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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娄宿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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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娄宿三即白羊座α    

☆写,写不动了ry 那就先卡了吧(……    

☆一天到晚不是睡觉就是玩猫.jpg    

    

    

    

行李箱想必是造得很早,没装哪怕一个滚轮,把手也老旧得很,此刻由一双细瘦的小手提着,行将朽木的零部件直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来访的旅行者,光天化日之下看上去不过十岁出头,眉眼精致,有点雌雄莫辩的意思。祂倒是不担心老古董会毁于自己气力不足,放任木制箱体一次又一次险险地掠过地表,走,走,停在一栋老洋房的后院外头,像是被池中锦鲤吸引了注意力。    

塘里的鱼乃血肉之躯,百年时光尚不足以这个族群进化或是变异,如今的它们也只顾着甩动尾巴,搅起一池波光粼粼。日光忽地刺进祂那洋红色的眼瞳里,器灵便连眼睛都闭上了,仿佛闭着眼睛观景也能算是一种雅兴。匣就这样津津有味地消遣了好一会儿,直到有好心路人看不下去,过来和祂搭话,这下祂就得空出两只手了,放下箱子,先指指自己的嘴巴,食指交叠比个叉,再指指自己摊开的掌心。好心人是真的有副热心肠,这个戴眼镜的小伙毫无防备地把右手交给祂,叫祂一时没忍住弯了弯眼角,轻轻地在上头一笔一划地写字:【望物归原主。】    

然后祂递出一个烧毁了大半的樱纹布面御守,放进意识稍稍模糊了几分的年轻人手里,这就再度提起箱子、打算走人了——如果没有那小学徒的师傅正好找过来的话。    

王嘉轩是正儿八经的文物修复专家,一毕业就投身事业,在上博干了小十来年,快搭上了年龄的三分之一,以至于染了点职业病,手不得闲,上班捏泥下班揉面,“小王煎饼”一度攀上该区小众点评首位。虽说论清净师资历,他也就自己这一代,家底还没有一指深,但带个半生不熟的倒霉小伙,四舍五入倒也能当一个半人使。时江其人,着实天赋异禀,明镜蒙尘的物件不来招惹他,他也能凭自己本事上赶着给人家送菜,作死如信手拈来且浑然不自知。要不是老王去年捡他捡得及时,他早就成个久寻不着的失踪人口,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在魑魅魍魉横行的街头了。    

好消息是这一次并没有严重到性命攸关,小江就是被兜头下了一层朦胧的暗示,抹干净就没事了。王嘉轩一手拽着自家弟子,一手拎小猫似地拎起小箱子(和祂手里的箱子),回到外观看起来和老洋房无异的徒然堂里。匣识时务地未做任何抵抗,四肢全都安分地悬在半空,只拿眼珠子到处乱瞟。建筑物内部空间的实际大小出乎了祂的意料,用于迷惑无关人士的阵法也设置得精妙,再加上——祂果然找到几只“眼睛”,在天花板的角落,半球体外壳里头,铜线和金属片正不知疲倦地运作着。这些个玩意儿,光看构成成分或许很接近祂所擅长的领域,然而它必然是个费电且科学的主儿,业务范围八竿子打不着一边。综上所述,这座工坊技术卓越、堪称完美,一时半会儿找不出破绽,可做突破口的备选项又超纲了。匣还没想出接下来要怎么个所以然来,揪着祂的(没那么老的)老师傅已经放开了祂,祂便顺势而为,悄没声地落到地上,站稳、背挺直了,不忘冲这家古董店的主人小姐露出一个乖巧的微笑。    

最终,匣被罚手工抄写五十遍《器灵安全知识教育》最新修订版。惩戒如此之轻,首要原因是祂确实干净,毫无浊化的征兆,没有恶意,也没做坏事,真的只是过来上交一趟别人的遗失物,拿人类的经典比喻来说,就是特意前来“交到警察叔叔手~里~边♪”。当然,用的手段多少试探了下所谓器灵不可危害人类的边界,但受害者本人强烈表示希望宽大处理。    

