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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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没见过有人能那么执拗的。

那天是在小严家聚餐,我们聚在一起聊天,边吃边k歌。其中,小风带了他男朋友来。他男朋友是个很闷的人,不大会聊。不过他会调酒,就被我们安排在靠近吧台的位置坐着。

女孩子们偷偷打量他,他有一双含情目,抬眼望过来尽是眉间万种,不禁让人羞透了脸。这几个人里,就小栀跟他熟点,张口要他调长岛冰茶。他也好脾气,起身顺手调了杯,那动作明快流畅,像是游刃有余的花滑运动员,弹指一拨,沙茶色酒杯不偏不倚滑到小栀面前。再望他人,不紧不慢地抹拭着自己的手指,把多余的水珠擦干。他的音质跟人一样冷清,话也少:“慢用。”

这个人像风里的云雾,张开手的时候,你一定知道他在;倘若紧抓不放,他就从掌心溜走了。小风趁他去厕所时,借醉言这样说。

有个女孩子就问了,那你怎么抓到他的。小风摇了摇头保持清醒,苦笑着说,应该是他抓住了我才对。…人群熙熙攘攘的,他就一个清清淡淡的眼神飘过来,我就知道我心动了。从那时开始想这个人,想得我都害怕了。像想一款绝版名表一样想,像想一粒拍出天价的绝品帝王绿翡翠一样想,那不是想人的想法,但就是想。

小风似乎还有话说,他从洗手间回来了。

我和他对视了一眼。

他静静地回我,眼仁漆黑,连细长的眉梢都未曾拂动一下。

天生佛相,众生皆苦。脑海里蹦出这句话。

小风唤他过来坐,他眉眼明显软了下来,但气质在那里,连坐相都比我们这帮东倒西歪的有风骨。他太过于格格不入了,像名贵的瓷,容不得上面留下一个指印。

是飘摇的细弱的烛火,拨一拨烛芯,拨出一股淡烟,石蜡灰烬。一湖苍翠或者藏蓝色的死水,迷人,寡情,云飘雾渺。

气氛很热烈,玩大冒险的大冒险,玩麻将的玩麻将,还有人炫砂糖橘。小风突然接了个电话,偏头跟他男朋友说了几句,站起来匆匆走了,或许是他的科室有的忙了。

没了这个纽带,他似乎与人群脱节,索性坐到吧台前,自顾自调起酒来。小严喝醉了,冲他开玩笑说,这些酒都得记小风账上。他眼皮也不抬,推了一张卡过去,嘴角一翘,客套而温柔,“风哥走之前嘱咐留下的买酒钱,也当是随人情的乔迁礼。他怕你不好意思收。”小风那个糙爷们哪会想那么多,八成是他编造的。

喝醉的小严被他哄得稀里糊涂的,接了卡。他一点头示意他回去玩,小严脚步便自觉地迈远了。

不过这儿一点也不缺人。吧台新张罗的营生极好,大家问他会调什么,他也不藏拙,让他们只管报酒品名。一一品尝过去,连嘴最刁的老晏都说这个人有两把刷子。

等人都醉的差不多了,他要了话筒,点了歌,唱的是《偏爱》。玉质声线被他拉得缱绻微哑,染了欲气。

不怎么局促,还唱的很好。一曲完毕,他又点了一首。但前奏响起来,我知道,这还是《偏爱》。他就唱了一遍又一遍,在吧台前唱到最后趴在桌子上,眼角有淡淡的绯,喝了太多酒,醉了,不过不太明显。

我之前坐在小风身边,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小风说,等他唱完《偏爱》,他就回来了。

我就劝他,别把这种承诺当真,成年人了,别开不起玩笑。

或许是醉得狠了,他眼神有点散涣,拿起酒杯险些碰个空。他笑得极淡,语气礼貌:“嗯,但我得唱完。”他一连唱了三十多遍。

不过到散局,小风都没有回来。他似乎有一点失落,总之不怎么好。

我那天感冒没有喝酒,负责把他们载回家。提出要搭载他一乘,他站在门廊外,回绝了:“谢谢,不过还是他们要紧,我不要紧。”

我嘱咐他照顾好自己,就把车开出去了。回头看了一眼,他似乎低头点了一根烟,烟尾在夜里很亮,隔了老远还能看见那明晃晃一点红艳。

我似乎看到他夹烟的手在颤抖,微悯的含情目在风雾里日渐模糊。

他一直等,我不知道他等到没有。

2023/07/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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