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山匿于水面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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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带着营业性笑容的服务员来,领走了阿方索前面一号排队的人时,手机恰到好处地响起。 

阿方索突然一下变得很不耐烦,他已经等了快一个小时,早知道会等这么久还不如包场子。 

“说。” 

电话那头是张青,她与阿方索素来交好,单凭一个音节就能得知对方心情正在不好。 

“晚上有部门聚餐,吃完之后去K歌,你来不来?” 

“我正等着自己吃好的,去个屁啊。” 

“不来当心年终奖。” 

阿方索挂了电话,一脚踢飞一个石子。他看到有人在偷瞄他,就恶狠狠地瞪了回去,对方讪讪地收回视线。 

嘴里骂骂咧咧的阿方索将排号揉成一个团,大步流星地正准备离开,撞到营业员带着新的客人上来。阿方索上上下下打量着新来的小姑娘。女孩子看上去还在上学,背着单肩包扎着双马尾,留意到阿方索的注视后,一直低着头不敢抬起来。 

“喂,你。” 

听到阿方索对自己搭话,女孩哆嗦了下。 

“你是新来的吧,几号?” 

女孩开始手忙脚乱地找自己的排号,阿方索想这可真是个蠢小妞。 

“别找了,你肯定在我后面。我有点事需要先出去,你用我的号先去占个位置,我们等会一起吃。” 

“……啊?”女孩拿着自己的排号看着阿方索发呆。 

阿方索不由分说地将那个之前被他揉的皱巴巴的排号塞给女孩,然后将她自己的接过来,团了一下扔掉了。 

“你要等我的,你知道吗?你可以先点东西,你爱吃的什么都可以,钱不用在意。但是你要等我来,我不想再排队了,你懂吗?” 

阿方索躬下身子,从墨镜的上方看一脸惊吓状的姑娘。 

“明白了?” 

女孩子点头如捣蒜,阿方索放心这才地离去。 

 

“所以……你就这样放着人家不管回来了?” 

张青表情微妙,心情更复杂。她在之前的行动中受了伤,见到阿方索的时候正满头满脸的血。阿方索看到她后拧着眉头一句话也不多说,只是默默地留在她身边等包扎结束。 

后来张青想等阿方索开车送她到码头,毕竟受了伤,怎么说都有些不便。却听说对方一定要先去吃饭,张青原本就有些头疼,这么一来好像变得更疼了。但这坐都坐进车里了,也没再下去的道理。张青转念一想自己也没吃晚饭,干脆一起去得了。 

“我这不正要去找她。” 

“万一人家走了呢?”张青问,阿方索冷笑,“就你这态度,搁谁谁不走,要是我我就不理你。” 

“她拿着我的号。” 

“是你强塞给人家的。” 

“那我们就看看她等不等,不就是一顿饭。” 

阿方索启动车,张青心想你闹什么别扭,明明是你非要不执行任务也要吃了这顿饭。然后她突然发觉车厢内有什么与之前不同,就眯着眼睛四下寻了片刻。 

“你换了香水?这款没之前的好闻。” 

“我换了车,”阿方索瞪了一眼张青,“不喜欢味道就给我下去。” 

张青笑了,后仰把自己塞在座椅上。在避开伤口的同时,尽量摆出一个放松的姿势。 

“开车吧。” 

阿方索鼻孔出气,扭动开关后捷豹XF像是迎合主人般,发出一声叹息。 

 

重新回到酒楼正是晚上的用餐高峰,阿方索很轻易就在人群中找到了他说的那个学生妹。对方脱了外套,露出粉红色的绒毛毛衣,正守着一张桌子玩游戏机。 

阿方索快步走了过去,刚走到桌子前对方就抬起了头。张青看到小姑娘的眼神来回在阿方索和自己身上巡视,立刻上前一步。 

“久等了吧,不好意思我们来晚了。下次再遇见这事儿你就别等我们了,先吃吧。留张桌子就好。” 

女孩子面露疑惑,一边手上连续按着按钮,一边迟疑地点着头。张青反应过来后差点没把自己舌头咬断,自己都在说些什么,说得好像他们原本就认识一样,哪有人还想再遇见这种事一次。 

阿方索倒是不在意,随便拉了张椅子坐下。坐下后他就开始要菜单,然后问对方都点了些什么。说话间服务员开始上菜,女孩惴惴地偷瞄阿方索,阿方索研究了片刻,似乎还蛮合他胃口,也就没多说什么。 

张青心里埋怨,这阿方索根本不拿自己当外人。自家兄弟倒还好,这人怎地对旁的人也如此这般。道上混的久的人有明显别于他人的气场,阿方索却从来不知收敛。张青想真是为难这么一个好姑娘,怕是被吓怕了只得老老实实在这里等。 

“呃,我叫张青,你想喝点什么?” 