“这孩子就是不太懂。” 以时江现在的年纪,得翻上一倍,才算差不多够上对方所背负的历史的零头;他理智上不是不理解,只是仍要这么说,“至今为止祂都是断断续续地醒来睡去的,不清楚哪些能做、哪些不能做也很正常……希望缪小姐能够给祂一个学习的机会。”    

难为这倒霉孩子全须全尾地长到十九岁,想把他包进小笼的狂百器没遇上十个也有八个了,一颗心还是单纯真挚得很,愿意向陌生而非人的存在释出善意。王嘉轩拍了拍他的后背——时江的脑袋实在太高了,他得稍稍踮脚才能摸到。至于缪小姐那停留在约莫十七岁的身高,就更不用说了,且她为人温文尔雅,断不会在人前失了礼数。可该叮嘱的还是要讲两句,话到了嘴边刚要说出口,她突然转过头,恰好看到孩童模样的器灵将手指从颈间锁孔中抽回来。小箱子白皙的指尖留了一圈更白的浅痕,像是外力作用于远比其坚硬的物品上留下的,轻轻一搓便恢复了原样。祂回望过来,眼睛里一汪洋红无辜得快滴水。    

匣无论如何都说不了话,那么刚刚那声嘶力竭的“打开!”,就不会是祂发出的声响。    

     

旅行箱在徒然堂滞留了一个星期,在此期间,祂没能跟着店员学会怎么修电脑,但是总算懂了如何查询国内最大搜索引擎,收获了许多可以但不必要的知识。毫无节制地上网冲浪害祂头晕眼花、眼球酸涩胀痛,只好依依不舍地闭起眼睛,拿好这万恶的电子产品,扶着墙壁往大堂方向慢悠悠地摸过去。祂有问题想要请教缪小姐。    

方CC在早些时候敲开了正确的门,焉知非福地成了被徒然堂正式招待的客人,此时正研究着大厅内的装潢,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耳朵边先炸开了小空的惊呼,这才发现自己戴着智能腕表的那只手,被个半大不小的孩子捉住了。来人直直地把腕表凑到自己面前,眼睛里头甚至泛起了点血光。匣自己也察觉到了异状,狠狠地闭上眼睛,但又准确而熟练地在残疾人士辅助软件里盲打起来。【这是你做的吗?你是】语音播到一半就被祂手动掐掉,没有脾气地用平缓的电子音念下一句,【死者复活已经实现了吗?】    

“是我做的。没有。” 程序真正的开发者基本没上过台前,哪里见过这么热情的阵仗,按着提问顺序僵硬地回答完,背书似地讲下去,“‘风之电话亭’只能用来模拟死者,并非让人死而复生,但它能给人们带来真实的安慰。”【所以是假的?】“不完全是。”【我不明白。】    

小箱子还拽着人家一条胳膊,但即便是单手操作,祂的动作也很利索,把一篇介绍产品的推文拉到前台亮给对方看,不明白得很是理直气壮。在祂的时代,魔法与巫术的黄金年代,有女巫以血浇灌人造精灵,同样有天资上棋差一着的炼金术士去当弗兰肯斯坦,用尸骸缝合怪物。但从没有谁能唤回已逝之人,躯壳、精神以及最重要的——【一个独立且完整的灵魂。可这个明明全都具备了呀。】祂想道,没有打出来。    

九年义务教育加高等学院深造,方CC自然不可能凭空猜到这等怪力乱神,倒是光看页面排版,他就知道这是哪篇文章,毕竟里头有一个人设欺诈的李肖樊羽,令他不想也得印象深刻。这个满腹苦劳的男人隐隐感到一种将来会伴随他很久的头疼:“但是……”    

“大姐姐——” 小空想甜的时候嘴有十分甜,看匣长得好看,直接上十二分甜,把方CC腻得没声了, “我确实是被他创造出来的!除了我之外他做了好多,但都没有我这么活灵活现!我厉害吧!!” 【很厉害。】匣为表诚恳,同一句话又毫无起伏地复读了三遍,然后祂转向头还大着的方CC,继续祂不讲道理的狂轰乱炸:【他说的我明白了,你说的我不明白。你能复活百年之前的人吗?】    

