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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不做英雄,也要先做掉你!!”

离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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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记不记得正文里,陆仁学生时代对一个小姐姐很好哇,没错这就是这个小姐姐的视角。   

   

   

陆仁离校那天,来送行的只有我一人。 

这么说不对,那时我已经转校了,我在校门口看到他,完全是陆仁自己想来见我。 

他没告诉过任何人要离开,我听说那件事发生后,他只在给母亲送葬那天请了假。其他时间照常上课,安安静静的,特别正常。我简直不能相信一个母子感情深厚的娃目睹老妈被枪杀后没有任何剧烈的情绪波动,没有创伤后的畏缩,也没有迁怒。 

老师经常在自习时喊他到走廊上谈话,我不知道他们是不是真的关心陆仁,还是怕他在仇恨中选择报复社会。毕竟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但陆仁肯定知道,他明显没把任何人的话往心里去,每次都回答“我还好”、“我没事”、“不要担心”,他说话的样子非常沉静,让人从心底生出股无从下手的茫然。 

他的朋友们担心他,有人逗他开心,他会无声的笑,有人义愤填膺,他会轻声说别说了。朋友说怎么能就这样算了呢,谁都知道那不是单纯的抢劫! 

我听知道的时候在心里哂笑,他什么时候说过算了?他只是说别说了。 

除了有些沉默外,陆仁还和以前一样,每个人都觉得这很正常,过段日子就好了,毕竟身为律师的母亲发生了那样的事啊。但我还是觉得他有些地方在变化,这种感觉在那天格外强烈,他孤零零站在校门外的街道上,呆立在从梧桐间射落的晨光里。身边人来人往,学生们讨论着他母亲的事,说“你知道不隔壁学校有个初三生的母亲被杀了,听说是因为接了不该接的官司”从他身边经过。 

我看着他的脸色,上面什么都没有,他还在发呆,一丝勉强也没有。 

偶尔有认识他的人停下来打招呼,问你转校了?他就点点头,别人就会说也是,害死你妈的那个混蛋官僚,他儿子和你同班嘛,要我我也待不下去。 

他表现出的一切都像个来上课的学生,但是直到上课铃响,都没有挪过一次窝。 

我也没有,最后街上的学生老师小摊贩都散尽,只有一个女孩靠在路灯上玩手机。陆仁终于看向我了,他肯定早就知道我在看他。 

“你怎么了?”他问。 

“这话要我问你啊。”我说,“你怎么了?” 

“我还好。”他回答,“你要迟到了。” 

已经迟到了,这是至今为止,我学生生涯里唯一一次迟到。 

“我知道。” 

换做以前,我肯定没耐心和他废话的,转学前他对我体贴非常,我觉得我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无非是青春期男生那些蠢蠢欲动。但到最后他也未曾开口,那些殷勤我也没有给予任何回应。 

令人匪夷所思的是,他竟然已经满足了。转校前一天他送我放学,每天他都这么做,今天和平时也没什么不同。那一刻我忽然明白了,这家伙就这样,不知道如何索取,也完全没有那个念头。 

我对他道谢,承认自己的恶劣并道歉,但他不以为意。 

现在想来,那种明日也与往常无异的平静,和如今是那么相似。 

“那你怎么不去?”他说,“我一直以为你是那种成绩优秀又听话乖巧的学生。” 

“送送你啊。”我说,“要离开这了吧?” 

“嗯,我爸回来了,过段时间和他走,就不在国内了。” 

这我知道,听说有个最近城里有个凶恶的暴力份子到处生事。 

“给陈醒他爹上眼药的那个人是你爸啊。”我说,“他要做什么,报仇么?他会杀了他么?” 

“不会的。”陆仁说,“那不是他该干的事。” 

“来找我有事么?” 

“就是看看。”他说,“我走啦。” 

“以后都不会再见了吧?” 

“我不知道。” 

“那个。”我扭捏一下,“谢谢你啦,对不起。” 

他笑起来:“为什么,因为之前我对你很好,你却无动于衷么?” 

我非常想让他闭嘴。 

“没关系,我也没想得到什么,只是单纯想照顾你而已。”他很诚恳,“虽然仔细想想,那时候的确可能是喜欢你却没自觉。但我不想和你有什么更进一步的关系,更不会索取什么。” 

“可能你就是需要这样,别老活在自己世界里了,你不能只给予不接受,你……”我突然卡住,没想到竟然会说出这种话,“你太好了,总这样,一定会在某天让谁心寒的。” 

这时候保安终于发现了我,他认出了陆仁,显得非常紧张,呵斥他离开,并让我回去上课。 

“我还没和她说完话。”陆仁说,“再等一下,我马上就走。” 