打心底觉得女孩可怜的张青决定打破坚冰,试图建立气氛融洽友好互通的桥梁。 

“我是白茕,橙子味的芬达就好。” 

张青想,这女孩声音倒是好听。 

“先前不好意思啊,我这朋友就是这样,粗神经,大大咧咧的。但是人不错,没什么恶意。今天这顿饭我们请,算给你赔个不是,也趁机交个朋友。” 

张青只想着阿方索的不是,也没考虑到自己头上包着渗血的纱布看起来也好不到哪去。见白茕盯着自己也不回话,才猛然间想到也许自己也看起来不像个正常人。 

但白茕也不多问什么,只是滴溜溜转着乌黑的眼睛,长长的眼睫毛扑闪着,眼睛里就像落进了星。 

“成呀。” 

姑娘说,笑着露出俩浅浅的酒窝。 

 

“蛮可爱的姑娘不是?” 

副驾驶的张青揉着额头,她刚喝了点酒,本是想麻痹一下神经,想不到现在整个头都是蒙的。 

阿方索扫了一眼张青,把白茕临别时硬塞给自己的挂饰扔在后座上。那挂饰怪得很,像兔子又不像兔子,还长着一只硕大的角。张青得到了一个叫不上名字的东西,看起来像是围着围巾的狐狸。阿方索想这都什么玩意儿,但张青笑呵呵地收下了,他也就作罢。 

“我们去哪?”张青问。 

“去码头。” 

“结束了吧,这都几点了。” 

“不知道,去看一眼。吃完饭运动下。” 

阿方索一脚油门直奔码头,张青胃里翻江倒海,又不肯对阿方索说,只是嚼着白茕给的口香糖的同时在心底默默数着数。 

当张青数到178的时候,阿方索一个急刹车差点把她甩在前挡风玻璃上。张青更想吐了,她余光看到有人走了过来。 

“怎么回事,人都哪去了?”阿方索问,对方回答了句什么,就听见阿方索笑了起来。 

“张青,你还好吗?接下来我要玩个大的,你去不去?” 

张青摆手,脸色不太好。 

“难受了就下去,你可别吐我车上。” 

送走了张青后,阿方索联系到御虎堂的其余弟兄,大致了下情报。得知有警察捉了他们的小弟,现在正朝警局赶。阿方索兴致盎然。 

“我去玩玩,省的回去被人说不干事。” 

阿方索说完就扬长而去。 

 

最术从倒视镜看到有后车打了右转向,因为执行秘密任务,他也没开警车,也就没有特权让别人让路。最术本是有些不痛快的,但还是放慢了速度让对方先行。 

白色的捷豹一溜烟跟了上来,在达到与面包车车头平行的时候,却又慢下了速度,两辆车几乎是匀速并排前行。 

最术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地踩了油门。捷豹不依不饶,狗皮膏药一般贴了上来,最术唤副驾驶的同事,让他看看怎么回事。 

“没车牌,恐怕……” 

捷豹猛地一打方向盘,撞上面包车,最术坐得稳,可怜他的同事差点被闪了脖子。 

“联系警署,请求支援。” 

最术平静地说。捷豹选择的路线很巧妙,行在右车道上,又一个劲地抢道撞车。司机自是没办法腾出时间与他纠缠,而副驾驶的人又和他隔着司机,想要射击也缺少条件。 

面包车时速超过300,奈何硬件配置比不得捷豹。白色的小轿车就像是幽灵,紧咬着最术不放。 

“坐稳了。” 

最术对同事说,同事抓住扶手。最术换到五档,然后一脚油门踩到底,面包车发出不堪重负的惨叫,但还是像离弦的箭一般射了出去。 

阿方索扯着嘴角笑,这才像话,条子也不都全是孬种。 

捷豹跟在面包车的后面,晃晃悠悠保持了一段距离,同事探出查看,想要看清车主的脸。 

前方是个急转弯,最术心道危险,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来自后方的巨大冲击撞了上来。最术快速连续踩动刹车,努力摆正车身。捷豹车主似是磕了药,又打着双闪横冲直撞。 

面包车在道路上开始打滑,最术紧握着方向盘,将制动踏板用力踩到底。刹车开始猛烈抖动,并发出急促的声响。ABS系统紧急启动,捷豹再度来袭。 

“靠,有完没完。” 

同事忍不住爆粗口,开始寻找自己的配枪。就在同时,巨大的响声震耳欲聋。 

最术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额头上传来的刺痛感唤醒最术,他睁开了眼,发现一个颠倒的世界。车翻了。最术慌忙察看同事的状况,发现他耸拉着脖子,脸上都是玻璃渣。 

最术伸出手去摸对方的颈动脉,摸了很久。他想这里太吵了,也许只是他摸不到而已。他想他应该尽快离开,带着同事离开,捷豹的主人不会放过他们。 

对了,捷豹的主人呢? 