严谨来说,若是要追溯到实际存在的先祖,那这个过程便会稍稍触及伦理,即存在冒犯到人家的生物学后裔的风险,有被提出诉讼的隐患,然而在思及这些顾虑之前,方CC一反犹犹豫豫的态度,可以说是给出了他自进门以来最为坚定的一个回答:“能做。”    

【好。】匣无声地笑起来,还是没放开他,只回过头,向着不知何时已经站在海棠窗前、静静地旁观他们闹腾的缪小姐点头示意,【我想跟这个人契约。】    

“在此之前,应该有很多事情要事先告知这位先生,让他了解清楚,对不对?” 缪小姐可不管小箱子两眼放光、一副恨不能直接把人拐出门的迫切姿态,温婉贤淑地伸出手指弹了祂的脑壳,把祂从方CC手上摘了下来,放在边上罚祂站,“您好,欢迎来到徒然堂,我是店主‘缪’。”    

二零六五年,网友还是会在注册账户时跳过用户须知,方CC替互联网公司打工,又时常被李肖樊羽塞一些,灰色需求,当然是不会快进到直接在契约书上签名。他一条一条地读过去,大部分内容和缪小姐的说明完全符合,唯有契约中的第七条——按理说这是由匣,刚刚成为他新项目的构想人的孩子提出的——写着有点奇怪的要求:【如果出现了能够将匣打开的存在,则契约无条件终止。】    

“不是到我做出——” 他回想了一下那个有点拗口的外语名, “洛斯塔·格罗夫纳为止吗?”     

【不是。不完全是。】而祂直接抄袭对方先前的回答,不做详细的解释,就巴巴地看他,【你不签名吗?】    

方CC不动声色地看回去,仔细打量祂,说冰雕玉琢就夸张了,但匣的容貌胜在自然天成,有种未出尘世的懵懂,让人怎么看祂,怎么不觉得祂能有什么坏心思。最多就是祂不懂,没人教过。那就算了吧!老实的程序员自行合计了一下,这次是器灵有求在先,那多半不会中途跑路,而且要真的做出来了,技术也可以应用在他自己的产品上。代码存在自己的脑子里,匣也卷不走,他最多亏点钱,那就算了吧!方CC把自己的本名签上去。    

大约一个半小时后方CC就开始后悔。缪小姐跟他把消费者权益掰扯明晰,箱子却没有这个自觉把自己的特性说明清楚。车子好不容易堵到自家门口,祂已经迅速地长高了约三十厘米,两条长腿嫌没地方放,搁到了后排座位摆着的本体上,高跟鞋跟在尺寸变大了两码的箱子上咚咚地敲。    

【我没有性别。】祂后知后觉地跟小空纠正,用的是智能腕表内置搭载的同一款辅助软件,合成电子音也是同一个,【你喊我姐姐是不对的。】    

“美女就是美女!” 电话亭义正言辞,“美女还分性别吗!”    

“要吵进屋再吵。” 方CC累了,困了,饿了,“劳烦移下尊驾,我要锁车了。”    

     

古董箱被随便地闲置在储物柜最顶层,和常见北欧风格(也就是说简约蓝白两色)的智能家居面面相觑,以免每天变大变小地挤坏了东西。匣不必与笨重的那个自己白首不相离,开开心心地解放了双手,到家第一天就先算着风水方位,在墙面地板上刻了好几道鬼画符……嘘,小点声,方CC还没发现呢。当然,发现了也没辙,俩熊孩子一个是他甲方,光在那坐着就像是在催进度,一个是他祖宗,掌握了他从银行卡到付款宝的全部支付方式。他想管也管不住他们。    

“我需要尽可能多的数据……”一看到匣嘴角微笑的弧度没有发生变化,方CC就知道祂这是没听懂了,“就是和洛斯塔有关的东西……一九二五年……比如说她的相片?”【我没有。我有她的笔记和书。】“可以,能用,就是要这一类的东西,知道多少就给我多少。”【我应该写在哪里?】“你用手指头往终端上戳吧,就那块板子。”【没有问题。】“等等,如果是笔记,那还需要结合对应的原文分析她的思考方式……你知道怎么换笔刷吗?”【比耍?】“呃,小空。”    

