人。
——这样的奇迹……
——谁会需要啊!
(一)
为什么我不能早点发现,陪伴着莉迪亚远去的不是阿尔芳斯的全部!!
潜伏了那么久的怨恨,为什么我就这么愚蠢地被蒙在鼓里!!
瑞图宁大人……你不知道吗?你知道的吧!回答我啊!听听我的声音啊!听听啊!
听听我拯救了世界的声音啊!!!
心窝炽热发痛,肌肤冰冷刺骨,浑身剧烈颤抖。充斥思绪的、占据神经的,尽是相同的一个名字。
伊格、伊格、伊格、伊格、伊格、伊格
伊格伊格伊格伊格伊格伊格伊格伊格伊格伊格伊格伊格
伊格!!!!!!!
伊
格
………………
【真是可怜呢,从不完整的岁月里取回完整灵魂的第一刻,偏偏像初生儿一般铭记了此生难以抹消的第一元素——】
不属于瑞图宁的耳语自耳边莫名响起。
【彻底唤回七情六欲的爱。】
你是……谁?
【已经彻底动摇的你,是不可能再听到瑞图宁的声音了。】
瑞图宁大人……听不见了?
【你还想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了!你已经无法创造拯救爱人的奇迹了!】
骗人。
【办得到的话就试试看啊!小孩子的过家家绘本已经结束了!用最后的奇迹拯救世界是你的选择,还妄想再用这份犯规的力量修正命运吗!】
骗人,骗人……这不是命运,伊格不应该失去光明,那不是阿尔芳斯会做的事情!!
【所以说你该从童话故事里醒来了!我天真的小公主殿下!】
咔嚓。
镜面破裂,碎屑四散飘零,暖光重归寂静漆黑。
告诉我,要怎样才能拯救伊格。
无神的眼眸,终于是仰头直视了无边的黑暗。
【撕裂他们。】
狰狞的红瞬即自漆黑划出狂笑的霸凌弧度。
渐渐地,侵蚀一切。
(二)
拯救世界的英雄们,缺少了两个人。
“到处都找不到莉芙呢,连她可能会玩耍的地方都找遍了。”
“还有伊格!什么消息都没留下就人间蒸发了。”
“就连她们曾经居住的据点都被彻底销毁,这真是……”
“好奇怪啊……”
盛大的战后宴会,缺失的英雄始终没有再来。
(三)
“这里是……”
再次恢复意识的伊格,即使失去光明也能依稀判断,此刻身处的不是无名之城。
更糟糕的是,自己似乎被绑紧在菲薇艾诺教堂的长椅之上。
促使她完成这个判断的是似曾相识的教堂钟声,以及——
即使不愿承认,此刻也确实地穿在了自己身上的婚纱质感。
“伊格,我们的婚礼要开始了哦。”
由远及近的话语声音,却有着比往常明显要异常许多的低沉与狂气——那真的是莉芙的声音吗?
“不用害怕的,阿尔芳斯,我会替你彻底将他杀死的。”
想发声的嘴,在张开的瞬间被温热的唇瓣狠狠覆上,无法抗拒浑重的支配掠夺。
直到身躯被五指插入的剧烈痛楚骤然传遍全身。
(四)
滚出来,阿尔芳斯。
——这种跟乌瑟尔一样讨厌的圣光。你这是堕落了吗?莉迪亚的转生者。
怎么还不滚去跟莉迪亚团聚?占据伊格身体的渣滓。
——啧,虽然不知道在你身上发生了些什么变化。但是你可要搞清楚,这副身体是你最爱的伊格的身体……呜呃!?
灵魂被憎恨的圣光紧握的感觉,很痛苦吧?
——你……你懂什么了!不要自以为继承了那些记忆就真正理解我们了!!我可是……咳啊!
你可是什么?
这不重要哦。
我·有·允·许·过·你·伤·害·伊·格·了·吗?
——咳咳……你、你根本不了解我的痛苦!你……
我干嘛要理解伤害伊格的胆小鬼的痛苦啊?
你这个只会寄宿(躲藏)在别人身体上的窝囊废物(该死垃圾)。
啊,对了,莉迪亚残留在我灵魂里的最后一点痕迹,已经被我彻底抹杀了哦~
——你说什么!?
看看我花朵下的眼睛——被毁坏得很漂亮吧?
我就这么一手插进去,将莉迪亚残留的念想和自己那份无用的天真,一起抹杀掉哦~
一·点·痕·迹·都·不·留·呢。
——将灵魂出卖给那个嗜战的神……你以为他真的会好心帮助你吗!
当然不会呀,会付出什么代价也不要紧,因为可以杀掉占据伊格身体的你呀~
只要能保护伊格,无论要撕裂(毁灭)多少人(世界)都没关系哦!
——你疯了!!!
是的呀!我疯了呀!是不是觉得特别惊喜哦!敢对伊格出手的废物!!
——住手啊!你这样做会伤害到伊格一部分记忆的!!
没关系,我会慢慢替她找回来的。我会一直保护(占有)她,直到时间的尽头(生命的最后)哦。
啊,超度的时间到了,再见了,我会送你去跟莉迪亚团聚的~
啊,不对哦!被我的赤色圣光超度的亡灵——
绝·对·会·燃·烧·得·连·渣·滓·都·不·剩·呢。
蓬。
(五)
无名之城风波停息以后的菲薇艾诺,大教会的主教曾派人四处寻找拯救世界的奇迹英雄——名为莉芙的女子牧师。
她是审判者乌瑟尔的养女,又确实创造了最辉煌的拯救战绩。毫无疑问,将她捧成菲薇艾诺的圣女显然百利而无一害。
这么想着的教会,实际上的展开却出乎意料地棘手:
莉芙和伊格不声不响地回到了菲薇艾诺,继而无迹可寻地人间蒸发;
长久时日的某一天,突然出现的两人,却不似是教会着力寻找的两人。换上了中性装扮的‘莉芙’,不仅眼眸失去了活力的眸光,就连嗓音都低沉得几乎彻底变成了另一个人。而失去视力的‘伊格’,更似是被‘莉芙’支配般形影不离;
她们踏过了诸多未曾游历的山水,却同时沾染上血迹斑斑的路痕。旅途上,凡是对‘伊格’表现出危险的敌意的存在,都会被戴上锐利铁手套的‘莉芙’以赤色圣光徒手撕裂;
没有犹豫、没有慈悲、没有悔疚。只对‘伊格’一个人认真注视的她,不再为杀戮他人迟疑的她,身形已然不存在丝毫昔日的光辉影子——
如果她就是教会要寻找的莉芙,那莉芙就已经彻底失去了成为圣女的资格。
“为什么不继续追踪下去?”
收听报告的教皇倚着桌角,揉了揉作痛的眉心。
“抱歉,负责追踪的人员已经——”
全灭了。
“从现在开始,不要再浪费时间在她们身上。”
大门关上,仅余下房间内负手而立的惋惜背影。
(六)
伊格,你看,前面是苍郁的茂密森林哦。
树上有着会唱歌的鸟儿。
松鼠抱着松果在枝条间忙忙碌碌。
哇!水流的声音!前面有小溪!好清澈的小溪!水一定很冰凉呢!
牵着伊格的手,脚下传来碍事的人类断掌被践踏的多余触感。拜托了,请你们尽量不要散发让伊格不喜欢的气味。
啊,小心前面的绊脚石!
没关系的,我是伊格的眼睛。伊格想去哪里,我都是伊格最明亮的眼睛。
(七)
【你成功让一块白纸重新找回它自己应有的颜色。】
【也成功让找回颜色的白纸比谁都要牢记那一片首先触及的温暖颜色。】
【那么,刨掉那一块颜色吧。】
【最后还是我赢了呢,瑞图宁。】
感觉发错区
但是发在坟头蹦迪不是很适合
不知是糖还是刀子
50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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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1
“我从来没想过,你会这么蠢。”
意识逐渐凝实,恍惚间原本仅充斥于脑海的呓语化为真切的面对面交谈。阿尔方斯的面孔浮现于身前不远处,周围的环境亦不是伊格所想象的一片漆黑,更并非她所熟悉的森都密林。
青年和她所知的模样毫无二至,所不同的是原本神采飞扬的神情此刻已被心底的仇恨墨汁,侵染到只剩怪石般的扭曲尖刻,尚存于形貌间的酷肖感也在差距颇大的神态下变得无一相似。
二人赫然身处于教堂内,精致的彩绘玻璃上所描画的均为各色杀戮场面,笔下毫不避讳的鲜血淋漓场景并不讨喜,其上大片肆意泼洒的红色在烛光灼曳下仿佛正缓缓流淌,就连原本庄严肃穆的风琴声传入耳中也多了几分铿锵的杀伐之气。
“随你怎么说好咯。”
沉入意识之海的交流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艰涩,更没有诗篇吟唱中的各种各样乱七八糟的特效,非要作比更像是梦境一般,所不同的是两个当事者都拥有着绝对的自主意识。
这副古怪的场景不用说肯定出自阿尔方斯之手,而这里想必也是他殒命之处,或许这更是他生前及死后印象最深刻之地。
伊格一点都不喜欢这里,她此刻分外想念自家附近那座春之女神的教堂,小归小但起码没有这里那么引人不适,无论是刺眼的画作还是异样的音乐,都像是催化剂般撩拨的人心绪不宁,
堂堂正正宣告着进入此地信奉此神祗者只有战斗至死这一归途。
而比起这些,她更加在意为何自己无法随心所欲的抹消眼前此景。
“好像并没有什么主场优势,果然那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小说都是骗人的。”
伊格故作懊恼的叹口气,换来的是自然而然的嗤笑,明明身边尽是嘈杂的奏鸣声,但那丝嘲笑在伊格耳中瞬间盖过了所有声响。
“这笑话真冷,说的跟你真的信过一样。”
“所以我们能不能保持着和平的气氛用谈判手段解决问题,说实话,我一点都不想和你打。”
伊格摊摊手,试图装出颇有诚意的模样撂下句试探性言语,虽然她比谁都清楚阿尔方斯答应的可能性为零。
“你觉得呢?”
兀然奏响的高亢赞美诗大约是阿尔方斯生命中,亲耳聆听的最后一曲。
“我觉得我想太多。”
寒暄到此为止。
兵刃相交乒乓作响,衬着歌颂破坏赞美争斗的诗篇竟异常和谐。
而伊格自打照面便比谁都清楚,若没有什么大的变数,自己的落败只是时间问题。
贸然行事的原因正是她错估了形势,本以为阿尔方斯只是苟延残喘的一缕执念,却未想到他早已在沉静的潜伏时光内彻底获得了这具躯体的认可,以非异物概念出现的他实力并不会受到制约,也不会出现之前所预判的,即便伊格落败后他亦无法自如行动的状况。
更勿论如同那些法师口中所说,遇到这种情况只需想象自己为绝对强大的一方即可轻易击败对手,先不论这个传言到底是不是天方夜谭,至少伊格清楚,阿尔方斯显然在这场古怪的战斗中保有全盛时期的实力。
不过,不尝试一下就这样放弃也太过窝囊。
何况,伊格一点都不想在这里被理应离世的亡魂占据躯壳,她想做的事情还有太多。
Part2
正如伊格所想,落败的是她。
只不过速度可能比预想中的还要快一些。
比起弄清“为什么这里会感到疲劳”这点,目前最紧要的还是应付眼前棘手的敌人。
她甚至开始怀念起镜像,那个沉默着的连同阿尔方斯一起复制的自己。虽然二者同样对伊格了如指掌,但它不会像阿尔方斯一样,将自己心底埋藏之事血淋淋的挖出来,呈于光天化日之下供人嘲笑。
这感觉糟透了。
不是彻头彻尾的内心有愧,而是实在没有仔细梳理对方分析的空闲,单纯的本能反应被曲解却无法反驳,甚至让她产生自己当时的确抱着各式不堪念头的错觉。
换做是他人发问也不会有如此效果,因为没有第二个人和阿尔方斯一样,和她共享着生命中所有经历的同时,亦时时刻刻窥视着心中所思所想。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这句话作为单纯的辩解来说颇是苍白无力。
——他在胡说八道。
左手持有的匕首于短暂恍神间被远远挑飞。
“一时间无法回答么?是不是很好奇为何我知道如此之多连你都不清楚的事?”
阿尔方斯的讥讽从未停止。
“没关系,我代你。”
伊格有不好的预感。
“因为,你从头到尾都是我埋下的暗子。”
双手挥舞的匕首精准无误的先后碰撞于伊格兵刃的同一处,凭借阿尔方斯的手法完全可以趁机切割出伤口,但他只是简单的逼退眼前狼狈应付的对手令其虎口发麻,不得不暂时通过改变体势来应对接下来的攻击。
“每次讲述生平的时候,我都在一点点灌输着自己的善恶观。”
伊格狼狈俯身躲过直奔喉颈的横切,反手挡住紧随而至的另一把锋刃。
“每次替你出谋划策的时候,我都在一点点诱导你采用和我相同的思考方式。”
“你的脾性,你的大部分本领,毫不客气的说全是我一手教授。”
“你真认为,你那个喜欢用拳头的养父会教出惯用匕首和弓箭的弟子?”
伊格已无精力去仔细聆听他在说什么,但两片上下翻飞的嘴唇中所吐出字句却生生钻入耳。
“本来以为失忆会让你忘却我精心培养的一切,没想到最后居然比我预想中的情况还要好,尤其是在和莉迪亚有关的事情上。”
阿尔方斯巧妙的把握着她的限度,在伊格彻底沉浸于战斗之前即抛出敏感词句强行分散注意。
“你真的觉得没有我的影响,你会逐渐接纳那个叫做莉芙的小丫头?”
“我不想听!”
低吼所换来的只有满意微笑,阿尔方斯确认,自己已成功打乱了对方的心神。
——终究还是太过稚嫩,用看似合理的事实推出看似正确实则妄测的结果,并且不给其进一步思考的反应时间,对付这种容易钻牛角尖的人来说颇有奇效。
“如果不是我暗中干涉,惯于独善其身的你会随意答应外人要求?”
“而之后除了被动接受莉芙的单方面示好,你有做出任何回应?”
哪怕清楚这是单方面的强词夺理,无暇反驳的伊格却不得不将其全盘收入耳中。
她想重新集中于眼前对抗,但却无法阻止自己分神去聆听去思考去怀疑。
兼顾二者的唯一后果就是二者均毫无结果。
“你想说这只是发展的过程,然后呢?”
“在她眼睛受伤时,你又做了什么,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你只是很应景的表示了下自己很愤怒,而后居然还轻描淡写的放过那个神经病。”
“哪怕直到现在,恐怕你还没有告诉她我的事情吧?不要瞪我,这和我无关,我没有暗示你,是你自己下意识的选择隐瞒到底。”
“所以说,她在你心里,其实根本无足……”
喋喋不休的声音戛然而止,阿尔方斯头一次不得不彻底集中于眼前战况,暴怒的伊格竟是用空出的右手紧握住他刺来的匕首,哪怕手甲割裂武器被鲜血浸透也不松手。
均以单臂交战的二人一触即分,或者说,是阿尔方斯被迫结束的这次交锋,伊格胸前皮甲上所印的鞋印是他所为,而他的喉管上,亦是多了条细细血痕。
阿尔方斯盯着眼前呼吸紊乱显露疲态的对手,眼中忌惮一闪而过,他没想到伊格居然在短短时间内竟已将他的技巧模仿的七七八八,利用腕力迅速改变匕首正反握向等偏门用法他从未传授,而用在实战中自行领悟来解释也未免太过牵强。
同时,自己不仅在刚才的贴身战中占不到上风,居然一时不察还被其所伤,若不是反应够快急忙将人踹开,说不定还真的会被就地抹杀。
然而他并不是毫无收获,伊格突如其来的激烈反应,怎么看怎么像是被戳中了软肋后的恼羞成怒。
终究,还是让他找到了弱点。
“被说中了么?不过这不怪你。”
“我对你了如指掌。”
“自己的人生被一步步安排好的感觉如何?”
