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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就那麼向神許下願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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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空飛過】

在天亮之前還沒什麼人,這時候走上略有些歪斜的石階,便能聽到自己的腳步聲格外鮮明。川端由紀子向上前行,感受著在孤獨中更清晰地認識到自己的存在感。穿的鞋子是自己也叫不出名字的牌子,在這種情況下顯得有點磨腳,或許本來應該在來的路上更換更方便行動些的。

真的是失策。

山路上,植株早已失去了分寸,肆意侵佔這條由僧侶修建出的階梯。

      

那又是什麼時候的事情呢?

墓碑乾淨潔白,每個都很嶄新。沒有蜘蛛網,沒有青苔,沒有污垢,沒有雜草。沒有僧侶穿過這片墓地,也沒有個性化、寫著死了都要愛你的碑銘,一切都是嶄新的。

從死亡開始的嶄新。

三十個墳墓對應三十個人,一半已經填上,另一半則是空的。由紀子試著去尋找那座屬於自己的墳墓,她慢悠悠地穿過那裡。先前,這裡曾經是棵櫻花樹,現在卻已經沒有除了槲寄生外的任何植物在。

   

槲寄生的花語是什麼呢?

穿著涼鞋、走在山路上的由紀子莫名其妙地想起那件事來。奶奶的墳墓還有點距離,現在是清晨,只能從寺廟裡聽到和尚斷斷續續、帶著點慵懶的念經聲。自己是不是也曾在這條路上用同樣的方式走過呢?是不是也曾經被沿路的藤蔓絆倒過?夏日是不是曾經在回憶中好像要把人的靈魂給蒸走?是不是能在山間聽到鳥兒的叫聲?

那些細節她全部不記得了,只是覺得心的形狀要在胸腔裡頭融化了。

好安靜。

如果能一直這麼安靜就好了,但嘈雜才會表現出安靜,就像人們很難在沒有黑之前認識到白,在沒有高之前認識到矮。這樣相對的概念,現在就像一個拳頭大小的鵝卵石一樣絆住由紀子的腳。如果拋棄所有的二元論,事情似乎不曾發展成如今這幅模樣,但人們靠二元認識世界,認識概念,一切都會在邏輯盡頭相對。

她再往前走幾步,看到了那口蒼老、被人摸得表面光滑的大鐘,其金屬質地已經完全被人手上的汗液改造成溫順的模樣,只有在敲擊時才能隱隱約約意識到些什麼。

聲音並不是二元化的。在極響和無聲間,存在多個區間,證明了聲音並非只有人猛然抬起頭時能分辨出的那兩種。但這些區間的存在等於肯定了一件事,那即是人類觀測聲音的方式是軸向的。

     

與平等對立的不是不公。

由紀子撫摸著那塊碑石,一如撫摸溫馴的小狗,她的手拂過墓碑的邊緣,去感受對方的形狀和冰冷。無言的死者默許了她這樣褻瀆的行為,只是在沉寂中接納一切。

當人們聯想起平等,他們會想起不公。世上人不同存在千千萬萬,世上有富有的家庭,貧窮的家庭,漂亮的容貌,醜陋的容貌,生而體格健康,生而患有疾病,在種種對立中,人們產生了偏見,也就有了所謂的不公。

有了自我,也就產生他者。

但平等和不公不存在那樣的關係。

   

是這裡嗎?小時候被奶奶帶來的地方。

由紀子彎下腰去,她的視線在錯綜複雜的枝杈間尋找那個更為容易看見的。她曾經和奶奶一起進入這個地方,那時候奶奶指給她看路旁的野花。

“很漂亮吧?”

“很漂亮。”她重複那個字眼,把它嚼爛,吞下去,又吐出來,周而往復,想去理解那個字背後可能代表的含義。由紀子即使現在回憶起來,也會發現自己就是那麼一個愚笨的孩子。奶奶說的話也好,老師講的課也好,父母想要表達的某種情緒也好,都是在簡單地咀嚼之後沒有穿過她的心,自然也就沒有消化。

這樣的孩子,就算被父母長輩討厭了也是理所當然的吧?

啊,對了,雖仍然野花很漂亮,但是奶奶卻不允許她摘一朵下來。“因為那是神大人的東西。”奶奶那麼說,至於是哪個神,又為什麼因為是神大人的東西就不能摘了,也都沒有答案,只是老人家的堅持而已。

由紀子摘下一朵野花,把它別在胸前,繼續走向那口鐘所在的地方。

        

    所謂的平等、平衡這回事吧,實際上是人類觀測世界的騙局。在人類的社會裡,不妨能看出多數標準不存在完美的整數。即便出身相同,經歷相似,也總會有些各種各樣的因素表現出些微的差別。

完全平等這件事是不可能的,這是個說起來很普通的道理,多數人不以為意。

那再舉個簡單例子吧。

兩個重量相似的水果,差不多重,被放在一個天平上,總有一方要比另一方稍稍重上一些,如果沒有,那就說明儀器本身還不足夠探明那或許只能以微觀單位計量的差距。

更換更精確的計量儀器,就會發現實際還是有一方更重些。再不停地更換儀器,只要其精度夠細,理論上不公都會出現。換句話說,就算是無限相似的兩個個體,只要同時存在在那裡,對立和不公就產生,自我與他者的界限就會被分明。

這時候如果存在著能將兩隻蘋果間重量差別補足的紙屑,或許就能挽救局面吧。

但這樣的補差沒有什麼意義,上頭多了紙屑的蘋果,本身的重量也不會有什麼改變。

如果能對蘋果起到安慰作用的話,或許也還算有點好處在吧。

   

你喜歡什麼這件事從一開始就定好了,你討厭什麼事也從一開始就定好了。

你根本不了解自己的才能,也不清楚自己會無能到何種地步。

就像風起時樹林會捲起枝條,魚兒隨波逐流,蘋果因重力落入泥土,以各自的方式失去自我。

  

由紀子撫摸那面鐘的銅鐵,想要從其中找出點其本來的面貌,但那口鐘被手指和遊客磨得發亮,再難表現出點什麼來了。

她歎了口氣,隨後在夏日的清晨推動那口老舊的大鐘,等待聲音進入骨髓,傳向遠方。

           

不公lim→0

=平等?

2018/05/28 魔弹论破 终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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