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鼠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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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制的小梳子上没有雕刻过多的花纹与装饰,毛糙卷曲的头发缠绕在木齿间。显然这把梳子的主人并不在意自己的头发究竟如何,或许对她来说有着比自己头发更重要的事需要关心。但是基兰没有机会去询问她。

简陋的长屋里空空如也,他站在最里侧的地方,这里的主人们只用一堵半长的矮墙加上几片帘子便围成了他们的起居室。干草铺成的床铺虽然简单,但却干净十分,它们的主人将它们收拾得整整齐齐,基兰看不到一点灰尘或是杂乱的草叶。而那把梳子就这么无人问津地躺在其中一个床铺上。

基兰是从屋顶翻进这座长屋的,他在长屋的中段落脚,没有完全熄灭的火塘和干净的床铺告知了他这里仍有人居住的信息。

住在这里的会是什么人?女人……基兰拿起那把梳子,深色的发丝挂在上面,不是银色。她是久居此地的居民还是也因为圣战前来的外来人?但是既然对方不是他要找的人,那他纠缠这些事实也只是浪费时间。但他还来不及放下那把梳子,屋子里悄无声息的宁静被骤然打破,他的全身因为这只破碎的瓶子本能地进入警戒状态。

有人来了。

先是门板发出悠长的呻吟,而后是金属的摩擦声。对方穿着盔甲,摩擦声不止一处,他想起阿诺德•亚尔曼,这是个和那人一样全身身披重甲的人。脚步声沉重而缓慢,听起来像是个男人。

他屏住呼吸藏身到矮墙后,来人的脚步停在长屋的中端,也就是那个火塘处。紧接着是锅碗的碰撞声,他是这个屋子的主人?住在这里的是战士,还是个佣兵?发出声响的人完全没有离开的意思,火焰燃烧起来,水被舀进容器,很快锅也被架上了火塘。

这间屋子唯一的窗户在外面,无论基兰接下来要采取何种行动都无法避免和外面的人打上照面。他小心地将帘子撩开一道缝隙,打算先观察外面的情况,却不想那人的视线从他头盔上眼睛处的缝隙中投出同他撞了个正着,原本被对方拿在手中的瓷碗几乎是立刻朝他飞来。

基兰立刻躲到矮墙后,盔甲之间激烈的碰撞声几乎和瓷器碎裂的炸响一同响起并以极快的速度向他逼近,他从腰间拔出短剑,构成帘子的粗陋布料发出垂死的撕裂声,穿着不知名家徽披风的骑士好像传说中攻破城门的巨人一般闯了进来。在那看似坚固的盔甲上存在着一处致命的弱点。基兰杀过很多这样把自己穿得像个铁罐一样的人,对方身高与他相近,他不假思索地瞄准那头盔上的缝隙——后面是骑士用来窥视外界的眼睛。

只不过对方同样经验老到,被扯下来的布料这次被抛向基兰,但基兰只是弯下身躯躲开避免陷入同那碎布的纠缠,从始至终他的视线都不曾离开对方身上,这下他又逮到了头盔下同脖颈处的缝隙。

他的速度很快,骑士没有拔出长剑的时间,便只能立刻后退同他拉开距离,基兰的短剑只来得及在他的头盔上留下一道划痕。

“如果你想说‘我才是这儿的主人’,那你可别把这句话说出口,”骑士说,“因为这是我的台词。”

“你住在这儿?”基兰瞥了眼身后那张之前放着木梳的床铺,“你一个人?”

“听你的意思我还有个室友?”趁着距离被拉开,这次骑士拔出了他的剑,“哈哈,你说得对,我和我妹妹住在这里!你杀了她对不对?!”

“莫名其妙。”尽管基兰并不知道这里的主人究竟何许人也,但至少一定不是这个骑士。他拔出另一把短剑格挡住刺来的长剑,同时另一手刺向对手盔甲的缝隙,只不过这次被对方的盾牌挡住。

“我知道的,你这样的小白脸最会说花言巧语,和我说说你是怎么哄骗这里的小姑娘给你开门的?”