故意沉默到现在的电子幽灵,应声投影出来一个鼻子翘到天上去的六岁小孩:“哼~~~”“……好吧,清明节法定假期,我带你们出去踏青。”“好耶!!”【好耶!!】“所以东西早点给我。”方CC下达完任务,准备回屋去任劳任怨地远程加班,刚要走,匣长长的反射弧终于走完一个完整流程,慢悠悠地补充道:【虽然没有相片,但我知道洛斯塔长什么样子。】“……她不是在你意识成型前就过世了?”【但我知道。】“也行。”程序员放弃深入思考,中止当前进程、空出CPU去回忆到家前框架搭到了哪里,“我找个软件,你来还原,不懂的地方问小空。”“我们要去植物园看樱花!!”“好,看,看大把的。”    

书房兼工作室偶尔兼卧房的门颤颤巍巍地关上了,匣和投影小空为胜利击掌。一具身体没有影子,一具身体就是影子,只是模拟互动功能运作良好,啪地发出一声轻响,祂们便笑得很快活。    

匣长得再像个人,祂也缺乏食欲、不需要睡觉,大部分生理需求直接划掉,尤其是在与方CC契约之后,祂有了足够多的时间和,能源……?很少感到疲累,那确实就理论层面而言,不论是什么技术祂都能学会,并灵活地运用起来。方CC有那么几次想到,要是李肖樊羽等一干资本家发现了器灵这笔资源,职场内卷便没有人类的一席之地了。只不过,照这么说,唯一值得可惜的就是小箱子在用眼上多有不便。时隔百余年的笔迹,祂能轻松愉快、完全且彻底地复制字母间距、下笔轻重等等人眼难辨的细节,然而祂不能长时间地面对屏幕。等数据收集进行到了还原样貌的时候,祂干脆看都不看了,执着于摸着黑来勾勒描摹逝者的脸。也的确给祂磨出了一张端正秀丽的女性面孔,能用,方CC也就没质疑,他不管那么多,满足用户的需求排在第一位。    

第一版洛斯塔·格罗夫纳的建设工时总计耗费十七天,以成熟的流水线人工智能搭建体系的实时市场标准而言,这速度慢得已经足够拖没两轮融资了。方CC从个人的角度评析了一下数据匹配结果:聪明的女人,享年二十岁到三十岁之间;遣词造语多用严谨的书面语,即接受过所属年代的良好教育;但还是存在局限性和封建成分,她看的全都是些稀奇古怪的古书;有着理性而效率的思考方式,这让她在做出一些决策时的态度堪称无情;根据笔迹习惯可判断出有隐疾,可能在右眼。此外,他觉得她还有些孤独,提交上来的全部书面数据里,她没有提到过除自己之外的任何人。不论如何,这就是他目前所能做到的最好了,接下来的调整,就要根据甲方反馈继续挑战极限。“如果你准备好了。”他对小箱子说,语调到底还是有点紧张,“我就启动了。”     

洛斯塔·格罗夫纳如同黑蝶一般翩然出现,漆黑的裙裾层层叠叠,勉强能够看到纤细白皙的脚踝藏在织物的阴影下。她的乌发长度及腰,到了发尾反而有些自然卷,五官肤色具备亚洲人种特征,尤其是眼角上扬的弧度,瞳仁却是碧绿碧绿的,即便嘴边挂上了笑容,眼里也没有笑意。“我的名字是洛斯塔·格罗夫纳。”预设让她只与需要她的那个存在问好,“很高兴认识你。”    