“从牙牙学语时起被灌输下无法洗去的印记,彻底成为我的复制品的感觉如何?”
“最后,就连恋爱也是被人唆使策划,坠入爱河的感觉也是被外力炮制出的感觉如何?”
伊格想要咆哮,想要伴着咒骂一拳打歪那张胡说八道的嘴。
她发现她无法出声。
牙齿打战,手中的武器也无法握稳。
她无法拿出证据来反驳这一切。
她无法证明自己的“心动”是否有眼前这个男人干涉的痕迹。
她无法摆脱“喜欢”这一感情都有可能是被人捏造而出的恐惧。
人生被操控她无所谓,性情被扭转她无所谓。
她只是不想也不愿承认,那份小心翼翼保护着的酸涩情感,竟然是被别人授予的。
伊格突然间感到自己好累。
她闭上眼睛,任由冰冷的锋刃在双目的位置划过。
意外的不是很痛。
Part3
到底还能苟延残喘多久?
伊格不是很清楚。
哪怕明了动摇自己的很有可能是刻意编造出的谎言,她也提不起多少重振旗鼓的斗志。
藏于最深处的求生欲望仍在鼓动着这具完全由意识构成的躯体拼死挣扎。
和所有新盲者相同,伊格手臂挥舞的茫然而无序,试图在视觉彻底消失的情况下挡住袭来的武器,白白做着无用功。
而阿尔方斯的谨慎更是出乎意料。
他故意制造出多余的声响以扰乱对进攻方位的判定,同时亦小心躲避着伊格毫无规律的胡刺乱划,刀刃袭来的频率也把握的恰到好处,既能使阿尔方斯缓慢的恢复些许体力,又能不给伊格留出使用神术侦测的足够空隙。
——何必这么麻烦呢,怎么看输的都是我吧。
伊格暗自叹息。
无法遏制的求生欲和趋于消沉的战意还在互相攻讦,也不知是谁会在这场拉锯战中取得胜利,或者说在有一方取胜之前,这具躯体就会因伤势自动崩溃。
“你知道么,哪怕你赢了,也不会取回视力。”
——啊啊我知道了你好烦啊。
伊格挤出厌恶的表情,像拍打苍蝇一样朝着声音的方向比出驱虫的动作,收回胳臂时其上理所应当的多出几条伤口。
人在死前大概会习惯性的胡思乱想,尤其是再次一点点体味着生命流逝感觉的时候。
原本就谈不上有什么斗志的伊格,更没有什么集中注意力的心思。
——这家伙好吵啊,还是镜像和蔼可亲一点。
脑袋被从后方袭来的钝击打个正着,淌至面颊上的温热液体都不知是从何处而流。
——虽然没查看伤口,大概也是和现在的我一样,被揍的像块破布一样惨兮兮的吧。
刀锋从腿部掠过,轻松划破肌肉扬起一蓬血液。
——那时作为支撑的,好像是保护莉芙来着。
毫无目标的一击被重重格开,踉跄着后退却差点被打翻在地的烛台绊倒。
——幸好莉芙没看见这副惨样,要不然非吓哭不可。
挣扎着起身将身旁的桌椅胡乱投掷出去,作为支撑的手掌被碎玻璃刺的血肉模糊。
——不对不对,她那么笨,肯定在找不到我的时候就急得直哭吧。
脚步不稳凭借运气避过对准脊椎的劈砍,刀刃依旧实实在在的在身侧划出深及肋骨的长长伤口。
——想想就很对不起她啊,平常就在她面前板着脸不说,到最后还一声不吭的跑掉送死。
动作越发迟缓大部分是源于身上正在汨汨流血的伤口,为数不少的深浅伤痕正伴着刀刃飞舞一条条增加。
——早知道平时就多哄着她些了。
耳中仅剩下心脏的搏动声,无论是阿尔方斯的讽刺也好,还是吵闹的赞美诗也好,都突然间消失的一干二净。
——明明快要消失了,满脑子还都是莉芙的事情,真他妈见鬼。
粗重的呼吸硬生生在耳畔挤出位置,肆无忌惮的宣扬着自己的存在感,仿佛不这样做其存在就会被忽略一般。
——这到底算不算喜欢啊。
仅属于伊格的生命旋律中混入了古怪的不协和音,而且越来越近。
肺部离心脏不远处被深深捅入一刀,喉头涌出的血液无比真实,负责泵入泵出血液的器官受到威胁,出于不满鼓动的更为吵闹。
——肯定算吧,而且不是对朋友和家人的那种喜欢。
然而一切都在逐渐平息,最终只剩下时近时远的脚步声,在单调的黑白世界内仿佛落在平静湖面上的水滴般醒目。
——哪怕过去是假的,现在一定是真的。
朝着水波扩散的方向挥刀,理所应当的被挡住推回,不过值得庆幸的是没有多出新的伤口。
——想回去。
周围故意制造出的杂音越来越多,原本平静的湖面像是开锅了一样咕嘟嘟翻涌着各色声响,悬于手中的刀刃刹那间停在半空,漫无目标的调整着位置变动方向。
——想给莉芙道歉。
掩藏踪迹的猎手从背后悄然靠近,茫然的猎物似乎还将注意力集中在他故意打碎的玻璃处。
——想笑着对她说自己喜欢她。
他无声的狞笑着挥下匕首。
——首先,我必须要活下来。
杂音被一点点剔除,平直的湖面忽然不再稳定,浮于空中复制增殖延展变向,最终化为悬浮于其身周各处密密麻麻的网格。黑白二色构成的棋盘世界中没有色彩一说,但伊格分明能感到,被腥红及漆黑两种色块染至失去人形的阿尔方斯正在碰触着一道道无形之线靠近自己。
哪怕事实上,他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知道吗,你太吵了。”
只剩引颈受戮可走的砧板鱼肉突然开口。
Part4
人影分开。
阿尔方斯神色游移不定,他难以置信的低下头,心脏不远处已被匕首齐柄没入。
“失手了。”
盲人遗憾的咂咂嘴,仿佛仍双目健在般扫向他所在的位置,无论阿尔方斯如何变幻身位亦然如是。
青年最终选择了撤退,在摸不清对手底细的情况下。
被外力拽入深渊感再次袭来,恍神间伊格耳畔传来篝火的噼啪声。
还有静静的抽泣。
眼前仍是一片黑暗。
她伸出手,想要凭借火焰让僵硬的关节软化些,尽管最先体味到的是火苗燎过的灼痛。
伊格屈伸手指,活动无碍。
“莉芙。”
她轻唤人名。
掌心被紧紧握住。
空出的手顺着人手臂摸索,碰触到脸庞时,双眼毫无光芒的德鲁伊安心长吁。
手背洇湿一片。
指间贪婪的游走摩挲,抚过额头,拭过眼角,碰触鼻梁,一遍又一遍重复着单调的动作,仿佛一停手就会化为空气失去所有。
直至和印象中的笑脸彻底重合。
伊格满意的笑了。
“对不起。”
湿漉漉的手掌擦不尽眼泪,最终停留在人呜咽的嘴角。
“别哭啦,还是笑容更适合你。”
浮于人唇角的二指,微微上挑。
在洛的催促下少年开始说明起来:“元素使什么的我还不是很了解,不过按照那些人的说法,我的力量可以被称为【迷宫】。”
“迷宫?我不太明白。”洛摇了摇头,身边有高文这样角色存在的他早已习惯有不明白的事物时立刻提问。
“唔……怎么解释才好呢,比如让周围的人越想到一个地方越难以到达?”他一边思考一边举起了例,“如果集中对一个人用的话会让他瞬间愣住不动哦。”
洛想起了那人被少年一指之后就愣在了原地的样子,恩,原来如此?
“不过如果只是这样的话,比起【迷宫】更应该叫【迷失】或者【迷路】吧?”洛追问起了自己疑惑的点。
“……是这样啦,嗯,果然还是给你示范一下好了。”少年想了想之后,从地上捡起了一块不知是从什么机械上掉下来的金属块,用双手捧住。
接着,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这块金属竟然开始自动分解重组起来,逐渐地变成了一块不断变形的立方体,变化的奇妙程度比起高文曾经说过的魔方还要有过之而无不及。
“好……厉害。”洛看到完全超出自己预料的景象,惊讶地张大了嘴。
“…………”少年似乎想要说什么,但刚开口,却又顿住了,连带手上的立方体,都停止了变化。
洛虽然有些疑惑,不过却也没再开口反问。
两人之间顿时弥漫起一股尴尬的沉默。
“你叫什么名字?”最后,先打破沉寂的还是洛。
“诶?哦……我叫……阿斯卡。”少年回答。虽然他还是有些无精打采的。
“我的话,因为全名可能不好读,叫我洛就好了。”
“恩,刚才我就注意到了,你是东方人吧?”少年稍微好奇起来,“为什么会在这种地方?”
洛稍微一愣,不过还是回答道:“战争开始时,我和家人走散了,就变成一个人了……也不知道爸妈他们还活着么……”
“……抱歉。”也许是洛的回答比预料中的要沉重,阿斯卡的表情带上了些歉意。
反而是洛露出了一丝微笑:“这也没什么,我早就无所谓了,你呢,家人……怎么样?”
阿斯卡也回以微笑:“我的话,父亲母亲还有姐姐都幸福地生活着哟。”
“恩?那你自己呢?”听到阿斯卡的话,洛发现了其中的不妥之处。
他的话里没有把自己给包含进去,这应该不是单纯的口误吧。
“我啊……”阿斯卡的笑容变成了苦笑,“我的力量只会给周围的人带来不幸,没有我在身边,他们才会比较幸福吧。”
这家伙……
洛的心里一动,下意识地又打量了一下名为阿斯卡的少年。
这家伙有点像以前的自己啊……莫名地,他涌起了这个念头。
那时候洛也是消沉于自己的异常之处,为这“力量”所困,那时,是高文为他开解,才最终决定用这股力量继续保护大家的。
那面前的这个少年,其实也只是需要一个人打醒他而已吧?
“力量只会带来不幸?不,这只是你擅自这么认为而已。”洛思考了一下措辞,缓缓说道,“我曾经也和你一样因为自己的特殊力量而自责,因为这种力量太过异常,不似人类,也因此为大家所恐惧。但我有个死党告诉我,所谓的常识,大都只是假象,都只是臆测,真正的事情要用自己的眼睛去看,用自己的耳朵去听,而力量是好是坏,是由使用者决定的,所以,最后我选择用这股力量保护身边的人……那么我问你,你亲耳听到家人说和你在一起只会不幸了吗?还是你亲眼见到家人赶你走了?”
“…………”阿斯卡的眼神闪躲着,“这种事情,即使不问,也知道的啊,而且,不是他们要赶我走,是我不想给他们带来悲伤……”
“所以说这只是你的一厢情愿啊。”洛的声音猛地一提,接着又想起现在两人的处境,再次降低了音量,“你给我听好了,不管是快乐还是悲伤,都是有家人的人才能享受到的奢侈品,在连家人都没法见到的人看来,都只是放屁。”
“那是……”阿斯卡似乎是要反驳什么。
然而洛却是得理不饶人:“我啊,在这里和几个死党一起生活,大家就和一家人一样,在家人中,也有生病无法劳动的家伙,在这里,少一个劳动力多一张嘴可是非常严重的情况……但大家虽然辛苦,却从来没有抱怨过什么,因为是家人,互相添麻烦是理所应当的。”
“…………”
“你,只是在逃避而已。”最后,他总结道。
他直直地盯着阿斯卡,像是要压榨掉他最后一点逃避的空间。
而阿斯卡则同样不服气地用稍微湿润的眼睛回瞪着。
“…………那种事情。”沉默了一会儿,阿斯卡咬着牙回答道,“那种事情我也知道啊……但除了逃,我什么都……”
“找~到~咯~”
“什么!”
“啊?”
第三个人的声音忽然响起,另两人同时吓了一跳。
而当他们看向声音的来处……在那里站着的却是刚刚被他们甩开的那个男人。
“糟糕!”洛立刻惊起,也不管前一刻两人还在竭力争辩,一把扯住阿斯卡的手便向反方向跑去。
“哈哈哈哈,又是捉迷藏吗?我倒看看你们还能逃到什么时候。”那个男人的声音依然在不远的后方,丝毫没有再次被甩开的迹象。
相反,刚刚一度休息过的两人再次开始奔跑时,反而体力不支起来。
“这不可能……”阿斯卡疑惑道,“我明明一直有在使用能力啊,为什么他还能找到我们……”
“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洛一边大喘着气,一边拉着阿斯卡全力逃跑着。
但很显然,速度越来越慢的两人,根本没法跑赢那个看上去连汗都没出过的家伙。
“哈哈哈哈……”那人笑着,仿佛玩弄老鼠的恶猫一般,不疾不徐地追在后面。
“可恶……当成是游戏了么……”洛咬牙忍着怒火。
不过,从笑声来判断,应该还没有这么快追上才对。
“我,我,不行了……”阿斯卡的体力看来已经消耗到极限了,洛羽闲拉着的那只手也越来越沉。
“喂!振作点!你想死吗!”洛也喘着气喝到。
“别管,我了……你一个人,先跑吧……”即使洛大声呵斥着,阿斯卡也只是越发自暴自弃,这也是体力消耗过度时,人体自我保护的本能。
但这时,这样的本能却是致命的。
“还想逃避么!”虽然本来他们二人的行为就是在逃跑这一点很值得吐槽,不过这时的这句话却让阿斯卡清楚地理解到了意思。
阿斯卡没有说话,却是被洛激起了一股倔气,咬着牙再次赶起脚步。
洛感受到手中向后拉扯的力气变小,下意识地松了一口气,然而就在这时。
“抱歉,Game Over……”这句几乎是低语的宣言,却让洛的心瞬间凉透了。
不对,这个声音的距离!
洛猛地一回头,果然,那个人已经追到了阿斯卡身后,高高举起了手中的短刃,所指的方向,正是尚且毫无防备的阿斯卡。
“危险!”洛的身体瞬间绷紧,肾上腺素让他爆发出比起平时更快的反应速度和力量。
在短暂的一瞬间里,他甚至思考了如何应对对方的攻击:将阿斯卡拉到自己身后、使用自己特殊能力变的鸦爪来防御对方一刀,然后趁对方惊讶的时候一击将对方打飞。
就是这样!
“诶……?”反而是被洛的大叫吓了一跳的阿斯卡在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便被一把拉到洛的身后。
而转身面向敌人的洛则在发动力量的同时抬起了手,接着,巨大化的乌鸦之爪,挡在了敌人的刀路之上。
“咦?”那人明显一愣,但手中短刃却是不停,反而更加用力地一刀斩下。
不对!
这样的话,挡不住!
“不要!”身后传来阿斯卡的声音。
噗嗤!
一刀正中,鲜血四溅。
“洛!”身后的阿斯卡再度惊叫起来。
“切,麻烦的小鬼……”那人一咋舌,抱怨了一句。
原来却是阿斯卡在关键时刻操控了地面变化,绊了那人一下,最终没有让这一刀砍实。
即使如此,也已经让洛脸上受伤的部位血肉模糊。
疼……洛的神经像是被人拉扯一般狠狠地发痛,这几乎要让他晕眩过去。
肾上腺素的堆积让他手脚冰凉,大脑晕眩,这多少缓和了一些痛楚感,让他的神智留下了一分清明。
“唔……啊啊啊啊——!!”就在这个时机,洛竟然出乎所有人意料地继续着鸦爪抬起的动作,硬生生地变成了一拳轰出,打向敌人的下颌。
“什么……”小孩子在经受这么重的伤势之后竟然还能做出这样的反击显然完全超出了那人的预料,他几乎只来得及退后一丝,便迎来了一击包含怒意的上勾拳。
“嘭!”
