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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言流水多无情 却问谁亦负他心 ——皓水莫负

空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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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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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九的本名并不叫苏九。

名字于他而言,只是一个代号,苏九还记得那个人知道自己代号的时候,缓缓绽开的笑颜。

“九通久阿,长长久久,真是个好名字呢,小久~阿久~久儿~?”

那个人围着自己转了一圈,变换着称呼,仿佛他们早就无比熟悉。

……

苏九没有在一个城市长久停留的习惯,漂泊是与生俱来的天性,因了工作的性质,这种流动显得更加理所当然。

是的,工作。

他当初告诉那个人,自己的工作是屠夫。

那个人只是一瞬间睁大了下眼睛,继而缓缓执起他的手,柔柔烙下一吻。

“这么漂亮的手,做那种工作不是可惜了?”

可惜?

苏九困惑地看着那个人,指尖上传来温热的触感,不够灼热。

苏九恹恹地想着,有点倦。

这样的温度,完全不能带来什么感觉。工作时当那滚烫的液体裹夹着生命洇过布制手套时,苏九似乎都能感觉到脉搏的震动由强减弱。

相较来说,人体表面30多度的常温,实在可以算得上是有点凉了呢。

“小久总是这么冷呢~”

自身后搂过来的人,带着青草的香味,语气里半是玩笑半是抱怨。苏九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适应了这个人的气息,以至于他可以肆无忌惮地接近自己。

“小久的心好像不在这个世间一样。”

他将手按在苏九心口,心脏鼓动的声音传来,他闭起眼睛侧耳似是在仔细聆听。

“这么缓慢微弱,小久,什么样的温度才可以融化你呢?”

“融化——”

不经意间扫到对面花店,一大束向日葵迎着太阳开得正艳,苏九笑了笑。

“或许,种朵花吧?”

“什么花?”

“会让人,感觉温暖的花。”

当晚苏九就真的收到了一颗向日葵种子,他略诧异地看着那个人将它埋入土中,然后凑过来搂着自己听心跳。

“也种在,这里了。”

“小久,我想看到它开花——”

极低声的自言自语,却一个字一个字敲在苏九耳畔,苏九觉得心里一沉,仿佛真的有什么东西在落子生根。

……

那个人喜欢看“动物世界”,他说捕猎是生物的本能。

苏九眯起眼睛看着屏幕上的猎豹潜伏在草丛中悄无声息接近羚羊,继而忽然暴起迅猛出手,径直咬住羚羊的脖子一击致命,整个过程如行云流水般干净利落。

冬季的城市潮湿而阴冷,那个人的唇一寸一寸点过裸露在外的肌肤,空气与温度的碰撞激起一小簇火花,一切都好像慢动作的电影,苏九昏昏沉沉地想着自己工作的时候有没有这么利索。

“屠夫的话,大约是猎手吧。”

不自觉地说出声。

那个人的动作顿了片刻,绽开一抹惯常笑容。

“是么?我觉得小久,更像猎物呢~”

手指慢条斯理在身体上游走,耳鬓厮磨间寻常的对话也如情话般染上几分暧昧。

“说不定,我才是真正的猎手呦~”

苏九看着那人笑容下的眼神光影明灭,闪烁着他读不懂的情愫,与渐次炙热起来的皮肤相反,一股寒流莫名席卷而来,体内隐隐有不稳妥的警报拉响。

苏九猛地一震,右肩尖锐地疼痛起来。

“还没好么?小久的复原能力真差阿。”

唇瓣沿着肩胛骨的线条下移至后侧,最后停在那叶绿色的纹身上。

“三片叶子的四叶草,我真诧异你选择了它。想消除胎记的话,随便纹个什么更帅的都好吧?”

苏九没有告诉他也许是因为那个有着三叶四叶草的人最后找到了可以停留的地方,他犹豫着,知道自己这样的人不可能安定下来。

“小久的心到底在哪呢……?”

许是看到苏九沉默下恍惚的神情,那个人的吻落在心口处,白色的天花板旋转起来,电视机里的声音也逐渐模糊,苏九忍不住如他一般自己问自己。

我的心,到底在哪呢?

……

这个城市苏九已停留得太久,久到MORI的那群人大约不需要通过特定方式就能追查到自己,这可不是个好消息。

苏九的敌人跟他的主顾一样多,谁也说不准哪天MORI的家伙们就会拿着他的悬赏令站在他家楼下敲门。

是在贪恋着什么,苏九知道,可他不知道的是自己有多不了解那个人。

小巧的HKP7在掌中旋转一圈,银色的枪身划过一道缭乱弧线,消音器下只有极轻微地一声爆破,子弹准确贯穿那个袭击他的人的眉心。

苏九惊讶地看着他一气呵成的动作,视线再慢慢转回到倒在地上的人身上。

这不是生意上的仇家,如此不成熟的手法,根本就是刚出道的菜鸟。

他想起前几天收到的一条莫名其妙的简讯:

你以为你是谁?不过猎物而已。

“只能出手了呢,不过,原本也没打算瞒着小久。”

满不在乎的语气,就像小孩子撒谎被发现后说自己没打算说谎一样,熟悉的气息笼罩过来,那个人自身后一把搂住苏九,下巴搁在他肩侧一同打量着死去的人。

“没想到会这样的,他玩得太过火了。”

“算我看错了他吧。”

听不出是在反省还是认倒霉,那个人维持着惯常语气抓着头发自言自语着。

有太多的疑问在苏九脑子里旋转,最后却挑了最无足重轻的一个。

“他跟你,什么关系?”

苏九觉得自己的嗓子有点干涩,说出口的声音无比机械。

“嘛~现在没有关系了。”

“你——”

所有的话生生吞回,苏九看到他露出惯常的笑容。

“物以类聚,小久如果认为自己是屠夫的话,那么,也只能吸引到屠夫吧~”

事后苏九觉得,那大约是他人生中最狼狈的一次逃离。

……

罗斯托夫的冬季寒冷而干燥,这里却种植着大量的向日葵。

从那座东方城市离开的时候,苏九没有带走那盆向日葵,那颗种子已不会再发芽,而那个人,自然也看不到他想看的花朵。

刚到的时候因为不适应,苏九夜夜蜷在床上睡不着,只能在黑幕中睁着眼睛守到天明。而某一天的清晨,当他带着疲惫的困顿拉开大门时,却看到门口摆放着一盏小小的蘑菇状夜灯。

他想起自己曾经跟那个人说过,有着三叶四叶草的少年看着雨帘中的万家灯火对另一个人说:窗外那么多盏灯,却没有一盏是为我而亮。然后,那个人送了少年一盏灯,告诉他可以自己为自己点亮。

苏九把夜灯放在床前接通插座,黯淡的荧光笼罩着床头一隅空间,光线无比柔和。

抬手覆上右肩后侧,透过布料似乎仍然可以摸到皮肤上狰狞的纹路。

那天之后苏九自己烫掉了纹身,灼热的痛感使他近乎昏厥过去,可苏九却能感觉到自己心里一层层结上寒冰,如同奥伊米亚康终年不化的冻土。

终是没有什么值得融化的必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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