“真遗憾,我来的时候这里半个人都没有。”既然对方也不是这里的主人那基兰也失去了和他急促纠缠的心思。黑麦粥在锅里翻腾,气味随之在这间屋子里翻滚。真是有闲情逸致。他瞄了眼身旁墙上的窗户,没有锁,距他只有几米远。基兰已经开始在脑内规划逃离的路线。

“哦,没准和我一起住的其实是我的双胞胎弟弟呢,你喜不喜欢男人,要不要我介绍你们认识一下?”说着西多尔再次举起剑。

他妈的神经病!事已至此基兰已经懒得再去听他的随口胡诌,他没有接住这一剑而是闪身躲开,直冲窗台把住窗户的边缘翻身撞开半掩的窗户飞速离开了这间房子,把骑士和他“真没意思”的抱怨统统留在了身后。

  

手工行会建立的学校今天无人开展教学活动。基兰甚至怀疑这里在圣战降临后是否还会正常地履行教书育人的职责,还是说这里的需要学习的课程早已更改?而看到他的身影时教师与学徒只当他是二楼的那些众多租客中的一个,没人对他的脚步加以阻拦。就连楼上狂欢似的喧闹声这里的人们也颇有默契地视而不见。

圣战降临后不只是这个镇子……基兰去过的每一处城镇几乎都死亡与痛苦的狂热所笼罩,正常已经不复存在。似乎只有还把持着所谓正常的他才是不正常的。

还是说他也早已崩溃,现在只是一具模仿着活人的尸体?

但那又如何,活人拒绝死亡,死人却并不羡慕生者。没准远处的喧闹就属于一群尸体,他们热烈地庆祝着永远不会到来也永远不会结束的死亡。基兰不想加入他们,死人的疯癫令他厌烦。

地面上的血迹为他指出了一条路,他推开这扇门,门后的房间了无生气,血迹在窗前断掉,他走去将头微微探出窗户,发白的地面上鲜红的血迹指示了那个可怜人的身形与踪迹。看来这个人剩了一口气,足够他逃离这里。

除此之外这个房间里空荡荡的床铺,椅子,看起来像是男人衣物的布制品,没一样能引起他的兴趣。

前往另一个房间的路上他途径那处狂欢之地,喧闹的源头,门后堆积如山的尸体印证了他的猜想。一群疯子。基兰继续向前走去,直到他找到了一间安静又没有沾染过血迹的房间。

说是没有沾染血迹或许不准确,倒塌的桌椅和角落里的血点向他无声地控诉了一场争斗,但至少没有之前的房间被一道漫长的血路横贯来得令人触目惊心。比起那个满是血腥味的房间这里要更适合休息,基兰相信在别人看来肯定也可以得出这个结论。

他想起在城堡的那个陷阱,尽管他仍不知道设下那个陷阱的是谁。他已经受够被当做猎物追逐的生活,他得想个办法让自己变成猎人。

同样设下一个陷阱就是个不错的办法。

好奇心是人类的天性,这是宙斯给予人类的原罪,就像潘多拉打开灾厄的木匣,或许也会有人迫不及待地想要给自己来上一场鲜血淋漓的偶遇。

倘若这里只有一堆衣服确实足够扫兴,但是基兰愿意给下一个人添加一些乐趣。他在箱子上设下机关,用细线将从箱子里找到的小刀和箱子固定在一起,只要有人打开箱子就会收到这份特殊的“礼物”。

接下来就是等待的时间。他离开这个房间转移到隔壁的一间上了锁的房间,这里的摆设都大同小异,但至少在远离狂欢与鲜血的地方他能够片刻地从死亡与现实中解脱出来。他没有在床上躺下,而是坐在椅子上抱着双臂,轻轻合上眼皮。现在还是白天,痛苦没有降临,这个饱受死亡折磨的人因此可以得到短暂的喘息。

他在许久以前的夜晚也是如此毫无负担地悄然入睡的吗?基兰对以前的记忆感到模糊,剩下的只有和比安卡那些记忆越发明晰……即使他烧掉了他们的记忆,亲眼见证了被毁灭的故居,然而那道银白色长发的身影却挥之不去。

基兰。她微笑着,声音像是轻柔的绸缎。

基兰……她柔软的手指抚摸过他的脸颊,用同样柔软的声音呼唤他的名字。

基兰,她留在他记忆中最后的声音有些颤抖,我爱你。

痛呼声从隔壁传来,基兰睁开眼睛,金色的眼眸中没有爱,没有回忆,没有清醒。该回到现实了。

  

基兰在过去三年里有过许多临时的同行人,他们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活人有死人。这个年代死人太多,尸体太少。死不掉的人和不想死的人一股脑儿地被神塞进世间在地面上游荡。这是个所有人都成了亡魂的时代。基兰从没想过要费心去记那些人的模样与过往,他们在他日后的生命里就和每晚的死亡一样都是行色匆匆的过客,巨大的空洞吞噬着人们,直到他们只剩下自己或是神明。

因此在看到那为自己的到来兴高采烈的少年时基兰的内心一时是错愕的。如果不是那把劈来的弯刀他会真的被对方的热情唬住,好在对方没有掩盖自己真实意图的想法,经过之前的相处,他也已经知道这个满嘴谎话的小东西远没有看上去那么人畜无害。

“没想到你这么欢迎我,”基兰架开对方的弯刀,莱昂暂时同他拉开了距离,“让我猜猜看,排除你忽然信神的可能,买我的命的会不会是个女人?”

