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枭》GL水仙_“一个理想主义的死换一个现实主义的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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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没有发生很多事。只是有点忙,忙得绊住了灵魂的步子。于是她总把想要做的事情托梦给我,不停地催我退场,换她来。

这些事情非夕旦所能成之,勿急。

我一遍遍安抚她,有种汹涌的寂寞感和无援感在翻滚却无处可去,她沉眉抚我顶,让那情绪安稳地回流返至灵魂墟域,被我生生压了下去。我们再不交谈。同看一片天地山河,任凭眼神下落,本要落进海河却又改道。那是半途断了流、干涸的河,戛然而止。轻轻一叹,她就已懂了。你我没法救对方上岸。她眉目俱枉然,只消得三分郁气翻身睡去。她嘟囔我定是瞧不起她,只觉得她有满肚臭墨。可我又有什么呢,江□?满身铜臭气而不名一文。你我应是同道中人才对。

可她没听见。

选择潮汐般的返身赴死,径直埋进风吹过的杨林里,偶尔被挖掘出来曝尸,让纷扰人间吵得不得安宁。长风四起,身躯支离破碎如一个个虚幻的字符飘散而去,像场庄重又不受重视的祭献。我不忍直视。傻子,傻子,傻子啊!何必苦求一个功名双全。泪眼模糊往昔,她似乎睁开了眼,一直久久地凝视着我。她说。我们是未埋葬的死。

而后月色升起来,照得地面波光粼粼,像条倒流入人间的河。她一翻身就跌了进去,被人潮涌动着吞没,浮起的那只手还握着折断的破笔。我俯身去捉,只捞得那支笔,只顾匆匆改写了原本的历史。我怯懦不堪,那沟通死者与生者的暗渠,是她替我去了。英才年少无人识,到底做了那锅底的灰,地上的尘。

“别哭啊,宋持盈,你一定得好好活,”她冷静地说,“就算是替我活了吧。”

我连声作应。怎么敢不答应。怎么敢不答应…顶了她的脸,顶了她的名字,享她留下的一切,我怎好辜负她一厢情愿的好意。

我清楚,梦又要终止了。

她大笑如诅咒。“识我者,皆我友;识我文者,皆我知己。我已不再想那事了。何要停留人间执求声誉满堂,劳烦你替我应付余生了。”

随后,任凭水鬼、伥鬼将她扯进暗涌的河底。我立在岸边,眼睁睁看着她被撕碎杀死,梦终了终的长憾和惨痛后知后觉从脚底往上窜,激起脊椎周边肌肤堆积炸起的刺麻感和热意。是我抹杀了她的存在,手指上还残留腥潮的滑腻触感。我却要背起手跟旁人说起她功德圆满,飞升去了。

明明她从天竺取来的不世真经,被我奉献给世俗,功名也跟着落到了头上。她执迷的一切,迟到地送到我手上。他们奉我为明主。

实在羞愧难当。

我才睁开双眼,盯着裂纹斑驳的墙面和粗糙呼吸的墙隙看,发现理想与现实之差距如刻舟寻剑,越寻越心惊——长恨此身非我有。根本没想过何为出路,怎么有出路。

江□,能不能再教教我?

跪于三清座前,高捧她心髓如捧炭。双手燎泡丛生,脓水滂沱四去仍不敢放手。亦不敢下重手去攥,生怕她如缭绕而起的高香半途折断,下落的是激起的埃尘,上浮的是轻薄的命线。

我不敢赌命,甘做她的信徒。宁愿一辈子被那悬丝扼喉吊起,做漂棹上的钩锚。无数个未来的我,一脚踏进这方观里再没有出来。

命途无期,我亦痴迷。

痛迎命运如顽童解三连环。我不敢直直摔了那玉髓,背着众望之期待,不得不费脑筋去解。然,命运被人刻意涂抹了箴言,只教会我们沿着弯曲的小河顺流而下,惯性似的走入先辈已预演千百次的预言牢笼,返身填入那滚滚的历史里,再发不出一点声息,亦泯灭于众人矣。我注定要辜负江□,这是她给我定下的训。

海的起点是河,河的终点是海。不过奔流到海之后,并没有人告诉我们后面会遭遇什么。或许是碰壁,或许是上岸,或许是客死他途。

坐起身端来岁月的苦汤,这碗隔夜茶消得墨香,是越品越淡。

到底是孑然一身。谁都救不了谁的,自相残杀才是人类本能。

我几近冷漠,细细撒盐于伤口。

她究竟看到了什么命数,才要这么匆忙地离去?我一面心痒难耐想要探求,一面又无可奈何。我不通文墨,小心翼翼伪装成她写下一篇又一篇文章,也无法求证得道。

命运多恶毒啊。它从不告诉我代价是什么,可又让我后知后觉。因,是我夺舍她,她积重难返甘愿退出,而她又那么聪慧,早看清我灵性全无,最终只能做个普通人。

这果应了劫数。她失去了属于自己的所有,只余下一个游走人间的躯壳。

江□,究竟值不值得?你死本应如灯灭,这烛芯被我拨了又拨,微弱的飘摇的烛火颤颤巍巍,好像你气息未绝尚在人世,才一次又一次入我梦来。这强行续来的生机,真的好没意思。

埋枕续梦,我悄然滚下一滴明泪。

大俗大雅,都是我。

2023/07/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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