喀拉……
一拳之下,阿斯卡分明听到了骨骼断开的声音,而那人也随着这一拳升到了半空。
他的身体反弯着,扭曲成了奇怪的形状,有些像是撑杆跳运动员。
高度也像。
接着,他的上升缓缓停住,然后像是一把破烂的泥塑,垂直地瘫落到不远处的地上。
“噗”肉体落地的闷响。
但是,不管是洛还是阿斯卡,谁都没有放松。
两人都死死地盯着那人落地的方向,仿佛下一刻他就会再次站起来一般。
世界仿佛都被按下了静音键,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
那个家伙,始终一动不动。
“哈……哈……”喘息声,开始逐渐清晰可闻。
“噗通,噗通……”心跳声,仿佛像是鼓点独奏。
周围的杂音,开始重新能够清晰听到了,高高提起的紧张感,也逐渐放松下来。
“哈……疼……”洛的右手无意识间变回了人手的形状,捂向了脸上的伤口。
“洛,你没事吧?”阿斯卡终于回过神来,担心地看向洛。
“……啊,没事。”转头看向被自己拉倒在地的阿斯卡,洛报以微笑,“抱歉,没摔疼你吧。”
因为他看到阿斯卡一脸泫然欲泣。
“没,没事,一点都不疼。”阿斯卡稍微有些语无伦次,“……比起这个,你,你的伤口……”
“还好,稍微有点疼,可能需要包扎一下来止血……”洛用力按住伤口,从指缝流下的鲜血让他显得有些狰狞起来。
“怎,怎么可能还好啦……”阿斯卡最终还是哭了出来,“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
“哭个毛?”笑骂了一句,接着,洛转回头走向那个人落地的地方,“你这家伙明明是个娇生惯养的小少爷,却比我这个捡垃圾的还要悲观……”
虽然还有很多话想要说的,洛却已经没有力气多说了。
“危险……”看到洛前进的方向,阿斯卡还没来得及压下哭腔,就忍不住叫了出来。
洛也没管阿斯卡的反应,只是径自走到那人身边,稍微蹲下身查看了起来。
片刻的等待让阿斯卡比刚才逃亡的时候还要紧张,生怕地上那人忽然跳起来。
“呼……没事儿了。”洛再次松了一口气,然后提声说道,“这家伙的颈椎、下颌以及眼球都有各种各样的伤势,虽然现在还有气,过会儿就该不活了。”
阿斯卡闻言也松了口气。
洛再次站了起来,却在没走一两步时就一个踉跄,几乎就要摔倒。
“小心。”阿斯卡下意识地从地上爬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赶到洛的身边,把他扶住。
直到这时,他才发现,自己扶住的这个人,根本就是在发抖。
“……你……”阿斯卡想说些什么,却又无言以对。
这个人也是,在逞强啊。
刚才的强势丝毫不见踪影,如果没有阿斯卡扶着,甚至让他产生这个人摔倒了之后就再也起不来了的错觉。
“抱歉,麻烦你了。”洛低声说道。
“没事……嘶……”阿斯卡的哭腔还没有止住,这时候还有些一抽一抽的。
“……都说了别哭了。”洛无奈起来,“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先给你包扎一下伤口,然后,我就离开这里。”阿斯卡的语气十分坚定,“已经给你添了这么多麻烦了……我不想再给你继续添麻烦……”
“可惜大概是不能如你所愿咯”洛有气无力地走着,却同时勉强自己和阿斯卡搭着话。
“诶?”
洛指了指天上,说道:“刚才为止上面一直有遥控飞机在看着,大概是也把我拍下来了。”
阿斯卡一惊:“天,天上吗……原来如此,怪不得他能无视我的能力追上来。”
“既然还有另一人控制飞机,那么我们还得担心这个控制遥控飞机的同伙会不会追上来。”洛思索了一下,答道:“另外,我既然留下了逃跑和战斗的痕迹,短时间内也没法在这里继续待了,所以我也和你一起离开这里避避风头,中途我们再分头行动就好。”
“……一起吗?”阿斯卡似乎有些犹豫。
洛多少也猜得到几分原因,大概这个人是担心因为自己的事情不仅害别人受伤还把别人进一步卷进来似乎太过任性之类的事情。
“别考虑什么有的没有的了。”洛答道,“只是到途中为止,等到把他们引开到其他地方我们就分头行动,还有……”
洛的神色一肃,低声说道:“若是我不立刻离开,反而会给这里的同伴带来麻烦吧。”
这个说法确实和阿斯卡的价值观一致,也是终于得到他的同意。
洛也终于是松了口气:“好了,走吧,我伤口还疼着呢。”
“啊……对不起。”说着又泫然欲泣起来。
“别哭!”
名为“乌鸦革命”的事件结束后一周,由洛所带领的新势力“乌鸦”已经成功占据了东南片区,其凭借首领洛的武力,以及参谋高文的智计,一时之间,成为周边最引人注目的势力。
因为地位的变化,众人的生活比起从前自然宽裕许多,然而,这却丝毫无法让几人安心地笑出来。
麦克死了。
五人组变成了四人组。
这是这一点改变,却松脱一颗螺丝的精密机械一般,让几人再也无法回到原本的幸福日常中去了。
“果然……是我的错吧。”洛咬着牙低头说道。
“为什么这么说?”如往昔一般在大墙上不时写着些什么的高文头也不回地接道。
洛抬起自己的左手,变化出黑色的羽毛利爪,却又看着自己紧紧攥起的手,表情越发扭曲起来:“都是我的错啊,如果不是因为这种奇怪的超能力,麦克怎么会被那些家伙迁怒……”
听到这话,高文也是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笔,回过头来说道:“这不是你或者是你的能力的错,麦克的事情,有错的只是那些伤害他的人,而你也已经为他报了仇了,所以,不要再多想了……好好看着前方的路,继续走下去才对……”
“我知道,我……我知道的……但即使如此……”黑羽散去,剩下的只有一只因为过度压迫肌肉而肿胀发红的手臂。
“……即使如此,即使理智告诉自己已经没事了,人也还是会流泪,还是会哀叹,还是会沉浸在悲伤悔恨中无法自拔……这才是人类啊。”高文伸出手按在洛通红的左手上,说道,“这是人类的缺点,也是优点,这就是人类与蚂蚁之间的区别,这就是人类的情感……”
“那我到底该怎么办才好啊……”
“是啊……对了!不如,试试抽烟或者喝酒吧?”高文忽然像是想到什么似地一拍手。
“啊?抽烟?喝酒?那是什么?”听到了陌生的单词,洛有些疑惑不解。
“嗯,那是富足城市的居民们的一种消遣,书里有写到过这些。”高文解释道,“抽烟是指通过呼吸吸入烟草燃烧产生的烟雾的行为,烟雾中的一些成分会对人体的神经产生作用给人带来刺激。喝酒也是一样,通过饮用含有酒精的饮料使神经产生舒适感甚至一定程度上产生麻痹。”
“嗯,那听起来很糟糕。”光是听文字描述,洛就眉头一皱,他也是在高文熏陶下对于一些知识有所了解的,会对神经产生这种影响的东西怎么会是享受?不是应该有害么?
“嗯,的确是对身体有一定坏处就是了,但是呢,能够将自己不好的情绪全部通过这种外物来发泄掉,也正是它们的优点哦。”高文语气一转说道,“虽然以我的身体是无法尝试了,但是洛你的话,就可以替我试试了吧?不管怎么说,你现在也是片区老大级别的人物了呢。”
被称作老大,让洛的表情稍稍有些别扭,他还不习惯“地位”这种东西。
那边高文一边说着,却是从衣服兜里掏出了事先准备好的一盒烟与打火机,怎么看都像是预谋已久的样子。
“哈……”洛叹了口气,接过了对方递过来的东西,“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也不得不试试了。”
吸入呛人的气体,咳嗽,继续呼吸。
不知怎地,呼吸道中残留的刺激感确实让他的精神为之一振。
“……好像不错。”又吸了两口,习惯起来的洛对这新事物表示了肯定。
“你喜欢就好。”高文微笑着,“……咳咳。”
“……看来我得出去抽啊?”
“咳咳……哈,真是抱歉。”
“这不算什么。”洛说着便起身走向门口,然后随手挥了挥烟盒,“谢谢你的烟。”
洛离开后,高文便继续看起了书,但没等他读两三行,倒是又有人接着照上了他。
这次是气喘吁吁的弗雷克。
“这次又是怎么了,弗雷克?出什么事了?”
“有……有外来的。”气喘吁吁的弗雷克好半天憋出了几个字来,却是词不达意。
“冷静点,弗雷克。”高文却是平静地答复起来,“外来者怎么了?”
“哈……他们……”弗雷克却依然焦躁着,急切地说出了下一个令高文心里一震的词语:“有枪。”
却说那头,洛抽着烟,在自己的地盘溜达着,然后随意地跳上了一台倒翻过来的废车上,仰躺着,看着天空。
灰蒙蒙的,没什么好看的。
只会让人更加茫然,更加烦闷罢了。
叹了口气,又想起了麦克的事情。
就在这时,不远的地方传来了一声细小的响动。
“是谁!”洛顿生警觉,抬起身来,看向声音来处。
入目所见,却是一个完全可以用“白色”来概括的小小少年。
那少年颤颤巍巍地缩在一个角落,一脸的茫然无措,衣服也有些破烂,刚刚的声音似乎是被他颤抖中碰到了什么的声音。
洛跳了下来,对着那边的白色少年提声说道:“喂,你是哪儿来的?看上去不像是这里的人啊,来这里干什么?”
那少年似乎对洛的话毫无反应,只是自顾自地蜷缩在角落里。
“嘿……”洛冷哼了一声,“不愧是城里来的小少爷?完全无视我这个捡垃圾的啊?”
虽然白色少年衣服有些破烂,但仍能看出,原本是制作精美的好衣服,而不是洛和他的朋友们所穿的粗滥制品。
然而,少年却依旧没有理睬洛的意思。
洛皱了皱眉,走近那少年,揪着他的领子把他提了起来厉声问道:“喂!你怎么不听人……唔?”
谁知,洛才刚刚开口,却忽然被那少年反过来狠狠抓住,更让洛惊骇不已的是,那少年的嘴唇,竟然直接亲吻向了自己。
对方的动作流畅得仿佛是自然反射,况且又是洛完全没有预料到的行动模式,于是,当他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的时候,一切已经发生了。
东南片区头目——洛,就这样被一个来历不明的少年给强吻了?
开什么玩笑!对自己来不及反应而恼羞成怒,又为对方胡闹一般的行径而火上浇油的洛,做出的反应是:
一拳,右勾拳,直接打在对方脸上,不仅将那少年推了开去,更是直接打飞了几步的距离。
那白色少年倒在了地上,捂着自己被打的地方,满脑子都被疼痛弄得晕晕乎乎的,眼泪也直接夺眶而出……
“你……你你你你你你!”简直不敢相信刚刚发生了什么的洛,握紧拳头,指着白色少年质问着,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干嘛打人!”带着可怜兮兮的哭腔,那个白色少年反而是一步责问起了洛。
“靠!是你这不知哪儿来的家伙先亲,亲上来的好不好!莫名其妙!”洛一瞪眼睛,怒气上涌。
“我……”看着对方露出一副吓人的表情,白色少年一时也有些语塞。
“你什么你……”洛刚想继续发作,但看着对方哭得可怜兮兮的,也心软了起来,想想反正也打了一拳了,就这么着吧,“算了……说吧,你是来这里干什么的,看你的样子绝对不像是这里附近的人,肯定是哪儿跑来的小少爷吧?”
之前也说了,这少年完全可以用“白色”来概括了,具体来说,就是一身白衣白裤,又是少见的白色头发,连皮肤都是完全的雪白,加上一副梨花带雨的样子,倒是有种病弱想让人欺负的美感。
光看他穿的衣服虽然稍微有些破烂但质地完全是崭新的就能看出这家伙应该是什么好地方跑出来的。
说起来,虽然他穿着的是男装,但毕竟只是童装,长得这么好看的,说不定其实是女孩子吧?
洛的心里念头几转,总之还是想要先了解这个家伙到底是怎么回事。
谁知,对方全无配合的意思,却是用警惕的眼神瞪着洛的方向:“我……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啊!谁知道你和,和那些家伙是不是一伙的啊!”
“你!”曾经杀过人的洛原本就不是什么和善的性格,见对方不配合,顿时想要暴起教训一下这个小子,但就在这时,他忽然神色一变。
“抓~到~你~了~”
就在那白色少年全身心防备着洛的时候,竟是有一个人忽然出现在了他身后,将他轻易地从地面扯了起来。
洛猛地一惊,虽然自己刚才是被那少年吸引了注意力,但是即使如此,有人能在自己完全没有注意到的情况下轻易接近到面前依然是让他难以置信。
“啊!放开,我!”那白色少年被从地上抓起来之后立刻手舞足蹈挣扎起来,但这种程度的动作却似乎对抓起他的人没有丝毫作用。
“没用没用,要是这么个小屁孩也能从我手里跑出去,那我这十几年可是白混了呵。”那人的语气吊儿郎当的,似乎全没将手中的少年放在眼里,只当自己抓着个玩具。
虽然事情发生的突然,但丰富的战斗经历让洛很快定下神,仔细观察起面前这个敌人来。
对方穿着一身迷彩服,却戴着一个十分违和的黑色头巾,他的嘴角挂着笑意,但头巾下方的眼神,却是透着一股冷漠。
“你是什么人!”对于自己的猝不及防,洛也是既惊诧警惕,又暗自恼怒。
而相对于洛的警惕,那人看向他的眼神则仿佛是在看蝼蚁一般。
——那是不久之前,洛还以为已经获得了力量的自己不会再看到的眼神。
“你找死!”猛地一阵怒火上涌,洛瞬间唤出凶厉的鸦爪,怒冲到敌人身前,全力抓向对方的喉颈。
“哦?原来这边这个也是元素使?哈,我真走运~”那人脸上一阵喜色,另一只手竟然掏出了一件黑色的事物,指向了洛的方向。
忽如其来的危机感让洛的瞳孔一缩,全身立刻绷紧起来。
是枪!
