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时间是不可能回头的。
情绪在瞬间回到了应有状态,红衣血族持续着那惯性而无意义的笑容,眼神却转变成轻蔑的嘲讽:“自作多情,现在,杀不杀你只是心情问题而已了。”
“只要喝够了就无所谓了……吗?还真是无趣的作风呢,吸血鬼先生。”
“进食而已。”窗外的阳光在此时开始变得明亮起来,Arslan望着那缕跳出地平线的曙光,感到身体深处升起一阵厌烦与疲惫,“人类,你脸上不也写满了‘活着很无趣’这样的想法么。”
“活着?这种生活如果你愿意称其为活着的话。”那男子的口吻依旧平淡,里面甚至透出了一丝跟面前血族相似的厌倦感,“不过,像您就这么浪费着吸血鬼的生命还真是令人感到惋惜呢。”
“是血族。”
“有什么区别呢,人类不都这么叫你们的么?‘可怖的吸血鬼’什么的,哈哈哈……”
“哦,你多少也有意识到自己的立场?”
“不得不承认我对自己是这虚伪蝼蚁中的一员感到深恶痛绝呢,可惜它是事实。”
“真是不知好歹的贵族。”
“你要这么说也无所谓。吸血鬼先生,就算此刻晨光很美我也不认为你打算和我谈心呢,不打算动手么?”
Arslan沉默片刻,终于决定结束这场心血来潮的谈话,转过身准备离去:“你让我觉得没胃口。”他已经确定,除了那头淡金长发和轮廓上的些微相似,面前的男子跟他记忆里的人再无任何可交叠之处。
——只是,和那个人同一血系的后代而已吧……
“呵,这就要走了么……伤呢?”身后的男人似乎有些失望地问道。
“伤?你说这个么。”惯性地微笑着,半侧过脸并拉下领子,Arslan颈边的伤口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愈合,“你似乎觉得成为血族会更有趣……可惜那只是天真的想象。”
“哦呀哦呀。”对方感叹,表情却没有表现出多少惊讶,“拥有这样的能力,至少你们不必背负人类的伪善不是麽?”
听着这样的发言,Arslan扬眉,抱起双臂侧回身靠到了门框上:“看来你真是相当讨厌自己的同族呢——是想成为我族么。”
那男子顿了顿,随即低低地笑起来:“呵呵,如果有谁能大发慈悲的话为什么不呢?”
——竟是跟五百年前截然相反的情况么……
“就算,最后会发现这也不过是更漫长的无趣?望不到终焉的。”
[Athrun,你认为永生的神明……会快乐么?]
[奇怪的问题,为什么问我这个?]
[哈,果然很奇怪吧。]好几个世纪前,年轻的吸血鬼和人类贵族一起坐在城堡的高塔边缘,而人类边发问边将紫色的瞳眸转向地平线尽头,[只是觉得,你说不定会知道。]
[我比较好奇你怎么会想到这种问题。]
[小时候在祈祷时,我经常会想,上帝每天听这么多人的抱怨和烦恼,久了是不是也会烦。]
[……你难道认为我会理解神的想法?]
[啊哈,也对,即使是Athrun应该也不知道吧。]
那时Arslan不知该如何回答。那时即便是身为血族的他,也还没有清晰地感知到所谓永生的意义。
直到他意识到自己已经永远失去了对方的那一刻。
永生——所知的一切都终将离你远去,所爱的一切都最终在不变的永恒中变得无聊而难以感知。
看着面前显得倨傲而自信的贵族,Arslan不知不觉中蹙起了双眉:“所谓永生,或许是永远的与生无缘。”
但贵族依旧只是轻笑:“这种事,为什么要从现在开始烦恼呢?”
“为了不后悔。”
“这么说来你是开始后悔了吗?”
“当然不,我只是认为你或许会为今天的愚蠢发言而后悔。”
“呵,这是在担心我吗?”
“担心……我只是在思考你有没有资格成为我的Child罢了。”
“哦,还真是意外的判断方式呢。那么,作为卑贱的人类,我算是合格了吗?”
Arslan闻言走近,并捏起那男人的下巴端详起了他的脸,然后又松开,绕着对方慢慢圈踱起步来,“如果成为我的Child,就必须视我为绝对存在,献出应有的尊敬与忠诚——如果背叛,我会亲手抹杀自己创造的存在。
即使是平淡无聊的地狱也要陪我走到最后,你,有这样的觉悟么?”
“如果这是契约的话。”从椅子中站起行了个礼,男人执起Arslan的手并俯首,“那么,我的最后一个贵族礼,就献给你吧,my lord。”
微微眯起眼睛,Arslan注视着低下头颅的对方道:“不过是我族对自己的Lord所应有的礼仪罢了,我可不想繁衍出一个会给自己添麻烦的Child。”
那之后,他停顿片刻,扭头望了眼远处变得更加刺眼的地平线,声音逐渐转为呢喃:“太阳……罢了,你就再尽情享受一次最后的阳光吧,今夜我将再度造访。
那么,你的名字呢?”
“……Lygon,这么称呼就好。”
平视着恢复站姿的男人,Arslan的笑意变得深了一点:“Lygon……那么,你将成为Lord Arslan的第一个Child。”
朝阳的轮廓终于从地平线下跳出,红衣血族张开他修长的双臂与巨大膜翼,身影迅速散做雾气退入了阴影之中,并迅速隐为无形。
是的,永恒不会变。但Arslan发现自己竟险些忘记了,所谓自我还是会改变的。
如今的他,也已不是当初遇见那人时的样子,正如这模糊于记忆的地点,这荒凉于时间的古堡。
——END——
*不让分段留空不开心啊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