而匣只是缓缓、缓缓地摇了摇头。祂没有做出失望的表情——就好像祂其实从来没有期待过似的——仅仅是一如既往地微笑着,有条不紊地用软件发声:【这不是洛斯塔。】    

“你觉得哪些地方需要完善?”【说的话不对。】“应该是什么样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现在这个不对。】“……那这样吧。”方CC经验丰富、情绪十分稳定,“现在的这个是我们系统数据库中匹配度最高的虚拟人格,我会在这个基础上再手动修改几个版本,你再验收看看。其他的地方没有问题吗?”【我不太清楚。脸和身体没有问题。】“啊,嗯,好,行。”    

倒不如直说他做的地方都不行。方CC不明显地叹了口气,他知道对方没有恶意,毕竟匣可能连恶意是什么都不明白。然而当他在此之后的发挥也不尽如甲方意……这就有点难捱了,就算是他也难免在反复碰壁后垂头丧气,正当一鼓作气的耐心和毅力开始经受考验的节点,李肖樊羽上门来耍他玩儿了。    

    

小箱子那不时奇诡地迟钝一下的脑袋,也很快理解了这个有空没空上来坐坐的家伙,一旦出现基本上就没有好事。祂曾认真问过小空:【这个人是坏人吗?】“不是。”【这也不算坏人吗?】“嗯。”小空耸耸肩,“至少方CC说他不是。”【那】电子音顿了顿,【那样也好。】“为什么呀?”【他这样也不算坏人的话,洛斯塔肯定也不是坏人。芙洛丽亚是个好人,我不想她的爱人是个坏人。】“谁呀?”【帮我编头发的人。】    

这是匣第一次提及过去。倒不是祂刻意隐瞒,主要是从没人问过,祂又不方便宣之于口,就只有沉默一直拦在百余年的时光之前。当然,实际上并没有那么久,祂多则几十年、少也要十几年才会醒过来一次,每次又不会长过一年,说他才和人类的青少年差不多年纪,也算不夸张。器灵把自己头上一圈细细固定住的麻花辫展示给小空的摄像头看:【每次我醒来,她都会帮我编头发,说这是她唯一会的编发,也是她最喜欢的。她每次编完都很开心的样子,所以我也喜欢上了。】    

如果有谁旁听这段对话,哪怕是一心只读编程语言的方CC,听到这里也该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了。要是再进阶一点,换个清净师,或者在清净师之中都算尤其特别的某一支,可能在祂提起名字的时候就已经提高了警惕。然而,唯一听到了这些话的是小空,电话亭并不在乎世上是否真的存在从摩登时代延续至今的噩梦。“你说的——”匣转过终端,把具体的名字和其中文翻译亮给小空看,于是他这次念得字正腔圆,“‘芙洛丽亚’。她是你的‘妈妈’吗?”    

由于面部动态展现的限制,投影此时的神情甚至严肃到有些空洞。可匣对此无知无觉。【为什么?】祂单纯地对这个问题感到困惑,【我从徒然堂那里听来,器灵这样的存在形式,是不会有父母的。她不是我的母亲。】“啊,我不是这个意思。匣姐姐,叫芙洛丽亚的那个人,会和你一起玩,会一直陪在你身边,会爱你,对不对?那她不也,不,她就是可以被称作‘妈妈’呀?”    

【要这么说。】打完字,匣轻轻地拨弄自己卷曲柔软的发梢,【洛斯塔更接近我的‘母亲’。】    

毕竟祂不会一直和芙洛丽亚在一起,就比如现在,祂也不知道她此时此刻正身处何方。但不论如何,洛斯塔·格罗夫纳却是一定在的。不论祂是清醒着,还是又陷入了长长、长长的昏睡,甚至在祂的意识真正成型之前,这个祂未曾谋面却熟悉的女人都在。只不过近在咫尺、触手不及,黄粱一梦也做不得。小箱子清空终端上的输入界面,想了想,难得主动换了个话题:【衣服还要换吗?】“换!来来来,匣姐姐,今天的这个角色是我们上次看的——”    