瞬间的明悟迫使洛翻滚着闪了开来。
“砰!”一声枪响。
洛伏在地面一阵后怕地看着地面上的弹痕,想着若是这一枪打在自己身上……即使是鸦爪上,是否能够抗住。
洛无法得出结论,或者说,不想得出……
而就在这一瞬间,那被白色少年眼神一亮,抓住那人注意力被洛吸引走的一瞬间,一抬手探向了那人脑袋。
当那人反应过来的时候,除了脑中闪过了“不好”两个字之外,已经来不及闪躲。
接着,他便感到脑海中一片混乱,什么都无法思考了。
“快跑!”白色少年趁着这个机会,一把拉住洛的手脱离了那人身边,全力逃跑起来。
逃跑的两人最初还是白色少年在带路,但跑着跑着,体力更好又是本地人的洛开始主导了起来,七绕八拐地找到了一个隐蔽的角落。
“好……到这里应该没问题了。”洛观察了下四周之后低声说道。
“呼……累死了。”白色少年更是直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两人逃出了相当一段距离,那个敌人早就连影子都看不见了,再加上这里似乎十分隐蔽,于是强撑着跑路的两人,终于放松下来喘起了气。
“喂……你,是被那家伙追杀过来的?”洛好不容易顺好了气,这才有机会转身向少年提问。
“啊……是啊,他们追了我一路了,怎么逃都逃不掉。”
“他们为什么要追你……等等,你说‘们’?”洛刚想追问下去,却忽然注意到少年的话中一个关键字。
少年动作一顿,接着略显尴尬地点了点头。
看到少年确认了这一点,洛皱起了眉头:“一群持枪的敌人吗……该死的,这里本来已经很糟糕了,你这一搅和简直是火上浇油……”
少年看上去似乎也有些歉意,也没有再回嘴,只是低声地说了一句对不起。
看到这样的少年,洛也有些不知所措,于是半晌沉默之后,也只是重重地叹了口气:“算了,事已至此还是想着怎么解决比较现实……所以,他们是为什么会追你?话说在前头,要是因为你偷了什么东西惹恼了他们这种事情的话我可立刻把你供出去绝不背锅啊。”
这少年对洛来说只是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如果一点道理都不占的话,洛根本想不出有什么救他的理由了。
“我才没做过那种事情呢!”少年似乎有些不满,“我可是什么都没做过,他们想要抓我肯定是因为我的力量吧。”
“力量?”洛忽然心中一动,“刚才那人说我也是什么元素使,既然他说‘也’,就证明你也是什么元素使吧?”
“这……”少年忽然有些警惕起来,上下打量了一下洛,接着又继续说道,“嘛,和你说应该没什么关系吧。”
“好了快说……”洛无奈道。
“知道了知道了。”
请不要在纯文字版留言(。・∀・)ノ 谢谢!
原址请戳 http://elfartworld.com/works/959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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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的初始也是这位小小的魔法师故事的开始。
(一)
无风无雨。本是清新的空气,却变得停滞不动让人困乏。轮廓朦胧的淡蓝色云片依稀地依靠着天蓝色的大片云朵漂浮在天上。树干上的知了残鸣着,烈日当空的天气配合着残鸣倒是很难让人想享受一下仲夏之趣。
手里的晶体通透无瑕,顶在强光处甚至能看出七彩的反色。
奥莉娜坐在房顶擦干净的瓦片上,双脚悬空着。手里拿着名为“魔核”的稀有物爱不释手反复端详,另一只手拿着冰棍,身旁的小桶里早已躺着三四根吃完的木棍。
不巧,木棍的顶端都是清一色的“谢谢惠顾”。
“…茨格姆魔法学院……录取…通知书…。” 印有花体英文的信搭在少女的两腿上,谁又能知受到这封录取通知书也已经是1个星期前的事情了,稚嫩的少女每天坐在自己的专用席吃着冰棍一遍又一遍地反反复复读那几个字,每次读完后还会偷偷的窃喜。
在奥莉娜拥有记忆的时候,她便记得家里那两位亲人都是毕业于茨格姆魔法学院,当然,他们都是魔法师。奥莉娜和家人生活在郊外的木屋,虽在郊外,网络信号水电煤气应有尽有,这大概就是21世纪50年代的高科技技术最繁荣的顶端了吧。不过闲暇时候,Daddy(奥莉娜是这么称呼Elias的)会用魔法做出些好趣的事情逗她和她的弟弟玩。
周一是下雪魔法,周二是烈风魔法…周四会有天上不时掉糖果的魔法,周日是烟花魔法。奥莉娜喜欢Elias举起与他几乎同身高的法杖说出咒语的帅气样子(尽管爸爸说过他可以使用无声魔法,说不定他是故意让我们听的?)也喜欢Elias在施法中绿色的荧光围绕着他全身直到亚麻色发梢的感觉。
啊,今天是周日呢。
“奥莉娜,爸爸马上就要来了喔?” 奥莉娜脚下的屋门口处,Elias拉着自己同岁的弟弟探出头,“每次都爬这么高,裙子会看光的。”
“对不起,Daddy.” 奥莉娜三两口把马上就要化得滴水的冰棍啃光和魔核录取书一同放到干净的小桶里抱着,从只有2米左右高的屋顶最低处跳下,安全落地在舒软的草地上。拍拍裙子的皱褶对Elias俏皮地吐了舌头后跑到房内回到自己的房间打扮起来。
“呼呼~爸爸什么时候回来呢。”
(二)
不知等了爸爸多久,奥莉娜趴在桌子上手中握着魔核睡着了。阳光照到她稚嫩的脸上的样子比平常看起来还要文静几分。
“欢迎回来。”Elias对家门面前的褐发男人微笑让他进屋,“很累?辛苦了,奥斯德。” 对方口中的奥斯德身后的通黑翅膀让人不能不在意,母亲被家乡附近的居民称为善良的西洋巫女,标志性的黑色羽翼代表着她作为乌鸦的化身帮助小镇平安度日,一次偶然的意外让她丧生在东方的华夏之国,同行存活的儿子奥斯德却被自身的羽翼遭到歧视与孤立,自从来到茨格姆魔法学院便克服了自身很多问题,还遇到了真命天子,真是个可喜可贺的结局。
仔细观察,奥斯德的羽翼有微微展开的样子像是没有完全收起并且还有些细微的抖动。毕竟要从百慕三角飞到意大利南方的田园处,怕被空中飞机发现一路躲闪还是有些困难,外加一路上用风系魔法加持难免对体力消耗成倍增长。
“为什么不用魔法阵直接传送过来?“Elias看他累得只喘粗气的样子又是不忍又是埋怨。奥斯德许久未见爱人,一把抱住他在他嘴唇上清淡一吻以示为打招呼,接过他一直拿在手里的毛巾回答道,“在学校没办法飞那么久,我试探一下我的极限玩玩。”年过50的男人还像个觉得到处新鲜的孩子笑着回复,不过对于魔法师平均300岁的寿命,年过50戴着无度数眼镜样貌保持2,30岁的年轻样子倒还算是正值而立之年。
奥莉娜听到爸爸的声音耳朵一竖便醒了,迷迷糊糊站起来直接往门外走,揉揉眼睛搞得没了平衡眼看就要摔倒在地上,被大步上前的奥斯德一把接住了,两手扶着对方的肩膀勉强直立着。
“你好呀,新来的一年生奥莉娜同学。”
“你好,奥斯德老师…”奥莉娜小声嘟囔了一句,看样子是还没睡醒。奥斯德见自己女儿难得撒娇的样子宠溺的笑着看她,抬头问Elias:”录取信收到了吗。”
“他们两个的都收到了,希尔伯特(Hilbert)在他自己房间收拾行李。“Elias用下巴指了指希尔伯特的房间,那是奥莉娜的弟弟,”你要怎么带他们去。”
“奥莉娜跟我走,希尔伯特你带走。”奥斯德把奥莉娜托抱起来,让她能正好坐在他的左臂上,双手一前一后搭在奥斯德肩膀到脖子处保持平衡。奥斯德自己走进厨房倒了杯水喝,喝完后顺手又倒了杯水递给女儿。
“谢谢爸爸。”奥莉娜接过水杯小口抿着一点一点慢慢喝。
不着急,爸爸又不会突然跑掉的。
Elias对于他的主意点头示意同意,转身回屋收拾杂物去了。他信任着奥斯德以茨格姆学院生物老师作为引路人会安全带着女儿去魔法界的。
(三)
“准备出发了,奥莉娜。”奥斯德站在房前的草地上做准备运动,他和Elias说好先带女儿到天上兜两圈再回魔法界,时间还超充裕。Elias管不了他小孩子气的倔强只能任他去了。奥斯德将奥莉娜的魔核,录取书与一些生活用品放到自己的空间收纳腰包里,将她公主抱抱起,奥莉娜也不客气,手自动扶着他肩膀不让自己掉下去,“那我们就出发咯?”
“好的爸爸。”奥莉娜认为这次旅行绝对会列入她今年的’超有趣活动’前三名。紧闭眼睛准备出发……半晌,奥斯德没有拍动他的翅膀而是愣在原地思考什么。奥莉娜刚想询问,只见他身体往后一转,抱着她面对Elias小步跑过去。
”忘东西了?”Elias不解。
“……”
“没力气了?”
“宝宝摔倒了,要Elias亲亲才能飞。”
Elias沉默了三秒,“…X的XX。”
奥斯德把脸探过去,奥莉娜用双手把脸遮住,两人配合天衣无缝就像是故意圈了个套就等着Elias跳。
“不亲。”
“你不亲我亲。”还没等Elias反应过来,奥斯德先在他脸上mua一口,然后立刻像个阴谋得逞的小毛孩笑眯眯往后倒退好几步,”拜拜~魔法界见——“
不然他脸上就要留印子了。手掌的那种。
在倒退的同时自己心中默念术语加强脚的力,使劲踩草地一蹬,没用助跑便飞了起来,初始剧烈拍打翅膀,两三次呼吸过后调整拍打次数开始放慢速度,再结合自身的风系魔法让自己的羽翼没产生过于剧烈的风便升了起来,公主抱抱着奥莉娜再下一次扇翅膀后便往西边飞走了。
只留下一个脸通红的Elias站在原地暗自决定下次去魔法界的时候用魔杖重击他的脑袋。
(四)
画面转到空中,奥斯德正抱着奥莉娜以不足以让她呼吸困难而感到不适的速度缓慢飞行着,奥莉娜正兴奋得不行,脚下是空气与无限的想象,身下是自己从来没俯视过的世界。
奥莉娜大概知道了她从小就喜欢呆在高处的原因。
她大概也明白了爸爸是多么自由的存在。
两人一路往西穿过法国就来到了北大西洋,身下一望无际的海洋让奥莉娜有些恐惧。“奥莉娜,在想什么呢。”奥斯德看出女儿的担忧,自己用魔法辅助羽翼稍微降低飞行高度。
“为什么我不是乌鸦呢。”奥莉娜沉思了半分钟,只能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这应该就是小孩子童言无忌的缘由了。
“为什么呢~?”
“?”奥莉娜不解。
嘿,原来爸爸也有不知道的事情。
面前让她尊敬的男人似乎还没想到该怎么回复自己,她在内心窃喜,单方面和他打了个赌,“我以后会比爸爸飞的还要高和快。然后我要去…”
“奥莉娜,脚下是北大西洋,看,这里是百慕大三角。”奥斯德双手抱着奥莉娜,只能用脚指给她看。奥莉娜微微偏头担忧地往下瞅,却发现身下的一片海洋是如此让自己震撼,让她陶醉。第一次看到大海的奥莉娜几乎说不出话。
「比起那些像丝绸一样柔和温软,微荡着涟漪似乎在轻轻絮语着生命的湖泊;海洋更像个身经百战的战士,无时无刻不在咆哮着,澎湃着,怒号着,一波接一波的海浪像是他激扬顿挫难以平静的心跳,海风沉重的涛声像勇者战斗时的呼吸声。」
对奥莉娜留下更多记忆的读作便是《世界旅游杂志》,里面的著名环游世界旅行家奥利维•沃里尔先生在杂志中每次都会独占2至3页自己的旅游自传与推荐,自己写的书也正畅销得火热,沃里尔先生的名言几乎就算是奥莉娜的名言。
但事实正如沃里尔先生所说,大海美的让人窒息。加上正午的强烈阳光照射在海面上,金光闪烁。比Elias施展魔法时的绿色荧光要多得多,那种令人窒息的美,甚至让奥斯德都有些沉浸其中,半响,他想起解说的任务,轻咳两声后对奥莉娜说:“这里,这里和那里组成百慕大三角,海底再往下就是魔法界了。”
奥莉娜眼睛一亮,自己一直称赞不已的海域原来一直憧憬的魔法界就藏在其中,海面的金光下还埋着无限的巨大宝藏。她兴奋地蹬了蹬腿:“我们现在可以去魔法界了吗。”
“看够啦?”再三确认女儿点头的动作,奥斯德拍拍翅膀往回飞,回复道:“带你出来看看你一直想看的风景和大海,我们现在回意大利,去教会。教会内部的魔法阵是回到魔法界的唯一路径。”
(五)
当父女两人不着不急来到目的地的时候,天已经黄昏。
随着古老的废弃教会一直下楼来到废墟般的地下室,奥斯德用魔杖挥了挥地面,一些略微的风魔法附在魔杖上将地上的灰尘清理干净,直径足有五米的精密魔法阵刻印在地上。如此精密的魔法阵是现在的奥斯德也绝不会复制成功的超高级类型传送阵,不管看多少回都会让他感到惊叹与敬佩。回头看了女儿,从空间收纳腰包里拿出属于她自己的魔核,递给她说道:“用这个创造出自己的魔杖,我要试探我的女儿有没有来到茨格姆的能力。”
见到父亲略微严厉的语气,奥莉娜也变得认真起来,手握不足20厘米长的魔核心里默念自创的”魔杖快快来“咒语,却感觉怎么念怎么不对劲,魔核一点反应都没有。
“用心试图汇集内心的能量为力,让力为魔法,再一口气放出魔法。”
“唔…力…魔法……“奥莉娜握紧手中的魔核,紧闭双眼一片漆黑什么都没想,她知道她应该要想些什么,电视剧的超能力者都是这样觉醒能力的。但她自己现在却什么都想不起来,空憋着一口气。
“想再看一次那样的大海吗。在天空中。“
“!”
想看!
奥莉娜对自己喊。
那样的场景,还想再看一次!
“唔————!!”手里紧握的魔核几乎要把手掌印出印子。话音刚落,紧闭双眼的黑暗中突然亮起一丝光,就像是全黑的像素点中唯一一颗白色,虽小,但让人非常在意。奥莉娜在不自觉中将魔核举到身前伸直手臂,黑暗越来越亮,内心聚集的力正渐渐转化为魔法力,白色的部分化为光芒,当光芒照亮她眼前的那一刹那——!手中的魔核产生了变化,从魔核的底部出现了黑色的细棍伸展到几乎50厘米,顶端还依旧是魔核的样子,只不过颜色从无色变成了深绿到深蓝,中间是淡绿与淡蓝色产生过渡的双色晶体。
血缘…吗?
奥斯德看见她的魔杖和自己的魔杖外貌几乎没差,对着正兴奋看着自己的新武器的女儿宠溺笑,轻咳两句让她注意自己,讲道:“不愧是沃里家族的奥莉娜小姐,来,站在魔法阵上,要去那个世界了。”奥斯德站在魔法阵中央伸出右手,自然的被她的小手搭上,奥斯德左手拿出魔杖指向地面的阵开始吟唱传送咒语。
幽游于一切存有的伟大旅者,请驻足垂怜,
吾将以未来无限可能为礼,求现世进入异界渺茫之路,
将惶惶于您前的迷途羔羊,牵引至永无终点的无尽旅途。
自由漂流在空间中的风精灵呀,请将你们的力量暂借给吾,
让吾超越空间的界限,将吾的身体,将吾的意识传送到吾所指定的地点。
————传送魔法
精密的法阵每一线条都发出光芒,纯白又混有金色的荧光从法阵里制造充满了整个地下室,宛如萤火虫般为迷茫之人指明方向,渐渐光芒包围住了两人形成了两个发光体,当下一次光芒再闪耀之时,荧光炸裂散去,阵中却没有了两人的身影,传送成功了。
奥莉娜一直闭着眼睛紧握着奥斯德的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突然她感觉到手一松,猛得睁开眼睛寻找奥斯德怕他不见。抬头一看,人就在自己1米处,他身后的巨大建筑物在黄昏下有着谜样的吸引感,还有这熟悉感让奥莉娜不禁觉得这就是她的归属。
“欢迎来到茨格姆魔法学校。我是生物老师奥斯德,有什么能帮到你的吗。”面前的父亲一反常态推了推眼镜,颇有老师的风范。奥莉娜也读懂了他的意思,双手提起两边裙边,双腿交叉微蹲做西洋女性常用的屈膝礼,回复道:“你好,奥斯德老师。请问女生宿舍在哪里?”