“说什么,要走快走,别来找麻烦!”保安走过来推搡,按理说这时候我该从善如流离开,可陆仁被他推得趔趄几步,露出的我从没见过的眼神阻止了我。那是他第一次显得愤怒,就连愤怒时也那么冷,冷得像刀子一样,我觉得自己最好别叫一把刀失望。 

可那时他只是个初中生,和保安怄气占尽下风,终于路灯旁的少女被惊动了,她收起手机走向这边,拍了拍保安的肩。 

我以为她要劝架,保安也这么以为,就在他回过头来打算借坡下驴时,被少女一拳打在鼻梁上。这一拳迅猛非常,壮实的成年男子仰面摔倒,她却不看一眼,只是摸了摸陆仁头顶,握住他的手离开了。 

  

那之后陈醒来找我,小心翼翼问陆仁怎么样。我说挺好的,有个威武的老爹还有个牛逼的妹子,看起来是要展开新人生了。 

陈醒松了口气,继而沉默,过了半晌,眼神涣散。 

“我真的很对不起……” 

我说这话你跟我说有什么用。 

他又是一阵沉默,说我不敢对他说啊,我爸做了那种事,我还有脸出现在他面前? 

这就很难受了,我记起来,陈醒和陆仁曾是十分要好的朋友。且凭心而论,陈醒没有纨绔的坏毛病,没有公子哥的架子和矜持,简直是他那个乌糟糟的原生家庭里摇曳生长的一朵奇葩。 

反正不会再见了。我摊摊手。你就忘了吧! 

你别说得跟失恋似的……陈醒嘟嘟囔囔,非常颓丧,但没有任何办法。这就是结局了,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公子哥也不能解决所有事。 

我觉得他很倒霉很可怜,这种心情大概就像我最后一次见陆仁,突然多出了无限的耐心。 

我拍拍他的肩,陈醒忽然抓住我手腕,很久以后,又一言不发松开了。 

  

直到陆仁再次出现,我都以为这件不公的事已经尘埃落定了。 

哪能呢,我太天真了,他可是说过“那不是我爸该干的事”,言外之意就是“这是我要做的事”啊! 

陈醒和我升上了同一所高中,高二分在一个班,几年过去好像放下了以前的事,和以前一样嘻嘻哈哈的,只是多了个新爱好——在晚自习前的用餐时间缠着我,也不说话,就拉着我在教学楼边上对夕阳发呆,一点也不嘻哈。 

高三那年冬天,陈醒突然几天不来上课,说实话,我觉得很清净,还有点空虚。 

我打电话过去,关机,向老师要他家里的座机号码,不给。 

所以我只好趁保安吃饭时偷来钥匙,再在晚自习后翻进档案室,借着手机屏幕发出的微光找到陈醒档案。真是……非常抓狂,我忍不住在心里痛骂陈醒,这辈子老娘都没想过自己会做这种事。 

陈醒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和我寒暄了几句,问,你还记得陆仁吗? 

怎么,他功成名就回乡复仇啦? 

功成名就没有我不知道,他回来了倒是真的。 

陈醒说当年两个凶手,一个前不久监外就医,晚上被人捅死在床上,另一个没能判刑的下落不明。陈醒老爹吓坏了,走了这么多年夜路没碰上鬼,没想到要栽在一个小孩手里。 

陈醒咬了咬牙。 

“你说……”他问,“要是,我没跟我爸闹得翻天地覆给他求情,就让他死了的话……” 

“你住嘴。”我警告他,“不要有这种想法!” 

为什么不要有?我不知道,大概陆仁能说明白,但我只是直觉这样很危险。 

陈醒不吭声了,学校在郊外,十一点,街上已经没人了,我匆匆走着,很久之后才听到他嗯了声。我挂断电话,穿过街角,空荡荡的街道上有个穿着白色冲锋衣的少女靠在路灯上玩手机。 

寒意刺穿脊背,我猛地停下脚步,不知道为什么一阵心虚,眼前发懵,心脏不停下坠。 

陆仁从街边店铺的台阶上起身,穿过重重阴影向我走来。 

  

“你回来做什么?” 

“我不能回家么?” 

“这已经不是你家了,你离开那天自己放弃的。” 

我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咄咄逼人,陆仁仔细看着我,突然说:“你知道,人都是在变的。” 

我愣了一下,他的确变了很多,从外貌到气质,唯一不变的是身高和审美,一个糟心,一个糟糕。 

“这么些年。”他有些萧索,“你已经变成替陈醒着想了。” 

我不觉毛骨悚然,离开的这些年对他来说并不是空白,他不再是离校时那个一无所有的孩子,转而拥有这里任何人都不能比肩的资源和力量。更重要的是,他不再软弱和迷茫,而这一切又是谁带给他的? 

我看向他身后着白衣的少女,她偏头望了我眼,微微一笑。 

“我听说了,陈醒告诉我的。”我说,“你想做什么?” 