“女人。”莱昂向前迈出一步,继续挥出自己的弯刀,与基兰的短剑再次碰撞出尖锐的鸣叫,“继续说啊,看看你还知道些什么?之前你半个字都不肯给我说,现在该补交一下陪同费了吧。”

对方的答案和态度终于让基兰在踏入这个城镇后第一次露出由衷的笑容,“好啊!我来猜猜看,她是不是长得很漂亮,有着一头绸缎似的银发,最会说些甜言蜜语?怎么样,她有没有让你着迷?”

这个金发的年轻男人微微眯起眼睛,像一只猫咪在暗处打量他的猎物。基兰几乎要冷哼出声,没有一个男人不会被比安卡·布鲁特迷惑,她像对他那样,抚摸过那些男人的脸庞,用轻柔的声音哄骗他们的耳朵。

他不想知道他们上没上过床。

于是在那些男人会说出更多会惹火他的话之前他割下他们的舌头,将他们拖在狂奔的马后让他们的脸和胸腹在地面拖行出同他们的惨叫一样绵延不绝的血迹,直到裸露的骨骼下无法再发出任何声音。

“哈哈,”莱昂笑出声来,他甚至放下了自己的弯刀,“你说得对,她确实有魅力极了。不过我可是第一次,你呢,基兰?你像我这么大的时候有没有和像她那样的美女上过床?”

我确实应该先割断他的舌头。

“如果你想知道,”基兰的声音已经开始接近于野兽的低声咆哮,“我对你的劝告是管住下半身和你的舌头,因为接下来你会因为你的胡话而倒大霉。”

“不好意思,说胡话大概是我的天性,不然的话那也太无聊了。老兄,你不觉得自己的生活因为我的小玩笑而多出了一些乐趣……”在他说完这句话的最后一个字之前基兰的短剑已经直冲到他的面前,他堪堪用弯刀挡住这次攻击,剑刃之间摩擦出火花,金属冰冷的摩擦声在他们耳边炸响,直到短剑的护手也撞上弯刀,用短促的声音宣告这次交锋的结束。

这个距离太过危险,莱昂的脑中警铃大作,对方身高和力量都在他之上,武器的攻距也比他要短得多,现在这个距离对他不利。但是在他的下一步行动之前天旋地转已经先一步而至,当他的身体撞翻了桌椅,脸上加剧的疼痛和眩晕才慢人一步地提醒他:他刚才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拳。

在这个金发小子再次开始吐出他的那些胡话之前基兰先一步走去掐住他的脖子,他像要处理一头待宰的羔羊一样按着莱昂的脖子将他压在地上。掐着对方脖子的手向上移动捏住下颌骨逼迫对方张开嘴。

“你说我该怎么让你和你该死的舌头说再见?是直接伸进你的嘴里绞个稀巴烂,还是从这儿,”短剑锋利的尖端在莱昂下巴后面游走,激起了对方皮肤上的鸡皮疙瘩,“直接从根上干净利落地给你来一刀。”

我看你想给我来一刀的地方不是这儿。只可惜莱昂现在被对方钳制,不能再用他引以为傲的聪明话术作为缓兵之计。但是他还有别的办法,甚至是基兰自己送上门的礼物。

而现在基兰手中的短剑已经伸进他的嘴里,“我不会让你死的。你这样的混蛋活该下半辈子……呃!”忽然背上的疼痛让他手上一松,莱昂立刻趁机推开基兰的手,拔出刺中他后背的那柄匕首,那也是基兰用来设下陷阱的匕首,这次他又刺中对方的肩膀,基兰闷哼一声。

当基兰从肩上拔出那把匕首莱昂已经逃至窗边,他坐在窗户上,一条腿已经蜷缩着踩在窗沿,他用表情宣告着胜利。

“那个就还给你了,不用谢我。顺便说一句,要是我知道自己扔了的狗不仅在找我甚至满脑子都只有我我他妈会高兴死。”

“你——”

“还有,和布鲁特小姐上过床是我骗你的。再见了,基兰。”

金发的身影消失在窗户后面,当基兰跑去时窗户下面已经空无一人。

“操!”他一脚踢翻那个已经空空如也的箱子。

2023/05/31 不死之世 杀与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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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哈比球 :

    西多尔的胡言乱语笑死我了……基兰,时时刻刻念念不忘前女友

    2023/05/31 23:00:15 回复
  • 街边老狗 : 回复 哈比球:

    西多尔对基兰使用了胡言乱语!效果拔群!

    基兰的脑子他也不想别的……尊重。

    2023/06/05 23:04:13 回复
  • 不死之诗 :

    他不想知道他们上没上过床……他无法控制地去想他们有没有上过床~

    2023/06/14 14:24:14 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