“请往这边走。”奥斯德做了个请的动作。
奥莉娜用微笑回复了对方。
(六)
又是一年樱花季。
樱花随风飘洒在地面上,黑发少女捡起一片粉嫩花瓣心无顾虑地在路边蹦跶。 用魔杖附着微弱的风魔法带动起地上散落樱花形成小型的粉色龙卷风,花瓣随着她手中魔杖的动作上升又落下,像演奏家一样沉迷如此。
“奥莉娜同学,在想什么呢。”少女的不远处,有着黑色羽翼的老师推了推眼镜问他。
“我想起了去年刚入学的事情,爸爸。”附近无人,自然可以亲昵称呼他,这是两人立下的规定,奥莉娜身穿校服像极了个乖乖女(实际上她就是乖乖女)只有在爸爸面前才能难得的撒娇。
“有什么有趣的事情?”
“想起了你带我去看大海还有将魔核进化为魔杖。”奥莉娜俏皮地用魔杖挑起一堆散落的樱花瓣,用风魔法稍微加工浓缩成一个粉色小球状,再挥动魔杖扔向奥斯德。
奥斯德知道这是她又想出了新招数想拿自己测验,自己魔杖拿在手里只是光芒一闪,一块并无太大攻击力的小晶体立刻制成,冲着粉色小球撞去,碰撞过后,粉色小球炸裂开来,里面的花瓣被全部放了出来,只不过没有太大的爆发力,像是无力的烟花般又都自然飘落到了地上。
“咦…”明显这和奥莉娜事先所想的炸裂开来攻击人的特性明显不同,她费解的盯着地上的失败作。
不知什么时候奥斯德就绕到了奥莉娜身后,他揉揉女儿的头发宠溺说道:”想法不错,力量欠缺。回宿舍,我帮你提点建议改造一下。走吧,可爱的奥莉娜小同学。“
那些散落一地的樱花失败作和刚落下的樱花混为一体,风一吹,又不知道飘到了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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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置: http://elfartworld.com/works/91821/
引子: http://elfartworld.com/works/94040/
事件篇(上): http://elfartworld.com/works/94446/
事件篇(中): http://elfartworld.com/work/94491
事件篇(下): http://elfartworld.com/work/94548
尾声解决篇: http://elfartworld.com/work/94811
关于提及的纲先生在序章:http://elfartworld.com/works/8979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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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和恶的分界线对于人来说,是件简单直白的东西。人会有种将物品归纳总结的习惯,这是为每个当下之人定下的方圆规矩。脱出这个界限,便是错,而主动跨出这个边界和被别人推出这个边界,似乎并没有太大的差异。但妖异对此嗤之以鼻,事实上,大多数妖异只是凭借自己的喜好率性而为,时而符合规矩,时而不符,来来回回进出于边界当中。不合自己心意,那死了也无妨,若合了自己脾性,便是无论如何都要保你长生。所以对人来讲被妖异缠上才会是件可怕的事,符合条框的会被杀,跳出界限的却依然得以存活,人类自己定下的伦理则荡然无存。
然而他们却无法认识到这是如何的荒谬,毕竟,只要是保有自我意识的生物,就很难单纯地用一条线来区分归属。只不过也正是因为这区区伦理,人才会挣扎于世间沉浮之中。
物深き 夜の櫻や 人との縁
“……你居然还说我差劲,该称之为为恶者不自知吗。”
“非也,我只是对此十分感兴趣而已。杀与被杀,谎言与真相,一步一步能看到这最终的果是因何而起的,会感觉连自己的心都不再是死水一潭,仅凭看,就似乎也能多少感受的到。”
有栖川转着手里白瓷的酒杯,里面的酒是收集三川汇聚之水后由精于酒之一道的酒吞童子带来的,若不是这万灯赏樱祭,天狐大人有令,恐怕让他交出一坛也是休想。酒水清澈透明,一树的樱花映入酒里,生生披上了一层淡淡的粉。而灯火照上樱树,又染上少许轻薄金色,花瓣的边缘都带着层似有若无的金。在如此盛景之下,身旁游走的均为妖异,有栖川一身普通和服,打扮与平日并无二异。帽子摘下后放在一旁,除了金色的瞳孔之外,与人类看不出半分区别。若无身上自然而然带着的些许妖异气场,就被这么直接认作人也并无不可。
或许是打扮过分与众不同的缘故,虽然身边来来往往的妖异不少,但明明是在一株开的正好的樱树之下,肯与自己一同坐下的,除了面对面的一只狐狸,竟没有第二个人,与周遭的喧闹比起来,倒显得他身边安静了不少。他也不是不喜欢自己妖异的模样,单纯只是在人世呆的过久,现下的这幅样子反而让他更觉得安心,露出耳朵尾巴和爪子,隐隐总会觉得不妥。但他一向凭着自己心意惯了,所以即便身边无人同坐,他也并不放在心上。几个相熟的友人都不知在何处,与其经意去寻,不如静坐在此,若是路过,出声叫住共饮一杯,还平添了几许相遇有缘的风雅。
如此看来,笕和自己,该说是缘分天定了。
不过对方听了自己的一番话后,默不作声了一会才说了两个字,孽缘。
但无论如何,对方反正是稻荷狐狸,所以结缘便好。毕竟在这满山金灯粉樱的幻世之景下,能听自己若无其事地谈起一桩自己被错认成幕后凶手的人世的凶杀案,除了读过当月异言杂志的带着几分好奇的狐狸以外,也不作第二人想了。
“……所以,你究竟如何在其中做了手脚?”
“为何要说的这么难听,真相我不是已然讲与你了。”
一派胡言。笕饮尽了盏中之酒,“以你之身,又怎会轻易被个半妖迷晕过去。”
“哎呀,该说是猝不及防吗,我又并非医者,人间的药物,我也不是很了解。”
有栖川起初只看出了真由美被杀一案的凶手,行凶之人身上的血腥味附着在可随时褪去那层表皮的骨头上,无论如何都瞒不过去。只是这究竟是因何而起却没能想清个中缘由。他在当时没有说破,多少带了点静观其变的意味,但当雨生趁着混乱更换自己与室井的茶杯时,他看着雨生惊惧中混杂着几分一不做二不休的决意的神色,多少推测了出来。他没做出任何的制止,反而放任其在自己眼前发生。一方面是因为他无意对人世之事干涉太多;另一方面,室井被杀乃是自食其果,自己埋下的因,恶果报应到自己身上,最是顺畅不过。
雨生或许发觉了自己换杯碟的动作被人注视着,也或许只是因为害怕所以才抬头,但总之是刚好与他的眼神在空气中撞在了一起。虽然随后她迅速地就低下了头错开了视线,装作一副没有任何事情发生的样子,但在之后端起红茶杯时,茶杯底部与碟子因为手指颤抖发出的细小碰撞声还是尽数落在了他的耳朵里。
有栖川十分好奇,杯盏细碎的声音如同小兽在恐惧时轻微抽动的鼻翼,雨生明知自己所作之事已然跨出了人世普遍定下的伦理纲常,动作却依然迅速并且不带有迟疑。
——有趣。
可能就像好友所说,自己大概真的有些差劲。只不过与其他妖异不同,他对单纯地观察人世并兴趣并不大,有栖川所求的不过是理解二字。人和妖异相差甚远,会因无足挂齿之小事痛哭流涕,也会对他人遭灾之事无动于衷。而越是复杂的事,混杂的感情就越多,并非仅仅是喜与悲这么简单。纲先生曾经如此,雨生现下也是如此。他为求这份因,只身遁入人世长达接近百年,就连笕都不止一次说过自己未免太顽固不化,对这种无谓的事过分上心,反而连妖的本性都丢了七七八八,行为举止倒是和人类像了个十足十。
所以对雨生流露出的复杂情感之后的内心挣扎,他确实很有兴致一探究竟,甚至顺手送了室井一程——至于他在死之前在自己眼里看见的幻象是什么,有栖川倒是没什么兴趣。
不过想来,该是地狱道之中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之类的可怖场景吧。
“你真是块石头。”
“别说这么冷漠的话,人比我们想象的复杂多了,我也只是想理解缘起之时我至今没能理解的那部分而已。虽然起因结果与纲先生都不同,但是复杂程度却有些相似,所以我想看一看,吾友你应当能明白吧。”
“明……明白!”还没等笕回答,方才被笕带来早就醉得迷糊过去的小天狗却顺着有栖川的语句给了个不知所谓的回答。“酒……好喝,唔嗯……举杯相饮,须尽欢!”
不知不觉间一瓶子酒竟然下去了一半多,有栖川并不好酒,只不过了浅酌一杯,而笕也只是陪着自己喝了两盏。起初看到他身边带着的天狗时自己也没多想,看着个子小小的,不想却是个贪杯的,这空下的大部分想必不知何时中途醒来无人留意他,就统统都进了他的腹中,会醉成如此也就不稀奇了。看着笕摆着尾巴哄着年少的天狗,不一会就让他又安静了下来,之后便睡着了。
“不错嘛,很有当父亲的潜质,不与谁人结个连理吗?”
“……若是生养个与你一样的后人,不结也罢。”狐狸晃了一下瓶子,又给自己倒了盏酒。“要是能如暮商一般,倒是不错。”
“这你尽管放心,狐狸像不了猫。”
“就怕你胡说些什么奇怪的故事,径自拐了人去。”
“这可就是冤枉了。”有栖川笑了下,也不以为意。接过对面递来的瓷瓶,给自己倒了一杯,却没放到嘴边,一扬手,尽数泼在了樱树的根部。“此等美酒,只让它们看着,未免太过可怜。”
笕的耳朵动了一下,尾巴摆了一下招呼暮商过来,把酒盏放到了它的眼前。暮商发出“吱”地一声欢呼,尖尖的嘴马上就探了过去。笕伸出手摸着它的脊背,手指接触到的皮毛油光水滑,十分舒服。而有栖川也只是笑着两只狐狸在自己眼前互动,并未出声说什么。过了一会,笕才回过头来,接着之前的话题继续了下去。
“那之后呢?你又是如何被……那什么晴日,泼到脸上然后走掉的?”
“是叫氰化物,总之是种毒药,似乎人喝了会致命,不过我闻到后只是没了意识而已。雨生说有话想和我单独谈会在我的房间等我。我想到她应该告诫我不要说出去我看见她换杯子之类的,事实上我本也无意横插一手。只是没想到她在得到我肯定的回复后,就突然拿出藏在背后的瓶子,直直地对着我脸上泼了上来。啊呀,这么一想真是危险呢,幸好我不是人,否则八成就要因此丢了性命了。我失去了意识一小会儿,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发现屋里已经没人了,不过……”
“不过什么?”明知他只是故弄玄虚地停顿,笕还是停下了正准备倒酒的动作,忍不住追问了一句。有栖川笑了一下,把空的酒杯对着他伸过来,直到笕给他满上了杯抿了一口,才心满意足不疾不徐地接着讲起了后续。
“我发现我变回原形了。”
此言一出,惊得笕差点就把手中的酒盏摔到地上,幸好暮商伏在他膝窝处,砸在了狐狸的身上。暮商吃痛,吱了一声就弓起了身子,笕连忙抄回来拍着背以示安抚。妖异在人前变回原形是件非常危险的事情,有栖川尽管活得足够长久,年岁比他还要大些,本体也不过只是比寻常黑猫体形大点的黑猫而已。如果失去意识,几乎可以说是任人宰割的状态。不过看着友人一脸闲适浑不把此当成一回事的表情,笕觉得自己大概是酒喝多了,着实有些头疼。
“别那么惊讶,那个孩子是个好孩子,应该反而是被我吓走了。”
“不管有何种原因,间接直接都有两人死于她手,实在看不出哪里是好孩子了。”
这次轮到有栖川露出了些许惊讶的表情。
“这还真是……我以前还没看出来,你居然想法这么像人啊,吾友。”
其实如果非要归结他走掉的原因,即便有栖川自忖自己多读过几本书,想了许久,也不过是“一时兴起”,四字而已。
雨生泼自己的时候的眼神让他产生了些许困惑,与面对曾经的纲先生将死之时一模一样的困惑。明知自己的所为并非自己心中所想,然而当下事实却是不得已而为之。一个是不甘心就此消亡的病人,一个是不情愿承认自己下手伤人的少女,毫无交集的两个影子,落在有栖川的眼睛里,却产生了片刻的重叠。
人啊——
个个迥然相异,却又殊途同归。
惧怕着自己迈出既定的界限,惧怕着自己步入从未经历过的世间,对于自身无法接受无法直面之事,总是会选择抹去全部的痕迹,甚至不惜更一步地违逆自己的本心。
他好像懂了,好像又没懂。不过哪怕只是接近少许,也是好的,被迎面泼这么一下,不但不是吃亏,该说是赚了才对。
“既如此,对方希望我就此在她眼前消失,那我还是就此消失的好。”
有栖川端着白色酒杯,将杯中残酒一饮而尽。
“这样我们也就互不亏欠了。”
有栖川望着友人,一时倒是都静默了下来,除了周遭的喧闹,只听得到小天狗在睡梦里尚自喃喃着“酒,酒”的呓语。
等到笕终于想到该如何回复的时候,才刚起了个头,就发现对方已经在流苏一般的垂枝樱花下,靠在树上入眠了,酒杯松松地被他握在手里,笕才刚起了个身,白瓷的酒杯就顺着有栖川坐着的姿势滚到了地上,落入草丛后才停下来。狐狸捡起酒杯放好,看着一脸安逸睡着了的猫又,有点搓火,但却又不知该怎样才好。
最后只好把他黑白相杂头发上的落花拿掉,然后有点用力地把帽子扣回了有栖川的脸上。
“与你这冥顽不灵的人相识,当真是孽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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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石野编辑的剧情
以及因为要和笕互动所以没打招呼就直接跟小天狗响应了一下希望不要见怪,有OOC的部分请戳
可能写的稍微有点不好理解,不过如果能多少get猫对于人大概是一种何等的态度和他到底想明白什么就好了,真的好难写啊(躺平
顺便标题是我改了一句俳句装了一下,你们无视我就好了(。
“米特大人说,玛利亚大人说要直接处死这家伙吧,史尔特尔?”
“对对对,圣母大人是那样讲的没错。”
“那你还留着她做什么?”
“因为……你没看到她的战斗吗?”
“啊?”
“她战斗时的身姿……啊,真是太美丽了,那份绝不亚于玛利亚大人的光辉,我光是想到就兴奋得停不住口水呢!”
“恶心……我要去跟米特大人说你没遵从玛利亚大人的命令。”
“那就怪了,你自己不是也从那儿捡了个——”
“你怎么知道的?!”
“米特大人要是知道了她的事儿,恐怕……你捡回来的那个也同样难保吧?”
“那孩子跟你这个玩意儿不一样!他可是——”
“总而言之,我们互相之间还是不要因此撕破脸比较好,否则后果可难办了呢。”
“……我知道了啦。”
//
“哟,布伦。”
洛基正坐在布伦希尔德的面前。
“……你已经死了。”
在布伦希尔德的记忆里,他应该已经被自己亲手干掉了才对,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然而,现在那个人却像这样若无其事地对自己打着招呼。
“确实是这样呢,但这世上总是会有那么一些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对吧?”