我本以为他会冷酷地说做该做的事,然后警告我离陈醒一家远一点,就像当初陈醒他爹恐吓与孤立他那样。然而他只是沉默一会,说,我也不知道,我还没想好。 

少女听闻此言,长叹口气。而我则觉得,这真是太好了! 

“别那么做。”我堪称急切地劝他,“那你就像阿姨想击倒的人一样,和陈醒他爹一样了!” 

他摇摇头,又摇摇头,表情扭曲,退入夜色里,和少女走远了。 

 

大概过了一周,我又见到陆仁,他语气轻快地跟我道别,让我松了口气,觉得陈醒家不会太惨。一个小时后,警察找上门来,询问有没有见到杀害陈醒父母的凶手。 

我觉得脑子里有根弦崩断了,嗡一声,眼前全是陆仁放松的表情。 

他撒谎?不对,跟我撒谎有什么意义,早晚我会知道的……我忽然反应过来,那个总穿白色的女孩今天没跟在他身边。 

警察把案发现场的照片摆在我面前,一遍遍强调其影响恶劣性质凶残……我眼前发黑,自动打码。 

这都叫什么事啊,我知道是谁杀了他们,可有人信么?我甚至不知道那个女孩叫什么,我也不能说是“陆仁身边的女性”,他们只会认为两人合谋。 

最后替我解围的是陈醒,我都不知道自己发呆了多久,反应过来时房间里只剩我和他。陈醒看起来萎靡不振,脸色灰败,我忍不住去握他的手,他没有抵抗,那一瞬陆仁离校时和少女的互动突然从记忆里跳出来。 

原来就是这样的原因,就是这样的感觉,让一个人对另一个人伸出手。 

可陈醒看起来比陆仁差多了,发白的嘴唇抖了很久,捂住脸无声哭泣。 

“我说……”我张张嘴,“这不是陆仁做的……” 

说不下去了,陈醒能信么?连我也忽然怀疑起陆仁是否真的不知情,抑或是在装傻。 

 

我和陈醒一直保持联络,他普通的考中大学普通的就业,有一天突然失踪。就像人间蒸发一样,怎么找也找不到,最后警察和亲戚都放弃了搜寻。 

但我没有,那些人并不关心陈醒,我……我不一样,可能。 

有一阵子我以为是陈年旧事阴魂不散,又一次找上他,于是花了半年功夫,费尽力气寻找陆仁。最后发现他在两年前就消失了,与陈醒一样,干脆利落,毫无线索。 

直到现在我才知道陆仁从事什么工作,能联系到的曾与他共事的人,都说他死在加拿大的实验室爆炸里,一直没找到尸体。 

就在我放弃希望的时候,陆仁突然自己出现在了我面前,我的第一反应不是报警,而是去找屋里辟邪的东西。他拦住我,不再是用语言,而是直接伸手阻止,全程沉默,一言不发。 

“你说的对。”等我冷静下来,他才开口,“但我已经不会接受了。” 

我用了一分钟才反应过来,这是在回答十几年前离校时我说的那句话。 

“你终于造孽了?”我问。 

他不说话,从怀里拿出一张照片,犹豫一下,递给我。上面尽是我不认识的人,中西结合,还有混血,和他一起站在个空旷的广场上。 

“这是什么?”我翻来覆去查看,后面有短短一行字,“送与我的你的过往“……这是病句还是错别字? 

“合影,这是备份,如果我再来找你,你就把这个给我。” 

这人有什么毛病?健忘? 

“那个穿白衣的女孩呢?”我问。 

陆仁抿着唇很久。 

“你果然造孽了。”我指着照片上站在他身边的女孩,个子不高,黑发,带着眼镜和耳机,有和陆仁一样的小辫子,乍一看还以为是兄妹,“这个也是你造的孽,对吧?” 

他露出欲言又止的挣扎,似乎很想问我为什么这么说。但就这个表情来看,我猜对了。 

“我直觉一直都很敏锐的,况且女人最容易懂女人。” 

“我不能那么做。”他说,“我不能……” 

“‘痛苦已伴随我太久,失去它我就不再是自己’,是么?” 

陆仁愣了愣,我收好照片,拜托他帮忙寻找陈醒,我把我知道的一切告诉他,因为没有其他办法了。 

“我不确定,但有些想法。”陆仁说,“如果我见到他……” 

他顿了下:“你最好祈祷我不要见到他。” 

“你还在记恨?” 

“已经那么久了。”他说,“我从来没怪过他。” 

“那当初你是不是装傻?” 

“什么?”他没听明白 

我顿了顿:“没什么。” 

陆仁仍没有深究,我摸着照片,心想大概就是为什么他至今仍如此天真的原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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