 

阿方索最后一次倒车,然后加足马力撞了上去,他看到面包车终于侧滑翻了过去,他对此表示很满意。他先是靠着面包车停了车,静静地等着,玩到现在他也不知道那小弟还活着没,不过要是条子还活着就更有趣了。 

正当他这么想的时候,司机侧的车门被推开了。然后下来了一个头部流血的人。 

阿方索哧笑了一下,想着命真硬,然后瞪大了眼睛。 

 

最术艰难地从车厢内爬出来,一抬头就看到捷豹开了远光灯。捷豹的主人还鸣了一下笛,最术不知为何觉得对方肯定心情很好。但是他心情也差不到哪去,他能感觉到衬衣下硬邦邦的,那是他的配枪。只要有它,他就什么也不怕。 

捷豹的车主似是等烦了,终于下了车。 

最术看到对方的脸后,想如果这是个梦,最好赶紧醒来。他狠狠地掐了一把自己的胳膊,然后看到阿方索走向自己。 

 

阿方索走近最术,两个人都沉默着。气氛很凝重,只有面包车冒着烟发出呼呼的声响。 

最术身上很疼,各个关节突然都跟被人折断了一样疼的他难受。但是他依旧站的笔直,直勾勾地看着凝视着自己的阿方索。他的鼻腔里充满了铁锈味,却轻易地分辨出他为阿方索选的车载香水。 

他一直以为阿方索是一个很容易明白的人,心里想什么就全部都写在脸上,清清楚楚。但现在他看不清他的表情,也就是这一瞬间,他想到了很多。 

最术想到了两个人阴差阳错的相识,以及对方强人所难的态度。他想到自己不明白为何会不拒绝,明明自己生活因为这个莫名其妙的人变得乱七八糟。而他最喜欢的是行事有计划性,最讨厌的就是计划被打乱。 

到底是为什么呢,最术想不明白。他只知道事情从那个时候开始变得糟糕了,以及从现在开始会变得更糟。 

有阴影罩上他,最术仰面,感到阿方索的手蹭上自己的脸。 

 

阿方索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所以他选择了什么也不说。 

他看到最术的额上淌出细细的血,他想就是这个人,他刚才有那么一瞬间是真的想要置他于死地,同时也就是这个人,在那次电影院的相遇后,他一直喜欢得紧。 

阿方索觉得心疼。除此之外他说不清更多的感受。他不觉得自己受到了欺骗,毕竟两个人都不知晓对方的底细。 

我就这么喜欢上了一个敌人,阿方索笑得自嘲。 

然后伸出手背,去擦拭最术脸上的血。 

 

有异响声传来,阿方索与最术同时回头,看到之前被警方捕获的黑帮小弟,正拖着一条断腿艰难地逃跑。 

阿方索眯起了眼睛,然后伸出手探入最术的衣服。最术打了个寒颤,他想到之前某个夜晚,阿方索也是这样不管不顾地伸手进来。 

最术感到阿方索取出了自己的枪,然后看到他二话不说就冲着自己的小弟射击。 

阿方索的枪法并不精准,对于素来享有“枪神”绰号的最术而言,更像是一个笑话。但最术并不觉得可笑,他静静地看着阿方索开了一枪,又开一枪,再开一枪。 

这期间那个倒霉蛋始终咆哮着,叫骂着“你这个叛徒”,最后终于被一枪射中脑袋,没了声息。 

阿方索看着最术,最术看着尸体,他听到阿方索叹气。这很奇怪,他认识的阿方索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现在居然在叹息。 

最术突然想到,原来这个人是这么柔软。 

阿方索让枪在指尖打了个转,然后枪口朝向自己,将枪递给最术。最术迟疑了下,伸手接过了枪。 

枪已经变得冰冷,最术想自己应该更早接过来才对。这时阿方索俯下身,凑在最术的脸旁,看上去像是准备吻他。最术也做好了准备,虽然现在场合诡异,但他的阿方索一向是想到什么就做什么。他想他终究会习惯。 

但是阿方索什么也没做,只是张了一下口,然后转身上了保险杠已经撞变形的捷豹。面包车开始发出可疑的声响。 

前方是开过一个转弯已经消失不见了的捷豹,后方是突然开始自燃的面包车。 

最术就这样被夹在二者之间,看着归去来时的漫漫长路。 

 

   

     

(共计4558)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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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张青打电话时候说的是暗喻。    

2.阿方索没有叛变,小弟是误会了。    

3.不接受任何描述有角色发现这个片段的互动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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