“……”
是在那之后,他马上被人救了吗?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那地方或许有他的同类在,像是最后出现的那个蓝发少女……
又或者,自己所见到的他的死亡,只是被制造出来的错觉而已吗?
毕竟是这个家伙,他的名字所代表的就是“谎言与欺诈”本身……
布伦希尔德在脑中思索着各种各样的可能性。
最后,她得出了结论。
“怎样都好,怎么都不重要。
“如果当时没能杀死你的话,那就现在再杀一次。”
布伦希尔德盯着洛基的喉咙,想要冲上去。
然而她没能做到。
她的身体被看不见的枷锁牢牢束缚,连一根手指都动弹不得。
“哦吼,怎么了,布伦?”
洛基仿佛没有察觉到对方的异样,
“如果是过去的你的话,说完那样的话之后马上就扑上来了吧?”
洛基的话语刺激着布伦希尔德不断尝试,却依旧徒劳无功。
“难道说,这东西就这么好用?”
洛基抬起手,朝着布伦希尔德脖子上的项圈伸出。
“我帮你把它卸下来吧?
“没有这个东西的话,你应该能更自由一点吧?”
好啊。
布伦希尔德在心中这样想道。
你就把那个东西拔掉吧。
这样一来,我就可以动了。
这样一来,我就可以杀了你。
这样一来,我就可以动起来,一遍又一遍地杀了你。
没错,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
直到我完全满足为止,一遍又一遍地将你开膛破肚……
“住手。”
在项圈被对方触碰到的一瞬间,布伦希尔德忽然张嘴用牙齿把对方的手逼了回去。
“你不想变得更自由吗?”
洛基抚摸着差点被她连根咬掉的手指,
“我所认识的布伦希尔德,可是非常放飞自我的人哦。”
“我已经,不再是那个我了。”
布伦希尔德低着头,用力地深呼吸,试图用吸进来的冷空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我不会再放任心里的恶魔胡作非为了。”
“……为什么?”
“因为我的敌人只有元素使而已,而它却会让我连自己的同伴都一并伤害。”
洛基看着布伦希尔德,
“呵呵……”
越来越无法抑制自己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最后放声大笑。
“有什么好笑的?”
“不够好笑吗?
“‘敌人只有元素使’、‘不想伤害同伴’什么的,这样的话难道不好笑吗?”
“所以说到底是在笑——”
布伦希尔德抬起头。
却不见洛基的身影。
取而代之的是——
“……猫山?”
//
“那么,你打算怎么做?”
“对于这么美丽的存在,要做的当然就是将其收入囊中啊!”
“……”
“试想一下,如此美丽的人,在美丽的战场上,展现出美丽的战斗姿态,而且还是在我的掌控之下……啊啊啊,口水,口水又流个不停了……”
“你对玛利亚大人也是这个想法吗?”
“啊啊啊,没错,玛利亚大人,她的那份光辉……可恶,好想要拥有……真的真的好想要拥有啊!!!”
“噫……”
“不过,玛利亚大人是长期目标,目前唾手可得,就是眼前这个家伙。
“只要用我的【灼】元素对她进行侵染,她就会是我的东西了……”
“……我出去一下,有点犯恶心了。”
“你要去哪?”
“去找那孩子玩,他可比你这死变态强多了。”
//
“猫山?”
眼前的人,确实是猫山宵没错。
“猫山……”
同伴,确实来到了这里。
“敌人在这附近,猫山。”
刚刚还在那里的洛基,不知隐匿在何处,应该是看到布伦希尔德的增援来了就跑了吧。
不能让他跑走,必须抓到他。
“不知道为什么我没办法行动,你先帮我——”
“不是吧,又是这样。”
猫山突然开口。
“?”
“你真的没办法控制住自己吗,布伦?要靠着项圈那种玩意儿才能管好自己,你真的相当悲哀呢。”
“你在……说什么?”
猫山好像没有听见自己说的话。
“我说敌人在这附近,你先去——”
布伦希尔德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挣脱了束缚,她在接近猫山。
“哇唔哇唔哇唔,离我远一点。”
然而对方却连忙退了几步。
“猫山……?”
布伦希尔德呆立在原地,看着一脸嫌弃地远离自己的猫山。
“怎么回事?”
另一个声音从后面传来。
转头一看,是我妻真二。
“真二,猫山他——”
“真二,布伦她——”
猫山一边小心翼翼地避开布伦希尔德,一边走近真二,
“——又杀人杀红眼停不下来了。”
布伦希尔德感觉到手上有东西在流淌。
她低头一看……
……发现那是血。
双手十指,沾满了鲜血。
透过指间,她看到自己正站在血池之上。
“……?!”
这是……怎么一回事?
“果真是没得救的暴力狂啊,布伦。真不知道为什么老大还会同意你留在组里。”
真二看着自己,露出伤脑筋的表情,
“这一次,可不是单单用治疗仪治疗一下就可以完事儿了啊。”
布伦希尔德看到有东西在血池内浮沉。
那是人类的手、人类的脚、人类的身体,还有张人类的脸。
那是……松茸的脸。
“要怎么办,各位?”
扛着狙击枪的爱思,从真二背后出现。
“这样就没办法了吧……”
真二看着布伦希尔德,看着她脚底下的血池,看着沾在她手上的血,
“她都做出这种事了,已经拉不回来了吧?”
“没错。”
猫山在一旁应和道。
“等一下……你们听我……”
布伦希尔德试图争辩什么。
然而对方并不打算听她解释。
“解决掉她吧。”
“好。”
爱思举起手上的枪。
“等等……我……”
砰!砰!
两声枪响。
两次枪击。
一发击中布伦希尔德的头部,一发击中她的心脏。
布伦希尔德跪倒在了地上。
“‘只有元素使是敌人,我不想伤害同伴。’”
洛基的声音出现在她的耳边,
“这句话不就是在说‘我不会杀人,我只杀元素使,所以,拜托,请你们接纳我’吗?”
洛基的声音在她的脑中低语,
“这种话怎么可能会有用呢?”
他那令人厌恶的嘲笑声刺痛着她的灵魂。
“光是嘴上这样说,怎么可能会有用呢?
“光是用道具来控制自己,怎么可能会获得认同呢?
“大家可是都看到了啊,你对同伴毫不犹豫痛下杀手的样子。
“你当真觉得,看到你那么做过的人,会相信你‘只把元素使当敌人’吗?
“更何况——”
//
“哎呀,原来有别的元素使曾经侵染过她呀。
“当时被转化的大概就是失去的那条左臂,但根部的骨头处还是有一小部分留了下来,大概是用药物还是什么东西的抑制着吧。
“唔,不知道残留着其它元素会不会对我的侵染过程产生影响……
“用我的能力把那一小部分烧掉好了。
“整个过程得确保万无一失才行呀!”
//
“你应该知道,所谓元素使和侵染者,其实都是人类变过来的吧?”
洛基弯下腰,对跪在地上的布伦希尔德说道,
“尽管身体啦能力啦什么的已经变成了不同于人类的存在,但他们其实内心还保留着人类的部分哦。有些家伙甚至会无法接受自己已经变成元素使的事实,会拼尽一切去寻找变回人类的方法呢。
“将这样的‘人’杀死,其实和杀人根本无异嘛。”
“……”
“‘元素使是世界的污垢’、‘元素使必须死’……那些只是你为自己编造的借口而已,你所追求的、所想要的,就只有杀戮而已。”
“……”
“那些鹰组的猎人们,也是因为察觉到了这一点才和你保持距离的吧?”
“……”
“在他们眼里,你只是个疯子,只是个怪物而已。”
“……”
布伦希尔德说不出话。
脑被打穿,心更是已经千疮百孔的人,该如何说话?
“这样的话……”
洛基张开右手五指,用中指抵着布伦希尔德的额头,
“……你不如直接变成怪物吧?”
深黑色的能量从洛基的掌心产生,绕过他的手指,触碰到布伦希尔德的脑门,将她的身体从那里开始一点一点地染成黑色。
“!”
布伦希尔德突然拨开洛基的手。
但这一举动却并不能阻止她的身体被黑色入侵。
布伦希尔德试着逃离,但周围的猫山等人先一步围了上来,他们站成的人墙让她无处可逃。
布伦希尔德拼命地摩擦身上已经变成黑色的部分,却无法阻止它们在她的皮肤底下扩散,腐蚀着她的血液和骨髓。
布伦希尔德冲上去想抓住洛基,但不知为何,明明他就站在那里对自己狞笑,无论她怎么动两人之间的距离就是不会缩短,她就是无法接近他。
“不要……把我真的变成怪物啊……”
啪!
仿佛有神明回应了她念出的祈祷一般,黑色的侵蚀戛然而止。
“……”
布伦希尔德已有的黑色全部被驱散,她的身体恢复成了原本白皙的样子。
“……”
洛基站在那里呆呆地看着这一切,
“……看来——”
然后缓缓开口,
“——不需要我动手了。”
话一落音——
——洛基的身体化成被烧焦的纸片一样的碎块随风消散。
接着——
——不知何处吹来了强劲的热浪。
“……?!”
布伦希尔德试图用手阻挡热浪,然而她的手掌竟在高温的吹拂下开始燃烧。
“这、这是……?!”
火焰爆开,眨眼间就吞噬了她的全身。
//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完成了!完成了!
“侵染过程完成了!她已经是我的侵染者了!
“现在我已经可以控制她了!
“来吧,来吧,在我的掌控之下——?!——咕哇——”
//
“——!”
布伦希尔德睁开了眼睛。
她刚刚经历了一场噩梦。
即便已经醒来,她还处在因为恐惧而颤抖甚至难以呼吸的状态。
不过,还好已经醒来了。
布伦希尔德舒了口气让自己冷静,接着环顾四周。
她发现自己正置身于一栋像是仓库的建筑物内。
斑驳的墙面、破碎的窗户和积压在货架上厚厚的灰尘,表明这里已经被废弃。
然而,仅限于布伦希尔德所站的这一小片区域,像是被人整理打扫过一番,还放着一些简单的家具和器材,很明显有某人在此处活动过的痕迹。
她试着动动腿,感觉踢到了脚边的某个东西。
低头一看,是一个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脖子已经被扭到了致命方向的男人的身体。
布伦希尔德想起自己在醒来的一瞬间感受到了外界的威胁而本能地做出了攻击动作,看样子这个男人就是因此丧命的。
她看了看男人的脸,她并不记得自己有在哪里见过他,不知道他是谁。
但她感觉得到,这个男人是元素使。
若是这样的话,他有可能跟洛基是一伙的。
洛基……尽管刚刚的经历只是梦境,但她还是开始考虑洛基并未被自己真正杀死的可能性。
总而言之,现在必须——
“……?”
布伦希尔德察觉到了某些异样。
“感觉……得到……?”
她刚刚,没有使用鹰组的仪器,而是光用身体的感觉就得知了脚下的那个人是元素使。
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说?
不、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是这样……
布伦希尔德瞟到一旁窗户上的碎玻璃。
玻璃上映照出了她自己现在的样貌。
那并非……人类的样貌……
——————to be continued
【借用角色:洛基(CID=12843)】
前置:http://elfartworld.com/works/91821
引子:http://elfartworld.com/works/94040
事件篇(上):http://elfartworld.com/works/94446/
事件篇(中):http://elfartworld.com/works/94491/
事件篇(下):http://elfartworld.com/works/94548/
尾声-解决篇:http://elfartworld.com/works/94811/
后续:甘井桃篇:http://elfartworld.com/works/95688/
有栖川景纪篇:http://elfartworld.com/works/95926/
秋叶苍海篇:http://elfartworld.com/works/1050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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角色列表:
石野当间,叙事人。异言杂志社编辑,24岁,山犬半妖。
铃原让治,侦探。Gleiphir侦探社社长,55岁,人类。
白川透,助手。Gleiphir侦探社老板娘(误),57岁,山犬半妖(目前隐藏)。
砂九良(sakuryo)=有栖川景纪,作家。自由撰稿人,????岁,猫又(隐藏)。
雾隐藏之介=秋叶苍海,作家。古董店老板,28岁,人类。
雨生鹭千代,作家。《吉祥寺少女侦探事件簿》作者,22岁,天狗半妖(隐藏)。
樱井梨华,媒体。帝都报社记者,25岁,猫又半妖(隐藏)。
翼=永藤心辉,读者代表。学生,15岁,猫又半妖。
小松壬三郎(NPC),研讨会组织者。出版商,44岁。
真由美(NPC),小松的管家,47岁。
室井谦人(NPC),小松的秘书,32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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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方便查阅和索引设置这个合集,就不打TAG了,之后有关的作品都会添加进去,响应大家多有打扰,不好意思!
参考书买了两本
《一日江户人》《大江户八百八町》
时代小说
宫部美幸:
通灵阿初系列
幻色江户历
附身
落樱缤纷
阿初物语
扮鬼脸
本所深川诡怪传说
西尾维新:
刀语
山白朝子:
胚胎奇谭
京极夏彦:
巷说百物语
后巷说百物语
菊地秀行:
妖藩记鬼剑众
樱庭一树:
伏 赝作 里见八犬传
高田郁:
澪之料理帖
畠中惠:
娑婆气系列
以上
◆每天都被打的我,终于要奋起反抗了!哼,看我儿子狠揍你儿子!
泽野苍看着面前放满了咖啡杯的桌子,觉得手指很痒。
“怎么?”身后传来一个不陌生的声音,泽野苍不用回头就可以想象出他脸上那愉悦的笑容。“浪费可是坏孩子的习惯,巡警大人只是喝不惯这种苦咖吧,多多练习应该会好很多。”
赤隼土轻快地走到桌旁,弯下腰捻起最靠近泽野苍那杯的咖啡匙,探入杯中缓缓搅动着,热气腾起,泽野苍盯着他勾起的嘴角说道:“我喜欢加了糖和奶精的。”
“可是店里的方糖和奶精都被巡警大人给吃完了。”赤隼土停下搅拌的动作,被放下的咖啡匙碰到了杯碟,发出叮——的一声。“巡警大人总是这样,我们会很苦恼的。所以,以后巡警大人来店里,只能喝苦咖了。”
笑容越来越大的人脸上分明一点都找不到苦恼的影子,伸手端起那杯咖啡递到泽野苍面前:“来,喝吧。这可是我专门为你准备的特训。”
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咖啡,泽野苍接了过来,却转手把杯子放下。然后唰——地站起身,拽住赤隼土还未收回的手。“你这家伙!”
……………………
泽野英习惯性地叫着:“哥哥,起床了。”推开了门,却惊讶地发现床铺上的人已经坐起了身。“哥?你居然自己醒了?”
“嗯。”泽野苍不适地抓了抓自己乱蓬蓬的头发,无意识地应了一声。
“咦?你怎么出这么多汗?”
“做梦。”
“噗!哥!你都多大了?还做噩梦了?”泽野英忍不住笑个不停,“原来你今天是被吓醒的么??”