平心而论,红袖添香算是比较大众款的白日梦,可俩活宝花方CC的钱给方CC添的是堵,还添得不亦乐乎。方CC平时不把匣当异性,因此放祂在家,也就放了,不会有私人空间被侵占的不适感,然而一旦小空特意把祂扮成女性,就总感觉有横空一道“金屋藏娇”贴到他脑门上,尽管心里知道得清楚,人也还是不自在——要是连在家他都呆着不自在,他还能怎么办呢?他还有哪里能去?这问题提给小空,小空不懂,提给匣,匣还要反问,光自己搂着,又头疼。苦劳人洗漱的时候把很久没剪的刘海捞起来,目测了一下发际线,重新拿起手机去清办公软件上的未读消息。他看到未定日程里有一项没什么印象的记录,在清明节,这才回忆起来还有踏青这回事。唉!答应了的事也不好糊弄过去。小空肯定记得比他清楚,若是反悔了,也不知道他还能从互联网的汪洋大海中挖出哪个年代的非物质文化遗产纸片人美少女给他惊喜。他承认,他怕了。    

“出门在外时不要单独行动……”“我会好好照顾匣姐姐的!!”【请放心,我会和小空结伴行动。】“我的意思是你俩都要尽可能待在我的视野范围内。”清明节当天,方CC在车载系统自动锁好车门车窗后,又手动确认了一次,“不要乱跑,不要乱摸,不要吃地上捡的东西,不要跟陌生人走……”“我们又不是小孩子啦!”【我们两个加起来已经可以退休两次半了。】“会狡辩的就是小孩子,带你们出来了就听我这个大人的。”    

他们被小空催着、马不停蹄地赶往路旁栽满了花树的大道。如今自然的就是物以稀为贵的,园内的樱花都是实打实的真货,又正当花期,粉粉白白、漫天如云。方CC心下一宽,看得入迷了一两秒,就在这一两秒里,匣灵活轻巧地踏着树干跃上树梢。今日阳光明媚,祂的体型便偏向年幼的孩童,站在枝头竟然没有把花枝踩弯多少。祂眼疾手快地挑了这颗樱树上开得最好的几朵,毫不犹豫地折下来,捻在指尖,然后微微垂下头,看着树下目瞪口呆的方CC,颇有些得意的样子。    

【我看到空之电话亭的活动推送了,在今天给逝者准备鲜花是你们的习俗。】祂把花别在小空的终端的空隙里,只单独挑了一朵戴在自己的鬓边,跟方CC补充说明,【请放心,不是所有人都能看见我,除了你之外是不会有目击证人的,不会被骂,也不会有罚款。】    

想这么多还不如一开始就别干啊!!方CC想喊,但喊出来一点好处都没有,还会被路人行注目礼,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的,闷得发疼,害得他腰都弯下去了几分。也不知道这么个捂胸的动作触到了什么神经,匣脸色猛地一变,祂简直是砸下来一样撞进他的怀里。再轻的人,落地的势能也不会减,撞得方CC这回是真的眼前一黑,火气也起来了。然而,在他真的不管不顾地骂出声之前,他突然反应过来,这个自见面以来就一直在笑的孩子,现在一动不动地扑在他身前,是在听他的心跳。确认了他的心肺功能平安无事,那张失去了表情的惨白面孔上,才重新有了点颜色。    

【不是亲手杀害的生命不能算献祭,所以不折下来就不能送给小空。】软件修成的声音语调和缓,并不能把祂的情绪恰当地表达出来,平白添了几分足以引发恐惧的失控感,【你不舒服,我们就回去吧。可以吗,小空?】“我没关系的,匣姐姐,谢谢你。”电子幽灵也被吓了一大跳,被祂这么一搭话,下意识地把求助的目光投向自己的制作者。后者事到临头也只好硬着头皮接下来:“我没、没什么大碍,但,呃,下次就不要再爬树摘花了好吗?”    

匣点了点头,答应了,又一次无声无息地笑起来。祂笑起来还是那样的天真、可爱,且纯粹,在随风纷飞的落英之间,深邃得像幅工笔美人稿。摆着看还行,到底是不该把人从画里拿出来。方CC跟小空悄悄对视一眼,电子幽灵负责跑马,程序员负责闭嘴,慢腾腾地,他们走完了大道,转入小径去看附近的其他展馆,这段小小的风波,也就被他们不动声色地抛在身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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