“不是噩梦。”泽野苍终于清醒了,皱着眉想起自己在梦里把那个总是笑着捉弄自己的混蛋狠揍了一顿。他松开眉头,忍不住勾了勾嘴角。“是好梦。”
昨夜闻笛落梦中,去也匆匆,寻也无踪。
楼外华灯应幢幢,旧瓶新装,对影成双。
城南有双儿,五岁入朱门。
钟礼模模糊糊地觉着有人牵着自己在往前走,转头看时却发现那人太高大,脖子仰疼了也见不着他的脸。钟礼叫了那人一声,那人也只是点了点头。
“等你们长大了,就不用仰头看人了。”
那人一手牵着一个孩子,两个孩子却像一个模子里铸出来的一样从衣物到五官都分毫不差。从孩子的高度只能看到那人的佩剑,那把剑好好地装在鞘里,又狭又直,泛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光芒。剑的主人也像剑,也是又狭又直的,一脸难相的男人牵着他们,不知要走到哪里去。
“……这世上毕竟没有一模一样的两个人。”
男人不知走了多久,在一扇门前停了下来。回廊是雷家本堂的回廊,房间是大当家的房间。两个孩子对望了一眼,他们都听得出那声音是霹雳堂的徐长老。
“两个都是一般的机灵懂事,可悟性这玩意儿毕竟是天给的,求也求不来,甩也甩不掉。就算他们一般的潜心习武,有希望能成一代高手的也只得那一个。依我看,着另一个跟着堂内的行家学习经商之道,将来富甲一方,也不算丢了钟小姐的脸。”
房里有人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像是霹雳堂的大当家雷掣。
跟着又有一个人咳了两声,这人的声音却不像雷掣那么沉,那么重,倒像是对徐长老说的那些都无甚关心一般。
“你要说机灵,那可就说对了。你是不知道,前几天礼儿到我房里玩,我出去再进来,他已经乖乖坐着在玩我的火药了,乐儿就更加了不起,他拿着我画的图纸啊……”
“四……四当家,这些东西让小孩儿乱碰不太好吧!?”
房里的人像是起了小小的争执,两个孩子垂下眼睑不约而同地拉了拉那人的衣袖。那人一句话不说,便牵着他们慢慢又走远了。
“你的剑是好剑么?”
一个孩子突然这样问他。
“白浪是我的爱剑。”
那人答得有些牛头不对马嘴,孩子却也没有追究。
“真好啊。你是在哪里得来的?我也想要一把好的兵器。”
“归剑门里有不少铸造兵器的名家,你若想要的话,我就帮你问问。”
“真的吗?”
那两个孩子放开了男人的手,肩并着肩仰头看他,两双眼睛里都闪着奇妙的光芒。
“那我要一把刀。”
十二执斧钺,十二修百草。
正午的太阳烤得路上的黄沙都像是冒出了一阵阵的烟,人烟稀少的荒道上没有几棵树,却有不少影子。十数个手执兵器的男人正围成圈朝一辆运货马车慢慢接近,拉车的马已经被解了下来,马车上只有一个男人和两个十二岁的少年,奇的是那两个少年相貌生得一模一样,神态气质却大不相同。
“子岐,你骑马回去通报大当家,叫他派人过来接货。”
看上去老成稳重些的少年一动不动地盯着慢慢靠近的强盗们这样说,稚气未脱的声音里还有些颤抖。那中年男人同样紧盯着不速之客们,只用右手轻拍了拍马背。
“季离说得对,你年纪虽小,功夫却已颇高,你从西南角冲出去,那里守备最弱,三五个贼人轻易拦不住你。”
那看起来机灵活泼些的少年逡巡一瞬,随即用力点了点头。
“我马上就回!武叔,季离就拜托您照顾了。”
最后一字的话音还未落地,说话的人已经翻身上马朝包围圈的西南角疾射而出。也许是他势头太急,那些强盗竟一个个都退了一步,像是给他让开一条道。骑马的少年去得极快,到他消失在众人的视野里,他都没有再回头一次。
自然也就看不到雷武的刀已经抵在了留下的那个少年颈上。
“季离,你虽然武艺不高,却很聪明。只是你运气不太好,你不该轻易相信人的。”
雷武本来不是个话多的人,但人太紧张或太高兴时都容易管不住嘴。
“我没什么才能,但毕竟给雷家卖命大半辈子,这些是我应得的。季离,我是看着你们长大的,别人认不出你们,我认得出。你的那些鬼主意对我没有用。”
雷武越说越快,声音里逐渐带上了笑。那些强盗——现在该说是他的那些手下——也稀稀落落地跟着他笑了起来。雷武的笑声很快停了,他发现那个叫做季离的少年也在抖着肩膀笑。
“我们让你认,你才认得出来。雷家让你活着,你才能活到现在。”
那少年还在笑,像是他眼里看见的,心里想着的,都是这世上最快活也没有的事情。雷武却已笑不出了。
雷武直勾勾地瞪着那少年从货物顶上拖下来一个比他自己还高些的布包,慢条斯理层层解开,精钢的寒光从旧布底下若隐若现。
“您不该轻易相信人的,我才是钟子岐。”
钟礼早就下了马,盘坐在土路边摊开几个小包,一心一意地调着些什么。曾几何时的那人就站在他身边看他调药,仍是那把又狭又直的长剑,仍是那身素衣青袍。
“武功再高的人也会受伤,所以我就去学药理。”
钟礼也不管那人有问没问,只是头也不抬地淡淡说了一句,就将调好的药粉装进小罐里站了起来。青衣人看着钟礼悠然上了马,往回行得几步,忽然又转过头来深深看了他一眼。
“托你做的刀,做好了没有?”
十八广交游,十八通商贾。
雷威总是青楼花街里最受欢迎的那一类人。年轻俊秀,豪门之后,出手阔绰,既通音律书画又会猜酒扯笑,也不会与某个人过分纠缠。他请客吃饭总爱设在花街,客人和花街的人都总会给他几分面子的。只有跟钟乐吃饭喝酒的时候,他不太爱去花街。
雷威受欢迎,钟乐却比他更受欢迎。钟乐像是跟一块石头也能做朋友,他能让人人都觉得遇上自己就是钟乐这一天最快活的事情。雷威不愿意跟钟乐去花街,钟乐却是最爱跟他去那些地方的,两人在街上走走停停,不时遇到跟两人打招呼的认识或是不认识的人,见着了合眼缘的酒肆就进去喝一杯再出来,行过三四间的时候,听见酒楼的掌柜在门前陪着笑谢客。
“真是对不住,今儿钟四爷已经把这二楼全包了,这位爷不如还是另择个日子……”
钟乐和雷威对看了一眼,不约而同地大笑起来。
“钟四爷,你也是钟四爷,楼上那位钟四爷往家里带银子的时候你在干什么呢?”
“我在往你嘴里带酒啊,威哥。”
楼上正是一片觥筹交错,华光之中的钟礼并听不到有两个人正在楼下说他的长短。钟乐跟雷威在街口分了手,回身就见到了那个人。那人正板着脸将他的剑入回鞘中,钟乐却像是见到多年的好友一样,笑嘻嘻地走上前去一把揽过了他的肩膀。
“嗯,是你啊!我记得你,你怎么总是一副不开心的样子?”
“你才见过我几次,说不定你刚好都碰上我不开心的时候。”
那人盯着他认认真真地这样说,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是在说笑。
“说不定我也不过是你做的一个梦。”
他不像是在说笑,但钟乐还是放声笑了起来。
“你真有趣。今天没空招呼你,改天一起喝酒吧!别忘了托你找的那把刀。”
“……就快完成了。你要去哪里?”
“挡酒。”
秀气的青年朝他眨了眨眼,随手指向刚才走过的那座酒楼。
“两个人一起走回去,总比一个拖着另一个回去好吧?”
龄二十二,习刀术。
钟礼给自己斟上小半盏酒,细细品着喝了,背后传来一个轻而稳的脚步声。很少有人能这么接近他背后,但他一点也提不起回身攻击的念头,不知怎么的,他就是觉得这人不会对自己有威胁。
“你来得不巧,我没准备多的酒杯。”
“也不用。那把刀找到了,我只是来送给你。”
他站起身来回头去看那人,现在他的视线已经足够高,不必再仰起头来才能看见那人的脸了。那人手里掂着一柄刀,刀身色泽沉郁,造型古朴,像是有了些年头。钟礼淡淡道了声谢,伸手去接,手却扑了个空,他看着那人手里的刀,不知怎么的突然有股淹没全身的疲惫感。
“是了,我都忘记问你了。报酬要什么?钱还是物?”
“都用不着。我只是想问你一个问题。”
那人垂下眼睛看着手里的刀,跟着视线又落到了那把叫白浪的剑上。
“那时候问我要刀的,究竟是哪一个?”
“……!!”
钟礼猛然惊起,才发现自己仍躺在床上。手边自然没有什么古刀,那个青袍素衣的剑客即使在梦里也不认得曾经在哪里见过,醒时自然更记不起何时何地曾经有过这么一个人。钟礼摇着头下得床来,顺手拿过桌上的酒壶给自己斟满了一杯。酒早已冷了,但他一仰头一饮而尽,却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他自己的声音回荡在狭小的房间里,听起来既陌生又困惑。
“什么怪梦。”
上接:http://elfartworld.com/works/94949/
1、
深沉的,如同黏着液体一样的黑暗逐渐变得稀薄了,虽然合着眼,仍然能够感觉到房间里渐渐充盈起来的光线。感官似乎慢慢变得敏锐起来,能听见旁边传来和缓的呼吸声,胸腔中吸入了早晨带着凉意的空气。
他睁开眼睛,视野中出现了在微弱的晨光中仍然模糊不清的物体。
首先是灰白色的天花板,遮着百叶窗的厚实的窗帘,然后是墙壁、衣橱,以及——
——还真是一片狼藉啊。
原先盖在被子上的薄毯子堆在脚下,床头柜上的台灯滚落在地上,乱七八糟的衣物散落一地,旁边的被褥形成一个小丘,正在微微起伏。
头脑中响起了轰鸣,阻止他去回忆夜里发生的事情,于是他只好用手肘支起身体,低下头去端详身边那个人的脸庞。
“黑羊”正在以一种精疲力竭之后彻底解脱的放松模样沉沉睡着,总是微微蹙着的眉舒展开,而时常摆出刻薄与促狭表情的嘴唇也微张着,嘴角还带着一点干涸的血迹。
那个人的肩膀上,脸颊上,可以看得见脉搏跳动的颈项上都留下了痕迹,记录仪附近甚至还有指印和淤青,自己大概太过粗暴了,他深深吁了口气,想要用手指把从那白皙光洁的额头上垂下来的一缕发丝拂开。
但是,就在手指要接触到对方皮肤之前,他停了下来。
——不想吵醒他。
只要看到这张脸,心中就涌起一种甜蜜而苦涩的感觉,这一刻他等了很久很久,但却来的这么猝不及防,好像虚幻不实的梦境一样。他能体会到对方无法抑制,但又不知道如何释放的情绪,或许不管是作为能力者,还是普通人,年轻医生从来没有和谁如此接近,也没有和谁并肩而行,因此也从来没有向任何人袒露过心迹,以至于不知道如何用言语表达吧。
不行,已经没办法把目光从他身上移开,所以也无法克制住想要亲吻的冲动了,他们说“羊”会因为“犬”的抚慰而感到放松和舒适,因为这个也会主动接近“牧羊犬”,但是,“犬”也会被“羊”吸引,沉溺于其中无法自拔吗?
他侧躺下来,用手臂从背后环绕着对方的腰,抚摸那瘦削但结实苗条的躯体,用脸颊轻轻蹭着对方的耳朵,然后在嘴角已经变成深棕色的痕迹上落下一吻。
2、
他从未拥有过只属于自己的东西。
不管是小时候和父母、兄弟生活在一起的时候,还是在学校求学的时候,他都尽可能地让生活过的舒适、便利,并认为那是减少花在不必要的麻烦事上的时间,以便专注于学习和研究的必要前提,而家庭对他的要求也并不吝啬。但是,所有的事物,都只是“为了使用”而聚集到他身边的,并不带有任何额外的意义,也就是人们通常所说的“情义”。
奖励、礼物、纪念品,全部都只是冷冰冰、敷衍了事,好像履行义务一样送到他手里的。就像周围的人际关系,带着笑容和亲近的态度靠近的,是有求于他的人,恭恭敬敬,小心翼翼地靠近的,是惧怕他的人,而在远处窃窃私语,每次接触他都像碰触什么脏东西一样的人,是蔑视与嫉妒他的人。
但那个人不一样,他拼命想要接近自己,为了自己背弃信仰、赔上性命都在所不惜,他无法彻底弄清那个人的行为、举动与言语的含义,因为他所重视的事物与自己如此不同,但是,唯一可以理解的是一件事,假如人们把那些复杂的、痛苦与期待并存,有时显得温柔而有时如同狂风骤雨一般的情绪统统暧昧地称为爱恋的话,那么这份感情的指向完全属于自己。
——我爱你,让我留在你身边吧,我想把失去的,可以和你共度的时间弥补回来。
他一遍一遍地这么说着。
但是,不可能一直这样下去的,“牧羊犬”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即使岛上的设施和人员正在逐渐恢复,外界的形势仍然在不断恶化,这里不可能永远是和平安宁的伊甸园,基于对这个环境的认识,和与在这个岛生活的居民之间的关系而构筑起来的那个人的信念,会不会从根基上一点一点地被慢慢拆毁,最后分崩离析呢。毕竟他与这个地方的联系,比自己要紧密的多。
一想到这个,他就变得有些心绪不宁,让某个人的事全然占据自己的思绪,在以前是根本不可能的。
失去其他加在身上的负担,他注视自己的时间会不会更长一些呢?虽然这么想有些残忍,但只有离开岛,他才能真正进入曾经抛在身后的,充满混乱和危险,但凭借努力可以获得自由生活的世界。
——我也同样需要他,无论岛变成什么样,只要能和他在一起就行了。
他感受着从身后传来的温度。曾经让他心理上产生拒绝的安适感觉,现在只让人想完全抛开一切沉浸其中。
他抓住对方的手,手指交缠在一起。
对方似乎因为这个动作而吃了一惊,大概之前是以为自己没有醒来吧。
他轻轻勾起了嘴角,转过身,慢慢睁开眼睛。
微弱的光线逐渐充满了视野,而那张面孔正俯视着自己。
他张了张嘴,想要表述自己的想法,可是注视着对方的眼睛,最终却只是吐出了几个音节。
“……赫西亚。”
那双眼睛睁大了,黑色的瞳孔中映出自己的模样,对方深深吸了口气,再缓缓吐出,发自内心的惊喜表情逐渐为一种眯起眼睛,非常温柔的笑容取代。
因为自己的举动,而让别人产生伤心、动摇、恐惧、疏远,这种场面不知经历过多少次,但让人显露出这样纯然的快乐,这对“黑羊”来说还是新鲜的体验。
这时,他才想起,这是他第一次呼唤他的名字。
——即使不去考虑为迷雾笼罩的未来,也希望这样的时光可以一直延续。
也许这就是幸福吧,暂且这样停留片刻,无论是谁都不会反对,不,不管是怎样的反对,都根本不必在意。
他伸手摩挲着“牧羊犬”的脖颈,用力让身体靠了过去。
借了莫伊来用~OOC请敲
接在谢尔盖和扎哈尔将产出的剧情后面
=======
希尔·卡斯蒂安身长尚不及一只钢琴凳的时候,曾经得到过一只长满黄色绒毛的可爱鸡雏儿。那生命如此鲜活,以至于翌晨,当他发现它小小的尸体早已在黑夜中冰冷僵硬,难过得一度伤心欲绝。
“它只是回归到了神的身畔,希尔。”老温斯顿·卡斯蒂安说,没什么耐心地拍打着孩子抽搐的背,一边指使下人们,让那死了的玩意儿从这个“神中意的孩子”面前消失。“你也许仍不能理解这是件多美妙的事儿,但你得明白,卡斯蒂安不该被这种琐事打乱步伐——因为你的缘故,晨间祷告的时间推迟了。”
多年以后,希尔早已记不起它黄色绒羽茸茸的触感,伴着抽噎和泪水的祷词却深深刻印在脑海里;他的岛外记忆充斥着那些嘤嘤嗡嗡、嗡嗡嘤嘤,似乎那就是他幼年时光的全部。
。
位于礼赞街深处的43号公寓楼总是格外冷清——并不只是因为它不临街,少了份车水马龙的喧嚣的缘故。住在这里,会在深更半夜、听到摔门的巨响阻断一场激烈的争吵;可要是奢望晚餐时段,会有谁端着热腾腾的炖菜按响嘶哑的门铃,那末一定要大失所望了。人们深谙交集愈少越轻松的邻里法则,宁愿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安生日子——除非像是谢尔盖那样,为了莫伊的安全专程搬进这幢冷漠的老楼。
可是除了莫伊自己,——还有刚被秘密送走的那名少年,谢尔盖·菲奥多罗夫实在没有什么足够亲近的对象。因此,看到他的门前蹲坐着一个手捧花束的孩子,莫伊打从心底感到惊讶万分。
“你在做什么?——你不是这里的住户。”他不动声色地问,抱紧了怀里的大部头旧书。
“您……您好!”那孩子慌慌张张地站起身,拍打掉衣角沾染的尘土:“我叫麦金斯……麦金斯·波士顿,先生。”他把白色的百合花捧在胸前,局促不安地回答道;淡褐色的眼瞳圆溜溜湿漉漉的,活像只受了惊的幼鹿。“我、我来找菲奥多罗夫先生……听说他生了很重的病——我敲了很久的门,却没有人应声。”
莫伊的目光绕着麦金斯圆润的脸颊和淡金色的蓬松卷发上下打量了好一会儿,终于妥协道:“我来给你开门。”
。
披着麦金斯外皮的希尔·卡斯蒂安把紧张和兴奋掩埋在心底,跟在蓝发青年身后走进了谢尔盖的家。
铁门的另一边黑乎乎的,杂乱的物事散落得四处都是,远不像菲奥多罗夫先生平日里给人的印象那样整洁有序。
路过卧室的时候,他看到门并没有落锁;特制的钥匙插在锁孔里——房间是空的,需要被紧密看顾的那个人已经不在了。巨大的木质衣柜敞开着,斗柜和角柜的抽屉参差不齐地拉在外面;床上的被褥乱糟糟地堆作一团,像是被什么野兽蹂躏过似的——上面散落着染血的衣料残骸。
“他在这里。”莫伊的声音从前面传过来,假借了身份的孩子慌忙答应一声,加快脚步往房子深处走去。
客厅里有些阴冷,宽敞的大落地窗被厚实的提花窗帘遮得严严实实;凝滞般的低沉空气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好一会儿,他才在昏暗沉郁的空间里找到了那个男人的身影。
谢尔盖·菲奥多罗夫佝偻着身体,紧抱着手肘缩在沙发角落的阴影里。他仍穿着外出时惯常着的黑色呢风衣,银灰色长发了无生气地散落在肩头。
希尔在黑暗中找不到他紫色的眼睛。
孩子小心翼翼地凑过去,伸手捉住了男人的衣袖。
“菲奥多罗夫先生他——”
“他病了,病得不轻。”莫伊淡淡地回答道,“深陷在伤痛的泥沼里,——我唤不醒他。”
“我可以……我可以留下来吗?”男孩问,“我想帮他做些什么……菲奥多罗夫先生救过我的命。”
莫伊咬着嘴唇犹豫了好一会儿,觉得不论如何,状况总不会变得比现在更糟了——况且对方只是个年幼的孩子。于是他说:“你可以留下来,不过我现在就得去上班。请不要随意移动屋子里的东西——他会不高兴的。”青年揉了揉泛红的眼角,继续叮嘱:“虽然让他清醒的希望不大,还是请你多陪陪他……走的时候记得锁好门。”
。
铁门关闭的声音远远地传了过来。男孩的心脏猛地漏跳了两拍——这狭小紧闭的空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啦。
“菲奥多罗夫先生……也许您已经不记得啦,我是麦金斯——”
回应他的只有死寂与静默。黑衣的男人无声无息,像是随时会消失在黑暗里。希尔知道他的心已经随着斯丰奎尔提去了远方。少年被送走的那个午夜,他以一只乌黑的鸦的姿态站在窗口,悄无声息地目睹了房间里发生的一切。
——但是麦金斯并不曾看见——善良的、不会在暗地里打探虚实的麦吉并不知道发生过什么呀。
麦吉,亲爱的麦吉,你会做些什么呢?
“先生,您喜欢花儿吗?”希尔张开嘴巴,听见麦金斯·波士顿用他轻柔的声音问道:“我带了些百合来给您……我把她们插起来吧。”他抬起头,在黑暗中眯着眼睛搜寻了很久,终于在角落里的榉木花架上看到了一只灰暗的玻璃花瓶;依稀曾有些植物被装饰在里面,不过已经枯萎了,只剩下一些干瘪的花茎。
“我可以……借用您的花瓶吗?”男孩怯怯地问。莫伊嘱咐过他不要去动屋子里的东西,可是没有水,花儿这样脆弱的生命会很快死掉的呀。“您不要生气好不好……”他央求着,一边小心翼翼地丢掉了花瓶里的残枝败叶。
百合花绽放在男人面前的小茶几上,在黑暗中舒展着纯白的花瓣。
“我们拉开一点窗帘吧?”男孩有些不确定地说:“不动您的东西,只是、只是需要一点光……”
厚重的提花织物被拉开了一点。阳光立刻从狭小的缝隙洒落下来,穿透满室凝重的空气,热情地笼罩了男人和他面前的白色花朵。几天以来,这个地方终于恢复了一丝生气。孩子把花瓶抹净,发现它呈现一种温暖的褐色,在阳光下晶莹地透着光。“菲奥多罗夫先生,我喜欢您的花瓶……”他说——依然没有得到回应。
男人深紫色的眼瞳冰冷僵硬,目光直直地落在身前的地面上。 他也曾这样笔直地注视着希尔·卡斯蒂安,可是目光穿过孩子单薄的躯体,不晓得在时空的狭缝中见到了怎样的光景——而这一次,男人视线的尽头只有一片虚无。
他有些泄气地在谢尔盖身边跪坐下来,把脸贴上那人冰冷的手背,好像这样就能得到足以振作的慰藉。
“我给您唱首歌好吗?”金发的男孩落寞地说。
话一出口,他便立即后悔了。
只有希尔,只有唱诗班的希尔喜欢歌唱。他从没听过麦吉唱歌——事实上,麦金斯曾经说过,母亲过世以后,就再也不想哼唱那些她喜欢的调子啦。
伪装成麦吉的男孩紧咬着下唇。他抬起头,溜圆的褐色眸中不再有麦金斯·波士顿的怯弱柔和。
“聆听吧,众灵称颂,神之圣名。”他低声唱道,眼神茫然却又执着。那是希尔·卡斯蒂安的眼瞳,却又隐约透出一丝银发男孩从未有过的温情;轻柔空灵的童音在死水般的空气中轻盈地荡开——
“旭日东升,晨光初现——主之国度,平和安宁……”冬日的暖阳在那男人银灰色的长发上反射出璀璨的光辉,让他想起一个美妙的梦——在真正的、众神的花园里,点缀着三色堇的大片青草地上,他拉着谢尔盖的手,和他一起唱那些圣洁的歌。
“平静赐予众生,福祉赐予众生——天主庇佑,天主庇佑,天主庇佑……”梦中的天空湛蓝如海,平静无波;草尖儿随着微风摇摆,空气中飘散着馅儿饼和糖果的甜香——男人的手很温暖,他坚定地注视着希尔,深情的专注第一次踏实地落在男孩身上——
。
手机震动的嗡鸣声把希尔从梦境里拖了出来。那似乎是个很棒的梦,可是他睁开眼睛以后一点也记不得了。
他大概趴在谢尔盖的膝盖上睡了很久,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黑衣的男人重新隐没在黑暗里,身形没有丁点儿改变。男孩失望地嘟了嘟嘴,从长裤侧兜里掏出手机。
只有一个人会给他打电话。
“您好,伊萨阿科维奇先生。”
“您好……希尔?是希尔·卡斯蒂安吗?”他那位搭档严肃刻板、略显僵硬的卷舌口音从电波那端传了过来,听得希尔在心里直咂舌头。
“麦金斯,先生,”男孩说,“我是麦金斯·波士顿。”
恩典被扎哈尔·伊萨阿科维奇这样的外人知晓,对于希尔来说是件相当令人苦恼的新鲜事。虽然这位胁迫他组成了搭档的牧羊犬并没什么实质性的威胁,可是对于希尔提出的卡斯蒂安约法——不闻,不问,不干预——他显然并不打算履行。
“希尔……”
“麦金斯。”男孩略微加重了语气,温和却毫不退让地纠正。
“……麦金斯。”对方叹了口气,用一种命令似的口吻说:“八点钟了,你在哪?我们的门禁是七点半。——告诉我地方,我去接你。”
“不用了,伊萨阿……科维奇先生。”他飞快地否定道,差一点因为那拗口的称呼咬到舌头:“感谢您的关心,您真好。我这就要回到您的屋子里去了。”男孩礼貌而疏离地回应,然后赶在那位姓氏拗口的先生把他暴风雨般的训诫丢过来以前,迅速切断了通话。
他把脸埋在谢尔盖膝前,在男人大衣柔软的黑色羊毛呢料子里挣扎了一会儿,终于恋恋不舍地撑着酸痛的肢体站了起来,摸索着点亮了沙发边的落地灯,暗黄色的灯光瞬时间充满了整个客厅。
“我要走啦,菲奥多罗夫先生……明天我会再来。”他说,把手覆在谢尔盖冰冷的大手上,轻轻捏了捏。也许是柔和的辉光带来的错觉,他觉得男人的脸色看起来柔和了许多——如果下午的时候他还是尊毫无生气的蜡质人像,现在至少看上去栩栩如生。
“晚安,谢尔盖……哥哥。”希尔·卡斯蒂安低声说,终于下定决心抓起书包和大衣,磨磨蹭蹭地离开了男人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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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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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观赏~欢迎指点!
心急如我,坑着之前文的结尾章先开始写了共同剧情……
慢慢补【拇指
【0】
面具罩着斯林特尔的脸,陆仁停下脚步,刀鞘拍打着腰腿。
“你在生气?”
“生什么气?”
陆仁感受到了斯林特尔的怪异,却找不到源头,他做事从来不用推理,全凭直觉,要么一举击穿迷宫墙壁,要么坑入深渊。
但他无法放弃,那是他的灵魂,他的生命。
“你果然在生气。”
“白痴。”诗人漫不经心的说。
陆仁眯起眼,比野兽还精准的直觉又开始叫嚣了。
【1】
“你为什么不杀了她?”
时间还在停止,蓝鹭嘲讽的笑容凝固在嘴角,陆仁死死凝视着那个笑容,嘴唇绷成一条线。
“那是斯林特尔。”
“那是占据了你所爱的人的怪物。”阿龙索的黑影指着诗人的脸,“你的梦想不是成为英雄吗?英雄就该杀掉这些东西!”
陆仁紧紧抿着嘴。
“我早就跟你说过,所谓英雄呢,是这世上最大的谎话和混蛋。” 阿龙索展颜一笑,“想成为英雄就先学会失去吧!它带来痛苦,痛苦带来力量。你能失去斯林特尔吗?”
陆仁不说话。
“刀下亡魂多少人,你才感到强大?”阿龙索绕道诗人背后,用红褐色的眸子盯着陆仁,“刀上沾了血,总有一滴会溅进眼睛里。”
他露出半张脸:“你打不赢蓝鹭的。”
“说的你可以似得。”陆仁也盯着他,“只要我还没死,就不算输。”
“你连刀都挥不动。”
“我可以。”佣兵的眸子里是死一般的漆黑,“这次我可以。”
阿龙索仔细看着他。
“知道为什么我说你打不赢蓝鹭吗?”
“?”
“你着相了。”
“你也一样。”
“所以你说对了,我也不可以。我们,才可以。”阿龙索走到他面前,掌心托着半截断刀,“不要再排斥我,我就是你,成为怪物的人。”
陆仁握住他的手,将两截断刀拼在一起。
【2】
时间重归流动,蓝鹭看到佣兵举起刀,黑影站在他身边。
“有了个幻觉,所以敢动手了?”她问,“人世本该苦,初心灼灼不敢辜负?嗯?”
“杀生为护生,斩业非斩人。”佣兵声音冷漠。
蓝鹭竖起食指,微笑着抵在唇边,这个动作叫陆仁一阵恶心,从未在斯林特尔脸上出现过的表情如同裹着蜜糖的毒药般腻人。
“没有佛祖允许,这句话是注定要悲剧的。”
“我会替他承担这样的命运。”阿龙索上前,从他手里接过刀子,挡在陆仁身前。蓝鹭仿佛看到某个雨夜从十几年前的汹涌而来,雷声将世界包围。
“你叫什么名字?”他警惕的问。
“阿龙索。”红褐色眼睛像是碳一般燃烧起来,“九五,飞龙在天!”
【3】
英雄才最没有办法一直在你身前,为你挡下刀枪剑戟,供你仰望。
英雄是这个世上最大的谎言和混蛋。
你该踏着他的尸骨向前,直到天之尽头。
【4】
“所谓‘杀生为护生,斩业非斩人’的前提呢,是和尚死了自己也要下地狱的。”
如果放下屠刀就能立地成佛,那么佛门的和尚都可以去做屠夫,不用修佛了。
阿龙索回头冲陆仁笑了下。
“不要做英雄,要做修罗。”
【5】
“我从未想成为英雄,没想到最后却成了一个人的英雄。”
阿龙索最后咧开嘴角,血涌出来。
“你想成为谁的英雄?”
【6】
没有成为。
从一开始,你就是那个让我憧憬的英雄。
【7】
想成为英雄就先学会失去。
「你想去见见萨米尔吗?」
少年催马,绝尘而去。
「你能失去斯林特尔吗?」
如果这能让你摆脱想摆脱的,得到想得到的,成为英雄的同时不再失去,便甘愿成为那颗作为代价的棋子。
如果都不能,那你还可以失去我。
我很乐意披甲执剑替你走上战场,哪怕最后不得不向它屈服。
其实从来没有存在过的东西,失去也不会太痛苦吧。
【8】
佣兵抱着阿龙索跪倒在地,嚎啕大哭起来,知道自己这次是真的失去他了。
蓝鹭看见黑影融入陆仁张开的怀抱,他痛哭的声音里带着仇恨,佣兵蹦起来,暴怒的看着他,眼中黑色越来越浓,感情飞快的从脸上褪去。
【9】
断刀被拼接在一起,陆仁松开手,竟然没有东西落下。
他抹过刀身,一缕寒芒闪过,映出双机械般漠然的眼睛。
凄迷灿烂的火光像天边炸亮的闪电,将黑色划破。
螺旋沉默的轮转六十一次,你晓得变成怪物的自己有多强大了吗?
我就是成为怪物的你。
接纳我。
【10】
岁月授以孤苦,怪物在悲鸣。
【11】
“斯林特尔!别死啊!” 佣兵咆哮着,手中长刀直落,“我!来!救!你!了!”
“没有魂灵的怪物!!从我所爱之人的身体里滚出去啊!!”
【12】
在陆仁所期待的结局里,他应该对斯林特尔说一声你着相了,然后轻声说。
我也是。
【13】
“我就是不做英雄……”
“也要先做掉你!!”
写在后面:
感觉把企划中所有用过的梗都集合在里面了。
小畜生:憧憬的英雄。
天意如刀/乌衣岁迟:岁月与悲鸣。
那提耶尔:乾坤离,爻辞,九五飞龙在天。
在海上:修罗身。
银龙:感情。
终章:沉默的螺旋,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